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叢林裏的夜晚格外黑沉,幸而還有火光給人帶來安定和溫暖。
篝火上用樹枝串着幾條魚, 靳堯正在往上面撒鹽, 陳嘯然黏在他旁邊, 時不時哼唧兩聲:“好了沒有呀?好餓呀!”
靳堯把魚翻了個個兒,因為先前下河抓魚, 他的衣服也大半都濕了, 此刻他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線條流暢的肌肉在火光下随着他的動作舒展,看上去實在是賞心悅目。
陳嘯然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靳堯大臂上戳了戳,有彈性的硬實, 手感真好。
靳堯絲毫沒有被吃豆腐的自覺,他只是睨過去一眼:“你稍微坐遠一點,不嫌熱麽?”
陳嘯然紅着臉挪開了一點, 靳堯拿起一片葉子包好一條魚,最先遞給顧擎, 然後依次分發給所有人, 最後一點人頭, 少了一個:“許澤恩呢?”
大家都一愣:“咦?許董呢?”
這些個嘉賓一開始還真當許澤恩是來蹭活動的, 直到靳堯點名許澤恩第一個下懸崖許澤恩乖乖走過來,大家才恍然大悟, 這個小小隊伍裏的人心就更加澎湃糾結。
尤其是沈潛張競鋒他們幾個局外人,幾人在背後八卦的時候一合計,隊伍裏頭八個人, 有三個居然是奔着靳堯來的!
要說在座諸位哪一個拎出來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偶像明星,可在靳堯面前,大家都覺得自己的魅力不夠看!
這節目要是不帶剪輯實時轉播,只怕收視率要爆.炸!
“許澤恩?許澤恩!”靳堯對着對講機喊。
頻道裏面呲呲拉拉,沒有回音。
靳堯皺了眉,很是不耐煩地啧了一聲:“這人怎麽這麽多毛病!”
夜晚的雨林十分危險,他起身拍了拍褲腿:“你們先吃,我找他去。”
“我跟你一起去!”陳嘯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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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着吧你,瞎湊熱鬧!”靳堯頭也不回地走了,留着陳嘯然在原地跺腳。
許澤恩并沒有走遠,畢竟他再傻也曉得晚上不能在這種深山老林裏瞎轉,靳堯很快就在河邊找到了他,這人拿着個水壺,咕嚕嚕把水灌滿,又全都倒掉,再咕嚕嚕灌滿,再倒掉。
靳堯看了一會,忍不住撲哧笑了:“你在幹嘛?”
許澤恩轉過臉來,月色正好,映得他白皙如玉的臉龐上光華流轉,實在是容光盛世,靳堯擡手擋了下額,他能感覺到自己思維斷開了一拍,再開口時,嗓音略有些不自然:“你坐那幹嘛?吃飯了。”
許澤恩又背過身去,繼續咕嚕嚕灌水,倒掉,再灌,再倒。
靳堯走過去跟他蹲在同一塊石頭上:“你到底在幹嘛?”
“裝水啊,不你叫我裝的嗎。”
“那你裝滿再倒掉是幾個意思?”
“都說時光如水,一去不回頭,可你看這水,根本就是能倒回來的,時間也是能倒流的。”許澤恩煞有介事地說。
靳堯眨了眨眼,有些啼笑皆非:“你這個純粹是歪理,水不能倒流那是自然定律,不是你這種人為的倒來倒去……”
“時光真的可以倒流,你不相信嗎?”許澤恩認真地看着他。
“信信信信信,”靳堯敷衍道,“行了趕緊回去吃飯,然後早點睡覺,明天五點就得起……”
“你不信,”許澤恩又埋頭去灌水,“我以前跟你說過一次,你那時就不信,現在你也不會信。”
“你什麽時候……”
靳堯頓了頓,記憶裏許澤恩确實跟他說過時光倒流這個事,那時靳堯剛跟許澤恩從港城回京都,失明讓他很多時候神經過分緊繃,許澤恩的親近有時會讓他警惕抗拒,有一天許澤恩握着他的手,跟他說:
“靳堯,當年分手時候說的話,有許多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讓你做了許多事,但我從沒有存心傷害你……我現在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我講的每一句都是事實,我……你相信時光會倒流嗎……”
當時靳堯打斷他:“你不用講這麽冠冕堂皇的話,我既然跟你回來了,就無所謂過去的事,你別再費盡心機找理由,還越找越不成樣子。”
後來許澤恩沒有再說下去,那時候靳堯的眼睛已經失明,根本看不見許澤恩的眼睛裏滿是潮潤的淚水,當然也不會看到他那麽深重的無可奈何。
……
無稽的舊話重提,靳堯面色不悅:“許澤恩,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裏嗎?你總不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而是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來獲得原諒,可我已經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不分是非不問情由地支持你諒解你,這樣蹩腳荒唐的話我更不可能去相信!”
