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千兩我買了
來福醬菜鋪位于京城較為熱鬧的一條街上,此時正值大白天,唯有它的大門關的嚴嚴實實。
一身布衣的卿黛正站在櫃臺後面攏帳,手上不停,耳朵卻悄悄支楞起來,聽着裏面的熱鬧。
“逆子!那靖北侯家的少爺豈是你能惹的?這下你說要怎麽辦?不僅弄壞了人家的寶貝物件,還出手傷人,現在人家要你賠兩千兩,你叫我上哪兒去弄?”卿來福顫抖的指着跪在地上的兒子,這才有些後悔把他給慣壞了。
“爹!您不能不管我啊!要是還不出銀子,聶大少爺說要讓我吃一輩子牢飯呢!”
卿來福的續弦王氏紅着眼睛,“夫君,要不咱們把鋪子賣了,趕緊跑吧?”
“跑?你告訴我往哪兒跑?再說這破鋪子能值幾個錢!”
王氏急了,“這不行那不行,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兒子送死嗎?”
聽到這裏,卿黛敏銳的察覺到門外有響動,她趕緊收回了賬本,悄悄的躲進了身後倉房。
“嘭!”的一聲,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了,“怎麽?終于決定要送死了?”
進來的是一位相當俊美的少年公子,只是身上帶着股邪氣和狠厲,正是債主靖北侯府的長房大少爺聶安城。
一家三口吓的趕緊出來,磕頭向對方求饒,“大少爺,求您大人大量,就放過小兒一馬吧!”
聶安城用拇指揩了一下嘴角邊的一團烏青,“大爺也想發發善心,可惜了,本大爺天生睚眦必報!掏錢吧,沒錢的話就別怪我不客氣!阿龍阿虎……”
眼看着兩個粗壯大漢上前要抓人,王氏猛地上前抱住了兒子,心裏盤算了半天的念頭終于說了出來。
“大少爺!我家還有個女兒!長的像朵花似的,今年才十七歲,您看她值不值兩千兩!”
“王氏!”卿來福斷喝一聲,然而他也只是這麽喊了一聲而已,這個念頭他又何嘗沒考慮過?兒子總是比女兒重要的。
聶安城着實有些意外,笑道:“天香樓的頭牌也就這個價錢,你那女兒還比得過花魁不成?”
王氏見有希望,點頭如搗蒜,“值!您見了就知道了,民婦不敢欺瞞您。”
哦?這倒勾起了他幾分興趣,聶安城疑惑的問道:“她人呢?這裏這麽大動靜她聽不見嗎?難不成是個聾子?”
王氏和卿來福這才注意到卿黛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會不會跑了?
“我姐剛才還在櫃臺那兒,她肯定還在家呢!”
聶安城興致越發高了幾分,他倒真有些想見見那可憐的姑娘了,當然,他是不會憐香惜玉的。
他走到了櫃臺處,環顧幾眼,注意到了隐秘處有道門,伸出手去推。
卿黛在裏面手拿着木棍躲在門後,心驚肉跳。
門被推開了!
聶安城邁開了步子,忽然感覺耳邊有風聲,機敏的擡手握住了朝他揮過來的木棍,繼而狠狠的攫住了卿黛的手腕,一把把人給送了出去。
這才有機會看清據說值兩千兩銀子的丫頭,中等身量,烏發雪膚,瓊鼻秀口,的确不錯,可這還是值不了那麽多,但這姑娘,勝就勝在生了一雙格外出色的桃花大眼,即便此時正吓的瑟瑟發抖,卻仍舊能從那眼裏感受到一絲媚氣。
女人聶安城見的多了,眼前這姑娘絕對是個老實本分的,面相上這點子媚氣恐怕也是天生的。
“你娘的話你剛才都聽見了?”
“她不是我娘。”
“爹總是你爹吧?”
卿黛閉了閉眼睛,盡量讓自己不要太慌張。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就要完蛋了,這個聶大少爺她早有耳聞,此人是個臭名昭著的纨绔,平日就喜歡以折磨人為樂,有人親眼看見女人被他折磨而死,最後扔到了亂葬崗。
若是跟了他,她的小命休矣!然而她一介弱女,又有什麽能力與之抗争?
“丫頭!”卿來福不忍的叫了她一聲。
卿黛沒看他,而是隔衣摸着娘生前留給她的小金算盤,平靜的對聶安城說道,“走吧。”
聶安城一愣,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求饒聲在哪裏?撞柱子在哪裏?
“你想好了?”
卿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然你就帶走他。”
“那算了,還是帶你吧,畢竟你這容貌還是不錯的,伺候在身邊好歹賞心悅目。至于你那便宜弟弟……若再敢犯到我手裏,小心狗命!”
