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升溫

周憶之聽見房門被“咔擦”一聲輕輕關上的聲音, 悶悶地笑出了聲。她拿着哥哥送來的男士沐浴露,往手心擠出一團柔軟的松木味道的泡沫,撥開濕漉漉的黑發, 抹在肩膀上。

溫暖的熱水順着鎖骨往下流淌。她好心情地眯了眯眼睛,回味着哥哥剛才的倉促,甚至忍不住哼起了歌。

洗完澡後,周憶之戴着發帽,裹着浴袍出來,房間裏開了暖氣, 暖融融的很舒适。周憶之擦幹頭發, 在書桌前坐下, 打算複習一下功課, 以免接下來的月考自己的成績滑落太多。

就在這時, 她忽然瞥見書桌左上角立着的性冷淡風格的日歷。上面畫了個圈, 将明天圈了起來。

周憶之乍一看完全記不起來明天是什麽重要日子,竟然值得自己在日歷上标記起來,便将豎着的日歷拿起來, 仔細看了看, 只見下面竟然還有一行字。

周憶之這才恍然地想起來了, 是了, 這是大半個月之前的自己寫的,那時候自己還沒重生。

大半個月前的她還不知道自己被叢游和他那群哥們兒拿來打賭,雖然并不喜歡叢游,但是被那樣高調地追了一個月, 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打動了幾分。于是, 大半個月前的自己提前在日歷上将這個日子圈起來,免得到時候忘了叢游的生日。

如果後來沒有發生那些事的話, 上一世的她可能明天真的就去參加叢游的生日宴會了――然後,事情會往哪個方向發展全都說不定,但被全校同學笑話肯定是跑不了了。

這樣想着,周憶之有點嫌棄地看了眼日歷上的日期,從抽屜中抽出一支紅筆,将圈起來的日期和字跡全都給塗掉了。

……

翌日是周日,天上難得白雲散開,陽光傾瀉下來,是個大好的晴天。

周憶之縮在幹燥舒适的被窩裏,打算睡個懶覺,大約是知道她有睡懶覺的習慣,所以管家和哥哥都沒來叫她起床。

然而,十五分鐘後,被她随手丢在枕頭旁邊的手機卻震動個不停。

周憶之不耐煩地睜開眼。

這一世剛重生回來後,她就已經将叢游的手機號和微信等聯絡方式全都拉黑删除了個幹淨。

但今天是叢游生日,他大約是實在不甘心,便想着法子提醒自己,于是讓學校裏其他一些有她聯系方式的同學給她發來了短信,隐晦地提醒她,晚上八點,珊瑚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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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憶之掃了一眼,直接将手機關了機。

但這下,她也睡不着了,手背蓋在眼睛上眯了會兒,實在沒辦法重新進入夢鄉,便索性從床上爬了起來。

周憶之下樓吃早飯時,薛昔已經吃過了,何姨重新準備早點給周憶之端下來,周憶之便坐到餐桌前,一邊吃早飯一邊朝着落地窗外的花園看去。

鵝卵石小路上鋪了一些落葉,管家正在打掃這些落葉。

前幾天周家的園林師給花園裏送來了一些深秋的花卉,包括月季、木槿等,管家腰腿不好,哥哥正在外面幫他修剪花枝。

落地窗外的少年穿着黑色衣服,唯獨皮膚白得晃眼,高高大大地站在那裏,袖子微微挽起來,俯身收拾起花枝幹脆利落。

周憶之忍不住咬着油條,一邊目不轉睛看着。

不過她很快注意到,哥哥微微垂着的眼睑下怎麽有一些不易察覺的青,像是昨晚沒睡好一樣?

昨天一塊兒去做蛋糕,很累,玩得也很開心,她洗完熱水澡之後,很快就進入了香甜的夢想,怎麽哥哥卻像是一整晚輾轉反側沒能睡着一樣?

