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出城

“見過女郎。”葉南枝端莊地向蕭鎏霜行禮。

之前她一直稱呼蕭鎏霜為女君, 但蕭鎏霜卻讓她只叫女郎就好。葉南枝盡管不明白為什麽,也沒有多問, 只依言改了稱呼。

蕭鎏霜示意她坐下, 而後才道:“這幾日我和衡郎要出城辦些事情,你留在绛雪樓, 若是有事, 可以去大理寺尋一個叫陸景昭的人。”

葉南枝點頭:“南枝明白。”

蕭鎏霜又問:“最近跟在朱砂身邊,感覺如何?”

“所得頗多。”葉南枝嘴邊輕輕揚起一個弧度,溫柔而平和。

任是誰也看不出, 她不久之前才遭遇了至親亡故之痛。

蕭鎏霜看着她,恍惚見了當年葉氏權勢正盛之時那幾個葉氏的女郎。葉氏或許腐朽, 她那些姐妹性子也各有各的古怪, 但言行舉止放在外面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朱砂說你做得很好。”蕭鎏霜同她閑話兩句, 才讓她退下。

望着她退下的背影,蕭子垣感嘆道:“真是聰明得叫人害怕。”

“再厲害, 也注定是這棋盤上的棋子。”蕭鎏霜擡眸輕笑, 眼中全是冷漠。

“天下風雲将起, 多虧有夫人陪我一道, 做這執棋人。”

蕭鎏霜豎起手指放在他唇上:“少來。昨晚暗諜傳信,陳國洛城渠即将完工,這項工程能讓陳國沿岸農業灌溉再無幹涸之憂。”

“這有什麽關系,如今陳國上下,大片田地上種的都是紫葉堇,洛城渠的存在, 可不能讓偌大陳國,平白多出些糧食。”蕭子垣點評道。

紫葉堇是絲綢布匹染色用的,雍國蕭皇後喜愛紫衣,上行下效,以至于雍國之中紫葉堇連年價高。陳國氣候最适合種植紫葉堇,雍國商人去年高價前來收購,于是今年陳國之中遍地都是紫葉堇。

“這工程将結束,定然要有個京都有權有勢的人前去驗收,這個人,會搶了洛城渠修築的所有功勞。夫人覺得,怎麽合适?”蕭子垣坐到桌邊,拿起筆,擡頭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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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渠是民夫和主管水利的官員修建的,但最後,能在市井傳頌的,只有那些高坐廟堂之上的權臣。

蕭鎏霜回答:“各方勢力都對這個驗收的名額虎視眈眈,如今儲君未明,以嚴城的性子不會讓那幾個皇子前去。那麽剩下的人選,就在丞相溫如故,太尉郎貫之,骠騎大将軍尹東來三人之中選出。別的人,擔不起這般聲名。”

“那讓尹東來去?”

蕭鎏霜搖頭:“不,讓溫如故去。”

“尹東來應該不會争這個名頭,不如讓溫如故去,站得多高,摔得多慘,且讓他得意一二。我們恰好在郎貫之身邊有人,辦起來,也容易。”

“就依夫人所言。”蕭子垣凝神提筆,不到半盞茶功夫就将密信寫好。

将密信裝入小小的細竹筒,他又道:“我以為夫人,會想先看見尹東來失勢。”

“十五年我都等了,又哪裏在乎多這一時半刻。”蕭鎏霜借過細竹筒。“何況比起尹東來,來歷不明的溫如故,才更讓人忌憚。他一定是當年舊人,否則不必向我出手。”

“但我一直不明白,他在孔雀臺中,為何突然收手,按理說,他沒有理由顧及嚴書辭一個沒權沒勢的皇子。淑妃,嚴書辭,溫如故,他們三人之間,有什麽關系?”蕭鎏霜喃喃道。

蕭子垣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的确是奇怪,可更讓人奇怪的是,咱們放在陳國的暗諜,查到的溫如故太正常了。生于安州,父母早逝,流落京都得還是皇子的嚴城青眼,在他登基之後平步青雲。”

說到這裏,蕭子垣嗤笑一聲:“這種事情,只能騙騙三歲小兒。我另外派人查了,安州,根本沒有溫如故此人。”

蕭鎏霜推開窗,回廊上挂着精致的木質鳥架,上面站着一只毛色雪白的鴿子。

她伸出手,鴿子主動跳到她手上,蕭鎏霜把細竹筒綁在鴿子腳上,将它放飛。白鴿張開雙翼,消失在閣樓上的樹梢後。

收回手,蕭鎏霜回頭看着蕭子垣:“看來衡郎心中,已經有了懷疑的對象。”

“夫人不也是麽?”蕭子垣含笑反問。“陳國路遙,生出異心,也不奇怪。”

“卻偏偏是她。”蕭鎏霜的臉色冷下來。“我竟是難得,希望自己的懷疑,是錯的。”

“不說這些煩心事了。”蕭子垣轉開話題。

他走到蕭鎏霜身旁,與她一道站在窗邊:“這次出城召見葉家暗衛,夫人如何打算?”

“終究葉家已經傾覆,小叔叔手下這些暗衛,縱使隐藏得深,在當年各世家圍剿之下,怕也只剩下十之一二,助力有限。我要見他們,更重要是因為他們可能對溫如故,有更多了解。”蕭鎏霜對他解釋道。

她前日聯系上當年葉家暗衛,他們卻不肯在绛雪樓見她,最後定下在京郊一處莊子相見。

蕭子垣有些不理解:“一個陳國丞相,夫人何必如此在意?”

溫如故看起來,并不比尹東來難對付。

“我總覺得,我曾經見過他。”蕭鎏霜皺着眉。“甚至,他認出了我并非葉栖凰。”

直覺告訴她,溫如故不除,必成大患。

蕭子垣見她如此,摟住她的肩,寬慰道:“夫人不要憂慮了,任他是誰,只要沒了性命,不就萬事皆休。”

他臉上的笑中透出一股濃濃的殺意,蕭鎏霜輕聲道:“是啊,管他是誰。”

窗外有鳥雀在枝頭叽叽喳喳,樹葉青翠茂密,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一地碎金,夏天已經到了。

淮河之上,懸挂着紗幕的畫舫行在水上,微風習習,柔婉的琴音從畫舫中流瀉,叫人沉醉。

風吹動紗幕,露出溫如故一張陰郁蒼白的臉。他斜倚在軟榻上,姿态慵懶,右手上還執着一尊酒盞,清冽的酒液盛在杯中,随水波一起蕩漾。

看不清面貌的女子伏在溫如故膝上,溫順如貓狗。溫如故撫着她的發,輕聲道:“做得好,做得很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高潮要到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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