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春寒料峭

“別動!”林沐冷着臉, 畫筆尖指了指嚴峻,“你什麽毛病,長虱子了?”

嚴峻臉上的五官都擠成一團了, 郁悶的問:“快好了嗎?都幾個小時了?”

林沐從畫架前擡眼瞅了瞅他, “表情放松,你想讓我把你的臉畫成狗吃.屎嗎?”

“這樣行了吧?”嚴峻迫不得已把五官打開, 卻因為心情不爽,打開的距離有點兒大。

林沐視線挪回畫布上, 一邊兒刻畫着細節, 一邊兒諷刺他說:“剛才像狗, 現在像驢。”

“哎林老師,商量一下。”嚴峻實在忍不住了,“你現在不是畫臉呢麽, 我能先穿上衣服吧?怪冷的。”

“不能。”林沐偷笑一聲,沒得商量的說:“烤着電暖氣還嫌冷?別找借口,屁股那塊兒我還沒畫完呢。”

嚴峻糟心的快背過氣去了,“林老師, 我就想讓你給我畫個肖像,我沒想要裸體!”

“我對你臉沒興趣,不讓畫裸體, 那我連臉也不畫了。”林沐挑挑眉。

“畫畫畫。”嚴峻無比心酸的嘆口氣,“求你幅作品,怎麽就這麽難?”

林沐沒吱聲,眯着眼睛審視起了作品的整體感。

身形矯健的男人擺了個非常剛勁的美姿, 協調的比例性感的身材,身前擺着一株仙人掌,身後映着一盆金盞菊。

其實這兩盆植物都沒畫進去,林沐是逗嚴峻上瘾,他求他畫幅肖像,他就想借機逗逗他。

嚴峻對林沐是一點兒轍都沒有,外表強大的漢子遇到內心強悍的真爺們,輸的光溜溜。

嚴峻一直認為自己被坑了,被林沐的暖男外表給蒙蔽了。

當初犯花癡的追人家,追到手才知道,他根本不是林沐的對手。

林沐一瞪眼,嚴峻就慫了。

哎!誰讓這就是愛呢。

“林老師,能快點兒不,下午咱們還得去給作品打分……”

嚴峻又找了個正兒八經的借口,主要是他再這麽擡胳膊扭胯的待下去,估計要瘋。

“好了,穿衣服去吧。”林沐笑了笑,在一塊布上抹了抹畫筆,收拾畫具準備去清洗。

嚴峻像被解放一樣,立刻放松僵麻的身體活動了活動,到床邊兒去穿衣服。

他扒了扒衣服,皺了皺眉,朝鑽進洗手間裏的林沐喊:“哎我褲衩呢?”

“你最後脫的放哪兒了?”林沐從洗手間裏提醒他一句。

嚴峻抓抓耳朵想了想,“最後你給我拿走了呀。”

“哦,那就在畫架旁邊兒,你找找看。”林沐說。

嚴峻郁悶的走到畫架附近,低頭四處瞅了瞅,忽然瞅見一團深藍色的布料上,抹了許多油畫顏料。

“我……”嚴峻特別的想蹦起來抓狂,一想到為人師表又強忍住沒蹦成,“林老師,你毀我三條褲衩了!”

林沐從洗手間裏納悶的探出頭來,眨了眨眼,一臉波瀾不驚的說:“哦,那明天我再去給你買一條。”

嚴峻超級鬧心,一直到下午坐在大辦公室裏給考生們的作品評分,都時不時追憶一下那條被林沐糟蹋了的新褲衩。

林沐卻悠閑坦然的端坐在椅子上,像朵娴靜的暖棕水蓮,臉上挂着一抹淡然的淺笑。

大辦公室裏還有幾位南英美院的教授導師,大家逐一欣賞着考生們的作品,自認為公平公正的給出合理的分數。

今年的考生有點兒多,用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全部評完。

“今年考生的水平,比往常年要高啊。”有個老教授欣喜的贊嘆一句。

“是啊。”一女教授笑着回複,“可惜咱英美名額有限,要不真想多錄取幾個。”

林沐又掃了一眼那些被判完分數的考生作品,不疾不徐的問了句:“分數還是再重新打一遍吧?”

