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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竊玉偷香

作者:煙花脂

文案:

雲黛這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盜遍天下寶物。

她身中劇毒卻依然賊心不死,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救命恩人的頭上。

恩人高深莫測的笑:一物換一物,寶物歸你;你歸我。

……

多年後,再次相見。

葉璟翊無奈扶額:“雲黛,你何時才能戒了這偷盜的毛病?”

女子巧笑嫣然:“王爺這話說的難聽,奴家可是劫富濟貧的女英雄呢。”

标簽: 古言 架空 HE 輕松 虐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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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惱人飛賊金三司

大翎國順昌十四年均州府衙

偌大的議事廳內門戶緊閉,空氣如凝結了一般,座下垂首上報的人捏着袖口邊沿,緊了又緊。硬是按捺住了擡手去擦額際汗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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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啷”

伴随着突如其來的聲響,瓷片四下飛濺,座上那人終是忍不住拍案而起:“廢物!連個竊賊都抓不住,要你何用?”

到均州上任一年,失竊案頻發。且被盜物件均是無價之寶。對方每每都大喇喇的留下“金三司”三個字,作案手段之猖狂,明顯是對官府的挑釁。

金三司是近年來漸漸崛起的飛天大盜,據聞他每次作案之時都愛穿着暗金色的服飾十分引人注意,可見他有多麽狂妄。

裴勝斌一個箭步沖下來,捏着宋飛衣襟的手指,骨節泛白,“宋飛啊宋飛,枉你自稱是武林中人。我當初如此信任你,千方百計将你從萬州大牢救出來,可如今你竟然連個毛賊都束手無策,不如回去繼續做你的階下囚可好?”

宋飛一聽心知裴勝斌已是氣極,連連求饒:“大人,大人息怒。屬下這次有妙計,定将金三司捉拿歸案。”

裴勝斌聞言松了他的衣襟,甩袖嗤道:“哼,妙計?”

“不錯,大人。”宋飛松了口氣,見裴勝斌氣勢有所收斂,才大膽的上前兩步說道:“大人,那金三司愛財如命,專偷稀世珍寶,不如我們抛出誘餌,然後來個甕中捉鼈。”

他邊說邊用手比劃,最後五指緩緩收攏轉了個圈,眯縫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似乎已是穩操勝券。

裴勝斌眯眼看了看他,思忖半晌:“甕中捉鼈。”

傳聞金三司見寶便竊,從來沒有一絲猶豫,若是抛出足夠誘人的誘餌,同時備下人馬來個螳螂捕蟬,一舉将其包圍,屆時量他金三司有三頭六臂,也未必能逃出生天。

思及此,裴勝斌緊蹙的眉頭稍稍松動了一些。

“好,就按你說的辦。”

“是,大人。”宋飛受到裴勝斌的鼓舞,立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上任以來,裴勝斌被這金三司鬧的頭疼不已。上司不好,做下屬的自然也不好過,而金三司似乎是故意與他們作對,着實令人讨厭。他心中暗暗決斷,若是将他捉拿歸案,必要好好懲戒他一番不可。

可眼下卻有一個問題,金三司眼光挑剔,不知何物能引起他的觊觎呢?

宋飛将疑問抛給裴勝斌,裴勝斌将庫中之物自腦中過了一遍,卻發現沒有一件能上得了臺面,更別提要入金三司的法眼了。

他哀嘆一聲,為官數年,竟沒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物什,難怪家中那只母老虎成日裏鬧着要與自己和離。

宋飛見他似乎極為苦惱,開口建議道:“大人,其實有一件寶物金三司一定瞧得上。”

裴勝斌無奈笑道:“我府中可并無甚寶物,你莫要信口雌黃。”

“大人,您忘記了。”他四下瞧了瞧,掩住口鼻湊到裴勝斌耳邊輕聲說道:“曼鈴姑娘……”

