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升溫

冬至, 周一氣溫一夜之間降至幾度,翌日周憶之起床的時候,何姨從她衣櫥間裏拎出厚的羊絨大衣和圍巾, 挂在玄關處,讓她上學之前穿上。

周憶之發呆地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裏留戀了會兒才起來,磨磨蹭蹭刷完牙,下樓去吃早飯時,見到哥哥也換上了厚的衣服。

他今天穿着黑色大衣,愈發襯得皮膚白皙冷淡。

灰蒙蒙的天, 落地窗外凝結了一層白霜, 他仰頭看她從樓梯上下來, 眉眼清隽, 分明是英俊到有些冷清的長相, 但不知道是不是清晨光線柔和的緣故, 少年站在那裏看起來像是堅冰初融。

周憶之昨天晚上又做了有關于上一世的噩夢,心裏充斥着強烈的痛徹心扉感和無法挽回感。但是一大清早看到哥哥就在那裏,心情就好了起來。她忍不住快步走到少年面前, 仰起頭漾起一個笑容:“早!”

盡管這段日子以來, 兩人已經猶如正常親人、朋友般相處, 但是猝不及防得到她一個元氣滿滿的“早”, 薛昔還是心中一暖。

他垂眸看她,見她笑容洋溢,眼睛忽閃,下意識想要擡手, 揉一下她的腦袋, 但是手擡到一半,忽而又垂了下去, 對她道:“快去吃飯。”

周憶之察覺了哥哥的動作,頓時喜不自勝,在她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哥哥已經開始想摸她腦袋了?是不是意味着少年時期的哥哥已經開始覺得她可愛了?!

這難道不是很大的進展嗎?!

她登時激動地握住薛昔垂到一半的手,耍無賴似的将腦袋湊過去:“那什麽……哥,你想揉就揉,不要忍着。”

薛昔一愣,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又說了句:“快去吃飯吧。”

“好。”周憶之無法控制嘴角的上揚,轉身去餐桌邊上吃早飯了,往嘴裏塞了兩口粥,她視線還盯着薛昔:“你別着急啊,等等我。”

薛昔道:“不着急,你慢點吃。”

他俯下身去換鞋,掩飾性地後退一步,讓玄關擋住自己的神情。少年人不自在地将鞋帶系緊,耳根被玄關處未關上的大門吹進來的寒風凍得有些紅了。

周憶之沒有去叢游的生日,關機了一整天,等再度開機的時候,手機裏就有很多短信和未接來電進來。

這一世的叢游好像比上一世要執着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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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憶之分析了下原因,大概是因為上一世,哥哥揍他之前,自己沒有對他說那些狠話,導致他覺得――不是他追不上,而是他不想追了,快要到手的高嶺之花變得索然無味。可這一世,自己用厭惡的眼神看着他,反而讓他受不了了。

說什麽喜歡,其實這個年紀的男生根本不懂得喜歡,只是骨子裏的争強好勝在作祟罷了。

叢游其實也沒做過什麽壞事,雖然不知輕重,有點傷害到上一世的自己,但是以重生回來後的周憶之的視角來看,這種十六七歲的少年就是個鐵憨憨,也不是什麽不可原諒的人。

周憶之如果繼續對他冷若冰霜,他說不定會追得更加起勁,甚至死死糾纏,與其如此,倒不如找個機會說開。

重來一世,周憶之實在不想将多餘的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了。她看着手機收件箱裏的一大堆消息,只想盡快解決此事。

因此這天放學後,看着被自己拉黑的叢游用別人的手機發來的短信,她回了一個好。

她也沒瞞着薛昔,最後一節課下課之後,走到薛昔面前,和他說了這件事:“我放學後有點事,哥哥你自己先回家,我和李叔說了,車子就在學校外。”

下課鈴已經響了,少年正立在座位上,将課本和作業往書包裏放,其中夾雜着還有一些資料,周憶之忍不住朝着哥哥最近正在看的那些厚厚的資料瞅了眼,資料上一片看不懂的名詞,她上一世沒有在意過,但是難不成高中時哥哥就已經開始研究起醫學上的內容了嗎?

聞言,薛昔收拾書包的手微微一頓,剛要問什麽事,但周憶之已經十分乖巧地自己解釋了。

周圍還有很多班上的同學沒有走,她手指扣在哥哥的桌子上,微微向前俯身,小聲道:“這幾天叢游一直沒死心,纏着我吃飯,我就答應了……”

本來想說後半句的,但周憶之卻停了下來,觀察着哥哥的表情。

薛昔微微垂眸,漆黑視線落在周憶之臉上定了半晌,像是想說什麽,薄唇動了動。

周憶之期待地看着他。

卻見哥哥沉默半晌,又繼續收拾起了書包,他手指将書包拉鏈拉上時,指骨無意識地有些用力。

随後他将書包扔到一邊肩膀上,對周憶之點了點頭,輕輕地道:“不要回來太晚了,讓李叔等你,我乘公交車回去就好。”

周憶之:……

就這?!哥哥你要說的就這?