“啊?”老教授有點兒納悶,疑惑的說:“林老師對大家評的分數有看法?”

“沒有。”林沐低頭笑了笑,忽然又問:“南英市有幾個名額?”

嚴峻直起身看向他,皺了下眉。

他很清楚林沐這是怎麽了,忍不住胳膊肘碰了碰他,“林老師,南英市歷來只有8個名額。”

林沐沒吱聲,朝他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出去說話。

嚴峻在大辦公室外面點了根煙咬在嘴上,側臉瞅着林沐,“他分數不高,你是在替他擔心吧?”

林沐收斂起笑容,平靜的看向嚴峻。

“梁越也是你的學生,他水平到底怎麽樣你心裏有數,難道你就不替他擔心嗎?”

“擔心有用嗎?”嚴峻見怪不怪的吐出口煙,“沒發揮好吧,運氣這東西沒法說,你看那個苑陽不就沒事。”

林沐沒吱聲,只是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挺可惜的。”嚴峻捏了捏手裏的煙,低頭瞅了眼掉落的煙灰,“他專業分确實不高,如果文化分再低,是有點兒懸。”

林沐很是擔心的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學習成績怎麽樣,早知道那時候就問問他了。”

嚴峻瞪着眼瞅了林沐老半天,“林沐,你就這麽喜歡他?”

“別開玩笑。”林沐指了指旁邊的垃圾筒,示意嚴峻把煙掐了,“我真的覺得挺可惜的。”

嚴峻掐滅煙,想了想,“你還有李新澤電話嗎,要不給他打電話問問梁越文化成績怎麽樣?”

“也是,我都忘了李新澤這茬兒。”林沐舒心的一笑,掏出手機給李新澤撥通了電話。

嚴峻在一旁瞅着他,聽不見電話裏李新澤說的什麽,只能聽到林沐嗯嗯啊啊的回應了幾聲。

“怎麽樣?”嚴峻見林沐挂了電話,緊忙問了句。

林沐平靜的看了嚴峻三秒,忽然抱住他脖子,在他嘴上猛親一口,笑着說:“這下放心了,李新澤說梁越的文化成績是三中普高的學霸水平!”

……

陳醒走了。

這個和他們一起稱兄道弟的好朋友,臨走前竟然沒跟他們打電話。

而是發了一條相同的信息,大致意思是,他要帶着李非出去闖一闖。

苑陽和梁越收到信息的時候,倆人剛放學回到家不久,正在聚精會神的複習着功課。

這條信息讓他們同時蹿起來,手忙腳亂的開始換衣服,打算去送送陳醒和李非。

“苑陽,上次我拿回來的煙你放哪兒了?”梁越邊穿外套,邊朝外走。

“在冰箱頂上呢。”苑陽回一聲,拉上外套拉鏈,又從衣架上摘了條厚圍巾,這才出了卧室。

梁越從冰箱頂上把那幾條煙拿下來,招呼苑陽,“快點兒,別晚了再趕不上。”

“來了。”苑陽奔到梁越跟前,把圍巾套在梁越脖子上,架着他的肩朝外走,“他跟李非的電話都關機了,咱們去哪兒找他們?”

“先去琴行看看吧。”梁越提議說。

倆人風馳電掣的趕到琴行的時候,天剛剛擦完黑。

這條本來行人就不多的街上,霓虹燈也少的屈指可數。

軌跡琴行這家在整條街算得上最幹淨最洋氣的店面,黑着燈,卷閘門上挂着一把陌生的鐵鎖。

不是他們來晚了,是陳醒并沒打算讓他們送。

發出那條信息的時候,高鐵剛好啓動。

李非扒着車窗朝外看着來往的旅客,“陳醒,你說梁越他們會來送咱們嗎?”

