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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自己的情緒,微微笑了一下,笑容苦澀連自己都覺得很假。複又斂了笑意,道:“睡醒了,我們走吧。”

自從鬼谷中重逢之後,雲黛覺得顧庭予越來越奇怪,他再也不似從前那般風流潇灑,對自己的行為更是變得難以揣測,這樣的顧庭予讓她感到很不自在,甚至在面對他的時候都感到惴惴不安。

她靜默了一瞬,問道:“去哪兒?”

☆、40.真兇暴露

顧庭予道:“我們回家。”

回家。不管從前還是現在,這個詞對雲黛來說都十分奢侈,家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居所,缺少了親情的家是不完整的。她失落了一瞬,很快又恢複了沒心沒肺的樣子,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腰際,“有師父在就好,在哪兒都是家。”

顧庭予沒有想到雲黛會這麽說,沉悶的心情一下子放了晴,挑眉道:“真的?”

“可是……”雲黛猶豫着,現在她心中又多了一個牽挂,想到葉璟翊便自然的翹了唇,顧庭予剛剛飛上天際的心又一下子重重墜落在地,血肉模糊。

“我們兩個都不在,也不知道酒肆怎麽樣了,蓮翩那丫頭怕是要不耐煩。”顧庭予試圖耐性的勸說她,“先回去看看也好。”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景翊,從鬼谷到均州來回也不過一日,你們要相見很方便,而且現在鬼谷很危險不是嗎?我想他也不會讓你身陷險境的。”

“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妥。”雲黛糾結了半晌,依然不肯松口。卻見門外走進來一名鬼谷弟子,見到二人拱手一拜:“顧公子,雲姑娘,少主命我護送你們出谷。”

“出谷?為何沒聽景翊提起過?”雲黛問他。

那男子垂着頭,從袖中抽出一塊令牌遞給雲黛,道:“這是少主的令牌,他今日有要事出了谷,特意命小的來護送二位,少主正在谷外等候。”

雲黛接了過來見其上刻了個“鬼面”圖樣,反面是個龍飛鳳舞的“翊”字。這是專屬于葉璟翊的令牌,她确實在他身上看到過,就是這塊無疑。

她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們走吧。”

男子在前頭帶路,雲黛雀躍的緊随其後。她沒有回頭,更沒有看見顧庭予的眼中此時複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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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令牌,三人一路暢通無阻,雲黛一心想着快些出谷去見葉璟翊,卻沒有發現這鬼谷之中的異樣,他們很快便繞到了出口處。雲黛突然停了腳步,狐疑的看了一眼周圍,似乎少了點什麽。

突然一雙手臂自背後将她牢牢圈住,顧庭予在她耳邊吹了一氣道:“怎麽了?雲兒。”

雲黛不出所料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将他禁锢着自己的手臂用力甩了開來,道:“男女授受不親,師父以後還是注意着些比較好,若是讓景翊看見……”她忽的紅着臉改了口,“我們快走吧。”她匆匆跟上領路之人,再也不去看顧庭予。

顧庭予重重一掌擊在身側的槐樹之上,重擊之下樹葉簌簌抖落,他雙目赤紅,展臂一揮,所經之處樹葉皆被攔腰斬斷。

昨夜,鬼谷一不知名洞穴之中。

燃起的火堆旁坐了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素手纖纖執着一小截樹枝不時地撥動一下燃燒着的火堆。

腳步聲自洞口傳來,那人故意放輕了腳步,不仔細聽絕聽不出來。女子耳力甚好,聽見聲音便立刻起身,對來人妩媚一笑,道:“公子總算是來了,真是讓小女子好等。”

那人身形高大裹了一件蓑衣,水珠滴答,自蓑衣末端落至腳邊的水潭之中,詭異的回響在山洞內,他緩緩揭下帽子,棱角分明的臉龐在火光的映射之下忽隐忽現,正是顧庭予無疑。

他看清了面前的女子,先是一愣,這名女子眉梢眼角盡是妩媚之姿,尤其是右眼下的那顆淚痣,面熟的很,好似在哪裏見過。可是之前讓自己前來的并不是這位姑娘,而是霍婷婷。他警惕的看着她,不确定的道:“霍姑娘?”