裴勝斌聞言驚起,立即捂住宋飛的嘴巴道:“混賬,誰讓你提到曼……”他伸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記,“不許再提她。”

若是被夫人知道了,非把他扒了一層皮。

宋飛連連點頭,想了想道:“大人我是說……她曾經欲贈送給您的那只白玉狐。”

“這……”裴勝斌自然知道那是個珍奇寶物,只是在母老虎的威懾之下,他才沒敢收下。如今若是厚着臉皮去要,不知曼鈴姑娘會不會願意。

☆、2.腹黑女主人

均州城三裏之外,一匹黑色牝馬悠閑自在的打着響鼻,低頭覓食。

“阿嚏。”

馬兒驀地擡頭望向噴嚏聲的源頭,只一眼便別開了腦袋繼續啃食面前鮮嫩的野草。

它如此無視主人的行為顯然惹惱了對面的年輕少女。

少女清瘦高挑,黛眉櫻唇,膚白如雪,長得十分标致。此刻她捂着口鼻眯眼瞧了瞧馬兒,眸中夾雜着不懷好意的笑。

雲黛笑眯眯的走至馬兒面前用手替它梳理着鬃毛,每次雲黛這麽做的時候,它都會眯着眼睛享受的搖頭晃腦,而這次它似乎預料到了主人将對自己做出很不人道的行為,不自覺得縮了步子往後退了退。

雲黛揪住它的鬃毛,十分溫柔的喚了它的名字:“修羅~”

馬兒更加慌張了起來,因為它不是很滿意雲黛為它取的這個名字,它明明是一匹母馬,而雲黛偏要為它取個這麽霸氣的名字,叫它以後如何尋得如意馬君。

所以雲黛每次喚它修羅的時候,它便好一陣鬧騰,直到雲黛改了口叫它小羅才罷休。

久而久之修羅便摸清了雲黛的脾性,若是她喚自己的全名“修羅”,要麽事态緊急情況危險,要麽就是她想要作弄自己。

而現在明顯不是前者。

修羅撒開腿奔跑了起來,揚起一地的塵土。雲黛頓時來了興致,單腿點地整個人便輕松的躍了起來,身姿輕盈如蝶,姿态華麗非常。

于是一人一馬開始了一場草地上的角逐。

不遠處的官道上緩緩駛來一輛裝飾低調的馬車,駕車的是一位穿着玄衣容顏清秀的男子,他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以為是有人在馴馬,走進了才發現不過是在嬉鬧玩耍罷了。

他輕輕笑了笑,聲音不大卻吸引了車內人的注意。

“陌旬,發生了什麽事?”馬車內響起了詢問的聲音。

被喚做陌旬的駕車男子立刻斂去笑意,恭敬的回禀道:“禀少主子,屬下只是看到一人一馬正在嬉戲,所以才失了笑……”他立刻揚起鞭子甩了甩,“屬下這就趕路。”

那少主子只簡單的嗯了一聲便再沒了聲響。

陌旬心想少主子定是乏了,必須盡快趕到城內找個客棧歇息才是。于是加重了揮鞭的力道,将馬車趕的飛奔起來,卻穩穩的毫無颠簸之感。

雲黛進城的時候已是日暮西斜,她熟門熟路的趕至瑞德客棧,将修羅交給看守馬廄的小厮,抛了一顆碎銀子交代他給修羅找個舒适的位置,喂些好的水和草料,便回頭大步踏進了客棧。

找了個較安靜的位置坐了下來,小二立刻上前道:“姑娘還是來個素宴?”

