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魚與小魚
天光漸暗,空氣中漸漸有了極淡的脂粉味與酒醺香。
這樣天氣晴朗的夜晚,作為江寧府最出名的産業,各青樓與秦淮河的花舫上定然已是莺莺燕燕,姹紫嫣紅。
芸娘忖着今日那布莊是不會來送布料,便回屋換了一身幹淨的鹹菜色粗布衣裳,從塌下取出一疊各種花色、尺碼的胸衣放進竹籃中,又用各色絹花、肚兜将其蓋住,最上面再蓋了一層綢布,方拎着竹籃出了房,脆生生道:“阿娘,我出去了。”
李氏此時偏想起方才桌上的談話,轉頭問蘇莫白:“小白,你方才說芸娘八九歲,不該如何來着?”
芸娘的眼光立時惡狠狠起來。
她的目光從李氏身畔繞過去,落到蘇莫白一張清風朗月的面上,蘇莫白便吭哧幾聲,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一個清朗的男聲道:“師弟是說,在京城,像芸妹妹這般年紀的小姑娘,外出時個個打扮的如花似玉。可小侄卻覺着,芸妹妹這般也挺好,樸實,嗯……”冤大頭的目光從背光而立的芸娘黑漆漆的面上瞟過:“極襯膚色,顯白,挺好。”
芸娘先是被他那聲“芸妹妹”膩的起了雞皮疙瘩,又被那句“顯白”氣得火冒三丈。
偏生李氏是位慈母,自己的女兒無論怎樣都覺着好看,半點聽不出冤大頭話中的調侃之意,笑道:“我倒也覺着小女孩穿着花花綠綠太過流俗,素淨些反而更出挑。”
這番話出口,冤大頭的笑意便從嘴角滲到眼中,又從眼中滲到面上,直到幾人一同喊了石伢出了古水巷,冤大頭才放聲爆笑出來:“出挑,哈哈,格外出挑,啊哈哈哈哈哈――”
芸娘氣急敗壞,索性咬緊了後槽牙不去理會。
蘇莫白接過竹籃幫她拎着,憂心忡忡道:“芸妹妹,你每日裏這般去花舫與青樓上做買賣,總歸是以身涉險,時日久了,未免不會遇上登徒浪子……”
他的擔憂她早就想過,這也是她為何要穿的這般簡單、曬成一塊黑炭的原因。
眼下她年紀還小,那登徒浪子縱般眼瞎,也不大可能将主意打到她身上來……吧?
可等她大些了,這買賣有怎麽做呢?
她嘆了口氣,道:“那又如何,總歸要過日子……”
小女孩面露無奈的模樣令人心疼,蘇莫白便铿锵有力道:“我想過了,待我回了京城常托人捎回銀票來,你同嬸娘和阿婆便會好過一些……”
芸娘瞧了一眼少年臉上信誓旦旦的神色,道:“你沒聽說過‘救急不救窮’嗎?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又能有多少銀子。總之你別管。”
蘇莫白不服氣道:“你不也是小孩子家家嗎?我比你尚且大着好些。”
見芸娘賭氣不理會他,只得又退了一步:“今後晚上我替你去花舫,幫你賣東西,替你收銀子。”
皎潔月光下,初初長大的少年一臉誠摯,晚風将他鬓邊發絲吹起。
他雙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似在發誓,又像在請求。
她唇邊浮上笑意:“你又能替我賣幾日?”
他嘆口氣,将她額上發絲揉亂:“能賣幾日便算幾日罷……”
傍晚的秦淮河上已經開啓一日中最為輝煌的時光。
河上飄着各家青樓的花舫,氣派奢華。
另有獨門獨戶的船娘子,雇了船夫在船尾劃槳,她們則搔首弄姿站在船頭,招攬酒色客人。
芸娘依舊來到她平日裏等托兒招呼的老地方,将竹籃往地上一放,随手折一根樹枝,青石板上便留下她随意亂畫的痕跡。
蘇莫白蹲在她身旁,看了片刻看不出名堂,奇道:“為何每個字你都只寫一半?”
芸娘聳了聳肩膀。
簡體字她各個都認識,卻無用武之地。繁體字她認不出幾個,卻人人都在用。
蘇莫白忽道:“你昨日去書院所為何事?”
她撇撇嘴不說話,蘇莫白便笑道:“自然是想開蒙了……”
他興致滿滿道:“你想學什麽,我教你。”
她胃口高漲:“要學就學最厲害的,一拿出來能唬人的那種。”
蘇莫白聞言,略略思量一番,從她手中取過樹枝,在地上彎彎曲曲劃了道符。
芸娘歪頭看了片刻,疑道:“這是什麽?”
蘇莫白便一本正經道:“這是‘勇’字的篆體,是指一個人背着一把大刀前行。你瞧瞧,和你多像!”
她的心無端有些亂,輕咳一聲:“我還知道‘茴’字有四種寫法呢!”
蘇莫白眉頭一提,興趣盎然的樣子:“哪個‘回’?寫寫看啊!”
“書呆子!”她在心裏切了一聲。
微風徐來,河面上微波粼粼,遠處不知哪座花舫上傳來悠揚琴聲,從河面上傳到河畔,音色中便帶了些水汽。
和着這悠揚旋律,芸娘聽到一聲熟悉而悠遠的聲音:“細芸娘咧――”
芸娘如同一只脫兔般竄起,清脆的聲音在河面起了回音:“就來――”
随着她的答複,石伢也跟着她往河堤上栓木盆的地方跑去。
她跑出兩步遠,蘇莫白已從後趕上,從她手中接過竹籃,不回頭的跟在石伢身邊往前去了。
她急忙忙大喊:“你真要去?”
等不來蘇莫白的回複,她又急道:“你別壞我生意啊。”
他腳下不停步,只轉頭一笑:“我又不是傻子。”
你還不是傻子?她無語,只得抓住時間交代:
“你比石伢重,坐的時候往木盆中間坐,落進水裏要記得把竹籃頂在頭上,我那裏面都是好東西,打濕了要你賠!”
“注意瞧柳香君的手勢,大拇指是大魚,小拇指是小魚。遇到大魚就漫天要價,千萬別客氣。”
“最低不能低于二十兩銀子,賣少了你要補給我……”
木盆往前蕩蕩悠悠駛出,蘇莫白給她一個安撫的笑,便然将注意力放在木盆的平衡上。
遠遠瞧去,他的腰背挺的筆直,面上是股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泰然,仿佛過不了多久他便能帶着鼓鼓的錢袋,依然如這般泰然的歸來。
她長長嘆了口氣,直覺着今夜的生意有些堪憂。
忽然耳畔有個清朗的聲音響起,有人陰恻恻的說:“大魚便要漫天要價?我前日在花舫上可是被你當了一回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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