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師兄的算盤

“莫非不是？”天河行兩眼彎彎，語氣中帶着些調侃，“我有個小侄子，每次出遠門之前的那個夜晚都會興奮得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氣色，就和你現在的情況幾乎一樣呢。”

呵呵。

吳世很想告訴天河行，氣色不好也可能是被連續夜襲的後遺症，而這連續夜襲産生的原因，就在于天姑娘你提出的無理要求。但一想到如此逞一時爽快的後果可能會比較慘烈，他就把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裏。

恰在這時，耳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循着聲音的來向看去，吳世看見七裏的腦袋從灌木叢中冒出。

呵，正要找你呢，死狗！

七裏沒有注意到吳世幽暗的眼神，他正哼哧哼哧地把一個有自身體積五十倍大的須彌囊給拖了出來，完事後發出一聲疲憊的長嘆：“須彌囊就是不好使，裝得少還不減重。”

吳世原本打算好好教訓七裏一頓，好讓他記住，廉價的讨好還不如別讨好，這會兒倒先被對方的行李給驚住了。他看向自己腰間那只扁扁平平的須彌囊，又瞪了瞪對方鼓鼓囊囊的包袱，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帶的這些都是什麽？帶這麽多東西作什麽？”

七裏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這年頭出門，還是能多帶就多帶，誰知道路上會不會出現什麽變故呢？”

他打量了吳世一番，嘴巴抖了抖，忍不住嘲笑：“瞧你這模樣，一看就是沒出過遠門的。”

也許是昨夜的獻寶給了他底氣，也可能是沒有睡醒腦子比較迷糊，又或者是為了在天河行面前裝樣子，這只從來以慫為常态的死狗居然難得開起了吳世的玩笑。

吳世确實是很久沒有出過遠門了，最近一次都要追溯到幾千年前，四舍五入可以約等于無。自蘇醒以來，他以宅居作為畢生追求，就連到山下小鎮閑逛的機會都屈指可數。哪怕是前幾次做代理掌門的時候，他也沒有碰到過被迫遠走千裏的困境。

所以說，七裏的話也不算錯。

然而事實歸事實，可被一只臭狗瞧不起，還要是常年賴在門派裏不走的臭狗，他就很是不爽。瞥見一身輕裝的天河行，他故作不屑道：“得了吧，你一個大老爺們，比人家姑娘帶的東西還多。”

七裏再次發出一聲嗤笑，讓吳世覺得自己也許說了某些蠢話。

果不其然，天河行笑着出聲解釋：“真抱歉，我随身帶的東西可不少。”

她比了比自己的珠釵、耳墜、手镯和挂飾，說道：“這些都是有一定容量的須彌空間，只是在造型上下了功夫，看上去比較貼近生活。女孩子出門，總有些東西是要貼身攜帶的。”

嗯？

吳世瞅了瞅死狗那只被撐得圓鼓鼓的須彌囊，又看了看天河行一身漂亮的飾物，一時之間顧不上氣惱，而是陷入了某種沉思。

片刻之後，他問道：“這兩種須彌空間比起來，哪個的容量更大些？”

“當然是我用的這些容量更大。”天河行取下右手的翠綠镯子，朝空中一抛，淺色光芒層層蕩漾，無數器物紛紛如雨下，并很快在地上堆成了小山，“這只柳光镯的儲存容量是神獸大人所用須彌囊的二十倍，而且減重效果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那應該價格不菲？”

“其實不然，在現如今已經實現量産的情況之下，這種新型須彌空間的售價甚至要比複古型的更便宜。所以我剛見到的時候還挺奇怪的，你們怎麽還在用着那種幾百年前的老古董？莫非是門派傳統？可我之前也沒見蘭子青用過啊。”

“……是有點奇怪。”

吳世的眉頭皺成一團。一有種即将發現什麽的隐隐預感籠罩在他心頭，但是又始終隔着層薄霧，無法看得真切。

“笨蛋，林無涯就是為了騙你呀！”一旁的七裏脫口而出，随即又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猛地用兩只爪子捂住了嘴。

但說出去的話就宛如潑出去的水，根本沒有收回的餘地。吳世聽了這話，心裏頓時清明，也終于明白了大師兄打的如意算盤。

可不是嘛，只要不讓小師弟知道小巧實用的新型須彌囊的存在，他就永遠可以把“須彌囊就這麽大，随身只能帶這麽多，所以最終也只可以帶回這麽多口糧”作為借口，用最小的代價來使喚小師弟幫自己應付源源不斷的麻煩。

真是好精明呢。

連兢兢業業接鍋的小師弟都要算計呢。

一直都沒有發現還任勞任怨的自己也是真的蠢呢。

吳世冷笑起來，低聲自言自語道：“很好，很好。大師兄，等你回來，我絕對要……”

然後呢？

你要怎麽做？

七裏本來還擔心自己說錯了話，可能會遭到林無涯的報複，這會兒反倒一點都不後悔了，心中甚至升騰起了小小的期待。

好像還沒有見過林無涯和吳世打架啊，也不知道掌門的千秋劍對上吳世的嘴巴，會是個怎樣的結果。

此時此刻，百裏外的南部小鎮，正在跑路中的山水門大師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有人想念我？

唔，不會是有人想揍我吧？

“算了，管它呢！”

林無涯将心頭那點微妙的不祥預感抛在腦後，對着獨坐一桌的紅衣美人粲然一笑：“姑娘，周圍都沒有空位了，請問我能坐這兒嗎？”

“……我是男的。”

“哦，不好意思，打擾了。”

***

赤木平原上，數輛飛鷹靈車正在急速奔行。

作為陸地工具的佼佼者，飛鷹靈車以夠快、夠穩和夠舒适而聞名。負責拉車的是兩匹混有仙鷹血脈的汗血寶馬，身姿輕盈，奔跑如飛。車身為流線型設計，同時防震效果極佳，再加上用材講究，坐在車廂中，就和在客棧包廂裏別無兩樣。

唯一的問題是，飛鷹靈車租金昂貴，一般人是租不起的。不過幸好，天家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她甚至還專門騰出了一駕靈車，說是讓吳世和七裏能夠好好休息，為接下來的行程做準備。

于是乎，在這偌大的豪華包廂裏，代理掌門和神獸大人大眼瞪小眼，氣氛一度有些尴尬。

最終，吳世率先發難。

“你特麽給了我一個冒牌的昆侖雪果，你好意思嗎？舍不得就別送，你當我吃不出來？”

七裏覺得冤枉，當即粗聲粗氣辯解起來：“什麽冒牌的，我那是珍藏多年的寶貝，自己都沒吃過，送你的時候我的心都在滴血啊！”

“也就聞起來還行，一口下去，就跟大師兄老喜歡買來做手信的廉價水果一樣，膩得齁！”

“你不懂就別亂說啊，可能昆侖雪果就是這個味道！”

“那我就明确告訴你，昆侖雪果不是這個味道，我吃過，我有話語權！”

“不可能！”

“愛信不信！”

吳世的語氣十分肯定，以至于七裏終于産生了懷疑。

“……你不是在騙我？”

代理掌門回以一聲冷哼。

七裏的臉色驟然變得灰敗，喃喃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你也不知道？”吳世見狀，心中的氣憤消散了一些，“怕不是被坑了吧？”

“……”

氣氛沉寂了片刻，七裏突然大吼一聲，握爪怒道：“玄虛冥蛇，你個無恥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