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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微揚和鄢樓分別後回到房間時,看到傅藍正站在門口。那人背抵着牆,低垂着頭,似乎有心事。
“傅藍?”陳微揚叫着他的名字,“怎麽站在這裏,不去休息?”
傅藍聽到聲音,就直起了身體望向陳微揚這邊。
離得近了,陳微揚才發現對方眼睛很紅,不知是因為哭過了還是熬夜的緣故。
“是不是找我有事?”陳微揚問:“等了很久嗎?”
“……你去哪了。”傅藍一開口,嗓子也是啞的。
“我啊,在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
“你騙人。”傅藍打斷道:“我去了你的辦公室,根本沒有人。”他難過的看着陳微揚:“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地方麽?”
安靜了一會,陳微揚說:“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傅藍直接道:“你和鄢樓在一起,對不對?”
陳微揚有些無奈的笑了,沒有否認,便說明這是事實。
“……為什麽總是他。”傅藍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問陳微揚。陳微揚看了他片刻,才說:“我只是比較喜歡和他待在一起。”
這句話真是太傷人了。傅藍覺得陳微揚總能精準的找到自己的痛處,然後狠狠一擊。比如現在,對方竟然認為和鄢樓在一起會比較好。雖然一直都看得出陳微揚對鄢樓很特別,也潛意識的知道他應該喜歡鄢樓,但被當事人真正的說出來,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傅藍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像快要哭了一樣。他看到陳微揚輕輕嘆了氣,然後走到面前。
溫熱的手摸上了傅藍的臉,陳微揚說,“我不想惹你哭的。”手指又慢慢擦去對方的眼淚,“傅藍,你知道你不屬于這裏嗎?”
“不屬于?”傅藍淚眼朦胧的看着他:“為什麽?我從來沒這麽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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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微揚就說,“你太年輕了,以後還有很多種可能性。你和我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難道我不能像你這樣,一直留在療養院?”傅藍申辯道:“我可以有自己的打算,我想留在這裏,想和你在一起。”
……終于還是說出來了。傅藍在心裏有些恍惚的想着。
陳微揚卻搖搖頭:“很多事情你還不能完全明白。等到再成熟一點……”
“我已經快要畢業了,不是小孩子了!”被陳微揚對待幼兒園小朋友一般的語氣刺激到,他提高了聲音反駁:“不要把我當小孩!”
他又有些傷心:“你總是把我當孩子來對待,會哄我,會對我好,但是……你不愛我啊。”說到最後,他竟然感覺到了絕望,眼淚根本止不住。
陳微揚想拉他到自己身邊,抱一抱他。
傅藍先一步拽着陳微揚的手腕不肯松開,“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我可以為所有的行為負責。”
陳微揚還要再說點什麽,傅藍已經把人拉到了自己面前,他勾住陳微揚的脖子,臉上泛起了紅,卻仍決絕的不容有退路的吻上了陳微揚的嘴唇。
傅藍沒有和人接吻的經驗,但即使這樣他也不肯放開,光是感受着對方的溫度,他都覺得全身快要燒着了。
陳微揚身上有一股溫暖的香味,他好喜歡。
垂着眸子看着面前的人,然後陳微揚稍稍把人推開。
傅藍的心就快要沉到了水底,他想陳微揚肯定生氣了,一切都完蛋了。
只是陳微揚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般皺眉。
揉了揉傅藍的臉,陳微揚笑道:“你啊,說你是個小孩,你還不承認。”
傅藍撇嘴,還想辯駁。
陳微揚已經重新親上了他的唇。
不再是過家家似的碰觸,那是一個真正的吻,是彼此氣息的交換。被對方舌尖舔過口腔的感覺就像觸電。傅藍的身體在發軟。
陳微揚就摟住了他的腰。
他們互換了位置,陳微揚把人按在牆上,帶了些讓人多巴胺上湧的壓迫,卻也不失溫柔。
傅藍徹底沉浸在這個吻中,像一場夙願得以實現,不願醒來。
空曠的走廊上只有他們,很久後才分開。
看着猶在平複着呼吸的傅藍,陳微揚說:“你随時都能改變主意的,知道麽?”
