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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近年來江湖上有名的飛天大盜?”

“沒錯!正是此人!”裴勝斌提起衣擺踏上臺階向二人各施一禮道,“此人作案無數十分猖獗,沒想到他竟然打起了三殿下的主意,是下官辦事不利,讓殿下受驚了。”

“我大翎國朝堂之上人才濟濟,江湖中也不缺乏能人異士,怎的讓一個上不得臺面的飛賊玩弄于鼓掌之間?”陌旬甚是氣惱語帶盛怒,讓裴勝斌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

他任禦前帶刀侍衛,今上特地将他安排在葉璟翊身邊貼身保護,其身份官階均在裴勝斌之上。在他如此嚴厲斥責之下,裴勝斌不免心慌腿軟順勢俯身下跪道:“大人息怒,下官此次必将金三司捉拿歸案。”

陌旬向來都是站在主子身後默默守護,此次他護主心切才說出這番嚴厲的話來,見裴勝斌垂着腦袋誠惶誠恐的模樣實在于心不忍,便伸手扶了他起身。

尹千言聽出了裴勝斌話中的玄機,問道:“世侄言下之意是有把握抓住這飛賊了?可是有什麽眉目了嗎?”

他點點頭道:“下官确有一計。”

☆、10.遭逢失竊

三十春的酒獨創一派,大翎國內別無分號,除了制酒坊進來的普通種類之外,顧庭予還親自調配了秘方釀制出一種獨一無二的酒。

其味醇甘美成為了均州城一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凡是來了均州的游客都會前去嘗一嘗三十春的招牌佳釀——绾澈。

名字取得好,其滋味更好。

雲黛手執賬本一一核對了庫中酒壇的數目,發現前日剛到的上好陶瓷酒壇少了一個。她酷愛賞心悅目的小玩意兒,就連三十春用來裝酒的酒壇子也無一例外,全數經過她的過目才能進得庫中。

數月前她經過有名的瓷器之鄉——回堯鎮,她一眼便相中了這些精致的瓷壇,它們姿态各異線條流暢,薄而通透的釉面光滑如美人肌,且每只瓷壇上都作了畫,題了字。

她越看越是喜歡,用來配绾澈簡直是絕配,于是她一件一件的精挑細選全數買了下來。

雲黛撐起肩膀活動下脖子,勉強打起精神又數了一遍。

不對,還是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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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二,陶二……”雲黛揚聲喚來陶二問他,“這兩日又釀了新酒?”

陶二抓抓腦袋想了想:“沒有啊,沒有釀新酒。”

“沒釀新酒,我的酒壇如何無緣無故少了一只?”

雲黛見他手指點着腦袋做沉思狀以為他想起了什麽,滿目期待的望着他。

“這……小的不知。”

“……”雲黛沉了眉手捏賬冊扇的呼啦呼啦作響,“知道了,去忙吧。”

陶二走了幾步,又忽然竄至雲黛面前道:“或許顧老板知道。”

“顧老板?”她手中動作驟停,“哪位顧老板?”

“當然是您的師父呀。”

緊閉的房門被一股不小的力量砰的一聲撞開,雲黛滿目焦色:“不好了不好了,三十春遭賊了。”

顧庭予每日都有午睡的習慣,此刻他正閉目養神擺了個标準的美人側卧躺于榻上,身上依然是那身牙色廣袖長衫。

雲黛一度十分陰暗的懷疑他只穿這件衣服從來不換,後來才得知此人所有的衣衫幾乎都是一模一樣,不仔細看絕對察覺不出,這倒是挺符合他怪異奇葩的舉止。

聽聞雲黛撞門而入,顧庭予半眯了眸慵懶姿态畢現:“何事大驚小怪,小雲子不知為師正在午休?”

