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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的樂伶班子,準備要在接待使節的那天表演的,她們平日裏都要排練歌舞,你可不要給她們添什麽麻煩。”程江囑咐了笑笑一番,然後找來班主就着方才兩人編纂的來由說了情況。
那班主是個年過五十的老頭兒,有一副相人的好眼力,見笑笑生的讨巧,兩眼亮閃閃望着大家,心生歡喜就一口答應了。
“既然如此,就請将軍放寬心,笑笑姑娘老生一定給您照顧好。”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程江拍了拍笑笑的頭,末了囑咐道:“今晚你先跟她們好好呆着,回頭我再給你重新安排個單獨的營帳。可不能讓你天天給她們搗亂。”他已經有些摸清她的性子了。
“放心吧,我沒事兒。”她毫不自知地點頭。
程江嘆了口氣,道了個別回營睡去了。
就這樣,笑笑在軍營裏住了下來。她似乎已經把楊疾雲是誰都忘的一幹二淨了。
過兩天程江再偷空去看望她的時候,只見她已經跟班子裏的人都混得熟絡了,連角落裏的燒水下人都一個個忙着打招呼。真是了不起的自來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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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的時候,出使西域的天朝使節進城了。
當天一大早笑笑就被外面的喧鬧聲吵醒,想是隔壁幾頂帳篷裏的樂師優伶們都起來準備了,她現在一個人睡一頂帳,倒也沒人來叫她。
掀開帳門,一股子的脂粉味就迎面而來,外面的優伶們都梳起高高的盤髻,着各式亮麗衣衫,在場地上說笑着,只感覺是一團團的粉霧在眼前飄蕩。笑笑打着哈欠走上去,看着熟人就笑起來:“各位姐姐們起身好早啊,打扮這麽漂亮不是去表演,是去相親的吧?”
“你這丫頭真沒口德。”大家都笑起來。
其中一人戳着她額頭道:“今天是迎使節的重要日子,我們在軍營裏忍了這些舞刀弄槍的大老爺們這麽多天,為的是什麽呀,還不是那些皇城裏尊貴的官爺多看我們一眼。你呀,只管玩你的去,就別在這裏笑話我們了啊。”
“既然是重要的官員,怕是來了還要逐個寒暄上半天呢。不如我幫你們看看去。”說着,沒等衆人阻止,她已經一溜煙跑了。
因為是舞蹈班子的營帳,看守的人并不多,她輕易就躲過了兩個守衛的眼混到了馬廄子裏,爬上馬廄頂,趴在草裏剛好可以看到主帥營。
主将營尖頂挂旗鎮西北天狼星地标,旁邊不遠是副将營,圍繞其駐紮的還有糧草庫,兵械庫,情報庫以及軍機庫等重要機構,戒備森嚴。一頂頂營房遠望去竟似按陣法來排列,強敵難侵。笑笑當日進營是從偏門守衛處進來的,天黑也不知軍中情形,現在俯瞰之下方覺得陣容規整,氣勢磅礴。
此刻,只見從城關一路過來一大隊人馬,衆星拱月似地護送三輛馬車朝軍營駛來。馬車在屯營入口處停下了,車上下來一人上前呈交通關文牒。
随後營門就被開啓,只見主帥營的帳子一掀,一隊将士迎了出來,打頭的正是程江。
程江其實也有些無奈。本來,今天一早他就做好準備要去迎接使節了,來到将營之中,自己要找的人卻仰面躺在椅子裏,手裏轉着一支毛筆發呆。
“将軍!”他朝面前之人一拱手。“将軍該準備去迎接使節了!”
對面那人擡起頭來,不過是個二十冒頭的青年。生了一張纨绔子弟般俊俏白皙的臉,只穿了件深藍色日常中衣,不知為何還會給人以痞裏痞氣的感覺。
第一次見到他的人打死也不會相信這就是整個外鎮兵的首領,那個屢立奇功十六歲便當上了将軍的傳奇人物——薛家麽子薛翔翎——怎麽看都是個聲色犬馬的富家子弟嘛!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他詫異地看了程江一眼,多情桃花眼朝天一翻:“怎麽,原來是今天啊?”
“這件事我跟你說過不下十遍了!”程江終于按捺不住撲到他面前發火了,除了必要的禮節,這兩人比起上下級來更像是朋友兄弟。“想必你把這件事交給我以後就完全沒上心過吧?”
