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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人會去哪裏呢?

騰杉想了很久,療養院後面那片樹林就出現在了他的記憶裏。

他曾在那兒發現過屍體。可是,騰杉仍舊想不通殺人者怎麽能把屍體從療養院運送到那麽遠的地方。

即便是碎`屍,那麽也需要某些裝置用具,假設是箱子。常住在這裏的人拖着箱子出入難道不會引起懷疑嗎?

或者是深夜。只是夜晚進入樹林會有一定的危險。

療養院的病人不算少,他推測不出誰會是下一個被害人。

這場游戲真的不是那麽簡單。

******

入夜,又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鄢樓像大多數時候一樣,沒有乖乖回房間。

他躲開那些礙事的保安,想要去找陳微揚。

病人們一旦在這棟樓裏安靜下來,整座療養院就顯得死氣沉沉。

聰明的沒有選擇太引人注目的路線,鄢樓從另一條走廊繞了點遠路。

這裏經過的人不多,平時病人根本不會過來,連醫護人員也鮮少看見。為此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出現在這個地方。

不知道是否因為今晚下雨的緣故,走廊的窗戶敞開着讓他覺得有點冷。

鄢樓不趕時間,走的也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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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悠悠閑閑的,在這條走廊上數着自己的腳步。

一下一下,地上發出微弱的踢踏聲。就在這樣寧靜的時候,他突然好像聽到了另外一種聲音,是更輕的和自己頻率相似的腳步。

這裏,難道有其他人?

鄢樓猛地停下,他站在那兒,一時沒有動作。

奇怪的事情出現了,那個多出來的聲音随着他的一動不動而消失。

鄢樓以為是幻覺,畢竟在這裏,他從沒遇到過其他人。猶豫着,他重新邁開了腳步,幾步之後,那個聲音又來了——

“嗒……嗒……”

有人在跟蹤自己?是誰……保安嗎?

鄢樓有點緊張起來,他不是害怕被人發現,只是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煩而已。

短暫的作了番掙紮,他轉身回頭看去。

身後什麽都沒有。

不要說人了,連只野貓野狗也沒有。

窗臺已經被雨水打濕,甚至地上都是濕漉漉一片。玻璃上盡是水滴拍擊的聲響。

……疑神疑鬼。

這是鄢樓心裏出現的第一個念頭。

他不再停留,朝要去的方向加快了步伐。

這條路走了這麽久,有沒有問題還不夠清楚麽?

他想放松心情,于是嘲笑了一下自己。

也就是同一時間,身後一端傳來了比之前都要清晰的動靜。

就像……光着腳的人用了很大力氣踏在地上一樣。

鄢樓認為自己應該不要理會,趕緊離開才對。

但是他的思想卻有點不受控制。他再次停在原地,遠遠的看着聲音傳來的那處拐角。

……到底是什麽?

夜晚的沉郁氣氛讓他心裏的猜疑更加深重。

鄢樓遲疑着,不知道是該去看一看還是選擇調頭離開。

在他還沒作出決定時,拐角處似乎有什麽已經慢慢浮現出來。

果然,有人在那裏。

沒等再多反應一會,下一刻,他便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無法動彈,臉上充滿了詫異和驚慌。

那是——

一個皮膚潰爛,臉上長滿血泡的人。對方還穿着一身病服。

鄢樓從沒見過這樣的病人。

潛意識的,他往後退了一步。

他覺得有些駭人,不僅因為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情景,也是因為這條路幾乎沒有其他病人知道。

過去那麽久,他幾乎沒在夜晚的這條走廊上遇到過第二個人。

而現在,看着這個面目詭異的人,鄢樓有了一種害怕的心理。他只想馬上離開。

他轉過身,朝出口處跑起來。

逃跑時,不忘回頭看一眼,就見那個人居然跟在他的身後踉踉跄跄的走着,速度并不算慢。

鄢樓越來越驚恐,他不敢再看了,只顧往前跑。

而身後的腳步聲卻猛地重起來,“咚……!咚……”

似乎近在咫尺。

他根本無暇回頭。

好不容易跑到安全出口的鐵門處,他急切的想要拉開那扇門。

然而,門被鎖了。

這扇門一直不上鎖的,今天它被鎖住了。

這一刻,鄢樓的大腦幾乎空白。

他恐慌又絕望的看向那個怪人的方向,他們的距離已經很近了。

近到鄢樓仿佛都能聞到對方身上腐朽的氣息。

會死嗎?他這樣想着。

驚恐壓的他喘不過氣。他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卻也是這個時候,鄢樓聽到了一聲槍響。

