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天上午, 謝予然和鐘覆帶着一沓文件來訪。

這回,謝朔沒讓葉谙避開, 讓她陪着一起去了書房。

葉谙挨在他身側坐下, 全程安分守己, 做足了賢內助的姿态。

“居氏那邊, 負責開發案的人是誰?”謝朔十分自然地将手中茶杯遞給葉谙,問。

謝予然道:“言斐, 居氏特派到這邊的負責人,他的資料我讓人整理好了。”

他說着,将一份個人檔案翻出來, 遞給謝朔。

謝朔接過,他看不見, 也沒看, 略一沉吟,說:“明天我會把方案給你們,你和鐘覆親自去談。”

葉谙坐在一旁, 好奇地往檔案上掠了一眼, 再擡頭時,視線不經意落在斜對面的謝予然身上, 驀地一頓——

謝予然的脖頸右側, 靠近鎖骨的地方,有一道紅痕,像是牙齒印,被衣領遮住了大半, 若隐若現,暧昧得很。

???

她發現了什麽?!

葉谙瞳孔一張,眼底露出驚愣之色,不過只有短短一秒,她便及時收斂了,不着痕跡地挪開視線,端正坐好,面上一派風淡雲輕。

之後他們三人又說了些什麽,葉谙也沒多少心思聽,眼風時不時往謝予然那裏掃去。

半個小時後,謝予然和鐘覆離開。

葉谙徹底按捺不住八卦的小火苗,拽了拽謝朔的衣袖,小聲問:“哎,你弟弟……有女朋友嗎?”

謝朔蹙起眉頭:“你問這個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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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剛看到他——”

葉谙本想說“剛剛看到他脖子下面有牙印”,可又覺得堂而皇之跟他讨論這種事情有點暧昧,于是轉了口:“沒什麽,我看他年紀也不小了,如果沒女朋友的話,給他介紹一個。”

謝朔露出一個“你是不是吃飽了閑得沒事幹”的表情,沒理會她無聊的問題,将一沓資料遞到她面前。

顯然是讓她讀的意思。

葉谙:“……”

态度這麽惡劣,還想我給你當免費閱讀器?

做夢吧你!

葉谙用意念扔了個呵呵的表情包過去,一臉高貴冷豔地說:“我嗓子不舒服,讀不了。”

一覺醒來,她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在他面前瑟瑟發抖的樣子,又恢複了平日作天作地的嚣張本性。

謝朔眉頭蹙得更深了,臉色有點難看。

他收回資料,鐵青着臉回沙發上坐下,周身氣息冷冽。

葉谙看他這副模樣,又有點不自在。

這人就不能稍微服個軟嗎?每次一不高興就臭臉!

想讓人幫忙也不知道說兩句好話哄哄,氣死了!

她壓下火氣,慢吞吞挪到他身側,拿過他手裏的資料,帶着滿腹怨念讀了起來。

謝朔指間一空,微微擡眼。聽到熟悉的嗓音,他眉間褶皺漸漸平複。

過了一會兒,葉谙将資料念完,去客廳裏倒了兩杯茶。

折回書房,她将其中一杯茶遞給謝朔,口中抱怨:“問你什麽都不搭理,就知道支使我幹活兒,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丫鬟。”

謝朔握着茶杯,薄唇緊抿,忽然抛出一句:“我不清楚。”

“?”

葉谙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先前那個“謝予然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不由疑惑:“他不是你弟弟嗎?他有沒有女朋友你不知道?”

“他沒帶人回過家。”謝朔眉間露出一絲不耐,顯然不想繼續這麽無聊的話題。

葉谙本來就是一時好奇,想八卦八卦,見他這麽說,也沒再多問。

整整大半日,謝朔都在書房處理公事,後來準備方案的時候,由他口述,葉谙坐在電腦面前幫他代筆。

敲擊鍵盤的聲音不斷響起,偶爾夾雜着低低的詢問聲。

雖然累了點,但葉谙的心情卻不錯,他肯振作起來做點事情,總算不枉自己這些日子的努力。

----

下午四點左右,兩人又去了趟醫院,探望謝柏言。

謝柏言支開葉谙,同謝朔聊了許久。

在這期間,葉谙接到了陸傳的電話,說他為一部電視劇制作了一首主題曲,曲風很适合她,問她願不願意過去試一試。

葉谙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砸得懵了懵,她猶豫了一下,想到最近謝家的狀況,委婉拒絕道:“實在不好意思陸老師,我最近恐怕不太方便,謝謝您的好意。”

陸傳沒想到她會拒絕,有些意外:“是不是上回的合作……”

葉谙忙道:“不是,陸老師您別誤會,是我家裏出了點事情,抽不出時間。”

陸傳道:“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你可以像上回一樣,在家練習,抽個半天時間過來錄制。”

陸傳是業內前輩,話說到這份上,葉谙不好再拒絕,只能說:“這樣吧陸老師,我現在還不能确定,明天一早給您答複。”

見她這樣推脫,陸傳也有點失了耐心,他的作品,還沒到需要求人接的地步。

陸傳沒再多說,應了聲“行”,挂斷了電話。

葉谙和謝朔在醫院呆到了八點多,吃過晚飯才回去。

回家後,兩人都有些疲累,早早便洗澡上了床。

葉谙躺在床上,想着白天陸傳說的事情,翻來覆去半天都沒睡着。

其實,這個機會,她确實有點心動。

一來,她确實還蠻喜歡陸傳的作曲風格;二來,這部劇制作規模不小,主題曲能請陸傳親自操刀,質量應該也不會差,她要是接下來,百利而無一害。

雖然她天天念叨着要守緊謝朔這位大少爺,過混吃等死的奢侈豪門生活,但如果有好機會,誰還不想獨立自主一回,發展發展事業線呢?