周憶之心中郁卒不已,少年時期的哥哥是真的不開竅,聽見自己和叢游出去吃飯,難道一點醋都不會吃嗎?他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喜歡自己?周憶之咬着牙站在原地,不禁試圖去回想上一世的一些蛛絲馬跡……

是大學時期給自己送痛經藥的那次?還是那年冬天自己心不甘情不願地和他一塊兒在院子裏埋雪人的那次?思來想去,周憶之都完全回憶不起來上一世哥哥到底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如果能夠回憶起來的話,直接将讓他動心的那一瞬間重演就好了,可問題偏偏就在于,上一世她對哥哥實在太不關注了……

周憶之原本打算說出口的“我是去和叢游說清楚我不喜歡他”忽然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對着哥哥說出口了――哥哥還不喜歡自己,對自己還只是像對待妹妹一樣,說不說也沒什麽所謂了。說了反而還顯得很刻意。

這倒不是她能不能主動對哥哥告白的問題,而是在這一世的哥哥的眼中,自己還僅僅只是一個故人世交家的妹妹,雖然親切,但是目前毫無心動的感覺。

她了解哥哥的性格,雖然看起來溫和,但其實有些疏離。上一世大學裏哥哥經常來找自己,而自己拒之不見。哥哥長得那麽帥,又是醫學院的高材生,很難有女生不心動,于是周憶之同寝的那個女生表白了。

周憶之那天親眼見到一向溫和的哥哥有多冷淡。

現在也是一樣,如果一旦将自己的心思捅破給他,他又不喜歡自己,以後待在周家,該有多尴尬。

周憶之努力掩飾自己的郁悶,對哥哥道:“好,我吃完飯就回家了。”

薛昔看着她,點了點頭,心底卻無意識地翻騰起幾分躁意。

傍晚時分,天色暗得很快,放學後的學校充滿了青春活力,喧鬧一片。薛昔拎着書包走出學校大門,他長腿一向大步流星,此時卻走得有幾分慢,他擰着眉,朝着學校外的飯店一條街看了眼。

班上的班長見他朝着公交車站走去,三步并作兩步朝他追過去,問:“薛昔,今天沒和周憶之一道回家嗎?咱倆順路,要不一塊兒,剛好可以聊聊冬季運動會的事情,班上的籃球隊――”

話還沒說完,薛昔褲兜裏的手機震動一下,薛昔對班長說了聲“抱歉”,從褲兜裏摸出手機來。

發件人的號碼他沒有存,不過看內容也知道是誰了。

“哥!求救!之之肯和我吃飯了,你知道她喜歡吃的都有什麽嗎,我得點些她愛吃的啊!不然她對我印象更糟糕了!――叢游。”

叢游這小子自來熟,包括他在內學校的人都把薛昔當成周憶之的遠房哥哥了,他竟然還真的抱着拉攏讨好薛昔的想法,一口一個“哥”,找薛昔打聽周憶之的喜好。

薛昔蹙眉盯着手機屏幕。

班長莫名覺得身邊的人有些低氣壓。薛昔一向待人溫和,但此時一張俊臉上面無表情而又顯得心煩意亂,他忽然一聲不吭将手機丢回了褲兜,拎着書包朝着飯店那條街走去。

班長還想說點什麽,但薛昔走得很快,背影透着一股子惱火,很快就消失掉了。

薛昔沒去公交車站,沒回家,而是忍不住朝着周憶之和叢游吃飯的那條街走去。

走到了街上,他在一處書店門口停下來。

少年個高腿長,穿着校服氣質出衆,書店老板忍不住招呼他:“進來瞧瞧呀。”

“抱歉,我等人,可以讓我在這裏等一會兒嗎?”薛昔回過頭道了句。

書店老板忙道:“你随意!”眼看着這男生在他店門口站了一會兒,那邊就有好幾個從學校裏出來的小姑娘看過來了,書店老板喜不自勝。

薛昔不在說話,将書包扔在一邊的椅子上,低下頭去飛快發短信。

“在哪兒?”

叢游回複:“川菜館啊,之之喜歡吃辣這一點我還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麽忌口,哥你快點,我們快點菜了。”

川菜館,薛昔擰着眉看去,發現這條街上就只有一家川菜館,應該是那裏沒錯了。他腳步不由主地朝着那邊走,但邁出兩步,卻又頓住。他攥緊了手機,有些心煩意亂地重新回到書店門口,看了眼外面昏沉沉的天,他垂着頭看手機,叫人看不清神情,只是晦暗不清。

個子高挑颀長的少年立在這裏,身影透着一股濃濃的無處發洩的,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的混亂情緒。

他能以什麽立場幹擾她的初戀?一個世交家哥哥的立場,一個寄人籬下的窮人的立場?還是一個明知道漂亮的玻璃珠高不可攀卻仍然想要攥在手裏的貪婪少年的立場?