雲黛摸了摸饑腸辘辘的肚子,大手一揮:“來幾道你們的招牌菜吧,要葷的。”

“好嘞。”小二獻寶似的大聲報了菜名,最後道,“姑娘稍等,菜馬上就來。”

雲黛點點頭,今天跟修羅玩瘋了,這會兒不吃點葷的只怕腿要軟的挪不動。

她邊等邊觀察着周圍的食客,最後失望的收回了目光。均州城內該盜的都被她盜了個遍,瑞德客棧內也只是些普通的小門小戶,更加沒有值得她出手的寶貝。

她考慮着下一站是否該去鳳京城,畢竟那是大翎國的都城,遍地是黃金的地方,那裏才是她金三司大展身手的天地。

☆、3.絕色少年

雲黛支着腦袋用食指一下一下的摳着下巴,一擡眸便瞥見一個玄衣男子正與小二說着話。

出于她專業的敏銳性,立刻判斷出這名男子不是普通人,看他步法輕盈必然是個懂武的,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衣料出自大翎國有名的芸錦齋,且一口鳳京口音,八成是從鳳京城來的富貴人家。

她豎起了耳朵仔細分辨他跟小二說了什麽,就聽他倆報了半天的菜名,終于聽到個天字,八成是他所住的房間號了。

月黑風高,正是作案的好時機。

一道暗金色影子閃到了瑞德客棧天字號房的窗外,雲黛并沒打算從正門進去,而是選了外側的窗子,窗外便臨着後院。

她懸着身體拿出一截竹管在窗戶紙上捅了個拇指大小的洞眼,捂着鼻子對着竹管吹了口氣。片刻後,她閉了一只眼透過洞眼,她看見裏面只燃了一根紅燭,燭火跳動着即将燃盡,裏面傳來了細密清淺的呼吸聲。

雲黛這才輕手輕腳的打開窗子跳了進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她直接将目标放至桌上擺放着的包袱,那包袱鼓鼓囊囊的,她快步上前迫不及待的解開了包袱。

正在此時,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誰?”這聲音清澈聽不出是男是女,卻讓人不寒而栗。

雲黛瞬間僵立在原地,忘記了作出任何反應,怔怔的望着那人從床榻上走下來,一步一步走進光影裏站定。

雲黛終于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并不是之前看到的玄衣男子。

那不過是個小少年,大概只有十三四歲的年紀,個頭與她差不多身材略顯單薄。如玉隽秀的臉龐泛着白,一對修長的眉毛微微蹙着,清亮如墨的眸子正緊緊盯着她,抿着嘴角怒意隐隐。

雲黛也不過才十五,但由于她小小年紀便出來闖蕩江湖接觸過各色各樣的人,其中也不乏長相出色的,但是對着這小小少年卻生出了幾分驚豔,全然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

少年又向她走近了一步堪堪與她四目相對,雲黛總算拉回了理智,心下一沉,他不是中了迷煙應該睡得很香才是,為何能毫發無損的站在這裏與她對峙?

“你-你不是應該睡着了?”被他冰冷的目光盯着,雲黛心中有些發怵,不着痕跡的退了一小步問出心中的疑問。

可少年完全無視她的話,伸手去揭雲黛的面罩,玉色的指尖剛要觸及她的下颌便被雲黛躲了過去。

她每次都是帶着面罩行事,為的就是掩飾自己的真正身份,此刻怎能讓人輕易的揭了去。

行跡既已敗露,在此繼續消耗下去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不知是太慌張還是白日裏跟修羅玩的太瘋,雲黛一擡腿便被桌角重重絆了一跤險些摔在了地上。

少年的動作比她更快,看不清他是怎麽動作的雲黛便被擒住摁倒在了桌面上,她仰面而上大半個身子被他壓制着十分狼狽。

雲黛暗暗罵了聲,這人看起來單薄力氣卻出奇的大,她繃着手腳用盡力氣也撼動不了他半分。

少年黑亮的眸子泛藍,朱唇一啓一合,“你到底是什麽人?”