陳醒把胳膊肘搭在李非肩上,也朝外看了一眼,笑了聲說:“會的,不過咱們跟他們碰不上面了。”

李非很是不解,轉過臉來納悶的問陳醒,“你為什麽不提前跟他們說,咱們還能再見一面。”

為什麽?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

陳醒笑了笑,收回胳膊靠在了座位上,“不為什麽,不喜歡那種分別的感覺吧。”

“也是。”李非點點頭,“萬一再弄得哭唧唧的,多丢臉了。”

“也就你會哭。”陳醒寵溺的揉了把李非的腦瓜頂,“人家苑陽和梁越才不會哭。”

“哎!”李非不高興的把他手扔去一邊兒,“我就這麽一說,我意思是真挺舍不得他們的。”

“是啊,舍不得。”陳醒感嘆一句,靠回座位上,閉上了那雙帥氣的深邃眼眸。

陳醒,是苑陽在低潮時期結交的第一個朋友。

卻也是他,歪打正着的把苑陽和梁越速配到一起。

現在,陳醒走了,苑陽和梁越的心裏,好像空了一大塊兒,沒着沒落的。

卷閘門的鐵鎖上,挂着一個花藝造型的門牌。

梁越走過去,摘下那個門牌看了看。

原本‘梁越與狗不得入內’的字樣,被陳醒改成了‘這裏曾是我們的家’

苑陽卻一直盯着那個好久不見的卷閘門。

他記得當時,喝過酒的陳醒撞了他,扶着他來到這個卷閘門前的時候,軌跡琴行還沒裝修好。

沒想到不過錯眼之間,就這麽匆匆的關門了。

半年,足以改變許多事情,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梁越跑到隔壁小賣部,想問問那個獨眼龍老頭兒知不知道琴行什麽時候關的。

進去沒兩分鐘走出來,發愣的盯着苑陽。

“怎麽了?”苑陽見梁越表情很是錯愕,關心的問了一句。

梁越走到他跟前,垂着頭低聲說:“那獨眼龍的老大爺,前幾天沒了。”

苑陽愣了愣,擡頭瞅了眼小賣部的招牌。

那招牌上的‘日’字都不亮了,只剩下了一個‘走’。

……

封閉了一個冬天的教室,帶着些許沉悶的酸腐味道。

外面雖然春寒料峭,但畢竟開始刮東南風了,有同學提議,打開窗戶換換氣。

于是,教室裏的窗戶被一扇扇推開,乍暖還寒的細風帶着初春的氣息吹了進來。

苑陽的課桌正在窗戶邊兒上,吹得他有點兒涼。

回身把舅媽給他買的那件藍色羽絨服披在肩上,轉頭望向了窗外。

樹木的幹枝開始抽芽,地上也泛起一層生機盎然的顏色。

“還是春風舒服,聞起來都一股泥土香。”

郝甜哆嗦兩下,在脖子上裹了條大紅色長毛圍巾。

這圍巾是楊威送給她的新年禮物,也是她正式收下的第一件禮物,因為她喜歡紅色。

紅色多好啊,代表着奔放、激情、熱烈、奮鬥……

嗯,紅色太好了!

郝甜不經意的擡眼,掃見樓道口有個穿紅衣服的人在朝教室這邊兒跑過來。

細看,那是件紅色的羽絨服,而那個人,是梁越。

哎,可惜了。

可惜人家梁越喜歡的是苑陽,不是她郝甜。

要是自己多好啊,紅配紅……

郝甜感嘆的回頭瞅了一眼苑陽。

哎!自己這自作多情的念頭可趕緊打住吧。

你瞅瞅人家情侶裝穿的,那才叫天生一對兒。

“苑陽!苑陽!”

梁越高聲叫喊着沖進教室,直奔後方的一角撲過來。

“過了,過了啊!”

苑陽轉頭看他,見他跑的腦門上一層細汗,忙從桌堂裏抽出張紙巾遞給他。

“喘口氣再說,什麽大驚小怪的?”

梁越接過紙巾抹了把腦門,“我剛才遇見李老師,他說咱倆的專業分,都過了英美分數線了!”

“真的?!”苑陽激動的站起身,身上披的羽絨服要朝下掉。

梁越一把給他接住,又幫他披回肩上,“真的,咱倆都過了。”

“梁越!”苑陽喊了一聲梁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嘴唇有點兒發抖。

“天吶!”郝甜也跟着激動的叫喊一聲:“英美啊!你倆真的太厲害了!”