許澤恩垂眸不語,神色間無限委屈和哀怨,靳堯有一些煩躁:
“過去的事情我大部分都想起來了,你跟我之間所有的一切……我能理解你做過的選擇,但我不可能再接受,我對你也沒有以前的那種感情,這些話我本來想回去再說,但你現在扯開這個話頭,我們就一次講清,許澤恩,你回去吧,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你已經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如今你功成名就,許家更在你股掌之中,你要報仇也好,你要炫耀也好,你有你的通天坦途可走,何必再來擠我這獨木橋?”
許澤恩眼睫輕輕眨着,半天沒有回應,靳堯自覺把話都說清楚了,他站起身想要走,許澤恩卻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兩個人從光滑的石頭上翻身而下,同時跌入水中。
河面上翻起驚天的水花,靳堯先在水中穩住身形,許澤恩卻連嗆了好幾口水,靳堯氣急敗壞把他撈出水面,許澤恩卻撲過來把他緊緊抱住,熾熱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壓迫過來。
靳堯心中惱怒,又他媽來了!親你.媽了個逼啊!
他反手想推,卻在下一刻停住了手,許澤恩不是在吻他,許澤恩是在哭。
滴落在臉頰上的水珠既冷且熱,冷的是冰淩的河水,熱的是許澤恩的淚,這種山呼海嘯一般的哀傷讓靳堯整個人都愣住,以至于他伸出的手掌像是凝固在空氣中一樣完全推不出去。
被齧咬的明明是嘴唇,靳堯卻覺得心髒都被揪痛,許澤恩貼着他的嘴唇,一聲聲嗚咽從兩人的唇齒間流瀉,他整個人顫抖得如同海嘯中翻滾的枯葉,那樣沉重的悲涼山一樣壓下來,靳堯幾乎被完全打懵。
怎麽能有人,傷心絕望成這個模樣?
“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才能相信?”許澤恩呢喃着,抱着靳堯的雙臂不斷縮緊,那是足夠讓人窒息的力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從來沒有任何……什麽都沒有你重要,靳堯,我求的并不多,從來只有你一個……”
那低喃像是從喉骨的最深處挖掘而出,泣血一般,悲切凄楚,每個字都像是一只五指俱全的手伸進靳堯的心髒狠狠揪扯着他,“你想一想靳堯,如果我是虛情假意的,我圖什麽,這麽多年了,該達到的目的我都達到了,我現在這樣子是圖什麽啊……我只是想好好對你,我只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很多話我不知如何解釋,我想說給你聽,可你不信,你不信啊……”
靳堯有一種直覺,許澤恩說的,可能都是真的,這樣沉重的情緒,不可能是裝出來的,他緩緩伸出手,他覺得這一刻,自己是應該要抱住他的,應該給他一個……
“噗通——”
許澤恩話音戛然而止,他被狠狠推倒進了水裏,用最狼狽的姿勢倒栽蔥下去。
靳堯雙手環胸,月光下他的臉上籠着一層陰霾,漆黑的瞳孔沉沉盯着許澤恩,嘴角勾着嘲谑的笑:
“你還真是死性不改,滿口花言巧語!”靳堯提起許澤恩的衣領,再次把他重重摔進水裏,“你知不知道你這副虛情假意的樣子最讓人作嘔!”
