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素月一白
卻說何燕及盜了馬,仗着宗師撐腰,忽然有了骨氣,一臉大義凜然。
趙洵不與他分證,向小乙淡淡道:“那賀大幾時來?”
小乙連忙出門看觑,恰巧霍珍已帶了賀大,邁進廳來。
賀大見滿屋黑壓壓的人,也沒細看,只向堂中的趙洵抱拳行了一個禮,直剌剌道:“公子爺是富貴閑人,小的莊上卻還有許多雜事,公子爺有什麽話一次問遍了,小的也一次答盡了,豈不兩便?”
趙洵微微一笑,道:“這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賀大裝憨道:“公子爺事多,哪能樣樣都想到呢,自然是小的說話不明白,讓公子又生了疑窦。”
趙洵并不與他細說,向小乙道:“怎麽不請崔姑娘上前來。”
原來崔碧珠一直避在衆人後頭,此時才跟着小乙上前來。
賀大見她在此,有些疑惑,道:“你怎麽不辭而別,你娘親……”
崔碧珠一聽她娘親,登時掉下淚來。
飄瓦存了一段好心,起身道:“賀大先生,碧珠姑娘向小僧禀了些話,小僧口齒雖不伶俐,也能說個大概,若有不當之處,你且指教。”
賀大看眼前這個和尚,生得相貌脫俗,談吐又和煦,道:“豈敢,高僧但說無妨。”
這時圓智在門外伸長鴨脖似的探頭探腦,和尚朝他招手道:“圓智,我托給你的包袱呢?”
圓智笑嘻嘻要進門,逍遙樓的底下人也不攔他。
他懷裏捧着個包袱,進堂來,朝堂裏諸位行了禮,才将包袱遞給和尚。
阿沅看那萬字錦緞包袱,正是崔大娘之物。和尚将那包袱解開,請圓智捧給衆人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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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裏衆人都看清了,不過是一雙五寸長、沾了泥的繡花鞋。
賀大乍見得此物,臉色微變。
和尚笑道:“此物請崔姑娘認認。”
崔碧珠看了那鞋,心裏也明白,臉上愈發悲戚。
和尚道:“此事還須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白水村的葉寡婦在端午節雷雨夜,吊死在賀家門首。那時,崔大娘趁節下,來探望崔姑娘,也在賀家莊上。崔姑娘一片孝心,早給崔大娘做下一雙簇新的繡花鞋。崔姑娘,和尚說的,可有差池?”
崔碧珠點頭,咽聲道:“高僧說的不差。”
和尚道:“賀家老二賀瓒,本是揚州城刀筆吏,适時也在家中,沒想到遇上葉寡婦這樁人命官司,他要開脫自家的幹系,是而親手寫了狀詞,一句‘八尺門高,一女焉能獨缢?三更雨甚,兩足何以無泥?’,有如神來之筆——賀大先生,可有此事?”
賀家老大也不否認,道:“确有此事。”
和尚又向崔姑娘道:“那葉寡婦到底是自缢或是被人吊死,且不提,先說她腳下的繡花鞋,雨天泥道的,她又從白水村到七柳鎮來,豈有不髒的道理?是而官司打下來,只斷了一句‘移屍圖害’。移屍不移屍的,和尚也不曉得,但葉寡婦那鞋,确是被人換過!”
和尚一頓,廳裏衆人隐隐明白過來。
和尚指着圓智懷裏那雙繡花鞋,道:“這雙鞋并非崔寡婦的,而是當年葉寡婦腳上的。三年前,賀家老二心生一計。因這葉寡婦腳長五寸,賀家老二尋遍府上,正巧針工崔碧珠姑娘為母親崔大娘做下一雙鞋,長短相合,就暗中替換下來。至于葉寡婦腳上的舊鞋,賀家人叮囑崔姑娘或燒、或扔,不可留跡。但崔姑娘心下不安,存下那雙鞋,請崔大娘帶回了月塘鎮,是作個證物的意思。”
賀大聽了這一席話,物證也有、人證也有,三年前換鞋一節,無可抵賴。
他也不辯,慨然認道:“換鞋一事,确是我二弟的主意,但我們賀家不曾害人性命,為求避禍,才出此下策!”
賀大雖如此說,人心卻有些異議。
既是賀二撺掇,給葉寡婦換了新鞋。三年後,賀二卻不在家,兼着那崔寡婦的屍首是何燕及首告,他們賀家想故伎重施,卻不能了。
是而崔大娘腳下仍是舊鞋。
小乙道:“偏偏三年後的端午節,崔大娘一到你莊上,人就死了,旁人怎知不是你賀家殺人滅口?”
賀大口不能辯,繃着臉,不言語。
小乙又向崔碧珠道:“崔姑娘,你母親屍首未收,怎你一個人就回了月塘鎮?”