“正是。”女子忽然兩步上前,跪在他面前深深一拜。顧庭予驚愕的愣在原處,只聽霍婷婷說道:“小女霍婷婷拜見世子大人。”

“你……是霍忠将軍的女兒?”這麽一說,顧庭予果然想了起來,十一年前,霍婷婷之父霍忠因叛國之罪被祈帝下令滿門抄斬,全府上下十三口人無一幸免,而他因緣際會救下了霍婷婷,沒想到她如今來到了大翎,且再次巧遇,這也可算是一種緣分。那日她送來的糕點正是祈國有名的金絲糯,暗示了她是祈國人的身份。

顧庭予嘆氣道:“我早已不是什麽世子,霍姑娘不必如此稱呼我。”又困惑的問她:“你為何易容留在鬼谷?”

霍婷婷抿了唇道:“我為主子辦事,鬼谷不能留。”

顧庭予聞言眯了眼冷冷道:“我不管你要對鬼谷做什麽,若是傷害到雲黛,我絕不手下留情。”

“公子請放心,婷婷遲遲不動手,就是因為知道雲姑娘是公子的愛徒,我對她并無戕害之意,只是她執意不肯離開鬼谷……所以喚公子前來,還望公子能說服雲姑娘與她一起離開。”

……

顧庭予回到房中,坐了一夜。

其實雲黛的感覺沒有錯,她感覺到少了的東西就是鬼谷的守衛。霍婷婷在鬼谷所飲的水中下了祈國的特殊毒藥,其無色無味,她敢保證即使是梁君墨也無法察覺出來,此刻鬼谷中人幾乎都身中劇毒,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氣絕身亡。

霍婷婷婀娜的身影出現在議事廳中,見衆人昏迷的狀況甚是滿意。她直奔葉璟翊而去,他此刻處于半昏迷狀态,眼神迷離沒有任何焦距,且目露痛色。這種毒的并症之一就是在身體接受五髒撕裂之痛的同時痛苦的記憶随之而來,可謂至毒至狠。

她欣賞了一會兒葉璟翊痛苦不堪的表情,憑空裏卻冒出一個不耐煩的聲音:“一劍殺了他豈不是一了百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霍婷婷不屑嗤道:“哼,沒用的東西,你懂什麽?你潛伏在鬼谷這麽多年,連葉璟翊的一根頭發都沒有帶回來,有什麽資格指責我?”

“你!”那個聲音又忽的憤然消失。

“你就等着主子處罰你吧。”霍婷婷說完,魅惑的眸子又瞟向葉璟翊,俯視着他,其得意之姿畢現,取了他的人頭就可以得償所願……

她擡步走向葉璟翊,脖頸之上卻被架上了一把冰刃,她惶惶驚呼道:“誰?”

那人緩緩走至她面前,霍婷婷看清了他的面貌之時,心中一沉,剛剛竟然沒有注意到他。梁君墨手中的刀刃又向她逼近了一些,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要毒害我鬼谷中人?說!”

她軟了姿态,目中閃爍着點點星光,喊了一聲:“梁大哥……”

“我不是你的梁大哥,你剛剛所說的我都聽到了,到現在還跟我惺惺作态不覺得很可笑嗎?枉我那麽信任你,将你帶回鬼谷,你竟然……”

霍婷婷繼續扮演着柔弱的角色,楚楚可憐道:“梁大哥,我只是奉命辦事,我只想活命而已……”

梁君墨沉默了一瞬,握着短刃的手有了一絲猶豫,霍婷婷暗喜,繼續可憐兮兮道:“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梁大哥……”

梁君墨看了她片刻,搖了搖頭,猛然将短刃刺進她的腹部,霍婷婷愕然,她沒想到梁君墨竟然還是對自己下了手。“為什麽?”