許澤恩無力地垂了頭,主人格的靳堯會心軟也能講道理,但是第二人格的靳堯卻是油鹽不進的,他所有鼓脹飽滿的情緒都因為靳堯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瞬間湮滅,他慢慢從水裏爬起身,然而還不等他站起來,靳堯卻又是一腳踹中他的肩膀,再次把他踢倒進水裏。
許澤恩爬起來一次,靳堯就飛踹過去。
許澤恩一次次地爬,靳堯一次次地踹。
漫天銀白月色下,靳堯漸漸氣息不穩,許澤恩卻一次比一次從容,爬起得從容而倔強。
最後許澤恩終于晃晃悠悠站了起來,他劇烈地咳嗽着,口腔裏有濃重的血腥味,輕輕啐出一口血沫,他抹了抹嘴唇。
靳堯臉色鐵青,咬緊牙關盯着他。
“再踢啊,怎麽不踢了?”許澤恩笑了起來,那笑容極盡慘烈,蒼白羸弱得像個鬼,“我虛情假意?是啊,你只記得我虛情假意,那你記不記得自己也言而無信呢?你學了這一身本事,以前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過,如果你動我一根指頭,哪根指頭動的,你就剁了它!”
靳堯神情驟然轉為狠戾,他雙手扳着許澤恩的肩膀将他提起,又整個甩飛出去,許澤恩再站起時,那水流已經沒到了他的小.腹處。
激蕩的水波一圈圈漾開,嘩啦啦拍擊着岸邊的岩石,應和着河中兩人如擂鼓般轟鳴的心跳。
靳堯低吼:“你還有臉說這句話!許澤恩,你是想死嗎?”
許澤恩咧着嘴笑:“我怎麽沒臉說這句話?我有臉說每一句話!”
他的笑像哭一樣,難看得像一個神經質的病人,因為情緒太激動,他的雙手在水面上拍打出巨大的水花,“違背我們之間承諾的人從來不是我!我愛你勝于一切,可是你呢?你那些可笑的自尊,正義,公平,同情,愛憎分明……你那幼稚的三觀……一次又一次把我們拖入絕境的是你!”
靳堯狠狠用手背抽了一耳光過去,夜空之下他的瞳孔漆黑,眼白處卻滿布血絲,俊美的面孔猙獰,吼音氣急敗壞:“你還敢狡辯!”
他捏住許澤恩的下颌,然而盡管他此刻充滿了想捏碎對方下颌骨的沖動,手指卻無論如何使不出力,他狠狠把許澤恩甩進水裏,自己趟着水,走出好幾步,猛地踹出飛揚的水花,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打得有理,他淩亂地說道:
“……當初就是這樣,許延欽打你耳光,我沖過去打他耳光,你卻狠狠甩我耳光……就是這樣,你逼我承認自己是賊,明明我是護你你卻打我,你自己窩囊還要拖着我一起……”
許澤恩搖了搖頭,他的眼前有重重疊影在虛晃,仿佛有無數個靳堯在冷冷盯視着他,五髒六腑裏痙攣似的痛,有一柄銳器在他身體裏翻江倒海,到處都痛,痛得他冒火,痛得他眼花,痛得他幾欲崩潰。
他涉水而來,一步步走進靳堯,眼睛裏漸漸染上不顧一切的瘋狂的火焰:“我為什麽要逼你承認做賊?你如果不承認,會被鞭子抽得半死!我為什麽打你耳光?我不打你,許延欽就會打你,你連小命都保不住!”
腦海裏有無數重錘在敲擊,在粉碎,搖搖欲墜的神經被撕拉擰扯,尖銳的呼嘯聲在鼓噪震動着他的耳膜,每一個毛孔都在傳達着生不如死的痛苦,許澤恩的情緒如同山洪傾瀉:
“你什麽時候認真聽我說過話?我讓你離許承仕遠一點,我讓你別去招那只杜高!我讓你不要進主屋,我讓你不要對AK手軟!我讓你不要去許延欽面前晃,我讓你不要喝別人給的酒!你不聽,你什麽都不聽,吃了那麽多虧你都不聽……”
許澤恩像是全無神智,他說的所有話靳堯都聽不懂:
“好啊,你被AK活活打死,你才知道後悔了,你才知道要好好習武了,你才知道不能對敵人手軟了,你才知道你不想死了……可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是那麽蠢!那麽無知!你什麽都不懂,你只知道恨我!你讓我怎麽辦?老天要玩我你讓我怎麽辦?!”