☆、4.飛天大盜的面子問題

雲黛狡猾的勾了唇角,素手一翻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枚銀針直直刺向少年的脖頸,少年随即松開了對她的禁锢側身躲開,雲黛步步緊逼卻被一道雪色銀刃擋了去。

銀刃的主人便是之前見過的那名玄衣男子陌旬,陌旬神經緊繃将少年護在身後,劍尖直指雲黛的方向,仿佛随時都會出劍要了她的性命。少年按住陌旬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雲黛此時得了空便如入了水的泥鳅一般輕盈的竄至窗前。

她得意的回首睨着主仆二人道:“記好了!我是飛天大盜金三司,小爺我可不是那麽好抓的。”說完便華麗轉身跳出了窗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陌旬不解,為何少主不讓自己去追他。

少年的臉色漸漸發白,他垂了眸長睫覆蓋了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回鬼谷,若是讓義父知道我私自出谷又該生氣了。”他擡眼看了眼窗戶的方向,墨黑的眸子閃着幽藍色的光:“金三司麽……就讓他逍遙一陣子吧。”

陌旬雖有不甘,但少主子發了話便不敢不從,更何況少主身子弱,他必須随侍左右不能出一點岔子。

陌旬擔憂的看着他家少主道:“少主,您的臉色不太好。”

少主的義父——鬼谷谷主離谷已将近一年,臨走前發了話,不準少主離開鬼谷半步,必須留在谷內仔細調養身體直到他回來。

偏偏這個時候趕上了夫人和二少爺的忌日,少主自然是要回鳳京城祭拜的。少主的性子倔,更遑論他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三皇子葉璟翊,奈何他從小身體孱弱不得不遠離鳳京在鬼谷由他的義父幫助調養。

葉璟翊決定了的事情必定要去做,除了谷主和當今那位怕是誰也阻攔不住,于是衆目睽睽之下,他只帶了陌旬一人毅然離去。

葉璟翊轉身向床榻走去,剛剛聞到迷煙時他及時捂住了口鼻并且封了穴道,這才沒有全部吸入。

可是幾日來連續趕路身體已是疲累至極,剛剛出手擒拿金三司更是不易。此刻一陣暈眩襲來,他勉強走了兩步,腳底虛浮,身形晃了晃整個人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次日天未亮,雲黛便早早的起了身下樓,她特意經過葉璟翊的天字號房發現房門竟然開着,裏面透着一股子的醋味,酸的她直嗆鼻子。此時有小厮從房間裏面出來,手中拿了灑掃工具正要離去。

雲黛客氣的跟小厮打了招呼問道:“這麽早就打掃房間了?這是怎麽了?還熏了醋?”

小厮見面前突然竄了個人出來,驚慌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回話道,“姑娘早。這房間的客人昨夜裏就退了房,這不是早些打掃好了好讓新客人入住嗎?”

小厮見她沒有繼續追問,便匆匆跑去了樓下。

雲黛見他神神秘秘的,心中不免好奇于是跟了上去。

遠遠的瞧見掌櫃的正在問那小厮話:“都打掃幹淨了?”

他見小厮點頭道了聲是,皺着眉又壓低聲音道:“那小公子走的時候不省人事,怕是重病纏身,最好不是會傳染的瘟病。你再去藥房抓些艾草來多熏熏。”

雲黛聞言恍然大悟,原來那少年是得了病,難怪臉色那麽難看。心中不免有些不甘,自己竟然讓一個重症患者給擒了,這回她的面子豈不是丢大了?

☆、5.愁緒難平

彼時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初夏清晨的涼風也沒有吹散雲黛心中的郁結。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她低着頭,踩了踩石縫裏的青苔尤不解氣,順勢将腳邊的石塊踢了出去。

六年來,她走南闖北從未受挫,這次的失手事件教她如何不難過,不氣惱。

沙石不小,她使得氣力更不小,石塊順着腳力重重落進了一牆之隔的院落中,随即聽得一陣低沉的嗚嗚聲。

“什-什麽東西?”雲黛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條長長的黑影從門縫之中竄了出來,立在門邊眦着滿口利齒向她示威。

雲黛登時傻了眼,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一樣東西,狗!尤其是面前這種全身烏黑的大黑犬!