這瞬間,時間都像靜止了。

他沒有感受到痛,什麽也沒有。

緩慢的睜開眼睛,鄢樓看到騰杉握着槍正對着那個怪物。

那個怪物中了槍居然沒有倒下,只是佝偻着身體像是感覺到了疼痛。

黑峻峻的槍`口始終直指着目标沒有放松,騰杉小心的靠近,他對鄢樓說:“快點過來。”

鄢樓遲疑了一下,還是選擇沿着牆角一點點繞過那個怪物走到騰杉身邊。

他們後退着,遠離那個怪物。至始至終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怪物像是察覺到了他們逃跑的意圖,又蹒跚的朝他們走了幾步。可見槍傷對它還是有威脅的。

它一點一點靠近,鄢樓的呼吸變得急促:“它過來了。”

騰杉對準它的腦袋,不再猶豫的開了第二槍。

這一次,怪物晃了一下便倒在了地上,不再動作。

騰杉等了一會,想去查看,鄢樓出聲道:“你瘋了吧?它中了槍都沒事,你覺得是正常人嗎?”

騰杉看了鄢樓一眼。

鄢樓說道:“走啊!去把保安叫來。”接着,自己率先離開了。

看了看地上的屍體,騰杉認為還是鄢樓這邊的線索更重要,為此跟着對方暫時去了安全的地方。

重新見到明亮燈光,鄢樓才長舒了口氣,他看着騰杉,動了動嘴唇卻也沒說出道謝的話。四處張望後,他想回房間。把要叫保安的話丢了個幹淨。

騰杉攔住了他,不讓他走,“剛才那個是什麽?”

“你以為我會知道?”鄢樓一臉不可思議:“我根本沒有見過那個人,不,是那個怪物。”他臉色有點蒼白,喃喃自語:“它哪有半點像人的樣子。”

騰杉看他表情不像撒謊,就問:“你在療養院待了這麽久,會從來沒見過嗎?”

鄢樓看向騰杉,好笑道:“如果療養院以前就有這種東西,你以為這裏的人能活下來?”

“你是說,這裏很多人都不知道剛才那個東西的存在?”

“不是很多人,”鄢樓冷淡的糾正:“是沒有人知道,而且以前也不存在。我來這裏很久了,确定沒見過那個怪物。要不是剛才撞見,我都不會發現這裏藏了這種東西。”

“不一定吧。”騰杉突然對他笑了:“療養院那些失蹤的人也許都知道它的存在。”

鄢樓愣了一瞬,随後是驚詫:“你什麽意思……?那些失蹤的人?”

“估計都死了。”騰杉平靜道。

“……你憑什麽這麽說。”鄢樓手心出了冷汗:“他們說過,有些人是被家人接走了,還有些人……是不見了。”

“他們是誰?醫生?”騰杉一步一步的逼問:“你見過那些病人的家屬麽?”

鄢樓答不上話。

騰杉告訴他:“你自認很熟悉療養院,也熟悉身邊的病人。但你想過沒有,有一些人,比你還要更熟悉這裏的一切。他們每天會接觸到你們,會照顧你們,會管理你們所有的……”

“不要說了!”鄢樓有些混亂,也有些煩躁,他重複道:“不要再說了。”似乎意識到了失态,許久,他努力克制着:“我不相信你。”

騰杉也不再和他僵持,只是走到鄢樓身邊,輕嗅了一下,笑道:“這麽香,什麽味道。”

鄢樓不是傻瓜,相反他聰明的很,所以他聽得出騰杉話裏意有所指。但就是因為自己聽得懂,所以才更加不敢置信,他直直的看着騰杉,一句話都說不出。

“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騰杉說:“我不認為,你是偏愛香味的人?”

鄢樓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冷冷的瞪了眼騰杉,打算要走。

騰杉在他身後問道:“你可以随意出入療養院,是為什麽?”

鄢樓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騰杉繼續道:“你和陳微揚,是什麽關系。”

這一次,鄢樓轉身了,他面對着騰杉,露出了慣有的笑容,表情也恢複了鎮定,不再是之前的慌亂和驚疑。他的臉豔麗聲音又充滿了誘惑,“你覺得呢。”他對騰杉說:“我和他的關系,你好好猜一猜啊,用你剛才精彩的推斷。”

“你們警`察,真的很煩。”鄢樓說出的話是不及他的臉那麽漂亮:“他是醫生,我是病人,所以你認為呢?”

