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們愛吃魚（18）

他還記得自己原來的名字——厚泰。父親給他取的, 取厚重安泰的意思，寄予了美好的期望。然而他的出生卻給這個名字抹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

在他還不會飛的時候，就被族人當作祭品扔在了炎魔島上，理由是，他長相妖異，必帶不詳。那天，他看着飛遠的族人默默流淚，決定在臨死前，給自己改名。

然而, 也許是因為他長得太醜，連炎魔大人都沒有收下他，在黑魆魆的山上呆了幾天後, 他起身離開了。從此定居在島的東側，過着只有一個人的孤寂生活。

“你給自己改了什麽名字？”晁凡覺得應該先把稱呼弄清楚, 不能老是壯士壯士的喊。

那人想了一下，鄭而重之地說：“土。”此刻, 他的臉已經消腫不少，可以口齒清晰的說話了。

“你以部落為姓？”烏十一似乎很驚訝。

“不，我是以我信賴的土地為姓。”土睨了她一眼，不高興地解釋，“這些年, 我吃的穿的都是從土地母親身上取來。她才是我的父母，所以以她為姓名。”

晁凡抽了抽嘴角，那也不至于給自己起個名字叫土吧？你都長這樣了還叫土, 這個原始社會，還有洋氣的嗎？

“呃……土，你願意和大家生活在部落裏嗎？”晁凡試探着問他。

土的眼中劃過一絲痛楚，轉瞬即逝：“不願意，沒人會接受我，我也不想被人日複一日的打量。你不用勸我，今天的事，就請當做沒發生過，我不會去打擾你們風部落的人，也希望你們也別來打擾我。”

“可以！”晁凡利落的點了點頭。

“小魚神仙！”烏十一驚呆了，她叫小魚神仙過來可不是為了這個結果。

“不過——”晁凡頓了一下，“我們可以聘請你工作嗎？”

“聘請？工作？”土愣了一下，他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

“簡而言之，這算是一項交易。”晁凡覺得這人太有用了，簡直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你有空的話，過來幫我做事，而我付報酬給你。哦，報酬就是——你想要的東西，或者你需要的東西。”

土的臉色不太好看，他倨傲地斜擡下巴：“這島上的東西，你們還沒我知道的多，我想要或者我需要，我都能自己弄到，幹嘛要替你做事？”

晁凡笑了笑：“不，我這裏絕對有你需要的東西。”

土狐疑地盯着晁凡，覺得對方在騙人。

“小魚神仙知道的可多了！”烏十一氣鼓鼓的。她覺得土的眼神有點讓人不爽。

“那你……拿出來看看！”土試探道，覺得還是得眼見為實。

晁凡悄悄對烏十一說了幾句話，然後烏十一點點頭藏到林子裏去了。土的視線一直綴在烏十一身後，等看不到人了，才回過頭來問：“你讓她幹什麽去了？”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晁凡神秘地笑了笑。

兩個不熟的人坐在一起，還挺尴尬的，也不知道說什麽。晁凡想刺探一下土部落的情況，結果土很警惕，對這件事三緘其口。晁凡想了想，只好叫水底下的海蛇精出來，給大家抓魚吃。

“這片湖裏的魚是最好吃的。”土的點評算權威，畢竟他在這裏住得最久，“腥味最少，而且冰冰涼涼的，吃到嘴裏……”他咂吧了幾下嘴，有些詞窮，“反正味道就是不一樣。”

晁凡游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因為瀑布的原因，這片湖的水溫很低，沁涼沁涼的，活在這裏的魚算是寒潭魚，按道理，味道是應該不錯。

“等烏十一回來再吃。”見土拎起一條魚正要下肚，晁凡趕緊制止道。

吃一條也不行？這神仙還挺小器的。土撇了撇嘴，心裏瞧不上，把魚放下了。黑白紋的海蛇還在水裏打轉，土朝那邊擡了擡下巴：“那東西是你的吧，是挺厲害的，叫什麽？”

晁凡想否認，不過剛剛才叫海蛇精抓魚，之前又救過自己和烏十一，這麽說難免有過河拆橋之嫌，不大好。于是他淡淡回了一句：“算是吧，你叫他二百五就行。”

“二百五？我有名字啦！”海蛇機靈着呢，一直偷聽着這邊的情況，聽見自己有名字，高興得差點打了個結，“多謝主人賜名！我太高興了，我真是太高興！我以後就是二百五了！”

土個人覺得這條從沒見過的，會說人話的怪獸有點瘋瘋癫癫。

晁凡則有些無語，心道，你不光以後是二百五，從前也是！

這時，消失了一會兒的烏十一，小心翼翼舉着燃燒的木柴走了過來。土盯着海蛇精一時沒注意，等到耳邊響起噼啪聲，背後傳來溫熱時，他才猛然轉頭。

一看之下，他吓得魂飛魄散，嘴裏哇哇大叫，手一擡，地面轟然作響，一陣沙土卷過，把烏十一手裏的火苗給打熄了。

晁凡&烏十一：“……”

