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距離目的地希拉穆仁草原還有160公裏

簡介

陸嬈心情欠佳,一腳油門從北京踩到希拉穆仁。

草原四月飄雪,光禿荒涼。她後悔來錯了季節,直到遇見那個幫她拖車的蒙族男人。

男人很高,話很少,總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樣。

她興起勾搭引誘,他冷淡不為所動。

她說想雇個導游,五百塊錢一天,他倒是答應得爽快。

陸嬈就覺得好笑。

他是真傻,還是缺錢?

或是只缺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算了。反正錢和借口,她都有很多。

只要不是真傻,別要她的真心。

蘇和打算重啓父親留下的奶制品加工廠,正缺一筆啓動資金。

但他最不想要的,就是陸嬈的錢。

「又悶又野牧民糙漢」×「美豔釣系富家千金」,現代草原故事。HE。

筆直直的一條公路延向遠方,沒入天際,煙灰色的雲層越壓越低。

陸嬈已經不記得在這條路上開了多久。

導航顯示距離目的地希拉穆仁草原還有 160 公裏,不到兩小時的車程。可她早就沒了最初想要自駕旅行的勃勃興致。

令人疲憊的長途駕駛、幾無二致的窗外風景、呼嘯的狂風、愈發陰沉的天氣……每一樣都在一點點消磨她本就有限的耐心。

從沒有人告訴她,四月的草原居然是這個樣子——黃禿禿的一片,分不清是枯草還是沙地,荒涼得宛若一座無邊無垠的死城。

她是一時腦抽,才信了秦曉柔那女人的鬼話,大老遠地跑到這來這鬼地方散心。

終于,低雲再承不住濕氣重壓,豆大的雨滴“啪嗒”、“啪嗒”拍向車窗,又迅速潑水一般,傾瀉而下,瞬間激起大片大片的水霧。

擋風窗外的世界頓時模糊一片,雨刷賣力地左右搖擺,卻仍舊撥不開雨簾。

陸嬈沒來由地心慌,放緩了車速。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已然從右前方蹿出!

她不及反應,本能地就是一腳剎車,車輪瞬間打滑失控,連人帶車直朝馬路邊側的土坡沖去——

陸嬈心頭一驚,迅速打舵控制方向,堪堪避過土坡,緊接着猛一陣劇烈颠簸,似要将人的心肝脾胃都震出體腔。

終于,車子停住,前輪卡進一處低窪,車屁股高高翹起。

一片泥濘之中,車輪空轉,污泥飛濺。

很快,車子熄火了。

陸嬈驚魂未甫,雙手還死握着方向盤,眼見那一道“黑影”正閑庭信步地穿過公路,又回過頭來,看向她和她栽進泥溝的車。

隔着雨霧,她辨不出那是個什麽東西,只覺得比這一路看見的牛羊都要高些,渾身烏漆漆的。

哦,是一匹馬。

還是匹黑馬。

黑馬顯然并不知道,因為它的突然出現,這個開車進溝的女人,現在有多火大。

大雨仍在繼續,陸嬈勉強壓着情緒,重新起車,踩下油門——

車輪空轉。

試了幾次都是如此。

“操!”

她狠狠拍了下方向盤,原本是想洩憤,不小心摁出喇叭,“嘀”一聲長笛猝不及防,又把自己吓了一跳。

真的是……%¥%#!

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牧區的雨來去匆匆,壓頂的烏雲逐漸散去,雨勢也和緩下來。

陸嬈撐了把傘,下車檢查。

車子沒有明顯外傷,只是陷在泥裏,得推一把。

她哪能推動。

放眼望去,四下空曠無人,偶爾經過一輛汽車,還是滿當當的大貨,“嗖”一下就過去了,根本不會理她。

陸嬈只好掏出手機,給保險公司打救援電話。

電話接通,客服聲音甜美,态度好極,詢問她的位置,以及是否有人員受傷。

“沒受傷。位置在……”陸嬈打開手機地圖,放大,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所在的這條公路。

連條縣道都算不上。

漫長的等待之後,客服回複:因大雨導致山體滑坡,通往此處的高速被封,請“陸女士”耐心等待,注意安全,拖車會想辦法盡快趕到。

至于确切時間,目前難以預估。

再多追問,就是一連串的套話。總之:得等。

這得等到什麽時候。

陸嬈挂了電話,看着麂皮短靴上粘黏的污泥,愈發心煩。

正在這時,一條來電突然跳上屏幕:秦曉柔。

當初若不是這女人一個勁兒地慫恿,說內蒙古大草原多麽多麽壯麗開闊,蒙古族小夥子多麽多麽熱情好客,陸嬈也不會開到這來,受這份罪。

正有氣沒處撒呢,剛好。

誰知電話才接起來,陸嬈還沒開口,就被對面劈頭蓋臉地質問一通:“你丫跑哪去了?段譽銘都找到我這來了,沒完沒了給我打電話!”