“哼,文武不相親,那什麽使節抱着個诏書就跑來跑去丢人現眼,去哪裏不好還要來我地盤,我可沒那閑工夫招待他。”他不耐煩地掏掏耳朵,擺了擺手:“你看能不能想辦法把他随便打發了吧!”
“那使節本是位居四品的高官,這怎麽是說打發就打發的事情……”而且朝廷有告示下達,沿途各邊城将士開城相迎,各郡縣府衙官吏把關相送。若是怠慢了,就算他是得了皇帝賞識特別賜予“少”字的将軍,也說不過去吧。
“我們是藩鎮軍,又不是羽林親軍,那些朝廷的官幹我什麽事。”他“簌”地把手裏的毛筆投進了筆筒裏,眉間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了。
“得了,你去幫我把他領進門,三壇子酒給他灌下去,然後随便你愛拖拿拖哪去,別的拿這些個場面上的事情來煩我!”
結果,就變成了程江此時的狀況:穿了一身正裝铠甲,腰上挂兩把佩刀,後面跟了數十随軍侍從出來迎接。那模樣倒很是威風凜凜,只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出陣打仗呢。
笑笑在馬廄頂上偷笑了一聲,瞅着中間那輛馬車上下來的人想必就是什麽使節了,年紀倒不是很大,穿了朝服背對着這邊也看不清長相。她努力豎起了耳朵,可惜距離太遠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于是失了興致,一個翻身下了棚就回去了。
剛回到帳裏,就見方才還在笑鬧的舞姬們都圍成一圈焦急不已地議論什麽。她連忙湊上去:“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這下壞了!方才我們想最後再排一次舞的,結果琴兒那丫頭扭傷腳了!怎麽辦,換做誰不好,偏偏是她這個重頭戲呢……”
“是啊,她如果不上場,我們這麽多天的功夫就前功盡棄了!”
“我早說過換一套舞的,你們看現在弄得……”一問之下大家就三言兩語地嚷開了。一直沉默的班主連忙上來喝止。“現在吵也沒用!只能臨時新排一支了。”
“可是那樣一來就成了毫無特色的舞了!”
“對啊,怕是入不了那些貴人的眼呢……”說着那些莺莺燕燕們又要重新吵鬧起來了。班主正想說話,一個甜甜的聲音卻突然插話進來。“各位好姐姐不要急了。”
“我有辦法啊。”說話的正是笑笑。
待衆人安靜下來後,她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還有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少将軍
接待使節的過程程江也不是很清楚,但要翎少出面決計是不可能的了。他硬着頭皮将衆人迎入帳中,一番寒暄後連忙命人上酒上菜。按他的想法就是只要有了酒菜,什麽都好說。
趁着上菜之際,他問了句:“使節大人旅途勞頓,不知此次出使,那邊塞各地情況如何?”
“哈哈,我朝雄威,西邊蠻夷之族不過爾耳,我等也不過例行公事罷了……”那使節生的倒一副正人君子模樣,說話卻傲慢得很。
程江聽了心裏馬上不痛快了,心想,你靠着一張嘴皮子跑跑自然輕松得很,要不是老子帶着兄弟們拼着條命打得那些匈奴怕了,他們會乖乖歸附,還好生禮遇你嗎……
那使節沒發現程江面上的鄙夷之色,只顧道:“早就聽聞少将軍盛名,今天一睹風采果然非常人啊!其實像将軍這樣的人才也不該屈身在這蠻夷之地,要我說該調回長安好好為皇上效力才是,不知少将軍意下如何?”
原來是來挖牆角的!這下程江更加火大了。心裏大罵:好你的,自己在皇城的安穩日子過多了,就不把邊境将士當回事了嗎,想把藩鎮軍的猛将調回去稍加拉攏,可誰來保你的錦衣玉食啊?
但他面上卻露出了為難之色:“慚愧,屬下實是少将軍副手,這種事情還要看少将軍怎麽想。”
那使節吃驚得很,想必一路過來還沒有碰上過這麽怠慢他的人吧,他有些惱怒地問:“那不知少将軍人在何處?”