“師父,庫房少了一只酒壇,定是遭了賊。”

聞言顧庭予睜大了眼片刻又重新阖上:“不就是一只酒壇麽,不見就不見了吧。”

“可那是我千裏迢迢跑去回堯鎮細細挑選而來,怎能如此輕易放過那小賊?我一定要抓住他!”雲黛說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拿了那賊人将他抽筋扒皮。

顧庭予咳了咳:“小雲子無須如此激動,為一個小賊傷肝動氣的,不值得不值得。”

雲黛狐疑的看着他:“師父?您今日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啊。”

“哪裏不一樣?”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溜了個來回,桃花眼笑成兩彎問她道,“是不是覺得為師今日更加風流倜傥了?”

他上輩子一定是一朵孤芳自賞的水仙花。

雲黛雙拳緊握,若不是她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此刻怕是早就替天行道出手滅了這個自戀成癡的妖孽了。

她決定不再與他繼續繞圈子,于是開門見山道:“陶二說他見到您昨日進了庫房,那酒壇是不是您拿的?”

“信口開河。”顧庭予立馬矢口否認。

“真的不是您?”

“不是。”

“真的不是?”雲黛又問了一遍。

“不是!”顧庭予終于怒了,一把将雲黛推了出去,門在身後重重的砸上。

雲黛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顧庭予向來淡然自若大敵臨前亦巋然不動,現在他的行為如此反常其中必有蹊跷。她發誓定要查出其中緣由。

☆、11.顧庭予的秘密

雲黛身着一件淺藍色繡雲紋羅裙坐在櫃臺上,素手執筆模樣很是端莊,她時不時的擡頭四處張望一眼,黛眉微蹙顧盼流連引起了不少青年才俊的注意。他們尋了靠近櫃臺的位置坐下暗暗向她遞送着秋波,可惜她全然沒有察覺到。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跨出那焦灼忐忑的第一步施施然向她靠近。

男子向她施禮道:“雲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與雲姑娘共酌一杯?”

雲黛此刻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顧庭予身上,時刻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哪裏還有時間喝酒。她揮揮手道:“不能。”

男子瞠目結舌大抵是沒想到雲黛會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自己,他笑了一笑道:“沒想到雲姑娘性格如此直爽,不知是否婚配?”

雲黛聞言驚了一驚這才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這名男子看上去十六七歲的樣子,身形修挺着一席銀灰色蝠紋滾邊長衫,長相有些陰柔可眉目間卻帶着三分不羁,很是桀骜不馴的模樣。難怪他會如此直接的問一名女子這樣出格的問題,想來是哪家的纨绔子弟,仗着家中有財有勢所以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雲黛對他沒什麽好感,餘光正好瞥見顧庭予的身影在通向後院的門簾後一閃而過。

後院十分僻靜此刻已至戌時,他去後院做什麽?雲黛心想答案定是跟她心中的疑團有關聯,于是立刻奔出櫃臺快步跟了上去。

自視甚高的男子被雲黛當衆扔在原地,不但不覺的尴尬,反而對她産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挑眉自語:“有趣。”

三十春的後院植滿了梅樹,此時未到梅花盛開的季節,徒有枝桠綠葉相映成趣。雲黛輕手輕腳的跟在顧庭予身後,既不會太近被發現也不至于跟丢了蹤跡。

顧庭予一路走至将近後門的位置才停住了腳。雲黛不敢靠的太近,恰巧馬廄正在此處,她一閃身便跨了進去。

修羅此刻早已安睡,見主人突然闖了進來雖有不滿卻不敢妄自有所動作,甩了甩尾巴将腦袋換到另一側繼續睡覺。

正值夏季馬廄裏的氣味實在不太好聞,更別提四處亂飛的蚊蟲,雲黛捂着鼻子趕了一會兒蚊蟲繼續雙目不離的盯着不遠處的顧庭予。

天色黑暗,借着馬廄外幽暗的長明燈雲黛瞧見顧庭予手中拿着一只布包,見他打開布包,雲黛微微探出身子仔細分辨,那裏面赫然擺了一只酒壇,與她丢失的那只一模一樣。

“好啊瘸老頭,敢做不敢當還理直氣壯地欺騙我。”雲黛恨的牙根直癢癢,恨不得立刻沖出去。

此時顧庭予低低呼喚了一句,語調沉沉,雖然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是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很低落。