那黑犬蹲着足有半人高,它維持着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态,跟雲黛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

雲黛終于架不住心理上的煎熬和恐懼,僵硬的咧了嘴角,随後蹑手蹑腳的跨出了步子狂奔而去。

身後立刻響起驚天動地的犬吠聲。汪汪……汪汪汪……

媽呀!

雲黛瘋狂的奔了幾條街終于甩掉了身後兇殘無比的大黑犬,靠着巷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她拍着胸脯,好一陣子才平複。

果真是被吓傻了麽,仗着輕功不用,用兩條腿幹跑!

雲黛憤憤,先是為冰羅剎所擒,再是被大黑犬所追。她近日怎會這麽倒黴?!

“好罷,都來欺負我好了!”她指着空氣自言自語,仿佛那就是她口中的冰羅剎和大黑犬。

有早起出來吃早飯的人三三兩兩的經過,見她一副傻不愣登對牆而罵的樣子都驚訝地捂了嘴離她遠了些。

衆人暗暗搖頭,這姑娘長得倒是花容月貌,可惜腦子不太好使。

“雲姑娘——”巷口的花記面館早早的開了門,老板娘花曼鈴驚喜地向她招招手,“好陣子沒見着你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雲黛對她笑了笑:“剛回來,這不是正準備回家麽。”

“還沒吃早飯吧。”花曼鈴指了指裏頭,一對杏仁大眼笑成彎彎的兩道,“進來吃碗牛肉面罷,新鮮牛骨熬得湯底。”

雲黛揉揉肚子點頭道:“好久沒吃花姐的面,還真是有點想念了。”

“先坐着,面馬上就好。”花曼鈴招呼完了雲黛,回首吩咐着身邊的灰衣男子記得多加幾片牛肉進去。

男子點頭起了鍋蓋,抓起一把剛擀制出來粗細均勻的面條下進了湯中,銀絲細面立刻在沸騰的白湯裏上下翻騰了起來。

雲黛邊等邊拿了雙筷子抓在手裏轉圈圈,怔怔的出神。

“雲姑娘,這是遇上了什麽煩心事嗎?”花曼鈴一手拿了個大瓷碗,加了一勺紅油醬料進去,邊和雲黛閑聊了起來,“莫非是酒肆的生意不太好?”

“啊……”雲黛愣了半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

自從遷至均州後,雲黛突發奇想,自己不能一直漂泊着總該找個落腳的地方順便自力更生,于是她想破了腦袋終于決定開一家——歌舞坊。

可是……

出門數日重新歸來之時,她那舞低楊柳雕欄玉砌的歌舞坊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間酒肆!

☆、6.為情所困?

“徒兒好是孝順,這酒肆甚得我心。”

猶記得瘸老頭眯眼作美人半卧狀,手執酒壺高高舉起,晶瑩蜜香的酒液便順勢傾瀉而下,盡數流淌進了他的口中。一派悠然自得,全然不顧徒兒是何種心情。

雲黛無語凝咽,瘸老頭趁她不在,竟然私自将她的歌舞坊改成了酒肆,只為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攤上這樣的師父,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她咬牙切齒将手中的筷子捏的嘎嘣作響。花曼鈴瞧着雲黛手中瞬間化為數段的竹筷子,擔憂的喚了聲:“雲姑娘?”

“失禮了,花姐。”雲黛面色由白轉紅。

花曼鈴聞言掩着唇暧昧的笑了聲,“我懂得。”她伸手拂了拂她的肩膀,“你這年紀的女孩子能有什麽煩心事?還不都是為情所困。姐姐是過來人,明白的。”

她的話讓雲黛起了一層薄汗,臉色由紅變白。

為情所困?誰?她搜遍了腦海中的各色身影,恁是沒有找出一個值得她為情所困的人來,對頭倒是又出現了一個。

她在心中勾勒起那道輪廓,如玉隽秀的臉龐,修長入鬓的長眉,還有清亮如墨的眸子……啧啧,可惜是個面癱的冰羅剎!