“前日裏邊防小批倭寇擾民,少将軍他體恤愛民,帶兵剿匪去了,至今未歸……實在對不住大人。”他信口開河地編謊話,反正這種事情多得很,一次兩次也沒人能證實。
其實他的少将軍現在正躲在士兵營裏喝酒呢,不到這幫子人走怕是不會出現的。
那使節轉了轉眼珠,只好幹笑。“如此,也是情理之中,哈哈,情理之中……”程江連忙端起酒:“末将代我家将軍敬大人一杯,先幹為敬!”看來快點灌翻他才是上上策啊。
有了酒,自然不能少了舞。“大人,不知使節大人途徑絲綢之路,可曾聽過這西域有一種舞叫做‘送神舞’?”
“噢?這倒是聞所未聞,取這名字莫非是有特別之處?”
當然有了,送走你這瘟神啊!程江勉強扯了扯嘴角。“此舞自波斯傳入中土,據傳本是波斯國祭祀神靈時所創,舞姿奇特,人間罕有,後來幾經波折,幾乎失傳了。幸而被我無意中找到,不辱大人眼的話請大人點評點評?”
“如此甚好!”使節大喜。程江連忙拍了拍手,示意外面的優伶們進來。
只見那些美貌的異族舞姬伴着絲竹聲魚貫而入,各個芙蓉妝面紅粉衣衫,梳着飛天寶髻,好似真是天上仙下凡。這些西域的舞者啊,天生就是迷惑人的妖精,一個轉身回眸,就抵過一切繞指柔,挾着無盡熱烈的風情卷了過來。
所謂“送神舞”,傳聞是天上舞,因此随着節拍而起的每一個旋身盡管妖嬈,卻含崇高,她們的舞不是溫婉的詩,分明是濃烈的毒藥啊,滲入人骨的銷魂毒藥!
程江瞟了那使節及其随從們一眼,見他們莫不是被那群女子迷了眼,連手裏的酒杯都不曉得動一下了。他哼了聲,更加不屑這群人了。
突然,那群粉衣舞姬們攏成一圈,長袖一甩舞出一道錦緞鋪呈的屏,再次散開時,臺下已不知何時多了一朵足有兩丈高的紅色蓮花。細看下,那蓮花是綢緞做的,閉合的花蕾含苞欲放。
筝聲驟起,所有的舞姬們突然開始踩踏起節拍,一振長袖搭出天上虹,伴随驀地驚破擂鼓之聲,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人心口上,讓在座每一個人的心都“砰砰”亂跳起來,好像要從嗓子口蹦出來了!這是怎麽樣的音律啊,如穿越過荒漠的塞上駝鈴,又如破空如雨點密集的戰鼓,如穿透九霄之外的梵音敲擊着耳膜,如神祗在訴說人之渺小及其偉大。便是讓人整個都欲為之虔誠伏倒的“送神舞”!
終于,就在衆人要忍不住這種直入心靈的沖擊的時候,鼓聲漸漸低了,清越的筝音又重新挽起曲調,衆舞姬圍繞中央那朵紅蓮旋成一圈,那蓮竟在水浪般的袖花中漸漸開放。
蓮花一開,裏面赫然是個——
笑笑?
程江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嗆個半死。她、她怎麽跑到那裏頭去了!
只見她穿一身粉黃色短衫,紮腿燈籠褲,腰上長長一串銀鈴作響,唇紅齒白笑得比那陽春裏的花兒還燦爛。對了、對了!他怎麽給忘了,這也是她的看家本領!上次就是這麽栽在她手裏的。
可是她到底想幹嘛,這可不是由她胡來的時候……而且她這樣子,當、當自己是善財童子不成?
笑笑自然是看到了程江,抛來一個“我辦事你放心”的眼色,突然一躍而起,甩出兩段長長的紅綢。一揚手,那紅綢随着鈴音舞成了兩條空中蛟龍,一個翻騰竟纏上了高高的帳篷頂,她借力而起,在蓮花中央飛快地旋轉了起來,快到極致已經看不清到底是人還是另一朵蓮了。
“好!好啊!”在座衆人紛紛喝彩了起來。他們不覺有異,反覺得精彩紛呈。
那使節更是激動地對程江道:“不愧是一曲難求的‘送神舞’,将軍當真有心了!”
程江臉已經被吓白一半,卻只能強笑道:“哪裏,大人喜歡才好……”說着又敬他一杯,喝下去卻渾不知味。
曲舞末了,笑笑收回梁上紅綢,翩跹落地輕快地打了個旋。回頭,她掃了面色僵硬的程江一眼,眼底一抹妖異媚人之色閃過,猶如枝頭海棠般笑了,唇角一彎,漾出一枚勾人的小梨渦。這一笑可好,不覺間又傾了在座不少人的城。
這小妖精……絕對不能放到江湖上去,要禍國殃民的!