這一世她好不容易已經不排斥他了,如果他表露出他那些肮髒的占有欲的話,她會不會立刻又退避三舍?

薛昔沉了沉神情。

好半晌,他還是給叢游發過去:“她喜歡辣,但是不要太辣了,否則她腸胃會不舒服。不要點香菜,不要魚,太腥,除此之外不要和杏仁有關的東西,她過敏。”

薛昔将周憶之的飲食禁忌熟記于心,上一世周憶之因為排斥他,經常在外面吃飯,但她自己又不注意愛護自己的身體,以至于大學的時候經常胃疼。薛昔不得不給她身邊的那些朋友挨個發短信,讓她們注意不要讓她碰她不能吃的。

發完這條短信,薛昔垂下手機,等在書店裏,在落地玻璃窗前找了個能看到對面川菜館的位置坐下。他拿了本書,不過手指有些發白,一頁未翻。

叢游沒等來周憶之來自己的生日宴會,失望至極,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道歉也道了,死纏爛打也死纏爛打過了,周憶之硬是不為所動。

所以當周憶之回複了短信,說放學後見面說,他簡直有點受寵若驚,還沒放學,就提前翹課回了一趟自家別墅,換了一身行頭,往頭上抹了發膠,風流倜傥春風得意再度回到學校。

這一次他學乖了,也沒和朋友們吹牛逼,自個兒去了約定的地點,提前準備了表白的東西。

就是周憶之答應見面并且定下的地點實在是太簡約派了,川菜館裏頭辣氣熏天,絲毫沒有情調,叢游本來是打算帶她去西餐廳的,還定了小提琴,但見她提出這裏,就近學校,他也只好答應了。

周憶之還沒來,叢游難得感受到了幾絲緊張,一邊瘋狂給周憶之的哥哥以及袁枚等周憶之同班好友發短信,打聽周憶之的喜好,一邊慫包地等待着。

沒一會兒,穿着米白色大衣,圍着純黑色圍巾的少女推門進來了。

叢游立馬站起來:“之之,坐!”

周憶之坐下來,等着他點完菜,然後沉默不語地吃了幾口。

見到叢游點的菜,居然八/九不離十全是自己的喜好,周憶之挑了挑眉,有些詫異。她看得出來這二世祖居然還真的有幾分用心了。但是誰告訴他自己的喜好的?總不可能是管家告訴的吧?

周憶之擡頭看了叢游一眼,叢游停住喋喋不休,對她笑道:“看出來我是認真的了吧?打賭的事情就此揭過好不好?”

“好。”周憶之道,但沒等叢游驚喜,她又道:“但揭過了,我也不喜歡你。”

“為什麽呀?”叢游傻眼了,忍了忍,有點急躁地問:“在你不知道打賭的事情之前,你對我态度――”

“我有喜歡的人了。”周憶之淡定地喝了口湯,不得不說,這家店的味道很不錯。

叢游舒了口氣,他根本不信,只覺得周憶之在想辦法诓騙他。周憶之對身邊的男生都很冷淡,怎麽可能就突然有喜歡的人了,她這種性子,也不可能狂熱追星什麽的,這不是在哄騙他嗎?

他還要說什麽,周憶之又給了他一擊:“所以別發短信,別再讓你身邊的那幫人來找我,不然我要去警局報騷擾了。”

叢游:“……”

這句話比什麽都傷人,叢游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連筷子也沒心思動,眼睜睜看着周憶之吃了幾口――她似乎也沒什麽胃口,簡單吃了一點,起身便要走。叢游不禁道:“我也是用了心的,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特意點了什麽菜,你不多吃兩口?”

周憶之本來就有些奇怪叢游是問誰,問出來了自己的飲食習慣的。她在班上也就和袁枚親近一點,但是她又不在食堂吃飯,袁枚也不知道她平時對什麽有禁忌。管家倒是見過叢游幾次,出于對自己身體的顧慮,管家是有可能告訴叢游的。

但是周憶之心裏卻隐隐有一個令人生氣的猜測,她忍不住回過頭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什麽不能吃什麽?”

叢游沒能反應過來她這句話為什麽帶着怒氣,愣了下,回答道:“我問了你哥哥,他上次揍了我,但是我已經私底下道歉了――”

話還沒說完,周憶之關門走了。

周憶之從川菜館樓上下來,迎面來一陣寒風,将她頭發吹得飛舞,她一邊郁悶地朝着車子走去一邊将頭發紮起來,腳步都有幾分暴躁,哥哥可真是好樣的,不喜歡自己就算了,居然還幫着別人追自己?!