“為什麽?哼,因為你不該下手傷害尹千言。”梁君墨恨恨拔出短刃,想要繼續給她一刀以了結她的性命,卻被葉璟翊攔了下來。

霍婷婷震驚的看着他,她不明白剛剛還身中劇毒痛苦不堪的人,為什麽此刻又生龍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

“是義父替我解了毒。”葉璟翊淡淡道。

霍婷婷捂着腹部,冷笑一聲:“是我大意了,少主好演技,竟然連我這下毒之人都騙過了。”

“彼此彼此。”葉璟翊繼續道:“你的主子到底是何人?主動供出來,我還能饒你一命。”

聞言,霍婷婷笑的更加厲害了,嘴唇因失血過多而漸漸發白,面色更是有如死灰般黯然。她的主子麽?怎麽可能将他供出來?

她的眼睛突然散發出光彩,連慘白的臉色也有了生氣。主子,婷婷此生不能與你攜手相伴是我沒有福氣,下輩子,婷婷必定還會追随你,願來生再見……

霍婷婷笑着閉上了雙眼,嘴裏一動,梁君墨心道不好,她這是要咬舌自盡。可動作再快,也比不上霍婷婷的利齒,她生生咬斷了自己的舌根,血噴如注自唇角潺潺而下。

葉璟翊傻了眼,任務不成便自盡而亡,他的對手竟擁有如此訓練有素的手下。如今霍婷婷已死,那幕後之人便成了一個謎團,到底是何人要置他于死地?還有剛剛那個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細作,他必須盡快找出來。

梁君墨在霍婷婷身上尋找解藥,幸好這毒離發作到身亡還有一段時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救這些中毒之人。

“義父,你怎麽會相信我?還突然出現救了我。”葉璟翊知道霍婷婷是兇手,千防萬防還是着了她的道,可是卻被梁君墨化解了。他感到很不解,梁君墨之前還為了霍婷婷跟他大吵一架,而今日不僅解了他的毒,還恰到好處的出現,一舉将霍婷婷擒住。

梁君墨苦笑一聲,從腰間摸出一塊撕裂的碎布:“這是在千言掌中發現的,與霍婷婷所穿過的那件衣服上的衣料如出一轍,我仔細查探過,發現了那件被她埋掉的血衣。

☆、41.深深表情誼

回想起挖出那件血衣時的場景,梁君墨痛苦到不能自已。其上血跡斑斑,可見尹千言身受了何種殘害,而他所信任的那名女子竟然就是傷害了他的人,他不能原諒自己将這個禍害帶了回來,讓尹千言身受其害。

自責,內疚糾纏着他,他被困厄在其中無法自拔,因此他發誓一定要親手殺了霍婷婷為尹千言報仇。如今雖然沒有親手殺了她,但是也能給尹千言一個交代,他心中稍稍寬慰了一些。

而至于解毒一事,梁君墨是這麽說的,前不久他研制了一種控毒丸。所謂控毒就是不能徹底解除毒性,卻至少可以緩解毒藥的發作,以利用時間來配置真正的解藥。小小兩粒,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梁君墨從霍婷婷身上搜出一個瓷瓶,打開聞了聞興奮道:“沒錯,是解藥。”兩人很快為衆人解了毒,幸好并無人員傷亡,而神秘殺手一事就此告了一個段落。

那邊廂,雲黛和顧庭予出了鬼谷,便坐上了一輛馬車。那名鬼谷弟子趕着馬車行了良久,雲黛有些困倦便踏實的睡了一覺,等到再次睜眼之時,卻發現天色漸黑,可是他們依然沒有到達目的地。

她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揉了揉腦袋撩開簾子看了一眼外頭,發現周圍的景致全然是陌生的,于是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顧庭予悶聲不語,只搖了搖頭。雲黛只得去問駕車的那名男子,他身型不高,長的白白淨淨,自稱阿辛。阿辛回頭望了一眼車簾,從簾縫之中看見顧庭予向他點點頭,于是道:“少主在白馬寺行齋戒之禮,我們正在前去白馬寺的路上。”

白馬寺距離均州隔了兩座城,葉璟翊為何要去那麽遠的地方,雲黛想了一瞬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距離白馬寺還有一日的行程,阿辛讓他們安心歇息,等會兒尋個客棧暫時落腳休息一晚。

雲黛信以為真,從車簾外縮了回來,朝顧庭予笑笑。突然從她的肚子裏傳來咕嚕兩聲,她尴尬的捂着肚子,讪笑道:“我餓了。”