直到所有的舞姬悉數散去,程江還拍着胸口,心驚肉跳地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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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一直到了半夜才散,程江倦極,安置完使節休息後,本來想去找笑笑問個清楚的,可想想就作罷了。
終于知道為什麽翎少寧願躲在士兵營裏也不出來了,這真是比帶兵打仗還累的活計,真不知道朝廷裏那幫人天天這麽折騰是怎麽活下來的?還是明天一早就把他們送出城吧……
他喝多了酒,走路都晃蕩了,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帳篷,一頭鑽進去便睡得人事不知。
這夜,月色正濃時分,一條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歌姬帳前,他掏出一把銀子塞到守衛手裏,問了些什麽便将他打發了。然後看了看各個帳篷外挂的木牌上的名字,找到其中一頂,悶頭便鑽了進去。
笑笑本來正睡得香甜,卻突覺耳邊呼吸聲沉重,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她睜開眼睛一看,頓時驚了一跳,這個摸黑想爬上自己床的人不正是白日裏的那位天朝
使節嗎?
淫賊!腦中立馬就蹦出這麽個詞,她馬上就爬起來想叫,不料這淫賊反應倒快,一把伸手來捂她的嘴,邊低聲笑道:“別出聲!小美人,驚動了外面的其他人就不好了……”
笑笑頓時“騰”地心中火起,卻假意識相地認命點頭。那使節見她不鬧,心中得意,松了手就急不可耐地要脫了褲子爬上來。
誰料正擡頭,便遇上笑笑橫出一腳,正中心口将他猛地踹下了床去!她破口大罵:“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來動姑奶奶?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們天朝上下莫非沒人了嗎,派你這種登徒子來我們這裏撒野!”
那天朝使節被她踹懵了,捂着胸口道:“你、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連我也敢打?”
這白日裏的小美人怎麽到晚上竟是個母夜叉!
“豈止是打你,殺了你也不為過!”她說着就跳起來,将手邊的燈臺朝他扔了出去,砸中正臉,那天朝使節捂着鼻子倒地慘叫了起來,一抹,一道鼻血淌了下來。
眼見笑笑真的要摸刀上來,他吓得面如土色,慌忙爬起來朝外跑,邊跑邊嚎:“來人,來人!這臭丫頭要造反了!”
“哼,我造反?我還要剁了你的耳朵當下酒菜吃!”笑笑喝一聲,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踢翻在地,拎了他的耳朵冷笑不止。“我也不黑心,拿你一只就夠了。你說,你是要留下左耳還是右耳?”
這時守衛們聽到哀嚎聲紛紛圍了上來,連其他帳中的舞姬也被吵醒了,都鑽出頭來看。衆人點起亮堂堂的火把一照就看到了這幕鬧劇。
當勤的侍衛長幾步上前,掃了衆人一眼,最後将目光頓在笑笑臉上呵斥道:“深更半夜吵什麽?軍中不得喧嘩,違令者斬!”
笑笑鼻子出氣哼了一聲,卻被那天朝使節用力掙脫了出去。他幾乎是爬到那侍衛長官面前,擡臉就罵:“你看看你們軍營裏的好歌伎!出言不遜,出手傷人!我等回去必定參你們将軍一本!”
笑笑“呸”了一口,“你才是歌伎!”說着又要作勢打他,吓得那使節連忙往後縮了縮,指着她道:“你們看不是?她、她簡直無法無天!以下犯上者,你們還不将她拖出去仗斃……”
聞聲而來的班主認出是笑笑,見她剛把那天朝使節踩在腳底不算,還要還口,當下驚出了一聲冷汗,連忙上來一把将她拎過來壓在地上跪下,低聲罵道:“你這是做什麽!不要命了?”
笑笑掙開他的手,直直指着那使節道:“想殺我?你倒是有臉,你有本事說說你半夜鑽姑奶奶帳裏來幹什麽?”