周憶之不禁懷疑是不是哥哥房間裏的床上用品不太舒适。

她一邊思考着待會兒要不要和管家說一下,讓他給薛昔房間換新的枕頭,一邊慢慢地吃完了早飯。

周憶之吃着早飯,花園裏的薛昔心緒沉沉,無意識地将手中的月季一不小心紮入了手中,微微的刺痛感傳來,他才皺了皺眉,随意将手指上的血珠揩掉。

他走過去,将修剪好的橫木枝節丢進一旁的垃圾桶,忍不住擡眸,朝着落地窗餐廳那邊的周憶之看了眼。

她還在埋頭喝粥,只露了一小截白皙的側臉。

薛昔抿起唇,漆黑眼睫半垂,心不在焉地繼續回到剛才的位置修剪。

轉身時肩胛骨透出幾分燥意。

日期上标的記號就是今天,叢游的生日宴會晚上八點,他也收到了別的同學發來的消息,不知道她會什麽時候前去。

……

周憶之吃完早飯後,和外面的管家還有薛昔打了聲招呼,就上樓去練鋼琴去了。

平時周末如果他倆不出去的話,都會默契地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周憶之會練會兒鋼琴或是去上輔導班,而薛昔要麽去醫院要麽待在房間裏做他自己的事情。

但是周憶之練了兩小時鋼琴下來後,卻發現――

少年還在花園裏頭悶不做聲地剪着花枝。

花枝已經剪完了,他蹲在那裏拔草。指尖微微沾了泥土,但是手掌卻幹淨。

怎麽回事,花園裏有這麽多事情要幹嗎?!

吃完中飯之後,周憶之以為哥哥要按照他的作息,上樓回房間去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哥哥不是待在花園,就是待在客廳。

他居然走到沙發處,拿起上次自己欲蓋彌彰翻看的雜志看了起來。

總之,他一直待在樓下靠近大門的位置。

周憶之心中深深地感覺到奇怪,上樓前忍不住頓住腳步,側頭問:“哥,我先回房間午休了,你今天――你沒什麽事嗎?”

沙發上的少年一雙手已經洗幹淨了,修長指骨正握着雜志。

聞言,微微一頓,擡起阖黑的眸子朝她看來,道:“唔,我在這裏看會兒書。”

周憶之覺得今天的哥哥哪裏怪怪的,但是卻又說不上來,于是只好摸了摸脖子,繼續朝樓上走去。

但剛走了兩步,哥哥卻又叫住了她。

薛昔欲言又止,也問了一句:“你今天沒有什麽事嗎?”

“沒有啊。”周憶之道。

在她說完這話後,哥哥緊緊攥着雜志的手指仿佛松了兩分,神色也放松了些許,他點了點頭,垂下眼睛,繼續去看書。

但周憶之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之前定的一些衣服被送過來了,哥哥你幫我挑一挑哪件好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神色還稍稍放松的哥哥立刻狠狠攥着雜志。

他抿着唇,半天才道:“好。”

周憶之隐約感覺今天的哥哥情緒似乎有些低沉,但她也瞧不出來什麽異樣,只以為是他昨天晚上沒睡好的緣故。

于是上了樓之後就對正在打掃卧室衛生的何姨說了下,讓她幫忙把自己和哥哥房間的被子曬一曬,剛好太陽出來了。

然後周憶之就打開試衣間,将還未拆開的一些高定拿出來試穿。

她心潮澎湃地想着,等哥哥挑一件他覺得她穿起來最好看的,到了哥哥生日那天就穿那件!

片刻後,薛昔上了樓。

周憶之已經換好了第一件,是一件寶石綠色的宴會禮服長裙,絲綢的質地将少女姣好的身材緊緊包裹起來,雖然尚未完全成熟,但卻猶如風中的花骨朵,帶着幾分含苞待放的清冷。

後背處镂空了一大片,露出牛奶般光滑的皮膚和漂亮的蝴蝶脊骨。

周憶之将烏黑長發挽起來,站在鏡子前,非常滿意地瞧着自己。

随即扭頭看向哥哥:“這件怎麽樣?”

少年眸中晦暗。沉默片刻,卻搖了搖頭。

“哥,你覺得不好看?!”周憶之不可思議。

薛昔扭開了頭,垂下眼眸,竭力掩飾住自己的情緒,違心地道:“似乎有些過于成熟了。”

周憶之被潑了盆冷水,琢磨着哥哥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妖豔賤貨型,于是又進了試衣間。

片刻後,她換了一件純白色的短裙出來。

雪白的顏色很是清純,微微上揚的裙角很好地襯托出少女修長飽滿的兩條大腿,再加上她披散的五黑長發,整個人即便不多加什麽裝飾,也足以吸睛。

周憶之自信地朝門口的少年看去,咳了咳:“這件呢?!”

穿這件生日那天和哥哥一塊兒去玩,絕對完美!

周憶之見哥哥的視線倉促地從自己身上移開,得意地覺得這件應該非常符合哥哥的口味了,于是揚起嘴角,剛要說話――

卻聽少年喉結動了動,道:“一般。”

周憶之:…………

??