聽見那三個字,陸嬈立刻冷下臉來,“你不接不就完了。”

撒火都沒了興致。

“我的姑奶奶啊,你是第一天認識小段總嗎?不接電話就能打發了他?再說那可是我大老板,我可不敢得罪……”

這話倒是不假。

秦家是做快捷酒店生意的,去年因為疫情,資金鏈斷了,後來被錦意集團收購,才得以維持經營。而段家正是錦意集團最大的股東。

陸嬈不想讓閨蜜難做,只得退一步道:“那你就說不知道吧,他不能把你怎麽樣。”

“我說了,他不信啊,還是一天兩個電話,問你消息。”秦曉柔快頭疼死了,“搞得我現在一聽見手機震動就渾身發毛。算我求你了,姑奶奶,你給他報個平安行不行?”

陸嬈坐回車裏,“我不想跟他說話。”

“沒讓你說話,就發條信息。”

“拉黑了。”

“……”秦曉柔被噎的一哽,“那你到底在哪啊?”

“包頭……附近。”

“哈?”

“你不是說草原好玩麽,我就過來散散心。”

“你還真去了啊?”秦曉柔沒想到她信口一句,竟被陸嬈當真,“現在?四月份???”

“嗯。”

“草都還沒長出來吧?”

“嗯。”

“……穿羽絨服了嗎?”

“沒有。”陸嬈只穿了件風衣,又把車裏暖風調高一些,“快凍死了。”

車上屏幕顯示:3℃。

“嗨喲,去草原得八月份吶!”秦曉柔直替她發愁,“你別鬧了,趕緊回來吧。”

陸嬈自然是不願意。

“遙遙?”秦曉柔叫她小名。

“聽着呢。”

“我說啊,你快回來吧,別再折騰病了。”

陸嬈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索性就直說了:“我不想跟段譽銘結婚,快煩死了。現在不想見他,也不想回去。”

說完,就挂了電話,再不理手機裏一條接一條的消息。

和段家的婚約是三年前就訂下來的。陸嬈父親從商多年,主要做地産開發和工程建設,而段家則專注酒店業務,中高低端各有涉獵。

一場家族聯姻背後是更大的一片商業版圖。

三年過去,段、陸兩家往來密切,金童玉女相處和諧,秦曉柔本以為兩人好事将近,誰知陸嬈竟要悔婚。

這若是要傳開,怕是得炸鍋了。

距離事故地點約三四百米,有一座紅磚房。

這完全在陸嬈的料想之外。

她原本有點尿急,就沿公路走了一段,想看附近有沒有廁所。誰知轉了個彎,又越過一片土坡,就看見土坡後身的這座磚房。

磚房年久失修,院牆塌了一半,如果不是院子裏還有泥腳印,陸嬈真要懷疑,這就是座廢棄的危房。

偏那房門口還挂着塊歪歪扭扭的牌子,黑色墨水缺撇少捺地寫了兩個大字:超市。

有點違和,又說不出的喜感。

陸嬈不禁哼笑,心道:荒山野嶺的,誰會來這兒買東西呢?

漆色斑駁的鐵門拉開,吱吱嘎嘎,房間裏沒燈,很暗,有明顯的陳腐味。

左邊是金屬貨架,零散地擺着幾包餅幹和桶面,右邊是張木桌,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正趴在上頭寫作業。

“阿烏——”蒙語音譯:爸爸。

女孩聽見響動,擡起頭來,卻見進門的并不是父親。只好改口,用漢語問眼前的陌生大姐姐:“你要買東西嗎?”

女孩穿着明顯不合身的暗紅色外套,袖口挽了兩道,才勉強露出手來,小臉又黑又圓,細長的眼睛亮晶晶的。

陸嬈環視一周,訝異問:“這裏……就你一個人嗎?”

“不是,爸爸陪小叔去找馬了,很快回來。”女孩稍顯防備,有些疑惑地看着陸嬈,“你找我爸爸?還是要買東西?”

都不是,她是想找人幫忙拖車。

順便打聽附近有沒有廁所。

大人不在,第一個問題解決不了。說到“廁所”,小姑娘倒是知道,信手往房後一指,“出了咱家院子,都可以。”

陸嬈:“……”

小姑娘見陸嬈不動,又問:“你要買衛生紙嗎?”

“不是。”陸嬈長這麽大,還沒體驗過“露天廁所”,多少有點排斥,又不好直說。

只得錯開話題,問小姑娘,是否有父親的聯系方式。

女孩用陸嬈的手機給父親撥了電話,沒能打通。

只好又給小叔撥。

這回通了,女孩嗚嚕嚕地講了半天蒙語,陸嬈只聽個寂寞。

放下電話,女孩說小叔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約莫十來分鐘,房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和一聲勒馬的長“籲——”

陸嬈開門去看,小姑娘卻先一步跑出去,奔向騎馬的男人,“阿瓦嘎蒙語音譯:叔叔。!”

男人近一米九的身高,寬額寸頭,身板結實,黝黑膚色讓人一時辨不出年紀。

毫不誇張地,就在他翻身下馬的瞬間,陸嬈竟莫名覺出幾分壓人的煞氣。

男人瞥見陸嬈,微微颔首,算是打過招呼。

雖然并不友善。

他動作利落地将馬拴好,又摸摸小姑娘的腦袋瓜,下手卻意外地輕柔。

小姑娘拖着男人胳膊,向陸嬈介紹:“這就是我小叔!”

不知怎麽,陸嬈竟從那女孩閃光的眼裏,看出幾分驕傲自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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