那使節詞窮,見衆人直勾勾望住自己,惱羞成怒:“你們還愣着幹嘛,快把她給我綁了……”
“吵什麽,吵什麽!”侍衛長官将衆人喝散,瞅了笑笑一眼,“你是哪裏來的刁蠻丫頭,竟然敢對使節大人動手,來人,将她先行綁了,聽候處置!”話落,不等她再開口争辯,兩個三大五粗的值勤士兵就将笑笑反手綁了起來,她倒也不掙紮,乖乖就被帶走了。
班主見此情形,連忙退了出來。這下麻煩大了,還是趕快去跟程将軍報告才是。
程江本來睡得幾近昏死,但愣是被屬下叫醒,說那班優伶的管事無論如何也要求見,他抹了把臉,罵罵咧咧地爬了起來。聽完班主的話,頓時所有的酒意都醒了。
“你說什麽!把他給打了?”
“是啊,一腳踢出了帳,結果她現在被你手下當班的給綁了。”
“還沒得給爺安穩了!那狗屁使節也果真不是個好東西!”程江蹦了起來,風一樣卷着一身酒味就奔到了關押笑笑的營房。那侍衛長官本來正想來找他禀告此事,不想他已經未蔔先知一樣過來了,連忙上前參拜。“程将軍,屬下正想禀告程将軍……”
“行了,我知道這事,你先下去。”程江打斷他的話,揮揮手遣開了守衛走了進去。
笑笑本來被戴上了沉甸甸的鐐铐随便鎖在一根木欄上,見程江進來就滿臉燦爛地朝他揮揮手,說:“你來的好快呀,表哥,我就知道你要來救我。”
“你還好意思說!”程江劈頭蓋臉就一頓臭罵。“本來白天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清楚呢,你倒好了!幹脆把朝廷四品的官員給打了個鼻青眼腫,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的命是給你胡鬧的?以為你的腦袋是鐵打的砍不了?”他越說越生氣,恨不得掄起巴掌打她屁股。
笑笑扁了扁嘴,理直氣壯:“我做錯什麽了?琴兒姐扭傷了腳沒辦法跳舞,我就幫她上場了啊,誰想到那使節是個大色鬼,要占我便宜,那我不打他打誰?”
“你……”程江氣結,但她也有道理,那怪就只能怪那使節,本來就看他不順眼,現在看來簡直不是個東西!想着,他嘆了口氣,一把将腰上的刀拔了出來。
笑笑臉色一變,急忙叫道:“喂喂喂……我只是打了他兩下,你也犯不着要殺我吧……”
卻是“锵!”地一聲,他将她手上的鎖鏈砍斷了,翻了個白眼:“走吧,先躲一躲,不然明天一頓軍法下來,你的小命就真的不保了。”
“那你怎麽辦?”
“我自有辦法,你跟我來。”他一把拉過她的手,走到帳外碰上兩個守衛,心裏暗道一聲“對不住兄弟!”就從後面一巴掌把他們打昏了。兩人來到一頂糧倉裏,将一輛板車清幹淨了,下面剛好可以藏一個人。他一把将她塞了進去,道:“不到明天我親自來找你你決計不要出來。”
笑笑甜甜道一聲:“放心吧表哥。”然後躺進了車肚裏。程江找來成捆的幹草鋪好,将她藏了個嚴嚴實實才放心走了——自然,他是放心的太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少将軍
次日清早,那使節果然就氣勢洶洶找上門來了。他一掀簾子走進來,沖着程江就破口大罵了起來:“昨夜打傷我的那個臭丫頭在哪裏?”
程江故作驚訝地迎上去:“大人傷勢未愈,何故起來了?”
“哼,今日本是我等出城的日子,決計不會在這裏多留一日!昨夜将軍手下的人說要将她依照軍法處置,現在不知處置得如何了?”他臉上還留着昨天被笑笑打的傷口,鼻子上一大片淤青,想來笑笑下手确實夠狠。
程江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賤民打傷大人罪應當誅,末将聽聞手下報告此事後就親自前去審問,然後,卻被她跑了……”
“什麽!跑了?”使節幾乎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一個小丫頭,随随便便就從守衛森嚴的軍營裏跑了?”
“大人有所不知,原來這個小丫頭是會拳腳的,厲害得很,一見要對她用刑,情急之下竟然打傷了我手下的兩個兄弟,奪路而去……他們根本不是她對手。”這話倒是半真半假。看她把這使節打成這副模樣,也确實算有些拳腳功夫。
“哼,簡直無用至極!你們不怕我回去參你們将軍一本嗎!”