“我不會的。”傅藍堅定道:“我也很想,你像對待鄢樓那樣來對我。”
見陳微揚有些想笑,傅藍不服氣的說道:“我會比他做得更好。”
“真的嗎?”陳微揚逗他,“那要看一看才能知道了。”
傅藍有些雀躍,陳微揚這麽說,就表示自己也可以和鄢樓一樣,在這人的心裏占據一個位置,應該是這個意思吧。就算陳微揚現在還喜歡鄢樓,那也沒關系。自己一定會好好努力,然後取代那個人的。
“這就開心了?”陳微揚笑着問傅藍,傅藍的情緒實在太好猜了。
傅藍知道陳微揚在打趣自己,他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說道:“你真的懂我的意思了,是不是?很清楚我的想法了,對嗎?”
陳微揚只是笑着點頭。
傅藍就開心的一把将人抱住。
陳微揚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現在高興了?可是我不高興了,你這麽熬夜,身體都要弄壞了。”
“好。”傅藍乖乖應着:“以後不會了。”
******
周胤白迷迷糊糊醒來時,感覺到有人正坐在身邊。他第一反應就是趙源。
身體比大腦還要快速的産生了躲避的意識,他聽到那個人說:“你醒了。”
聲音不再那麽刺耳詭異。
周胤白靜下心神,重新看向對方,發現原來是陳微揚。
陳微揚的臉上有些驚喜。但周胤白敏銳的發現他臉色似乎不太好,有點過于蒼白了,嘴唇也不如之前有血色。
見到陳微揚沒事,周胤白本該放下心裏那塊大石,但他看見對方這樣的神情,又覺得這個人不可能一點事都沒有。為什麽陳微揚還能來這裏?在被趙源察覺的情況下,他覺得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都是趙源的意思。
那個瘋子又在打着什麽主意。
周胤白的手腳都還留有沒愈合的傷口。陳微揚看着有些難過,似乎也在為對方感到疼痛:“這些……都是……”
周胤白點頭,開口道:“都是小傷,很快就會好的。你呢?”
陳微揚就低頭沒說話。
“趙源對你做了什麽?”周胤白看着陳微揚:“沒有受傷吧?”
陳微揚擡眸,對上了周胤白的眼睛,他勉強笑了笑:“我沒事。對不起,”他向周胤白道歉:“我沒能做到,答應過要帶你離開的。”
周胤白倒是被陳微揚執着的單純弄到想要發笑了,但很快又想到了一件嚴峻的事情,“是趙源讓你來這裏的嗎?”
陳微揚臉上的血色就褪了個幹淨。
周胤白徹底明白了:“趙源……是故意的。”他語氣冰冷:“那個瘋子知道我們的一舉一動,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開他的眼睛。”
陳微揚的目光染上了驚恐,他看向房間四周,“這裏……安裝了監控嗎?”
周胤白也随着他的視線看了一圈,搖搖頭:“我不能完全确定。但他知道你來找過我了,你應該也明白為什麽這一次他讓你過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周胤白再次開口道:“別讓我擔心了,陳微揚。趙源不可能無條件的讓你來,或者說,在他發現你來看過我後,不會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所以,對我說實話,你受傷了沒有?”
陳微揚似乎有點坐立難安,終于,他把襯衫的袖子往上拉起。
周胤白就看到了面前這個人雙手手臂上的白色繃帶,上面隐約透着血跡。
忘了自己還被綁着,周胤白就要起身去看,直到被束縛帶牽動了手腕的傷口,才皺眉停下動作。
“你別亂動了,身上都是傷。”陳微揚去扶他,讓人重新躺好。
周胤白知道,對于醫生來說手有多重要,為此他才出離憤怒。
“不是什麽嚴重的傷。”陳微揚把袖子放下來:“他只是想給我教訓,我做了他未經允許的事。”表情漸漸多了些懊惱和難過:“我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知道……”
“對不起。”周胤白向陳微揚道歉:“都是我……”
陳微揚卻打斷道:“我們之間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因為我才被困在這裏,我這點傷微不足道。我只是擔心你不能出去。”他平複着心情,不讓臉上出現太多自責。随後,起身走到鐵架邊,拿了藥水和紗布過來要為周胤白處理傷口。
“這是……他的意思。”陳微揚說:“也是他讓我過來的意義。”說完,小心翼翼的用藥水幫周胤白消毒。
皮膚的刺痛感清晰的傳到大腦。但對于身體和心裏所承受的痛苦,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麽,周胤白忍受着,努力忽略這種痛感。
“傷口如果不好好消毒,就愈合的慢。”陳微揚不忍的看着周胤白,輕聲安慰:“痛就告訴我,我再輕一點。”
“習慣了,”周胤白說:“以前在警局,也有受傷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陳微揚:“趙源說有警`察來過,是不是真的?”