周邊的同學們也興奮的不行,一個個全都羨慕不已的仰視着他倆。

梁越眸光燦爛的望着苑陽,忽然一把捧住他的臉,使勁在他臉上嘬了一口。

不知道是激動過度還是嘬的方式不對,梁越飛快的嘬完撤離,驚悚的發現,他竟然在懵逼狀态的苑陽臉上,留下了一只紅草莓。

打死苑陽都沒想到梁越會在教室裏,衆目睽睽的圍觀下就敢這麽放肆。

“我操……”回過神來的苑陽,趕緊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口水,忍不住低聲提醒他一句,“瘋了?”

梁越盯着那只紅撲撲的草莓,想笑卻不敢,更不敢說出來,都快憋成神經病了,才崩出一聲:“呃…哈,我是瘋了。”

“搞基,搞基,搞基!”有個男生開玩笑的起了句哄。

四周圍一片哈哈大笑聲,都跟着開起了玩笑,“草莓,草莓,草莓!”

苑陽一下囧了個滿臉通紅。

這幫孫子什麽時候這麽開放了?竟然敢喊着問他們操沒,操沒?

梁越知道大家到底在喊什麽,所以比苑陽坦然多了,回身朝他們哈哈一笑,大膽的說:“就搞基了,怎麽樣?”

“哎喲喂,真的假的?”起哄的男生笑着問。

梁越仰起頭,一本正經的說:“當然真的,看不出來我倆早就好上了?”

苑陽愣了三秒,噗嗤一聲,“梁越,我真是服你了。”

兩人現在都覺得,大家知道了那就知道吧,無所謂了。

可惜同學們的腦回路都比較單純,梁越越是說的一本正經,他們反而越不相信。

還以為他們也在開玩笑,繼續叫喊起來,“親一個,親一個。”

“親就親!”梁越燦爛的一笑,回身又去捧苑陽的臉,準備給他的另一半臉蛋上,再嘬個草莓。

苑陽見他噘着嘴朝自己湊過來,笑着一瞪眼,上手捏住他下巴,迅速在他臉上反親了一口。

同學們瞬間炸了,好像這種激情澎湃的互動都應該共享似的。

好幾個同學都抱着旁邊的嘬起了草莓。

沒一會兒功夫,十幾個人的臉上都長了草莓。

有的在下巴上,有的在腦門,還有的嘬在眼皮上,眼一閉是個整的,眼一睜變成兩個。

滿教室都很歡樂,沒人在意苑陽和梁越的搞基事件,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郝甜卻是滿臉羨慕的笑容,因為只有她知道,苑陽和梁越是真正相愛着的。

因為相愛,讓他們手牽了手,肩并了肩。

然後一起變得強大,又一起突破一個又一個的奇跡。

也讓他們在沖刺高考的最終階段,對彼此充滿了信心。

“只有你玩命的拼,以後才能拼命的玩!”

迷死人再一次振振有詞,她的目光炯炯,心滿意足的看着美7班的學生們。

絕地反擊的學生她見過不止一個兩個,但整個班都在抱團努力的,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美7班,原本在迷死人所教的幾個班級裏,屬于那種很不起眼的存在,甚至懶得用心。

但後來,這個班卻成了她引以為傲的教學标杆。

她願意去嘗試不同的教學方法,幫助他們百煉成鋼。

最為關鍵的高考在即,所有的事情一概讓步。

苑陽和梁越埋頭複習的時間越來越多,對視的時候越來越少。

偶爾一個稍作休息時,看向聚精會神的另一個,也不忍心出聲打擾。

只是深感幸福的,喜歡的,凝視着對方。

苑陽每次這樣看梁越的時候,都會發出情不自禁的微笑。

因為他喜歡的這個優秀的百瓦燈泡,徹底照亮了他。

而梁越對苑陽的感受是,苑陽是這世界上,真心真意給予了他愛與關愛最多的人。

天氣一天天的逐漸升溫,黑板左上角的倒計時卻在一天天減少。

這樣奮戰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高考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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