那邊一家三口趕緊磕頭,“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走之前,卿黛走回櫃臺裏,把她這幾天親手做的帳撕的粉碎,又把櫃上僅有的幾兩銀子揣了起來,決絕的對那幾人說道:“既然賣了我,從此便一刀兩斷,生死再不相幹。”
說完,她竟先于聶安城走了出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聶安城愣了一會兒才終于想起要找回他大少爺的尊嚴,大步追了上去。
去聶家的路上,卿黛全程一言不發,她已經絕望透頂,甚至有些好奇聶安城究竟會用何種手段把她弄死,到時候她要不要拉他一起死。
聶安城望着馬車角落裏那個渾身冒寒氣的女人,本想讓她離自己近一些,給他捶捶腿倒倒水,不知怎麽忽然膽怯了,心底裏有個聲音告訴他,先不要招惹為妙。
他有種感覺,這女人絕不是強迫就行的,還真怕她冷不防的撲過來,一口咬在他脖子上。他雖然風評不佳,但畢竟不是吃人的妖怪,到時候真弄的不上不下怎麽辦?還是先養幾天再說吧。
卿黛被帶進聶安城的院子已經三天了,這三天并沒有她原本以為的非人的虐待,也許是聶大少爺特別關照過吧,院裏沒一個人與她說話,更不給她派活兒。
他這是想幹什麽?是想先把她馴服了再折磨她嗎?
夜裏,卿黛睡不着,不行!她不能等死!她要逃出去!逃的離京城遠遠的,只要離開這裏生活總是有希望的,到時候找一個老實男人成親,過男耕女織的生活,這是她一直以來最向往的。
夜很靜,大少爺好像一直都沒回來,傍晚她聽幾個丫鬟說,他被人叫去喝花酒了。
機會難逢!卿黛當即起身蹑手蹑腳的出了門,夜裏的侯府寂靜空曠的可怕。聽說侯府最西邊是花園,一般那種地方都有小門或狗洞,去碰碰運氣吧。
可有一點她估計錯誤,原本以為侯府也一定如其他本地住宅一樣講究橫平豎直,可她走着走着就發現完全不是這樣,這裏不僅彎彎繞繞,還不時的有蜿蜒的回廊流水等物,夜裏叫人很難辨認方向。
終于,在成功躲過了兩個巡夜的下人之後,卿黛迷了路……
她定了定心神,按着自己的判斷,穿過了一道拱門。
忽然!一高大男子仿佛從天而降,堵在了她的面前,并且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什麽人鬼鬼祟祟?”
男人渾身酒氣,卿黛頓時驚慌失措,幸好對方見她是個女人,收了收手上的力道。
她害怕把事情鬧大,夜黑,那男人又高她許多,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對方散發着駭人的危險氣息,“我是路過的。”
“深更半夜路過到我院子裏來了?說!你是什麽人?”
“我……”
男人的視力極好,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依舊注意到這女人有雙生的極好的眼睛,他正等着她給他解惑。
突然,身下劇痛!
卿黛趁他分神,一腳狠狠的踢在了他身下,男人毫無防備,在他吃痛收手的瞬間,她就一溜煙的跑遠了。
這麽折騰一番,卿黛只好暫時放棄了逃跑的想法,幸好還記得來時的路,順着原路返回了大少爺的院子。
直到坐到了床上,她仍舊驚魂未定,雖然沒看清臉,但那男人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可怕了,叫她不敢回憶,千萬別再遇見他。
第二天,大少爺好像終于想起了還有她這麽個人,“陪我去給祖父祖母請安。”
聽了這話,丫鬟們心裏立即犯了酸,大丫鬟不着痕跡的瞪了一眼卿黛。
聶家的老一輩尚在,老太爺的爵位傳給了元配生的大老爺,也就是聶安城的父親。二爺才是續弦的老夫人親生的,還有個三老爺是妾生的。
老太爺十分看重傳統規矩,雖然他年事已高,卻仍舊是聶府說一不二的存在,平日裏兒媳婦和孫女們要按時去請安,至于兒子和孫子,為了不耽誤他們的事業學業,只有固定的日子有要求。
卿黛身穿着普通的淺藍色丫鬟服飾,順從的跟在聶安城後面,只要他不爆發殘暴本性就好,她伺機再逃吧。
他們去的時候已經夠晚了,腳步匆忙,卻不想在二老居住的春晖園外面碰到了同樣來晚的男子。
那人長身玉立,風度翩翩,稍大的年紀讓他英俊的外貌不似聶大少那般紮眼,平添許多沉穩,卿黛如是想。
忽然,那人的目光射在了她的臉上,如一把鋒利的飛刀一樣,讓她霎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二叔,您也來晚了?”
“不算晚。你新收的丫鬟?”聶川問道。
聶安城有些詫異,二叔什麽時候過問過女人?
得意的笑道:“她是我前幾天收的債,兩千兩!二叔你說值不值?”
聶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瞬,微微掀起一邊嘴角,轉向了聶安城。
“五千兩,我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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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你別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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