牛骨湯面很快送至雲黛面前,花曼鈴拍拍她的肩膀向她眨眨眼,“慢點兒吃,當心燙。”

一股濃香瞬間趕跑了雲黛所有的愁緒,湯底熬制了一晚上呈濃濃的乳白色,晶瑩的銀絲細面卧于其中,上頭點綴了碧綠的香菜和大塊牛肉。

她端起面碗呷了一口湯,濃郁鮮美直直膩到心口。她長嘆一氣,美食當前,這點煩悶算什麽?

一口湯一口面,之前的郁結此刻全部一掃而光。不就是個面癱冰塊臉麽,有什麽好愁的,下次遇見他再偷一次就是了。

想到這兒,雲黛歡快的笑了聲。花曼鈴見她一人莫名其妙的癡笑,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回首搖了搖頭。

此時一名白面少須的年輕男子神清氣爽的進了面館,直奔老板娘花曼鈴而去。走近了才發現她身邊還坐着一位姑娘正在吃東西,他立在原處只稍稍猶豫了一瞬,腳步未停的上前抱了拳道:“花老板,能否借一步說話?”

花曼鈴只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何事?”

雲黛悶頭吃的正歡,聞言從面碗中擡起頭,嘴巴鼓鼓的含了一大口面好奇的打量了那男子片刻,覺得他面熟的很,似乎在哪裏見過。

“是我家大……少爺有口信給花老板。”男子仔細的回了話。

“口信?”花曼鈴擰了眉,思忖片刻對雲黛抱歉的笑了笑,便帶着那名男子進了內室。

吃飽喝足,雲黛勾着唇角散步回三十春,心情頗為愉悅。

“喲,咱們雲大老板回來了?!”櫃臺上将算盤珠子撥弄的吧嗒吧嗒作響的碧衣少女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撥弄着手中的算盤,陰陽怪氣道,“還知道這是自個兒家呢,客棧住膩歪了知道回來了?”

雲黛沒好氣的給了她倆白眼兒。

“瘸老頭呢?”

碧衣少女很不滿的癟了嘴:“顧大哥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哪裏瘸了,你就不能改改這稱呼嗎?”

☆、7.所謂的愛徒之意

所以說第一印象是萬分重要的。

初見顧庭予時,雲黛只是個四歲的小毛丫頭,身高之差讓她不得不仰面而望。顧庭予拄了拐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道:“想不想跟我學功夫?”

陽光在他的頭頂打出一道五彩的光圈,暗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小雲黛只覺得這人此刻的形象像極了八仙圖中的鐵拐李。

顧庭予為師賞罰分明,他懲戒雲黛偷懶之時尤為嚴厲,年少氣盛的她暗地裏便為顧庭予取了個瘸老頭的诨號,一直喊至今日。多年的習慣豈是說改就能改的?

雲黛撇撇嘴,不屑道:“你替他急個什麽勁兒!”

“我只是替作為你師父的顧大哥抱不平。”她翻了個白眼,用力的咬了師父二字。

“何事為我抱不平啊?”穿着牙色廣袖長衫的俊俏公子好整以暇的邁步進來,左手提了只錦盒晃來晃去,一雙細長的桃花眼在雲黛身上頓了頓,片刻後容光煥發:“小雲子回來了!”

“我回來了。”雲黛回頭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

顧庭予自動忽視了雲黛的白眼,繞着她走了一圈滿意的點點頭道:“又長高了。”複又伸手攬了她的腰肢皺了眉:“怎麽沒長肉?”