她可是新時代的女性,而且還是坐擁幾十萬粉的新時代女性!

想到這裏,葉谙越發糾結了。

謝朔向來淺眠,聽着枕邊細微的動靜,也睡意全無,原本合上的眼皮又掀開。

“有事?”

男人淡漠的嗓音響起。

葉谙翻過身,往他那邊挪了挪:“吵到你了?是有件事……上回我不是錄了一部動漫的主題曲嗎?那位詞曲老師對我印象還不錯,想請我再錄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我有點想試試……”

謝朔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糾結的,淡聲道:“想接就接。”

聽他這麽說,葉谙心裏的顧慮消減了些,謝柏言在醫院,有專人照顧,并不需要她這個兒媳去陪護,她接下這首主題曲,應該也耽誤不了什麽,反正可以在家練習。

她擡眼,看向謝朔那邊。

卧室內燈已經熄了,黑暗中看不清輪廓,只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每回跟他說想做什麽,他好像都是這副冷淡反應,也不知道該慶幸他願意給她自由,還是該郁悶他的絲毫不在意。

葉谙看他片刻,忍不住在被子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恰好戳到他後腰,硬邦邦的。

謝朔稍稍側了下頭,語氣聽起來不大高興:“還有事?”

葉谙假意打了個哈欠,裝出睡得迷迷糊糊的樣子,茫然地“嗯”了一聲,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謝朔:“……”

等他那邊沒了動靜,葉谙偷偷彎起唇角,又假裝不經意将胳膊搭在了他腰間。

枕畔呼吸輕淺,謝朔微微蹙眉,可能是習慣了,也沒将她扒拉開。

----

第二天一早,葉谙就給陸傳回了個電話,答應試一試。

兩人約了下午兩點試音。

葉谙上午替謝朔充當免費閱讀器,中午吃完飯就馬不停蹄地往錄音棚趕。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的試音十分順利,沒多久就搞定了。

試完音,拿到demo,葉谙又匆匆忙忙回了家,陪謝朔趕往醫院,探望謝柏言。

謝柏言的身體已無大礙,不過他卻沒再堅持出院,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逼謝朔多出門走動。

當晚,兩人依舊吃過晚飯後才回家。

回家後,葉谙沒急着洗澡睡覺,拉着謝朔去家裏琴房練歌。

“你什麽都不用幹,坐在這兒聽就行。”葉谙體貼地替他搬了一張椅子,扶他坐下,還給他準備了一杯熱牛奶。

這些日子,謝朔的脾氣已經快被她磨平了,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折騰。

琴房靠窗的位置,擺着一架鋼琴,用黑色絨布罩着,顯然很久沒人碰過了。

“你會彈鋼琴嗎?”葉谙将布罩子掀開,看了一眼男人修長幹淨的手指,好奇問。

謝朔微垂眼睫,沒回她。

謝大少爺這種十項全能的天之驕子,會鋼琴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葉谙沒深究,擡手撥弄了幾下琴鍵,轉頭問:“我可以用一下這架鋼琴嗎?”

聽到鋼琴聲的謝朔:……你用都用了,還問什麽?

見他不搭話,葉谙默認他同意,将陸傳給她的曲譜放到鋼琴架子上,坐下彈奏起來。

柔和的燈光如月色籠下,白皙纖細的手指在琴鍵上跳躍着。

謝朔看不見,只能靠琴聲想象畫面。

因為不熟悉譜子,再加上很久沒碰過鋼琴,葉谙彈得不是很順,一首曲子斷斷續續,停頓了好幾次。

等到第二遍的時候,才順暢了些,她邊彈邊就着曲子,小聲地哼唱。

輕細的嗓音傳入耳中,謝朔靜靜聽着,抿了一口牛奶 。

夜漸深,窗前月影輕搖,練了幾遍後,葉谙收起手,重新将鋼琴罩好,轉身走回謝朔身邊。

謝朔手裏的牛奶已經喝了大半,不過人倒是沒睡着,精神看着還好,葉谙本以為他會不給面子地聽到打瞌睡。

葉谙将牛奶杯接過放好,扶他起身,邊往外走邊問:“剛剛這首歌怎麽樣?”

毫無意外地,沒得到回應。

葉谙早已經習慣,也不生氣,兀自又問:“你猜,我最擅長的樂器是什麽?”