許澤恩嘶吼着,撕心裂肺,摧肝折骨,他轟然跪入水中,抱住頭:
“靳堯!我不是生來就三頭六臂,那個時候,你讓我怎麽保護你?我拿什麽跟姜書鴻母子鬥?我只能讓你自己長大,我不能不先鏟除敵人……你說要離開,我也想離開,可是許崇謀,他從一開始選的就是我,只要我不死,我們永遠也別想離開……你一點時間都不給我……你不能這樣啊靳堯,你不能這樣對我……”
許澤恩重重地喘息,鮮血倒灌向肺腑,他瘋狂地咳嗽,像是要把所有的髒器都咳出來。
靳堯神情微微一動,他踩着水走上前,身後驀然傳來驚呼聲,六個明星聽到這邊的動靜都趕了過來,月光下他們最先看到的是許澤恩跪在河裏咳血不止的畫面,随後是靳堯一頭栽倒在水裏,驚起瓢潑的水花。
————
直升機的螺旋槳在頭頂上轟隆盤旋,飛機上下來許多穿着白大褂的人,許澤恩依然劇烈咳嗽着,醫生們把他團團圍住,診斷後确認是重毆導致的腹腔出血,必須住院治療。
許澤恩的眼睛穿過人群,盯着站在人群裏的顧擎。
顧擎走進來小聲說道:“放心吧,我會照顧他。”
“別……”許澤恩喘息,“別讓他……知道……”
“不會。”
直升機的聲音漸漸遠去,一衆明星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先前河邊發生了什麽,短短時間裏,一個重傷一個昏迷,而許澤恩和顧擎都堅持靳堯不需要治療,大家滿心疑惑,卻問不出口。
顧擎擺了擺手:“都休息吧,靳堯睡醒就會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啊,”陳嘯然不滿地咕哝,“叫了半天都醒不來,誰睡覺會那麽死啊?”
顧擎也不理他,兀自在靳堯旁邊鋪上自己的睡袋鑽進去,轉臉看到靳堯閉目沉睡的樣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靳堯在離開鐘燃醫院的時候,鑒于醫生的職責,鐘燃給他裝了一個高壓電流手環,遙控器在許澤恩那裏,如果他有攻擊性.行為,許澤恩只要按下遙控,靳堯就會暈厥,可顧擎看到許澤恩幾乎奄奄一息的樣子,那個人始終沒有按下遙控。
這邊夜闌人靜,那頭醫院裏人仰馬翻,司徒和陳璋都連夜趕了過來,許澤恩雖然不需要動手術,但是卻發起了高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靳堯又打老板了?”陳璋在病床邊走來走去,怎麽都想不通。
“靳堯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想來他也不是故意的。”司徒又擰了一塊毛巾給許澤恩換上。
“就算是失憶,也不能無緣無故打人啊,難道你沒發現最近老板身上的傷就沒好過,今天就更不得了,傷到了內髒,你看看老板的臉,這麽腫的印子……”
“行了,老板都不計較你計較什麽,你第一天在老板身邊做事嗎?”司徒沉下臉,“老板要是聽到你在說靳堯,他會不高興的。”
陳璋難過道:“靳堯怎麽能這麽狠,連我都知道,老板對他有多好……”
司徒嘆氣:“站在靳堯的角度上,當年老板要跟周四小姐訂婚,的确是很難諒解的吧……”
陳璋瞪大了眼睛:“可那只是老板跟周總商訂的計策,只有他訂婚老董事長才會拿出百分之三的海恩股份作為聘禮,再加上和宏時交換的百分之三,有了這百分之六,老板就能提前接管海恩,這是當時最有效率的辦法,就這百分之六,也是老板真金白銀跟周家兄妹買過來的,他當時所有身家都拿出來了……”
“理是這麽個理,但靳堯那個人眼睛裏揉不進沙子,而且這些個陰謀策略,從來是他最反感的……”
“老板要提前接管海恩還不是為了他?”陳璋不服氣,“老板那時候是鐵板釘釘的繼承人,又不是等不起,還不是為了靳堯才急着要提前掌權,他說靳堯藏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為了避開老董事長的眼線,連光明正大找醫生都不能……”
司徒也忍不住搖頭:“當年他們分手也是因為老董事長對靳堯起了殺心,靳堯身手再好,別人有心算無心,也難保他不出事啊,那時候EM剛問世,資本界人人看好,老板把整個恩堯都并入海恩,就是要老董事長放靳堯一條命,還保證再也不見他……”
“那他為什麽不解釋?”陳璋不由惱怒,“幾句話都能說清的事,老板為什麽不解釋?”
