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同為蝮蛇
夜晚,大家都十分盡興,尤其是吉赤,他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和人這麽喝過酒了,醉得東倒西歪的,都未洗漱就回房去休息了。
其次便是穆寒陵,只不過他不像吉赤般唏哩呼嚕一通海喝,因此腦子還算清醒,人也端正坐着,讓人看不出來帶着醉意。
他眯着一雙醉眼,旁觀花莺和勒木扶着吉赤回房間,看着秦越連拖帶拽的把白洛離拉回他兩的屋子,然後朦胧的視線回到唯一還坐在桌上——坐在他對面的蕭珩。
這家夥正兒八經的坐着,低着頭幾乎不怎麽動作,像只乖巧的小動物,守着自己的一小塊兒天地,然後樂滋滋的動也不動,像什麽呢?雖然蕭珩依舊是從前的神情,可他就是感覺今晚的他應該心情不差。
“喂。”
蕭珩擡起頭,被他突然的出聲弄得楞了一下,睜着雙眼定定的看着他。
想起來了!像西峽山上那只兔子!穆寒陵把它扔在一個角落,那家夥就乖乖的一動不動,抱着胡蘿蔔三瓣嘴嚼得飛快。每次穆寒陵看着那兔子滿足于現狀的模樣都會忍不住狠狠一踏腳,震得地動山搖,然後就只見那只蠢兔子呆呆的擡起頭,睜着一雙大眼睛傻傻的看着他,不知道跑,就跟現在的蕭珩一模一樣。
穆寒陵忍不住笑,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下,問道:“你喝醉了嗎?”
蕭珩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腦子還算清醒,于是認真的搖頭。
“那你舞一段劍來給我看看?”在西峽山,穆寒陵唯一的娛樂就是不定時的早起,然後找到蕭珩平日裏練劍的地方,站得遠遠地看他在樹林間騰挪翻轉,時而劍氣掃過、花葉紛飛,時而微風拂面、衣袂翻揚。
不去想時并不覺得日子過得這樣快,如今回想起來,他們幾個人從西峽山上下來,已經有半個多月了,許久不見蕭珩舞劍,竟突然間有些想看了,乘着酒意,說起來十分順口。
蕭珩好像有些費力的想了想,然後又有些動作遲緩的點了點頭,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穆寒陵都有些擔心這家夥能不能握穩劍。可是當蕭珩抽出劍鞘裏鋒利的劍身時,立在風中的身影就一掃方才醉意朦胧的模樣,迎風而立,劍氣淩然。
屋外明月高懸,月光下執劍醉舞的青年劍間輕劃,勾勒出的是另一番恣意酒香。
第二天,穆寒陵難得的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睜開眼,身邊的蕭珩還沒醒。這倒是難得了,這家夥一向雷打不動的天亮便起,這才害得他也跟着改了作息,如今竟然因為喝了點酒就倒床不起。
穆寒陵側過身,用手支着頭去看蕭珩。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喝的酒,還是因為睡着的緣故,蕭珩原本白淨的臉此刻紅撲撲的,緊閉的眉眼和微開的雙唇沒了平日裏冰冷的弧度,毫無防備的模樣倒是顯得有些可愛。
這和他昨晚醉酒時自然顯出的萌态不同,此刻的蕭珩更多的給了穆寒陵一種恬然沉靜的感覺。如果昨晚的蕭珩讓穆寒陵忍不住想逗一逗的話,那麽此刻的蕭珩就只是讓他想靜靜的看一看。
可适時的敲門聲卻打破了這樣的幻想。
“穆大哥,你們起來了沒啊,就要用早飯了。”是勒木的聲音。
再擡眼時,果然,蕭珩已經睜開了眼。只見他還有些沒緩過來似的又閉上眼,接着睡。
嘿!蕭珩居然會賴床?穆寒陵有了新發現,默默躺着準備看看這家夥是怎麽賴床的。
不過他并未如願,蕭珩只是閉着眼睛緩了會兒,就清醒的坐了起來,看一眼身邊明顯清醒着的穆寒陵,就懶得跟他多說了,起床洗漱。
失望。這家夥果然無趣。
想看的內容沒看到,穆寒陵冷着臉出門,一言不發。
大家用完早飯後,秦越就兌現了昨晚對吉赤許下的諾言:為阿箐診脈。白洛離在一旁協助于他。
只是診着診着,秦越的臉色便不太好,又看了看阿箐的舌苔和眼睑,他開口問道:“吉赤兄弟,你昨晚對我說,嫂夫人中的是巫蠱?”
“是的。”吉赤點點頭,而後又向他補充道:“是村裏的人給她下的巫術,騙她喝下了巫的茶水,回來後第二天就成這樣了。”
“按理來說,嫂夫人既然巫蠱之術高超,應該使得別人下過巫術的茶水才是,怎會如此不小心着了道?你知道她喝的是哪家的茶水嗎?”
“她沒有說,當時我上山了,她只說去村子裏走走,我也沒太在意,後來又忘記問這事兒了,這才一直耽誤。”說到這,吉赤有些悔恨的低下了頭。
“吉赤大哥,你別難過了,這就不能怪你。”勒木忙出言安慰。
“不,如果我當晚回來就問她,也不至于現在連兇手都不知道。”吉赤聲音有些哽咽,可見心中悲痛。
勒木是個熱心腸的人,卻也急躁,他見吉赤陷入悲傷,又無法安慰,着急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得繼續安慰:“吉赤大哥,你別擔心,嫂嫂那麽善良,她一定會醒過來的,兇手也遲早會抓到的!”