雲黛見他帶着一種辛辛苦苦養了好久的小豬崽卻始終不見長膘的情緒,心中剛剛熄滅的小火苗又開始蹭蹭蹭的直往上蹿。

她低頭瞟見他擱在自己腰間的手,出其不意的掐住了他手上的脈門,用力一捏順勢繞了個圈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後牢牢按住。

顧庭予被她制着也不氣惱,只小心的護着另一只手上的錦盒,一雙桃花眼閃了閃,他不慌不忙的說道:“多日不見,徒兒的擒拿手又精進了不少,為師很是欣慰。”

他回眸朝她粲然一笑,眉目間滿是風情,如十裏桃花遍地開,“只是徒兒忘記了,為師教過你須得尊師重道,世間哪有徒弟對師父動手的道理。”

雲黛聞言恨恨的抽回了手:“世間也沒有師父輕薄徒弟的道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雲子真是教為師傷心。”顧庭予嘆了口氣,故作為難道,“既然小雲子如此豪放不羁,将為師一片愛徒之意理解為了男女之情。那為師也只好舍棄這世俗觀念,與你共譜一段師徒戀了。”

雲黛頓時全身血氣上湧,按住胸口深呼吸……顧庭予消遣人的本事真是越來越有長進了。

顧庭予又揚聲問那名碧衣女子道:“蓮翩姑娘覺得我二人可般配?”

蓮翩自顧庭予進門那刻起便一直憋着笑袖手旁觀,此刻見二人之間激烈燃燒的火苗已竄至自己身上。

她立刻閃身出了櫃臺袅袅婷婷踱至門邊,挑眉道:“既然雲黛回來我就先走一步了,可不能耽誤練舞的時辰。你二人之間的事嘛……我就不參與了。”

目送完蓮翩,雲黛也懶得跟這為師不尊的師父繼續糾纏下去,她揮揮手:“我要去補一覺,您請自便。”

顧庭予眯了眯那雙細長的桃花眼,望着雲黛消失的方向緩緩勾起了唇角。

一布衫少年匆匆跑進來放眼逡巡了一遍,見顧庭予滿目春風喘着氣問道:“顧老大,蓮翩姑娘說咱雲老板回來了,這……人呢?”

顧庭予立馬沉了臉:“說過多少遍了陶二,要喚我老板。”言罷又咳了咳,勉強維持着自己風度翩翩的形象揮揮手,“去瑞德客棧把修羅牽回來。”

陶二“啊”了一聲,可憐的修羅又被咱雲老板遺忘在外了,他擦擦滿頭大汗領命而去。

☆、8.裴府有喜

今日裴府內外異常熱鬧,随處可見下人們利索的身形穿梭在府內各處。門庭院落被灑掃的一塵不染,無一不是窗明幾淨,就連門口那兩尊石獅子都披上了紅綢。

中庭內,一位釵環鈴佩着肉桂色錦緞長裙的婦人,指着主道兩旁滿滿當當的茉莉花道:“來,把這些花給我搬走,通通換成蘭花兒。”

幾名下人袖着手猶豫着不敢上前,婦人等了片刻不見他們動手瞪大了眼尖聲道:“都聾了嗎?還不快搬走!”

幾人相互看了眼,其中一個膽大的嗫嚅着回話:“少夫人,這是少爺吩咐放在這的,小的們不敢搬。”

婦人立刻沉了臉,她身邊的粉衣丫鬟見狀忙上前訓斥他們:“叫你們搬就搬,少夫人的話都不聽了嗎?”

衆人又互看了一眼齊齊道了聲是,便開始忙活起來。

裴勝斌從西廂一進院落中出來,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一擡頭便望見這紅綢繞梁萬分喜慶的裝扮,他頓時傻了眼。

這是要辦喜事?為何他這個主人完全不知情?

“少爺。”路過的下人向他福身見禮。

“這是怎麽回事?”裴勝斌指着通紅一片的院子,驚疑不定的問他,“誰讓你們弄成這個樣子的?”