“解釋了啊,”司徒說,“不然你以為靳堯那時候失明為什麽還能在老板身邊待兩年?”
“那靳堯現在為什麽又這麽恨老板?就為了許周聯姻那事?要為這,靳堯可就太不懂事了,連我們都知道這婚是訂假的!”
陳璋又低頭看向許澤恩,忽然疑惑道:“老板怎麽在笑?”
司徒也看過去:“大概,他想到了什麽高興的事……”
許澤恩又見到了最初的他們。
一條狹窄的鵝卵石小道上,兩個孩童遠遠走過來,一個胖嘟嘟,一個粉嫩嫩,一前一後,搖搖晃晃地走着。
胖嘟嘟的小孩是靳堯,粉嫩嫩的那個是許澤恩。
靳堯跟在許澤恩的身後,嗚嗚哭着:“恩恩吶,恩恩吶……”
許澤恩忍受不了地轉過身,嘆一口氣:“哥哥啊,我只是去上課,下了課還是會跟你玩的。”
“那我……”靳堯抽噎着,“那我不能……一起上課嗎……”
“可是父親說要你去校場學武,秦師父說你根骨很好。”許澤恩無奈道,盡管他也不知道根骨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大人的話卻不得不聽。
“我不想學武……”靳堯打了個哭嗝,“會痛……”
許澤恩轉起了眼珠:“我也不想上課,老師會打手心,哥哥……我們一起裝病吧!”
兩個孩子自己爬進浴缸,放了大半缸的冷水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着。
“恩恩吶,”靳堯的牙齒直打架,“好冷啊!”
“我也是,”許澤恩也直抽鼻涕,“太冷了。”
浴缸的塞子被塞得很緊,再加上水壓,小孩子根本沒力氣□□。
他們決定爬出來,然而進缸容易出缸難,缸子裏的水沒到他們的小胸.脯,缸壁滑溜得根本踩不住腳,最後許澤恩蹲着,那水幾乎沒到了他小小的脖領子,他嘶着氣說道:“哥哥……你踩着我先出去……然後叫人……”
靳堯依言爬出了浴缸,他來不及穿其他的衣服,只裹上自己的小羽絨服套上小秋褲就跑了出去,他從小樓的二樓跑出去,見到人就拉:“恩恩在水裏,恩恩在水裏……”
一個園丁漠然地抽回手,一個女傭當做沒聽到,有扛着米袋的大叔從他身邊繞過去,靳堯一邊嗚嗚哭一邊滿園子轉着,可是沒有一個人跟着孩子回小樓。
許澤恩不知道自己在浴缸裏待了多久,他只是在極度的寒冷中一點一點地意識到,整個南湖莊園的人對他和靳堯懷有怎樣的敵意,那時候他并不明白這種針對從何而來,後來他被靳伯文從冷水裏抱出來的時候已經渾身滾燙。
在他發燒的時間裏,靳堯已經把他們為什麽會泡在冷水中的原因一五一十說給了當家主母姜書鴻聽,于是,他高燒甫退就被帶到了書房,他很久才能見一面的父親許崇謀正坐在書桌後看着他,而姜書鴻則是站在書桌前,對他笑得也十分溫婉。
許崇謀第一次把兒子抱到膝頭,和顏悅色地問:“告訴爸爸,你都喜歡些什麽東西?”