二百五：“這人是不是有毛病？”

“你……你怎麽敢舉着炎魔的分身！”土怕得要命，哆哆嗦嗦地指着烏十一，“你想害死我嗎？”

“什麽炎魔分身！這是小魚神仙賜給我們的火！”烏十一手裏的火熄了，心裏的火卻燒了起來。知道她鑽了多久才鑽出火星嗎？真是氣死她了！幸好那邊還有點沒熄的，現在去吹吹應該還能點起來。她惡狠狠瞪了土一眼，扭身又跑進了林子裏。

“土，之前忘記問你了，為什麽你把這座島叫做炎魔島？”晁凡心中隐隐有個猜測，就是不知道對不對，“剛剛烏十一點燃的火，為什麽會被你叫做炎魔分身，你在怕什麽？”

土咽了咽唾沫，那張臉更加慘白了：“這座島上沉睡着炎魔，你是神仙，難道不知道嗎？當初我們土部的祖先就是生活在這裏，後來炎魔出世，紅色的石水讓整座島寸草不生，空中的濃煙遮天蔽日，地底傳來一陣陣怒吼與震顫，連海水都翻騰起來，浪頭甚至卷到了半空中！那一次，我們部落死了很多人，元氣大傷……”

果然，看來是火山爆發，引起小範圍的海嘯，把這群鳥人吓着了。晁凡心知肚明。

“後來炎魔再次陷入沉睡，我們土部也不敢居住在這裏，而是搬到了另一處小島上。不過我們每年都會飛到炎魔大人栖息的洞口進行祭祀。而我，是第一個被當做祭品的活人。”土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本來我以為自己躲過了炎魔大人，可是剛剛……我真的怕他會發現我，把我吞了。”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族裏的人口口相傳，我聽別人說的。”土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砰砰跳的心髒還沒有平靜下來。

“那我告訴你，這些都是錯的。這裏沒有炎魔！不過火山倒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次……”晁凡耐着心思給土解釋了一遍火山原理，并告訴他，火并不可怕，要他等會兒見到烏十一，不要激動，更不要把火滅了。

土當然不信，他相信了這麽多年的事情，怎麽可能被別人三言兩句就勸服？不過，當烏十一舉着火一邊瞪他一邊走來時，他還是強忍住，沒有發動能力，只是退開兩步，離火源遠遠的。

“你們要幹什麽？”土躲在一顆大樹後，露出腦袋問。

晁凡本來想用火與土做交換，不過見他這樣害怕，應該是不會要了。于是他從空間搬出石缽來，開始炖魚。

“我在做魚湯，等會兒你嘗嘗，要是喜歡的話，我就用這個和你換。如何？”晁凡笑眯眯地看着他。

用炎魔分身做出的東西？土謹慎的搖了搖頭，蹲在了大樹後面。

“小魚神仙，他……”烏十一記得有話要說。

晁凡噓了一聲，示意她噤聲。

瀑布從高處跌落，濺起無數碎玉，轟隆隆的聲音聽久了，也就淪為了背景音，把四周襯托得有些“靜谧”，林間有走獸爬過，也有鳥兒跳來飛去。一枚松針掉在石缽裏，蕩了一下，被晁凡撇走了。他拿“筷子”攪了攪汩汩的湯水，熱氣飄逸，香味濃郁。

土在大樹背後抽了抽鼻子，肚子不自覺叫了起來。他摸了摸，想起之前沒有吞下的魚，越發覺得這神仙有點小器了。

“咯，給你的。吃吧！”他正想着這件事，烏十一突然杵在他面前，把手裏的東西遞了過來。

土不肯接。

“不敢？”烏十一帶着鄙視的目光落在他臉上，“之前不是很兇嗎？也只有這麽點膽子，東西都不敢吃！”

激将法還是有用的，土把石碗奪了過去。

烏十一回來對晁凡點了點頭，兩人開始分吃剩下的東西。

海蛇精從水裏擡起頭來求告：“主人，二百五也想吃。”

“二百五是誰？”烏十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海蛇精立刻搖頭晃腦的宣告，語氣還頗為驕傲：“就是我啊！主人給我取的新名字。”

烏十一看了看晁凡，稱贊道：“還挺好聽的。”

晁凡面不改色的吃着魚，突然講究起食不言來，不理二人。

二百五失望地沉到水底，吃魚發洩。而烏十一見小魚神仙不說話，于是也不敢出聲了。過了一會兒，土拿着空碗從樹後露出腦袋來，磨磨蹭蹭地說：“如果……用這個換的話，你……要我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若幹年後，化形的海蛇精在地府登記身份——

地府公務員：“成精多少年？”

海蛇精：七十三年。

地府公務員：有主還是無主？

海蛇精：有，是那個，就是晁……晁凡……

地府公務員：哦哦哦，您是他的寵物啊？那行，我現在給您填表。姓名？

海蛇精（咬牙切齒）：二……二百五……

地府公務員：……（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