顧庭予點點頭,拿出馬車中早已備下的幹糧給她,雲黛看着幹巴巴的饅頭毫無食欲,可是她現在餓極了,不吃也得吃。一口咬下去簡直味同嚼蠟,她皺着眉慢吞吞的吃了幾口。

顧庭予看不過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她,雲黛感激,就着水總算是把一只幹癟饅頭給咽了下去。

“你這個樣子,以後要是讓你去過居無定所的日子可怎麽辦?”顧庭予嘆了一氣,感慨道。

雲黛不解:“我為什麽要過居無定所的日子?我們不是有酒肆嗎?雖說過不上每天吃山珍海味的日子,但也不至于天天吃這個。”雲黛甩了甩剩下的幹糧,笑道。

“師父你就放心吧,徒兒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豪氣幹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引來顧庭予一陣悶笑。

他就是喜歡這樣沒心沒肺,對任何事情都抱有積極态度的雲黛,可對她仍然改不回來的稱呼還是很頭疼。罷了,慢慢來吧,只要離開了那個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彼時的顧庭予還是很傻很天真,他總以為雲黛目前只是個不懂情愛的小女孩,失去了一樣寶貝,痛一陣子就會過去。

可是他根本不明白,更是錯估了雲黛的執着和愛情,也高估了自己所謂的真情真意和精誠所至。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懂得,交付了真心和真情不一定足夠,還需得到對方的回應,才能成全一段佳話,而現在的他顯然不懂。

自出谷以來雲黛總是覺得頭腦發沉且渾身酸軟無力,顧庭予說大概是受了風寒,于是在客棧一住就是好幾日。她漸漸察覺到不妥,顧庭予面對她的時候經常不經意間目光閃爍,還有這一路上的狀況不斷,一切都說不通,直覺告訴她顧庭予在撒謊,他并不希望自己和葉璟翊相見。

顧庭予端了藥盅進來,雲黛正站在窗邊眺望遠處。“你受了風寒,不能吹風。”顧庭予将她拉離窗邊按坐在桌前,回首去關窗戶。

背後卻傳來雲黛飄忽的聲音:“不能吹風是怕我風寒加重還是——怕屋中的迷香失了藥效?”

扶着窗框的手指微微一僵,又順勢把窗戶放下落鎖,面對她無辜道:“什麽迷藥?雲兒你在說什麽?”

雲黛起身踱至他面前,單手托着那盅褐色的藥汁,慘笑一聲道:“這又是什麽?根本不是治風寒藥對不對?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得了風寒,而是中了松軟筋骨的迷藥!”

“雲兒,我……”

“為何要騙我?”雲黛打斷了他妄圖解釋的話頭,逼問他。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崇拜的師父竟然會對自己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行為。被欺騙的心情讓她萬分痛心,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她迫切的想知道為什麽?

“到底為何要這麽做?”她又問了一遍。

“因為——我不想讓你跟他見面,我不想讓你回去,我不想失去你。”終于說了出來,顧庭予松了一口氣,這些天壓抑和隐忍的心情得到釋放,心底一陣松快。

“我喜歡你,我不想再聽你喚我師父了,你明白嗎?”他緩和着眉眼,把姿态放得很低,聲音纏綿而溫柔似乎在低低吟唱。

雲黛怔怔:“可是……你是我師父啊……”

“師徒戀有何不可?”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傷風化。”她不懂為何自己的師父會喜歡自己的徒弟,這在大翎來說絕對是禁忌之戀,實在匪夷所思。

“我們家鄉從來沒有此種說法,別說師徒戀,就是兄妹戀也不是沒有先例。”

雲黛急火攻心:“可這是在大翎。”

“那你可願意跟我前去我的家鄉?”顧庭予那雙好看的桃花眸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眸光閃動,裏面跳躍着一道絢爛的煙火。

雲黛心中一動,別開眼。“我從未想過要離開大翎,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如利刃戳進了顧庭予的心尖,他從未如此挫敗過,為何雲黛就是不能接受自己。最終他深吸一氣,轉換了一下心情道:“祁國風光無限,如果你有一天膩了大翎國閉塞的國風,想要去游山玩水,只要你說一句,我一定奉陪。”

雲黛見他态度有所軟和,也不再堅持,看着他溫柔缱绻的眉眼,輕輕點了點頭。“原來你是祁國人,為何從未聽你提起過?”