騰杉看着鄢樓,他沒有太多表情,目光帶着一種能把人看穿的審視。

鄢樓不喜歡被對方用這種眼神盯着,斜了他一眼後,不再停留的離開了這裏。

“醫生,病人。”望向那個人消失的方向,騰杉露出了一個不怎麽有溫度的笑容。

他重新返回了那層荒涼寂靜的走廊。

那個濕漉落滿泥土的地方還是安靜的讓人心慌。

騰杉的神情多了些凝重,此時此刻,這裏空空蕩蕩。

本該存在的怪物的屍體不翼而飛。

******

房間裏,祁子希把門和窗戶關的嚴嚴實實,又把窗簾拉好。

然後對站在床邊的陳微揚神秘的笑了一下。

陳微揚好奇的問道:“怎麽了?大晚上把我找來。”他看了看被對方關掉的燈:“還這麽黑……”

“你今天不巡夜吧?”祁子希問。

“嗯。今晚不用。”

“那太好了。”慢慢退到桌邊,祁子希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包裝精致的長形木盒:“我們來試試吧。”

那是一瓶葡萄酒。

陳微揚驚訝:“這裏……不能喝酒的。我也不能。”

“有什麽關系。”黑暗中,祁子希來拉他,他勾過他的手:“只有今天,喝一點點。”

陳微揚為對方稀奇古怪的想法感到無奈,卻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想笑:“你從哪弄來的?”

“我家那個律師不是來看我了嗎,讓他帶的咯。”祁子希笑問:“會覺得我是個很不守規矩很不聽話的人麽?”

陳微揚搖搖頭:“你本來就不是病人。”

祁子希笑意愈深:“但我是被當做病人送來的啊。”

陳微揚仍說道:“你不是。”

“哈哈。”像是很開心,祁子希湊到陳微揚耳邊,輕悄悄說道:“其實今天是我生日。”

“啊?”陳微揚瞪大眼睛,似乎沒想到這個緣由,好半天才說:“生日快樂。我都……不好意思,沒準備禮物。”

“沒關系。你能來陪我,就是很好的禮物。如果——”祁子希故意道:“再和我一起喝點酒,就更好了。願不願意呢?”

“……這個,”陳微揚掙紮了一會,終于放棄:“好吧,只有今晚。”

“好。”祁子希拿出兩個高腳杯,把酒倒了進去,然後遞給了陳微揚:“來,祝我生日快樂。”

陳微揚笑着和他碰杯。

祁子希的房間裏有一些他自己喜歡的擺設,其中包括一臺留聲機。像古董一般,很雅致。

“聽首歌。”祁子希對陳微揚眨眨眼:“放心,會調到很小聲。”

陳微揚也不好說些什麽,畢竟對方生日,他不想掃興。

很快,輕柔的樂聲從複古的留聲機裏慢慢流瀉而出,在暗色的房間寂靜的夜晚,顯得空靈。

祁子希稍稍張開懷抱,他逗着面前的人:“跳個舞吧,陳醫生。”

誰知陳微揚卻并不怯場,而是笑着迎合了對方的小要求。他的手摟上祁子希的腰,駕輕就熟。

“你懂這個?”祁子希反而有點驚奇了:“你怎麽什麽都會啊?”

“這個不難。”陳微揚說。

祁子希就玩笑似的追問:“誰教你的?”

“嗯……”陳微揚故作高深:“自學。這麽簡單需要教嗎?”

祁子希在他懷裏笑出聲。

恰好一曲終了,于是換了一首。

迷幻的鼓點,優雅的琴音。還有朦胧光線下另一個人半隐半現的臉。

Sentimentos

陳微揚的動作頓了頓。

祁子希打趣道:“怎麽?這首曲子不會跳了嗎?”

陳微揚笑了,“不是。”片刻,他說:“我只是想起一個人。”

“是誰?”

“我家人。”

祁子希看他神情,猜測道:“是你媽媽?是她教你跳的?”

陳微揚笑意更深,他說:“是我的弟弟。這是他很喜歡的一首曲子。”

“哦。”祁子希也笑起來:“這麽巧,這也是我最愛的曲子。”

陳微揚不再說話,他只是看向祁子希。

祁子希沒見過陳微揚這樣去看着一個人,即使面對傅藍,好像也沒有。

他的目光很專注,卻又寧靜的讓人心安。有着盈盈笑意,眸子卻比夜空更深。沉沉的盯着人看時,有種深情的錯覺。

祁子希覺得自己幾乎陷進那雙眼睛裏了。他驀地回神,下意識的想去摸一下臉。他想着,自己好像有點臉紅。

“如果你能早點離開這裏,”陳微揚突然說道:“也挺好的。”

祁子希疑惑着,不懂對方怎麽會莫名說出一句毫無關聯的話。

不等他多思考,陳微揚輕輕道:“這首曲子,要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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