這還一般?!我看哥哥你去出家算了!

周憶之沒好氣地瞪了門口高大的少年一眼,扭頭進試衣間繼續換,她覺得自己真是摸不準十六歲時期的少年哥哥的口味,但是這個年紀的少年或許會喜歡女孩子穿得清爽一點?

這樣想着,周憶之又換了種風格,穿着寬松的設計感非常強的白襯衣與淺色的牛仔褲走了出來。

她長發紮成馬尾,清爽利落,牛仔褲包臀,勾勒出姣好的少女的曲線。

哥哥看了眼她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宛如粽子,終于說了句:“還行。”

周憶之:……

只是還行?

周憶之忍不住了,問:“哥,你覺得你們男生到底喜歡什麽樣子的?”

哥哥看着她,思忖半晌。

就在周憶之以為哥哥要給出什麽有用的建議的時候,忽然聽到哥哥道:“穿校服吧。”

穿校服吧。

穿校服吧。

這四個字在周憶之耳畔猶如魔音灌耳。

她:……

哥哥垂着眸子看着她,英挺的眉梢微微蹙着,似乎是十分認真誠懇地給出建議:“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

周憶之聽見自己的內心“啪啦”一聲碎了,哥哥認為自己該穿校服,難不成是還沒将自己當成女孩子,而僅僅只是當成妹妹之類的晚輩?有誰會建議別人出去約會穿校服的啊?!

周憶之氣成河豚,一時之間簡直不想和少年說話,她把快步走到門口把哥哥趕了出去,然後回到試衣間換衣服。

薛昔立在她房間門口,擡起手要敲門,但默然片刻,還是垂了下去,他心中不由自主升騰起一股燥意――

她真的要穿那麽好看,去參加那小子的生日聚會麽?

妒忌忽然爬上他的每一個細胞。

……

上一世的周憶之還真不知道,和哥哥熟了以後,他居然那麽會埋汰人,自己試穿了這麽多件好看的,他居然一件都看不上。

周憶之郁悶得直罵薛昔是和尚,在試衣間換完衣服,她也出了一身汗,便去浴室洗了個澡。

忽然有點困,幹脆爬上床睡了一覺。

這一覺,就睡到了晚上七點多。

她穿着睡衣下樓。

本以為這會兒只有何姨在客廳了,但沒想到客廳的電視機開着,哥哥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周憶之忍不住走了過去,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哥哥幾乎從來都不看電視,也很少在客廳待,今天是怎麽了?

周憶之忽然想起來自己身上還帶着些許哥哥的沐浴露的香氣,頓時逗弄之心陡生,她走了過去,一聲不吭地拿起茶幾上的一袋子零食,緊緊靠着沙發上的少年坐了下來。

沙發微微陷下去的那一瞬,她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少年身體緊繃了起來。

“你在看什麽?哥。”周憶之扭頭問道。

電視上這放的不是廣告嗎?

“有那麽好看嗎?”

可少年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電視,只是眸子裏的神色比早上的時候更加沉郁了幾分。

他默然了片刻,垂下漆黑眸子,喉嚨發幹,有些艱難地開了口,問:“你還不出門嗎?”

周憶之有些不解,十分散漫慵懶地靠在他肩膀上,拿起零食拆開包裝,閑閑地問:“我為什麽要出門?”

“你――”哥哥似乎有些訝然,猛然側頭來看她。

周憶之因為跟沒有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所以他一側頭,臉頰便猝不及防擦過周憶之的頭發。

少女柔軟的頭發帶着沐浴後的清香,是一種好聞的松木的氣息。

“我怎麽了?”周憶之一頭霧水地問:“我還穿着睡衣,都快八點了還能去哪裏?”

哥哥的呼吸似乎凝住了。

原來不去叢游的生日宴會嗎?那麽,日歷上标記出來的日期,也僅僅是一個标記而已。這樣看來,生日蛋糕也不是為了叢游做的。

或許,只是她突然想學會做蛋糕了呢?

總之,不是為了那小子,壓在心頭一天一夜的大石忽然便挪開了。

薛昔血液竄到頭頂,定定地看了周憶之半晌。

接着,他眸子裏一整天的沉郁忽然一掃而空。

他沉默片刻,扭開頭去,抿了抿唇,眼角眉梢似乎有了鮮活的神情。

周憶之看着他:“哥,你笑什麽?”

薛昔淡定道:“我沒笑,你看錯了,看電視。”

周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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