“澈兒。”他又喚了一遍,雲黛聽了出來應該是個人名。

“你最喜歡品酒,今日我又釀了一壺新酒,你應該會喜歡。”顧庭予面帶微笑對着面前一棵歪脖臘梅自言自語。“十一年……十一年了,你到底在哪兒?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你?”說到後來他喉間已有哽意,語調清冷飄散在夜風中很快消弭無蹤。

雲黛漸漸伏低了身子,原本積聚在胸腔的怒意早已消去大半。原來師父竟是個癡情人兒,痛失愛人十一年還如此不忘不棄,這……難怪顧庭予為自己的酒取名為绾澈。

绾澈,挽澈。

定是那女子決意離去,而他想要挽留所以才題了绾澈之名。不知那澈兒是個什麽樣的女子,該是風華絕代的女中豪傑才敢如此肆意妄為的棄他而去吧……雲黛越想越覺得合情合理,像顧庭予這種奇葩男子也難怪澈兒姑娘要抛棄他了。

思及此,她又開始對顧庭予抱起了憐憫之心,畢竟那是自己的師父,身為徒弟對師父幸災樂禍似乎不太妥當。

☆、12.被抓現行

月色依稀,暗影中顧庭予的眼眸裏滿是哀傷,求而不得,最悲哀莫過于此。

大概他不會希望別人看到自己這麽悲傷的模樣。雲黛起身想要悄悄離去,把這片空間讓給他一人。起身時竟發現自己的雙腿因久蹲而麻,一個踉跄不慎踩上了修羅的前腿。

突然而至的疼痛令修羅不自覺的長長嘶鳴一聲,在這靜谧的夜裏顯得尤其突兀。雲黛撫着它的鬃毛連連道歉小聲安慰,修羅卻不買她的賬将四個蹄子蹦噠的啪啪作響。

“誰?”顧庭予收起手中酒壇警惕的看着馬廄的位置,“什麽人在哪裏?”

雲黛心知自己洩露了蹤跡索性不再躲藏,瘸着腿一扭一拐的出了馬廄正對上顧庭予驚愕的目光。

“小雲子?你怎麽在這兒?”驚愕過後他有些心虛,将手中之物悄悄掩在身後。

雲黛慢慢走過去。

走的近了,才發現顧庭予平日裏容光煥發的臉龐蒙上了一層黯然之色,一對桃花眸也失去了光彩。這樣的顧庭予是她從見過的,有些狼狽,讓她很是不習慣。她抿了抿唇輕聲道,“我只是來找我的酒壇,并非故意要跟蹤你。”

“你都看到了。”他似是笑了一下,聲音裏的暗啞早已消失不見。他将酒壇從身後拿至面前,雙目不離道:“是我偷偷拿走了,你猜的沒錯。”

她點點頭,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安慰他一番:“師父別太難過了,澈兒姑娘雖然不喜歡您但還有別的姑娘,天涯何處無芳草。總有一日定會找到那位與您相守相伴之人。”

顧庭予目不轉睛的盯着手中的酒壇,聞言驚愕的擡眸看她,臉龐不知是因氣憤還是羞赧蒙上了一層紅暈,仿佛蘊育着随時就要噴薄而出的怒氣。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你聲音不低所以……”她見顧庭予臉色很是難看,深怕自己繼續說下去會戳了他的痛處于是改口道:“師父這次釀了何酒,真香。”說完還将鼻子湊上前去嗅了嗅。

雲黛這才注意到這釀酒的材料不似平常,常酒釀制之時将壇口封好便不聞其味,直至開壇之日才能聞見酒香。而這壇,氣味卻隐隐飄散出來,馨香清冽如蓮,卻要比蓮花之氣更加濃郁,比薔薇之氣稍顯清淡,雲黛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這是什麽?