那使節還想再說話,卻被程江大手一揮打斷了話頭,他滿腔怒氣也已經憋到頂了。
“大人!此人出手打傷大人确實可惡至極,但大人不要忘了此事因由,如果事情鬧大了,于大人的名聲也不好聽。既然她從我軍中逃了,我們自然會不予餘力地加緊搜查,将她依法懲辦,給大人一個交代。但是您也知道我們少将軍的為人,他剛直不阿,容不得一絲不平之事。如果大人要因此草菅人命,卻也是萬萬不能的!”言下之意已經在提醒他,真正管事的翎少沒出面呢,這就小事化了吧,不然當真論起來,也不怕你。
那使節大人一懵,讨了個沒趣,面色變了好幾變之後,道一聲:“那就有勞副将軍了!”他本來直接稱程江“将軍”,這回卻特意加了個“副”字,心裏定是氣得牙癢,卻也捏不到他一點痛處。
這事就被程江一招“金蟬脫殼”後鬧了個不了了之。
到了下午,他批過通關文牒,忙不疊地就将使節一行人送出了營,萬幸他們行程緊密,決計不會多留一日的,不然還真沒完沒了了。
等那三輛馬車一出城門,他連忙帶人打道回府,一面暗嘆,快點走吧,別再回來,從此天高皇帝遠,別再來了。想來笑笑那丫頭還藏在倉庫裏呢,得先把她領出來,這些事自然是瞞不過翎少的,如此雞毛令箭一番後,回頭請罪要緊。以後再有這種事,他也找人幫忙随便打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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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節一行的隊伍慢慢出了城關,下半日就上了大路。
塞外的官道四野荒涼,叫不上名字的野荊草稀稀落落地在遠處輕輕晃動,像是一只只瘦骨嶙峋的鶴在頻頻點頭。
有炙熱的風從車窗裏灌進來,熱得那使節一頭大汗,他抽出汗巾子抹了一把,不小心碰到額頭的傷口,頓時更痛的龇牙咧嘴。
“該死的臭丫頭!”嘴上罵罵咧咧着,卻發覺車突然停了。他惱怒更甚,一把掀開簾子探出去:“怎麽回事!怎麽不走了?”
趕車的背對這他,不說話,渾身卻篩糠似的抖起來,擡一只手指着前面的路。
使節眯眼一看,頓時整個人懵在原處,心頭漏掉一拍。
只見本來平坦的大路前方,站着一個青灰色的影子。之所以說是影子,實在是因為那根本不像人——穎長羸弱的身段裹在寬大的袍子裏,極長的灰發被風瘋狂地揚起罩住了臉面,明明在大太陽底下,卻陰郁得像沒有實體,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它甚至沒留下投影。
使節想咽口水,但喉頭滾動了兩下最終也沒有咽下去,因為就在這個怪物前面,他随行的整隊人馬,已經全無聲息地躺平在地上:一律面部朝下,每顆頭顱與軀幹相離,卻又紋絲不動地擺正在應有的位置上。
“你……”使節張口吐露半個字節。
突然,他眼前一花,身前的車夫已經一動不動了,脖子上多了一條同其他人一模一樣的細小斷口,濃稠的血漿從那個斷口湧出來,頭顱卻沒有移動絲毫。
那個青灰色的影子根本動都沒動,或者,它其實已經動了?
使節突然想摸一摸自己的脖子,他想将手擡起來,可是手指卻沒有給出一點反應。奇怪了……他想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怎麽了,可是更奇怪的是,他的頭居然也不能動了?
分明有血溢出來,可是他居然一點疼痛都沒有感覺到。原來,這樣就……死了?
他的眼睛依舊瞬都不瞬地睜着,視線卻自說自話黑了下來。黑下來之前,他仿佛看到那個影子擡起了臉,慢慢地、一遍一遍地在念一個名字。
一個他絕對聽到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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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軍營倉庫裏,程江還毫不知情地翻着幹草垛子。
“笑笑!出來吧,沒事了……”然而,他的表情馬上僵在了臉上,板車底下空空如也,本來藏在那裏的笑笑不知跑哪裏去了!
他手裏包着的兩只雞腿“啪!”地一聲落在了地上。虧他還想着她會不會餓了……這回又出了什麽事,難道她被人發現了?念及此程江連忙奔出糧倉,叫過一旁的守衛:“今日有沒有發現可疑之人?”