下人恭敬的回話道:“是少夫人吩咐小的們将府裏盡量布置的喜慶些。”

裴勝斌聞言立刻皺了眉,不知姜蘭這麽做是何道理?

“少夫人在哪兒?”

“回少爺,少夫人在中庭。”

很快,成片的黃綠色花海變成了紅豔動人的蘭花,姜蘭滿意的點了點頭。遠遠的瞧見自己丈夫飛奔而來的身影,立刻笑得明豔擡步迎了上去。

“夫君,你看這些蘭花好看嗎?這院子是不是喜慶多了?”

裴勝斌早就看見這一片殷紅色花海,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怒意和聲問道:“夫人這是做什麽,莫非府中有喜?”

姜蘭嬌羞的看了他一眼,福身拜了一拜:“恭喜夫君。”

裴勝斌驚訝的看着她此刻的動作,如此嬌媚溫順的女子真是他那河東獅夫人姜蘭嗎?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移至她的小腹,莫非……

未等他說出心中的猜測姜蘭便起身繼續道:“恭喜夫君即将官運亨通加官進爵。”

裴勝斌随即一愣:“此話從何說起?”此刻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姜蘭看了眼周圍确定沒有人聽見,這才附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三皇子不是正在咱們府中麽。”

裴勝斌聞言立刻警覺地瞪大了雙眼:“你-你怎麽知道的?還有誰知道了此事?”

姜蘭忙搖頭:“沒有沒有,只有妾身一人知道。這種機密的事怎能讓他人知曉呢?”言罷又滿目期盼的望着自己的夫君,仿佛此刻他已經官拜大員,榮耀故裏了。

裴勝斌無力哀嘆,為何這女人什麽都知道?

而葉璟翊此刻确實身在裴府。

那日雲黛從窗子跳出離去後,并沒有看見一衆平民打扮的官兵擁着一人自客棧正門而入,這些人便是裴勝斌吩咐前來接葉璟翊回府的。

☆、9.不謀而合

陌旬見到突然而至的尹千言,驚訝的無以複加。葉璟翊突然暈厥,他此刻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少主因此有了任何差池,他陌旬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而尹千言在緊要關頭卻如神祗一般踏風而來,替他解了燃眉之急,這叫他如何不感激,如何不感動。

尹千言替葉璟翊施了針,又吩咐裴府的下人按着方子抓藥已是幾個時辰之後。葉璟翊醒了一瞬,又安穩的睡了。見他已無大礙,尹千言擦擦額際的汗珠,示意陌旬到外頭說話。

“尹先生,您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陌旬謝過尹千言後問出了心中疑問。

尹千言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衣擺,舉手投足間一貫的俊逸儒雅,他點點頭道:“接到你的飛鴿傳書我便出谷等候了。正巧我與裴大人的父親是故交,有他相助這才及時找到你們。”又斂眉嘆了口氣,“我是不放心,果真……”

見陌旬一臉懊惱,尹千言拍拍他的肩頭安慰:“罷了,少主并無甚大礙,只是吸進了一些迷煙加之旅途勞累所致,等他休息過後就好了。”

葉璟翊的病是自娘胎裏帶出來的,十年來尹千言一直潛心鑽研葉璟翊的病症,試過了各種方法均不能徹底根治,他專門為他配置了藥方也須得每日按時按點連續服用才能控制住他的病情。

千年雪蓮,珍貴無比,奇效顯著,若是用來做藥引或許能夠根治葉璟翊的固疾。

這是他經過這些年來研究醫書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只是此寶難尋且雪山之上艱難險阻重重,一個不慎就會涉及生命危險,不知那人此刻正身在何處?是否安全無恙?

尹千言垂眸自嘆一氣。

陌旬憤憤的捶了身側的廊柱道:“哼!都是那個毛賊金三司,若是讓我抓住他非扒了他的皮!”

“金三司?”尹千言側目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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