等了兩秒,謝朔仍舊沒回應,葉谙自己說出答案:“二胡。”

謝朔:“……”

謝大少爺冰封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波動,葉谙瞅着他,笑得眉眼彎彎:“真的,以前家樓下的一位老爺爺天天在門口拉二胡,我就跟他學了。不信的話,下回我拉給你聽,保管你會喜歡。”

謝朔再度恢複了面癱臉,從裏到外都表示對她的二胡技藝沒有絲毫興趣。

葉谙:……你就不能賞個臉笑一次嗎?

葉谙有點洩氣,扶着他進了卧室,替他準備衣服洗澡。

夜深人靜,水聲嘩啦。

葉谙照舊在後面洗,等她吹幹頭發從浴室出來,已經将近十一點。

這回謝朔沒在他鐘愛的沙發上,而是倚着床頭,長長的睫羽微微往下垂着,掩去莫測的心思。

葉谙做完睡前護膚,掀開被子上床,看着他,故意探頭說:“還不睡,在等我呀?”

謝朔擡起長睫,淡淡的陰影晃過,冷漠的臉上明明白白寫着——誰給你的自信?

葉谙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态度,往他那邊挪了挪,正準備逗弄他兩下,目光突然落在他身前。

他穿着黑色睡袍,領口有些松垮,露出精致的鎖骨和小片肌膚,燈下,既性感又禁欲。

葉谙腦中突然閃過昨天在謝予然鎖骨處看到的那個暧昧咬痕。

——連牙印都留下了,那場面肯定很激烈。

葉谙臉一熱,忍不住擡眼瞄了瞄了謝朔一眼,怎麽他這個當哥的就一點成年人的需求都沒有呢?

葉谙盯着他的領口和鎖骨,心裏忍不住探出些許念頭。

如果也在他那裏咬上一口,不知道會是什麽樣。

這個念頭一出,葉谙自己先紅了臉。

心口噗通亂跳,面皮也陣陣發燙,但她還是按捺不住朝他身前湊去。

一點一點,距離逐漸靠近,她聞到他身上沐浴過後的淡淡清香,幹淨好聞。

謝朔靠在床頭,也聞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味,而且越來越近,仿佛就在鼻尖萦繞。

周遭安靜無聲,他什麽也看不見,不知道她在幹什麽,但直覺卻告訴他不太對勁。

他懶得開口問,往前傾了傾,準備躺下睡覺。

結果這一動,驀地撞上一個腦袋。

葉谙原本還在猶疑,冷不防他自己撞了上來,唇齒恰好磕在他鎖骨上。

溫熱相觸,她疼得“嘶”了一聲,人栽到他懷裏,下意識抱住了他。

謝朔感覺鎖骨被重重磕了一下,又被她突然抱住,登時臉色發青:“你幹什麽?”

葉谙趴在他胸前,心頭狂跳,腦中空白了兩秒,擡起臉,理直氣壯地說:“沒幹什麽啊,是你自己一聲不吭撞過來,我鼻子都快被你撞蹋了。”

她說着,像模像樣地揉了揉鼻子。

謝朔知道她慣會倒打一耙,臉沉了沉,沒跟她做無謂的口舌之争,擡手想将她扒拉開。

兩人都穿的睡衣,這樣的姿勢,他可以明顯感覺到緊貼在身前的柔軟。

黑暗中,他落下手,碰觸到一片細膩溫熱,沒有布料遮擋,只有一根細細的帶子。

他不由避開,往上挪了挪,修長指骨緩緩摸索至肩頭。

肩帶被他無意識挑落,葉谙愣了下,低頭看了眼,說:“這回該我問你想幹什麽了吧?”

謝朔動作一頓。

下一秒,他毫不留情地将她從身上推開。

葉谙:“……”

果然還是那個沒得感情的男人。

葉谙氣悶地撇了撇嘴,将肩帶撩回去,眼風順道掃了下他領口處,鎖骨那裏添了一道紅痕,是剛才她牙齒磕的。

看着那道紅痕,葉谙的心情又愉悅了起來,不管怎麽說,她的目的達到了。

然而,還沒等她高興完,謝朔忽然又蹙着眉頭來了句:“以後睡覺多穿件衣服。”

???

什麽意思?

他這是嫌棄她穿得太暴露?

葉谙難以置信地瞪大眼,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聽。

我在家睡覺,穿少一點怎麽了?犯法嗎?

再說了,你又看不見,管我穿什麽!

葉谙簡直要氣炸了,一怒之下,脫口道:“就不!我下回還要不穿衣服裸睡呢!”

謝朔:“……”

謝朔的臉又黑了一個色號,表情也變得難以描述。

他冷着臉翻身躺下,幾秒後,抛出一句:“你試試。”

簡短的三個字,幹淨利落,葉谙卻從中聽出了威脅之意,好像她敢裸睡,他就會直接辦了她一樣。

葉谙噎了噎,沖動的話堵在喉嚨口,最終也沒敢再出聲頂回去,只對着他的背影,無聲做口型:試就試,誰怕誰?有本事你咬我啊!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人卻默默挪開了些,龜縮到一旁,抱緊被子,關了燈。

窗外,月光如水漾開,花影搖曳,交映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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