崔碧珠臉上滴下淚來,道:“奴白日趕一些活計,半夜回到房中,母親卻已不見,奴四處尋人,尋到門首,驟見母親的屍首高懸,手腳冰涼,人已不能救了!奴又驚又怕,不敢在賀家安身,是而冒着大雨,一路走山道,逃回月塘鎮。奴怕賀家人來尋,因而躲在遠親家裏,不敢出來見人。”
崔碧珠一番話,也算明白。
只是有個疏漏,阿沅要問,才開口道:“小泥鳅……”
不想,趙洵也正朗聲問了這三個字。
兩個人異口同聲,衆人詫異,都望着公子爺和沅姑娘。
小乙抿着嘴笑。
趙洵淡然自若,阿沅卻有些不自在,索性不說話。
何燕及湊趣,向飄瓦壓低聲道:“上回宗師托的什麽做媒之事,現在看來,上頭那一位,着實不錯。”
他起了興頭,說得有眉有眼,道:“若成事了,我就是再盜他們府上幾匹馬,也不過是打賞媒人的喜錢,九牛一毛而矣。”
阿沅臉上更熱,要發作,又礙着人多,只能低下頭去。
飄瓦含笑,本也想打趣幾句,看一眼阿沅,一則怕她惱,二則怕撓着財主趙公子的逆鱗,只好一臉正經,替二人向那崔碧珠問道:“你既要逃命,怎麽不帶着你弟弟小泥鳅?”
崔碧珠驀然聽得這句,疑道:“我不曾見着我弟弟,他幾時來了七柳鎮?”
“你與你母親相見時,不曾見着小泥鳅?”飄瓦問道。
“我母親來莊上時,并不曾帶着他。”崔碧珠道。
飄瓦道:“你母親來七柳鎮,走的是山道,你弟弟小泥鳅卻是搭了一個驢車,從官道上追來的,兩個并不是一路。”
賀大此時道:“那小泥鳅确在本莊,我曾瞧見他與阿拙在房裏玩耍。”
崔碧珠一臉驚惶,賀大冷笑道:“我賀大從不要挾人,衆人都在此,霍珍兄弟也圍了我的莊子,不妨進莊去尋,小泥鳅一個孩子家家,躲在哪兒玩耍也是不定的。”
趙洵聽了這句,向霍珍點頭。
霍珍會意,即要帶人搜查賀家莊。
阿沅想起白水村裏烏頭的屍首,起身又道了一句:“你若瞧見四尺長的白布包裹……”
霍珍不解,才要問,趙洵道:“你搜時,一處都不可漏了,尤其是那屋頂避潮的隔板。”
霍珍遵命,帶着人,大步去了。
崔碧珠想着小泥鳅的安危,坐立不安。
賀大也有些心虛,暗忖,三年前,自家新鞋換舊鞋,掩下葉寡婦的人命官司,本就可疑,新下又死了崔寡婦,人證崔碧珠、物證繡花鞋都齊了,若是送到公堂,百口莫辯。
等候的片刻,小乙換了一爐百合香,又換了一套新茶。
趙洵也有些閑心,向那何燕及道:“盜馬一事……”
“公子有了裁斷?”
趙洵道:“你畫一幅駿馬圖來,我瞧瞧神韻,若沒有敷衍,盜馬一事,我便不追究了。”
何燕及一聽,笑着起身,道:“公子慷慨,在下三日內就送這駿馬圖來!”
阿沅望一眼趙洵,她雖不言語,心下卻也明白。
世上像他這樣的人,不多。
半日,午時已過,霍珍這才帶着人馬回來了。
他身後兩個伴當,各捧着一個四尺長的白布包裹,立在庭下。
阿沅起身走到庭下,正要徒手去解,卻被緊跟來的趙洵握住手腕,不讓她妄動。
小乙此時取了剪子,剪開白布,只見兩具屍首,一具幹癟,一具卻是新死。
衆人都從廳裏走到庭中,站在階上看。
崔碧珠一見那屍首,哭出聲兒來。
原來,那具幹癟的童屍,正是小泥鳅。
而賀大看另一具新死的屍首,像是他心愛的小兒阿拙,只是不信,定睛一瞧,準了,如遭電掣。
他喃喃不清道:“我出門時,阿拙還在院裏與丫環玩耍,怎麽……”
趙洵瞧明白了,冷聲喝道:“霍珍,那賀家可圍得住?”
霍珍忙禀道:“包管圍得鐵桶似的,插翅難飛。”
趙洵正要去拿人。
秦花娘、樂放帶了人馬匆匆回來。
秦花娘近前,向公子禀道:“那天下門段璋,帶了銅蓮子呂雲霄、血蝴蝶常玉、鐵琵琶鄭妥娘,還有好些人馬,走通了山道,往賀家莊安身去了。”
樂放道:“我與花娘見他帶的都是天下門數一數二的高手,不敢獨斷,咐咐撤走了賀家莊的看守人馬。公子看此事如何裁處?”
趙洵冷笑道:“人都來了,難道還避而不見?”
逍遙樓衆人一聽,稱了心,紛紛備馬,一齊都要往賀家莊去。
和尚本不是愛惹事的,但看此事,已死了兩個孀婦、三個幼童,這真魔定是要降的。
何燕及本就是愛湊熱鬧的,邊磕瓜子,邊道:“我也去瞧瞧!”
而阿沅聽見段璋的名字,臉色冷冷,思忖着此人既來了,她正好瞧瞧,到底是何樣的人?
是而一行人都向賀家莊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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