“呵,”穆寒陵忍不住的在一旁潑冷水:“兇手會自己跳出來嗎?然後等你去抓?”
被莫名其妙反駁的勒木有些摸不着頭腦:明明昨晚的時候,這位穆大哥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秦越表示,所以他明智的沒有去叫教主起床,上司的起床氣惹不起只能想辦法躲開了……
“你發現了什麽?”眼看話題要歪,蕭珩忙趕在穆寒陵開口之前把問題問了出來,不然還真不知道得聊到啥時候。
秦越正色,回想起阿箐的脈相,說道:“吉赤大哥,以我的估計,嫂夫人并非是巫術所害,而是中毒。”
“中毒?”衆人一愣。
“是的,中毒。”秦越再次開口,語出驚人:“我雖然不識苗疆巫術,卻熟識中原藥理。嫂夫人舌苔發紫,眼睑擴大,脈象虛浮,你又說她是因為喝了茶水才倒下的,那麽,據我判斷,她十有八九都是中毒。”
說罷,秦越拿出一根銀針,刺入阿箐的肌膚,沾上血液。不一會兒,銀針從刺入的一端開始發黑,顏色也在逐漸加深。
秦越拔出銀針,看着針尖如墨般純正的黑色,說道:“而且,中的是我們中原的十步散。”
一旁的白洛離一愣,疑惑道:“十步散?就是那種毒蛇毒液提取的十步散?”
“是的,”秦越點頭,接着說:“十步散,因提取七步蛇的毒液煉制而成,之所以稱為十步,是因為這種毒需要引子才能誘發,這種引子就看下毒之人的目的了。實際在我看來,對方其實并不想讓阿箐嫂子死,因為他提取的毒液并不足以致命,反而是添加的藥引才導致她如今昏迷不醒。”
“那……可有解讀之法?”
“這種毒不難解,難就難在需要知道藥引,如果不知道藥引胡亂解讀,會導致中毒者直接斃命。不過我可以用銀針先幫嫂夫人抑制一下□□的蔓延,因為一旦此毒蔓延全身,那便是真的無藥可解了。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嫂夫人體內的毒素一直控制得很好,不多不少,就一直維持着昏迷的狀态,按理來說毒素擴散應該不可能超過十天,難道有人一直再給你們用藥?”
“是,”吉赤毫不隐瞞,對秦越和盤托出:“有一個中原大夫,一直在賣藥給我們,說他能夠用中原的藥材幫我們解除這種巫術,不過每次就賣半個月的藥,我們也一直是在他手裏買藥。”
“你們上當了。”秦越篤定的道:“如果我沒猜錯,那麽這個中原大夫就是給阿箐嫂子下藥的人。”
“啊?這……”勒木吃了一驚,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
“我方才說了,十步散的毒素十天就會擴散,不對症下藥,根本不可能解毒。而這個人不但能夠控制阿箐嫂子體內的毒素不多擴散導致死亡,還能通過給你們的藥完美的控制她體內的毒不會因為解藥而減少分量,如此精準的算計藥理,不是下毒者又是誰?”
秦越想了想,對勒木說道:“我記得前天在街上遇到勒木時,你說你是去幫花莺嫂子取藥?那藥取到了嗎?”
“取到了的!”吉赤回答,忙回內屋去将昨天勒木送來的藥包全部拿來,一共也就五包,三天煎服一包,剛好夠阿箐服用半個月,下一次,又只能等那人通知地點去拿藥。他們這是第二次去拿藥了,和上一次的地點并不一樣。
秦越打開一包藥包,裏面混雜着近十種不同的藥材,幾乎相同分量,根本分不出來哪種作為了藥引。
接着,秦越将所有的藥包全部打開查驗,發現每一包的藥材成分都不盡相同,而且每一包內的藥物都沒有重複,他疑惑的問:“那個人有沒有說他拿給你們的藥要按照什麽樣的順序來吃?”
吉赤想了想,搖了搖頭,“沒有。”
吉赤等人不認識中原的藥材,分不出這些藥包的區別,如果這藥材需要順序的話,這個人應該會特意在紙包上畫上符號,以免出錯,可是卻什麽也沒有。
“如此混淆視聽,看來,這個人盯你們很久了。”
“可是……”吉赤皺着眉,他想不通:“我們很少會和中原人來往啊,你們也是我接待過的第一個中原人,阿箐她從前應該也沒有和中原人有仇,為什麽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是說,”花莺皺着眉,她顯然更懂得中原話的意思,“我嫂嫂會巫蠱之術,被那些中原人盯上了?”
“雖然我不敢肯定,可是除此之外,你們有什麽是讓人不惜如此費盡心機都想要得到的嗎?”
“可是,”吉赤始終不解,他忽然想到:“對了,那個給阿箐看病的中原大夫還說過,阿箐的毒可以用其他的解法,如果他是下毒之人,應該不可能告訴我們這種解法的。”
“哦?”秦越來興趣了,笑道:“他說什麽解法?”
“他說——”
“哥!”花莺立刻拉住自家這老實的哥哥,截斷了他即将出口的話。
“哈哈哈。”秦越大笑,他了然的笑道:“花莺姑娘不必如此,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那個人給你們說的是什麽解法。如果我所料不錯,他說的應該是用玄目蝮蛇膽來解毒吧?”
此言一出,不僅吉赤和花莺愣住了,連穆寒陵和蕭珩都有些吃驚。
如果是玄目蝮蛇膽的話,那花莺去到毒林并與他們相遇,就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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