“只是普通的蓮花罷了。”顧庭予淡淡道,之前的氣憤陰郁一掃而光,臉色也恢複如常且眸光奕奕,他咳了咳,“還有些蓮子,我讓廚房熬了蓮子粥已經送去了你的房裏,就當作借用酒壇的回報罷。”

雲黛回到房中發現桌上果然放了個炖盅,手摸上去還是溫熱的。她盛了一點出來嘗了嘗,蓮子粥甜淡适宜是她習慣的甜度,糯米與蓮子相配白中透着青色。

蓮子的個頭比普通蓮子要稍大一些呈淡青色,果然與那壇酒的氣味如出一轍。她輕輕咬了一口,不知為何竟然吃出了一種曠然神怡的感覺。

好吃!不知不覺一盅蓮子粥被她吃了個一幹二淨。

☆、13.回首往事

雲黛側身躺在被衾裏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顧庭予對酒喃喃自語的畫面猶在眼前。雖說這人平時一副懶散無憂的模樣,還時常對自己瘋言瘋語動手動腳,可雲黛內心裏對他卻是感激的。

她是個孤兒,自有記憶以來便是和哥哥雲灼一起在萬劍山生活的場景,父母相貌如何,叫什麽名字她一點兒印象都沒有。萬劍山是武林正派,在江湖中地位頗高,凡是上山學藝的孩子都資質非凡,不是武學奇才便是人中龍鳳。

哥哥比她大五歲資質也很好,師父師伯和師祖都喜歡他,說他骨骼驚奇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他日定會成為武林中炙手可熱的高手。

尤其是師父丁默,他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雲灼的身上。

明明是親兄妹,而雲黛卻要比他差了不止十萬八千裏,師父對她根本不予理會。只安排了人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就連最基本的功法都未曾教過她。

雲黛本也無心習武,她并無武學天賦且年幼好動,能跟在唯一的親人身邊已是十分滿足,可是丁默常常嫌棄她影響了雲灼的修習對她很是不滿将她禁足關在房中。

雲黛卻是個不服輸的性子,經常偷偷跑出去惡作劇,久而久之幾乎成了整個萬劍山頭疼的根源,最後終于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雲黛被送下了山。

“小黛,跟着叔叔嬸嬸好好生活,等哥哥學成下山就把你接回家,好不好?”九歲的雲灼喉中哽咽卻強忍住眼淚不讓它落下。

“不要,我不要跟哥哥分開,我不要……”小雲黛的眼睛早就哭成了一枚核桃,撕心裂肺的想要從農婦懷中掙脫,奈何人小氣力不足所有的掙紮只是徒勞。

“師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走吧,阿灼。”丁默目不斜視攜着雲灼轉身而去,鴉色的衣擺随風翩然而飛,擋住了雲黛渴望擁抱哥哥的視線,她就這麽看着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不見。

不足一月雲黛離家出走十數次,小小年紀已然是個倔性子,養父母實在無力和她周旋,在她最後一次離家的時候再也沒有出來尋她。

世間對于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實在大的匪夷所思,任她如何回憶也找不到前去萬劍山的路。小小孩童無依無靠漂泊在大街小巷,肚子餓了怎麽辦?睡覺冷了怎麽辦?被人欺負了又怎麽辦?

結果可想而知。

雪夜,她偷食未果被一幫小乞丐打的鼻青臉腫,靜靜地躺倒在僻靜的巷子裏凍了一夜。

天光破曉,可她卻看不到光亮,大概,馬上就要去見爹爹娘親了吧……

“原來是個小鬼。”模糊中她聽到一個聲音,“喂,醒醒,你還好嗎?”