陳微揚的手頓了頓,繼而搖頭:“我不知道。上次之後我就被他看管的很嚴,基本除了房間,哪裏都去不了。這裏沒人會聽我說話,而且……有人會跟着我。包括現在。他們……好像都瘋了。”
也就是說除了陳微揚之外,其實還有人知道這裏關了一個人,但沒有誰會去管這件事。那些人都習慣于聽從趙源。也對,早就看得出來,療養院的院長不在,趙源幾乎就是這裏的主事。
“你們的院長呢?”周胤白問:“她對療養院已經完全放手了嗎?”
陳微揚就多了些擔憂:“院長的病情反反複複,一直不太好。最近好像又住院了,這一次……”他沒有說下去。
周胤白大概懂了,是老院長的身體不行了。
“我要走了。”清理完傷口後,陳微揚無奈又憂慮的看着周胤白:“他給我的時間不多。下一次,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看到你。”
似乎聽出了一些悲觀,周胤白不準他再繼續,只接過話道:“你說過要帶我離開,我一直記得。不要這麽早就失去信心。陳微揚,我還要再見到你,知不知道?”
陳微揚看了他很久,然後緩慢的點了一下頭。動作溫柔的整理了一下周胤白淩亂的黑發,他目光中有不舍也有心疼。
這種柔軟的眼神讓周胤白心裏多了些軟弱的情緒。他笑着掩飾道:“你這樣真的讓我擔心。”
“不要擔心。”陳微揚低頭,在他受傷的手腕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這個像蝴蝶羽翼扇過的吻如同輕軟的風,吹過周胤白的心裏。趙源留給他的是陰影,痛苦和尖銳。但陳微揚不一樣,他帶來的,正是此時此刻自己需要的溫暖,安慰和力量。不知是被折磨的太狠,亦或是終日待在這個不見天日的房間太過寂寞,周胤白有些留戀這樣的時刻,留戀陳微揚為數不多的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陳微揚說道:“你也要和我一樣。”他再擡頭時,已經多了一份堅定:“我們一定會離開。”
周胤白看着他的神情,莫名也有了些安心,他點點頭,說道,“好。”
******
三樓那片被明令禁止的區域內,趙源就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
直到敲門聲傳來,他才停下手裏的工作,開口道:“進來。”
進來的人是陳微揚,他笑着說道:“趙醫生,你找我?”
趙源其實不怎麽喜歡看到陳微揚,他一見到這個人就會想起傅藍是怎麽拒絕自己的。但仍克制着心裏的那股厭惡,冷淡道:“你應該也聽說了,院長這些天病情又在加重,可能不太樂觀。所以過兩天,我會去市裏一趟,不知道當天能不能回來,如果有什麽事,白雪在這裏,你就問她。”
“我知道了。”陳微揚關心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去看看院長。”
趙源嘲諷道:“你別瞎湊熱鬧。療養院醫生就這麽幾個,你想讓那些實習的去照顧病人?”
陳微揚不說話了。趙源就看他不順眼的冷哼了一聲:“行了,該幹嘛就幹嘛去。”
“……還有件事,趙醫生。”陳微揚說:“馬上就到病人活動日了,這次我們要辦什麽活動?”
趙源簡直想罵陳微揚:“這點小事也要問我嗎?”像是受不了對方這副猶猶豫豫的磨蹭勁,他擺擺手:“去找白雪。”
“哦,好的,那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陳微揚回頭看見趙源又沉浸在了桌上那堆資料中,他故意說道:“趙醫生,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好像病人又少了一個?”
趙源一愣,擡頭去看陳微揚。
陳微揚還是一臉無辜。
……是實驗體?趙源不敢肯定,畢竟實驗體有些失控了。他臉一沉,斥道:“病人有沒有少不要來問我,你們每天照顧,都比我清楚。”
陳微揚眼中有些笑意,很快又掩了過去,他說:“可能是我弄錯了,不打擾您了。”
療養院的确是少了人,這一點,陳微揚比誰都清楚。
而騰杉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發現,病人變少了。他有問過傅藍,傅藍知道卻答不上來少了的人去了哪裏。
畢竟這裏是精神病院,不是每一個病人都會那麽乖。光是失蹤,傅藍都碰到兩次了。似乎待的久了,人會麻木。對這些莫名不見蹤影的病人,最後可能都會歸于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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