孩子有點受寵若驚,他睜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扳着小指頭奶聲奶氣地細數:“喜歡變形金剛,飛機,槍……”
他想了想,加了最後一句,“最喜歡哥哥。”
許崇謀向姜書鴻使了個眼色,姜書鴻走了出去,沒有多久,一個傭人把許澤恩喜歡的玩具都帶了進來,姜書鴻則領着靳堯進來。
靳堯先是笑嘻嘻對許澤恩扮了個鬼臉,兩個孩子互相看着對方樂呵呵笑。
姜書鴻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拿起飛機模型狠狠砸在地上!
小飛機的翅翼“啪嗒”一聲摔裂開來,兩個孩子都驚呆了。
姜書鴻再拿起那個變形金剛,這東西摔不壞,她就一個零件一個零件把變形金剛拆卸開,支離破碎之後丢到地上,然後是那把八音槍,被拆掉了電池,卸去了螺絲……
最後姜書鴻走到靳堯面前,靳堯完全不明白怎麽回事,只呆呆仰頭看着那個一向高貴美麗的太太目光森冷地盯着他。
許澤恩驀然發出一聲像是小獸掉入致命陷阱一般的凄厲慘叫,他在許崇謀的腿上拼命掙紮又哭又喊:“哥哥,哥哥——”
姜書鴻的右手緩緩舉起,靳堯呆呆仰着頭,許澤恩的尖叫幾乎要刺破書房的屋頂——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空曠的書房內響起,小小的孩子撲跌在地上,他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哭喊,他完全吓懵了。
許澤恩哭得幾乎要斷氣。
許崇謀揮揮手,傭人把吓傻到完全說不出話的靳堯抱了出去。
孩子驚天動地的哭聲裏,許崇謀的聲音緩緩響起:“從今天開始,你要做一個有用的人,喜歡的東西你要靠自己去争去搶,搶來争來了,你還得有能力去保護,否則你所有的一切,你喜歡的玩具會被毀掉,你喜歡的人會被帶走,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擁有。你明白嗎?許澤恩,我的兒子,你要記住今天,記住這種恥辱,記住失去的滋味,只有牢牢記住,你才會拼了命成為強者,才不會讓今天的歷史重演。”
那天晚上兩個小小的孩子抱在一起,靳堯後知後覺地哭着,他不知道太太為什麽要弄壞恩恩的玩具,更不知道太太為什麽要打他,他只是覺得臉上很疼,心裏很怕,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四仰八叉睡得呼嚕嚕。
即使放到十幾二十年後,靳堯大概都不能理解許太太砸飛機的意義,但是四歲的許澤恩卻心裏雪亮,正因為懂了,他才恐懼。
那些玩具碎了就碎了,總有更新更好的來取代,但是如果靳堯沒了,那就再也沒了,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靳堯。
許澤恩死命地抱着靳堯,用他瘦小無力的胳膊,那時靳堯要比他壯一圈,他根本環抱不過來,只能用一只胳膊摟着靳堯的脖子,一只胳膊最多圈到靳堯的小胖肚腩上,五只小小的手指捏緊了肚腩上的肉,靳堯在夢裏都疼得龇牙咧嘴。
那之後的許澤恩和靳堯開始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靳堯依然是那個沒心沒肺的胖嘟嘟,許澤恩卻每天按時上課,即使下了課,他也很少再陪着靳堯到處瘋玩。
彼時的許澤恩并沒有想得很長遠,他只是單純知道,自己裝病的行為激怒了父母,他還知道,如果他是一個沒用的人,就會保護不了自己喜歡的東西,而一個四歲孩童能掌握到的本領,無非就是用功讀書。
可是許澤恩錯了,他越是發奮,越是優秀,在幾個哥哥的眼裏他便越是可惡,他們拿他沒有辦法,然而他們有的是辦法欺負靳堯。
許澤恩只想着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靳堯,可是他哪裏能想到,歲月漫長,成長是那麽艱辛的一件事,靳堯根本等不及他來保護,就死掉了。