雲黛根本答不出來。

“可憐的孩子。”紅日自東方升起,光影中他伸出手來,“想不想跟我學功夫。”

雲黛仰面而望,雖看不清他的模樣,卻牢牢記住了他天籁般的聲音。

……

雲黛噗嗤笑了一聲,哪有人見着一個快死的孩子還要求跟自己學功夫的?而且當時他拄着拐的樣子實在不太美好。

雲黛深吸一口氣,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翻了個身面朝窗外,圓月如明鏡懸于空中,又是一個月圓夜,某人的生辰快到了吧。

☆、14.花海重逢

幾日後,均州城百花節。

一藍一碧兩道窈窕身影穿梭在花海之中,引來無數目光,有驚豔,有羨慕,有嫉妒,亦有愛慕。大家紛紛猜測這是哪家的大家閨秀結伴出來賞花了。

“你瞧那些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就說女子當打扮起來才能吸引衆人的目光。”碧衣女子側目欣賞了一番身側少女的妝容,滿意的點點頭,“如何,夢香顏的胭脂水粉很是不錯吧。”

“不錯不錯,你說的都不錯。”雲黛用娟怕捂住口鼻快步向前挪動。

眼瞧着雲黛拉着她箭步如飛,蓮翩頓時急的花容失色:“哎……雲黛,你慢點兒,注意身形。”

尋了個僻靜的地方,終是沒有憋住雲黛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低低咒一聲:“該死的花粉。”

“瞧你的狗鼻子,就這程度都受不了?”蓮翩呵呵笑着揶揄她。

“你自然不懂過敏症的厲害,發作起來簡直生不如死。”雲黛說的認真蓮翩卻笑得更加歡快了起來,見她不信雲黛指着不遠處河岸邊上一名看起來頗為孱弱的雪衣少年道:“喏,你看那人定是過敏症發了,瞧他一臉難受的模樣……”

蓮翩遠遠望了一眼便再也笑不出來:“好俊俏的公子。”

而雲黛更是忘記了如何反應愣怔在原處,連手指都僵硬了起來忘記收回。

雪衣少年似是感應到了二人的目光,挑眉望過來,面部因痛苦而泛白卻依然美到不可方物,墨色的眸子在陽光下跳躍着微藍直直撞進雲黛的心裏。

竟然是他。

葉璟翊不喜被人如此肆無忌憚的看着,長眉蹙起周身寒氣逼人,分明是暑氣逼人的六月天,周遭卻似是結了一層冰緩緩蔓延至她們腳下。

蓮翩驚懼的別開眼,這位公子好看是好看,怎得如此吓人?跟閻王似的,還是不要招惹為妙。

她轉眼便瞥見雲黛如僵住了一般,眼角幾不可見的微微顫抖着,她擔心的伸手輕輕推了推她:“雲黛。”

雲黛收回手平複片刻,向他遙遙點頭致意,複又挽了蓮翩的胳膊若無其事的頂着那冰冷的目光走了開去,她步履平穩甚至走的婀娜多姿宛若一位絕世佳人。

而她心中卻經歷了一次由地上天又由天到地的過程,她十分害怕自己會被他認了出來,但轉念一想那日二人雖近在遲尺卻隔了一層面罩且夜色沉沉,量他記性再好也不會如此輕易的認出自己來。于是提起的一顆心又咽回了肚子。

“翊兒,怎麽不在茶樓坐着跑出來吹風?”尹千言手持一捧鮮花翩然而至,見葉璟翊正目不轉睛的望着兩名姑娘離去的方向眸色深沉,心中略一思量道:“均州百花節果然名副其實,花美人嬌,處處是風景。”

葉璟翊聞言看向他寒意頓去,他認真的看了一遍花海:“鬼谷的花豈不是比這些更好看?”

尹千言唇角微勾溫潤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常年波瀾不驚的眼底劃過一絲狡黠,舉起手中的鮮花道:“花再美終是死物,哪裏比得上比花兒更嬌美的姑娘?”