那侍衛一頭霧水,他清早輪流站崗到現在除了見程江跑來跑去的,其他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程将軍指的是……”
還好,看來不是被人捉起來了。“行了,沒你的事了……”他松了口氣之餘在心裏大罵:看來是這個鬼丫頭又憋不住自己跑出來了,居然會信她好好呆着的鬼話……
“程将軍!程将軍,出事了,有個奇怪的女人跑到将軍營鬧事去了,似乎是跟早上送出去的那些舞女一個班子的,不知怎麽居然沒走!”
程江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兩個大。“什麽?”
“說是、說是昨天受了委屈,要同少将軍理論去呢……”那侍衛也不知是哪個營房的,本來好好當着勤,突然就見個姑娘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直奔主營裏去,他下意識就要逮人,沒想到對方身手居然靈活地似抹了油,幾個守衛居然攔她不住。他根本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只是見了程江就似揪住了救命稻草。
“鬼丫頭,居然真的是會拳腳的!”程江惱怒地大罵了一聲,一把揪過那侍衛問道:“那少将軍呢,少将軍可還在士兵營裏?”
“少将軍方才已經回自己營裏去了。”
“完蛋!”他丢下那侍衛,飛也似地朝主将營奔去——
糟糕了!那兩個人要是撞在一起,就要天下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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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主将營前可謂炸開了鍋。
一群守衛将笑笑團團圍住,道:“哪裏來的小丫頭!你是怎麽進來的?”衛兵左使正要上前質問,卻見她眉毛一挑,二話不說從腰上取下一幅三丈來長的紅綢撲了過來。
“刺客!”他驚喝一聲連忙上前,迅速抽刀相抵。
豈料那薄若無物的紅綢一卷,撞在刀面上“砰!”地一聲就将他震了回去,僅一招就氣焰逼人!她道:“我是來找你家将軍的,昨夜受了些委屈,要同他哭訴一番。”
衆人皆驚,連忙上前攔她,幾把槍頭一同掃上來,有默契地分別沖不同軟肋襲去,卻也快不過那紅綢抽回來速度,闊幅一抖避開了過去。終究還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擊不成馬上選擇抽刀近身戰,齊齊正面沖了上來,笑笑去路被阻,正與他們纏鬥,卻聞那左使大斥一聲:“布陣,攔住她!”
守衛們的隊形馬上變換,如伏虎之勢将她圍了起來,幾人輪番出手,不中則避,沒等她站穩身子,後一批的刀口就舔上來了,配合地簡直天衣無縫,而那左右兩使借她無暇分身之際也一齊出手,哪怕慢上一點都四面受制。
她短促地笑了一聲。“好陣!”足下一點騰空而起,将綢緞運氣反轉,緞尾一卷抽翻了三個守衛,對方還未反應過來,右手已經震出了另外一段直往左右兩使面門上掃過來。那顏色太過豔麗,兩人眼前一花險些避不開去,抽刀一砍卻聞見那綢緞緊繃出“欶”地一聲,竟然砍不斷?
“什麽東西!”
那綢緞突然像活了一般,裹了起來,牢牢纏上了他們的刀口。笑笑清叱一身,兩邊各扯一面緞子拍出去,“啪!”地清脆一聲,在每人臉上掃了一個響亮的耳刮子。緞面生風,掀起一股子巧勁将衆人掀翻在地。
眼見就要被她破陣,守衛左使急忙拉過縮進角落裏的一個侍從,道:“你快去跟少将軍禀告,就說、就說昨晚的肇事者已經找到了!”
侍從應了就走,他大喝一聲正要重新投入戰局,卻突然步子一頓,叫了出來:“啊!忘了說了……少将軍現在正在睡覺啊!”見那侍從已經進了帳,額上冷汗噌噌下來。“糟了糟了。”
“怎麽糟了?”摔倒在一旁的右使拍着屁股爬起來。
“忘了跟他說了,少将軍的起床氣……”他咽了口唾沫。
“……那簡直是惡鬼啊……”
那侍從不明就裏禀告了一聲,見裏面沒有反應,然而事态緊急顧不得那麽多就進去了。
只見營帳裏的人斜靠在一張寬大的椅子裏,一雙長腿擱在桌上躺着,臉上蓋着本書,也不知有沒有睡着——正是那半晌貪歡的翎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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