那晚南湖莊園宴客,靳堯傷痕累累地躺在那裏,圓潤潤的大眼睛無力而哀傷地看着他,晶瑩的眼淚一滴一滴往枕頭上滑落,他奄奄一息,卻還想擡手去摸許澤恩的臉,他說:“恩恩,我身上很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十五歲的許澤恩壓抑着洶湧的淚意,微笑着哄他,“等宴會結束了,醫生就會過來了,會給你治傷的,你才十五歲,你不會死的……”
“我好後悔呀,”靳堯哀哀泣道,“如果我再厲害一點,我就能打贏AK了……”
“我太懶了,我是所有人裏最差勁的一個……”
“只有你願意要我做保镖,可我誰都打不過……”
“恩恩呀,我好後悔呀……”
“那次AK受傷,我就該打斷他的腿,我放過了他,可他今天卻要殺我了……”
“我太笨了……”
十五歲的靳堯忏悔着自己得過且過庸庸碌碌的短暫人生,最後他只是不停不停地落淚,不停不停地喊着恩恩的名字:“……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
這十五年,唯有他們兩個相依為命,靳堯縱使有許多不争,但他對許澤恩确是死心塌地的好,南湖莊園是一座冰冷蒼涼的古墓,唯有靳堯是這個古墓裏唯一的溫暖。
許澤恩握着靳堯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他笑得淚流滿面:“你不用舍不得我,咱們說好的,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同年同月同日死,咱們說好的……”
許澤恩拿了一把剪刀,把床單剪成布條,然後給靳堯穿好衣服,把他綁在自己的後背上。
那天晚上大雪紛飛,許澤恩背着靳堯走出小樓的時候天邊正炸開大朵大朵绮麗的煙花,宴客廳那裏衣香鬓影花團錦簇,歡聲笑語傳出數裏之遠,許澤恩卻不能往那個方向去,他今晚試着闖過去很多次找醫生,都很快被攔下并且再押回小樓。
那個地方明亮璀璨如珍珠,裏面的人卻個個滿面髒污醜陋猙獰。
許澤恩一邊背着靳堯往大門的方向走,一邊不時回頭望,他想,若有朝一日我能回來,我要今天所有笑着的人,都跪在我的腳下哭。
我受過的屈辱,靳堯受過的折磨,我們流過的每一滴淚,我們淌下的每一滴血,我要你們所有人,加倍奉還!
大雪鋪滿山道,先前有人清過路,反而讓路面更濕滑難走,許澤恩深一腳淺一腳走在山道上,他能感覺到背上的靳堯越來越沉重,呼吸越來越微弱,他的心情卻變得很寧靜。
他想,愚蠢的人注定要付出代價,靳堯是,他也是。
在他一腳踏空跌下懸崖的那一刻,他睜大了眼睛,任漫天雪花飄落進他的眼裏,熱淚裹着霜花模糊了他的眼眶,他雙手向後反抱着靳堯,天與地之間像是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那時候的許澤恩是微笑着的。
……
許澤恩是被一陣嬰兒哭聲喚醒的,他腦中的第一個意識是,他沒有死?那靳堯呢?
他記得自己背着靳堯下山去找醫生,中途滑下了山崖,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白慘慘的醫院病房裏,靳堯呢?
下一刻許澤恩驚愕地發現自己無法坐起身,不,他的身體太奇怪了,他似乎連翻個身都沒有力氣,還有,為什麽一直有孩子在哭?
他吃力地轉過頭,一個胖乎乎的娃娃躺在他身邊,哭得震天響,許澤恩看着那個孩子标志性的光亮亮的大額頭,視線又轉移到娃娃的耳垂上,耳垂上一顆紅色的痣如丹砂一般鮮豔欲滴。
許澤恩驀然瞠大了眼,這是靳堯!
他和靳堯回到了剛出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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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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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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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