葉璟翊這才明白了尹千言話中的深意,羞惱的別過臉去:“沒想到尹先生也會開如此玩笑。我只是覺得那位藍衣少女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似曾相識。”尹千言細細咀嚼着這幾個字,意味不明的笑了。

☆、15.巾帼俠盜

“尹先生,我有要事去做,陌旬來了讓他在此等我。”葉璟翊說完人已經沒了蹤影。

尹千言看着片刻便消失了的人影兀自搖了搖頭。

未消片刻,陌旬手提一個油紙包出現在面前,香味撲鼻而來,他見到尹千言正獨自對花而笑便走了過去:“尹先生,酥油餅買回來了,可為何不見少主?”

尹千言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油紙包打開:“真香。走,我們去茶樓坐坐。你的少主有要事去做。”

“什麽?為何不等我一起前去?”他說着擡腿便走,“若是少主有危險怎麽辦……”

尹千言伸手揪住他的後襟将他拉進茶樓:“別可是了,你的少主豈是泛泛之輩?”

話雖如此,可陌旬終究放不下雖身在茶樓卻如坐針氈,他來回走了幾遭幾乎就要奪門而去。

“坐下喝口茶罷。”尹千言一派悠閑的替陌旬和自己各滿了一盞茶。

陌旬坐下端起茶盞道:“多謝尹先生。”他抿了口茶又将茶盞一擱直直看向尹千言,“現在正是多事之秋,雖說遠離了鳳京但外頭終究不太平,我看我還是出去找一找少主子吧。”

“且慢。”尹千言慢條斯理的撇着茶盞中的茶沫星子,“翊兒終須自己面對一切,現在也是時候讓他放手去做了。”

他又呷了一口茶問他:“你和裴大人準備的事情如何了?”

之前裴勝斌将甕中捉鼈的計劃跟陌旬詳細讨論了一番,兩人大致拟了個行事方案并且放出了消息,距今已有幾日。

“都已準備妥帖,現在就等大魚上鈎了,只是那金三司至今沒有任何動靜,不知是否已經離開了均州。”陌旬猜測着這個可能,微微蹙起了眉,“若是如此,我們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如此甚好。”

“好?”陌旬不明白尹千言的意思疑惑的望向他,粗眉糾結成兩團毛蟲,樣子看起來十分有趣。

“你們逗留在外的時間太長了,應該早些回谷才是,若是被谷主知道了恐怕不妥。”

陌旬聞言哈哈一笑:“您剛剛還在勸我要放手讓少主獨自面對一切,現在又改口讓我們早些回去了,莫不是擔心谷主知道了要氣壞了身體吧。”他說的歡暢卻沒注意到尹千言漸漸黯淡下去的眸光。

蓮翩雲黛二人穿過密密麻麻的花海人群,直奔城西陽平坊詹翠閣。一踏進門檻便有小厮殷勤的上前問安并招呼她們坐下:“二位姑娘請問需要買些什麽?是自用還是送禮?”

“送禮。拿些價格合适又尊貴不凡的來看看。”雲黛這人說的好聽些叫會過日子,難聽些就是吝啬、不拔一毛。

她雖是個竊賊,但是盜回來的東西卻從未進過自己的口袋。

十四年前,翎帝黃袍加身,白氏皇朝改朝易代成為了葉氏皇朝。近年來大翎國根基尚未穩固,亂世之中最受苦的自然就是這天下的百姓,他們身處水深火熱之中連吃穿都成問題。

雲黛跟着顧庭予一路走過來,餓死、凍死的百姓見了不下千萬,于是她立誓要做一名俠盜,将盜來的東西能折現的都折了現拿去救濟那些苦無生計的百姓們,雖勢單力薄卻是能救一些是一些。