雖然明知道他的出發點可能和管家一樣,是怕叢游帶着自己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回過頭自己又胃疼。這件事是管家叮囑叢游的話,周憶之會覺得管家很貼心,但是換做哥哥――周憶之快氣死了。

啊啊他不吃醋不妒忌也就算了,居然還幫別人?!

周憶之從川菜館怒氣沖沖地出來,薛昔便第一時間站了起來。

他走出書店外,見到她安全無虞地走到街角處的車子旁,老李下來給她拉開後座,她上了車,車子很快揚長而去,薛昔才輕輕松了口氣。

他在書店門口又立了片刻,天上忽然掉下來一些小雨,少年靜默地立了片刻,身影有些說不出來的懊惱,或是澀意。片刻之後,他買了一把透明的傘,這才轉身去了公交車站。

周憶之回了家半小時後,玄關處才傳來開門的響聲,應該是哥哥回來了。

她因為心裏生着悶氣,拿着遙控器不斷地換頻道,電視機的聲音嘈雜聒噪,她根本沒看進去,耳朵裏都聽着玄關那裏的動靜了。

聽到傘柄輕輕靠在玄關外的聲音,周憶之忍不住飛快回頭偷瞄了眼。

高大的少年身上是幹爽的,但是卡其色的褲腿處卻難免濺了些雨水,看來外面雨忽然下得有點大。他發梢也隐隐有幾絲濕潤之意,漆黑頭發,漆黑眼睛也擡起來朝這邊看來。

周憶之趕緊扭回了頭,不停地換頻道,光看她紮得亂七八糟的馬尾都能看出她的不高興。

她狠狠摁着遙控器,也不打招呼。

“憶之,你淋雨了嗎?”薛昔問。

周憶之心裏賭氣,沒有理會,繼續按遙控器。

薛昔站在玄關處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生氣起來,是見叢游不太順利,發生了什麽?她從川菜館出來,看起來情緒就不大對,難不成是叢游又做了什麽?

薛昔戾從心起,聲音都冷了下來,沉沉道:“叢游做了什麽?你可以和我說――”

周憶之打斷他:“你真把你當我親哥哥了?”

薛昔聞言一僵。

這段時間以來兩人關系的确有所緩和,她會對他笑,會對他撒嬌,一起吃飯一起上學,甚至坐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他雖然心中隐隐有所患得患失,不知道這樣的時光什麽時候就會消失,但卻以為,她這一世真的把他當成她的親人了,他也可以主動去靠近她――

可是。

少年的身影在玄關處沉默地站着,高大颀長的身影在燈光的映照下,在地上落下影子來。他發梢略帶雨水,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靜默地看着周憶之。

周憶之這話一出口,她就發現自己有點口不擇言了。

她有些憤怒委屈于,上一世哥哥明明那麽喜歡自己,可這一世居然幫着別人追自己,就好像壓根不在乎她是不是喜歡別人一樣。他像是真的把她當成親愛的妹妹,盼着她好,然而卻不喜歡她。

其實,他可以不喜歡她,但是也不能這麽把她推向別人。

她鼻腔酸楚,都快哭了,可是她說完這話,身後的少年久久未出聲,她又坐立不安起來。

氣氛一時之間僵硬起來。

周憶之難過又憤怒,還有點如坐針氈,她強撐着面子,一聲不吭地丢下遙控器,朝着樓上走去。

走了幾步臺階,她腦子裏亂糟糟的。

玄關處沒什麽動靜。

周憶之忍不住回頭,見哥哥立在那裏,身上的外套還沾染着幾分潮濕,他擡眸看着自己,漆黑眸子裏并沒有生氣的情緒,他張了張唇,似乎是想對自己說對不起。

他立在那裏,身影孤零零的。

周憶之心裏針紮一般,一下子就克制不住心疼和懊悔的情緒,她轉過身來,快步下樓,吸了吸鼻子,先說出“對不起”,她道:“哥,我剛才太沖動了,不是有意的。”

上一世的周憶之很少道歉,幾乎從不道歉,她的性格任性,令人生厭。就連她自己都厭惡自己,但只有哥哥一個人不讨厭自己。

因此薛昔聽見了她先道歉,有些驚訝。

周憶之擡頭看他,又半是埋怨半是洩氣地道:“我生氣是因為,我不喜歡叢游,你居然幫他追我。”

薛昔垂眸看着周憶之,微微睜大了眼睛,呼吸微微窒住,似乎有些怔然――他一直以為周憶之有些喜歡叢游,否則為什麽上一世和自己鬧得不可開交。

周憶之看着他漆黑沉默的眼睫,心一橫,又道:“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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