而這也直接導致了她對自己以及身邊人及其吝啬。

☆、16.生辰之禮今日加更

小厮一聽雲黛這麽說立馬奔進櫃臺挑了數十樣東西擺在她們面前,玉器、字畫一樣不少,看的人眼花缭亂。

雲黛也算半個懂行的,一看這些東西就皺了眉,這些看上去确實不錯,貨真價實看上去的确尊貴不凡但是價格也絕對不低。

蓮翩卻啧啧稱贊,一只手抓了只五色芙蓉玉佩,另一只手捏了支碧玉芙蓉簪把玩着愛不釋手。

“姑娘您真有眼光,這兩樣東西是我們老板去祈國帶回來的。”小厮湊上前神秘兮兮的說道,“據說還是祈國宮裏頭的東西呢。”

“真的?”蓮翩眼睛亮了亮,舉起兩只手問道,“多少銀兩?”

小厮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撐着兩個指頭晃了晃。

二十兩太少,兩千兩又太多。

“二百兩。”蓮翩斟酌着猜了個數字,見小厮點頭她心中稍霁向雲黛眨了眨眼,宮裏的東西兩樣加起來要這個價并不算多,二百兩銀子雲黛還是出得起的。

“這兩件東西跟顧大哥真是相配,不如都買下來吧。”她慫恿着雲黛。

雲黛想象了一下顧庭予發間插簪腰帶玉佩那風流不羁的樣子不禁眯了眼,芙蓉雍容華貴正配他的氣質,簡直就是為他而設。

小厮也很是賣力的推銷着:“姑娘別猶豫不決了,今日正逢百花節,老板特地吩咐降了價,這兩件原價可要二百五呢,現在只要二百兩金,劃算的很。”

“什麽?二百兩……金?”雲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重複了一遍。

蓮翩也驚了一驚:“金子!你趁火打劫呢吧!”

“哎喲,姑娘這麽說可就冤枉死小的了,咱們正正經經開門做生意哪敢打劫啊?”小厮很是無奈,“這真的不貴,這可是宮裏頭娘娘用過的東西,就沖着這由頭,它也不止這個價啊。”

他見雲黛一臉猶豫,又伸手捂唇悄聲道:“前幾天咱店裏進了一個好東西,那也是宮裏頭的,小小一只玉狐貍還不到核桃大小您猜賣了多少銀兩?”

蓮翩被他引起了興趣也跟着低聲問道:“多少?”

他伸出一個指頭:“一千兩金子!”

“玉狐貍,可是傳聞中前朝皇族的東西?”雲黛聽到玉狐貍三個字就立刻打起了精神。

小厮立刻豎起大拇指:“姑娘是個懂行的,這都知道。”

雲黛揮揮手不以為意道:“哎——前朝圖騰不就是個狐貍,我瞎猜的。”

“姑娘猜的不錯,正是。”

雲黛點點頭,看了眼絲絨錦盒之上的玉簪和玉佩對那小厮道:“麻煩小哥幫我把這兩樣東西包起來吧,我要了。”

“好嘞,好嘞。”小厮興高采烈的連連說好,将東西都拿去了櫃臺之上。

蓮翩很是驚奇不知雲黛為何突然這麽大方:“那可是二百兩金子啊,雲黛。你怎麽突然舍得了?”

“有何不舍得的,這是送給師父的禮物無須太拘小節。”她揮揮手心中卻另有思量。

雲黛接過小厮包好了的東西假裝不經意的問他:“不知是哪位貴人這麽有福氣能得了那玉狐,小女好是羨慕。”

小厮嘿嘿一笑:“不就是均州府尹裴勝斌裴大人咯。咱老板本想自個兒留着把玩的,誰想讓裴大人給瞧上了眼,這哪能不割愛啊,您說是不是?”

“是。”雲黛點頭向他道別後,便和蓮翩一起踏出了詹翠閣的大門。

☆、17.兄長

二人輔一踏出詹翠閣的門,便有人自內室打簾而出。那人手持一柄折扇,生的一雙吊梢眼,眼尾上挑,媚從中來,若是扮上女裝定然是個媚骨子。

小厮見他出來了,立刻笑嘻嘻的湊上前去道:“公子,都按您吩咐的辦好了。”

“嗯。”他點點頭,遞給小厮兩張銀票,“說的很好。”

小厮雙眼盯着銀票發直,手也不自覺的顫抖着。男子見他這副樣子撇撇嘴叮囑他:“記得,從此刻起,你什麽都沒看過,什麽都沒做過。”

小厮忙将銀票小心的收在懷裏連連點頭,目送着男子踏出了詹翠閣。

男子倚在牆邊搖動着手中折扇,施施然看着雲黛蓮翩二人離開的方向,邪魅的勾起一側唇角,看了片刻後反身而去。

這一切都被此刻正坐在對面茶寮飲茶的葉璟翊看了個一清二楚。

此時兩名年輕男女坐定在他對面,男子開口詢問:“老板娘,請問三十春怎麽走?”

他看上去将近弱冠的年紀,俊秀清逸,着一身淡青色長衫,系一根銀白色錦紋腰帶,手持一柄長劍,眉目間英氣逼人。

“三十春啊,不遠,就在城南,有名的很,到那随便一打聽就能知道怎麽走。”老板娘樂呵呵的看着這位少年,給他們斟滿了茶水又上了幾份點心道,“真巧了,剛剛三十春的老板娘才從對面詹翠閣出來呢。”

“哦?”男子立刻擡頭向四周望了一眼,并沒有見到雲黛的身影。

“早就走了,大概是回酒肆去了。”茶寮老板娘掩着唇笑,眼角眉梢的都是暧昧之意,“這位公子可是想去三十春上門提親呀?”

她撣了撣衣襟,将布巾子搭在桌沿道:“公子若是想上門提親盡可以找我,我家趙嬸子那是均州城有名的媒婆,前前後後不知道促成了多少樁喜事。”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那三十春的門檻不知道被踏破了多少遍,雲老板啊就是一個都瞧不上。我看公子一表人才,少年英雄,必定能得了雲老板的青睐。”

“老板娘,結賬。”

突兀的聲音介入,她立刻停止了絮絮叨叨的話頭,瞧見原本端坐品茶的雪衣少年此刻正板着面孔與她四目相對,冷冰冰的目光灼的她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葉璟翊将一錠銀子壓在桌上,側目瞥了一眼那名青衣男子随後便離開了茶寮。

“這是什麽人?”問話的是青衣男子身邊的粉衣少女,她年紀尚小,生的小巧可人稚氣未脫,一雙秋水翦瞳之中流光溢彩,已然是個美人胚子。

“這……路過的,聽口音不是均州人。”老板娘還有些後怕,按着心口小心翼翼的捧起那錠銀子掂了掂,總算稍稍壓了驚。

她又回首繼續跟男子讨論請媒婆提親之事,男子擡手阻止她:“老板娘多心了,三十春的老板雲黛正是在下的胞妹,并無提親一說。”

那老板娘張了張嘴,頗有些失望,但一轉念立刻又問他:“不知公子是否婚配了?若是沒有還是可以來找我,我的茶寮就在這……”

“我雲師兄用不着找媒婆。”少女實在不勝其煩,及時打斷了她的話,有些憤憤的瞪着她。

“睿馨,不得無禮。”男子咳了咳阻止了蘇睿馨,又對老板娘說明:“在下尚無娶親的打算,多謝。”

她見雲灼如此也不便再繼續說下去,點點頭退了回去。

☆、18.又遇登徒子

天色漸晚,蓮翩趕着回去練舞便和雲黛告了辭。百花節人多繁雜,她懷揣重物每一步都走的十分仔細,可千防萬防,也防不住他人冒失而來。

雲黛與來人撞了個滿懷,擡起頭來時面帶愠怒。

對面那人是個青年男子,雲黛看着有些眼熟,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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