顧庭予讪然一笑:“這不是告訴你了嗎?祁國還有很多美食,美酒,還有——你最喜歡的稀世珍寶。”

他說起家鄉就變得眉飛色舞,跟她介紹了一下午,她這才知道原來除了大翎國以外還有這麽有趣的地方,以後有機會能去也不一定。

葉璟翊根本不在白馬寺,雲黛也沒了前去的*。本想立刻趕回鬼谷,卻被顧庭予攔了下來,他已知霍婷婷計劃失敗并自盡而亡的消息,那麽他盜了葉璟翊的令牌出谷,此時也肯定被發現了,依着葉璟翊的性子,他自然會主動尋出來。

得知葉璟翊無恙雲黛就安了心,于是決定先回均州待一陣子,她寫了一封信給葉璟翊交待了自己的行蹤。

雲黛站在客棧門口等了良久,遲遲不見阿辛和馬車的身影。卻見顧庭予牽來了兩匹駿馬,雲黛疑惑道:“不坐馬車?”

“騎馬快。”

“那——阿辛呢?”她四處望了望,并沒有瞧見阿辛的身影。阿辛一路上對他們照顧有加,雲黛對他很有好感。

顧庭予眼神閃爍了一下,道:“他回鬼谷了。”

雲黛“哦”了一聲,縱身跨上了馬背,動作潇灑一氣呵成。“好久不騎馬了,我們賽一程如何?”

她主動邀約,顧庭予自不甘落了下風,提起長衫下擺腳尖點地,動作輕盈華麗,一眨眼便出現在了馬背上。

馬蹄踏踏,兩匹駿馬迅速絕塵而去。

客棧附近的巷口,走出一名灰衣男子,容貌端正清秀正是阿辛。他身後站了另一名灰衣男子,身型壯碩,他揪着滿臉的胡須粗聲粗氣問道:“世子不肯跟咱們回祁國,這是為什麽呀?”

阿辛瞥了他一眼,笑道:“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自然是舍不得雲黛姑娘。”

那人道:“一個姑娘而已,回了祁國世子想要多少有多少。”

阿辛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你個粗莽大漢懂什麽,世子是有情之人,豈是随便找個女子就行的?”頓了頓又道:“讓你去找绾澈,有消息沒有?”

他迅速從懷中拿出一個水囊遞到他面前。“這是什麽?”阿辛提了水囊問道。

“酒啊,名字就叫绾澈。”

阿辛立刻黑了臉,紅着眼睛跳起來,在他頭上重重給了他幾下子。“讓你找绾澈雪主,不是找酒!”

大胡子雙手抱頭,連連讨饒:“辛兒姐姐饒命,我開個玩笑罷了。”

原來這位辛兒正是女兒身,她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說。”

☆、42.蓮灼斬情絲

大胡子又捋了捋胡須這才道:“雪主失蹤了十年之久,找起來實非易事,我看我們還是喝喝酒,吃吃肉,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說。”

辛兒脾氣頓時又竄了上來,追着大胡子跑了好幾條街,人們紛紛駐足欣賞此番奇景,城中一時鬧的雞飛狗跳。

重新回到三十春,雲黛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但是看着三十春上下一片和樂的氛圍,生意也越做越紅火,她還是頗感安慰。而唯一讓她震撼的消息就是蓮翩和自己的哥哥雲灼相戀了,讓她更震撼的是蓮翩已經決定抛棄和雲灼的情分前去鳳京。

舞館,品蘭軒。

屋內挂了緋色紗幔,金色玉簾,紅木桌旁雲黛沉目而坐,對面那個如花似玉的碧衣少女也同樣沉眉斂目,看不出一點情緒。雲黛終究扛不住這壓抑的氣氛,打破沉寂道:“蓮翩,你真的舍得離開均州?”

蓮翩挑了挑油燈中的燈芯,蘧然一笑道:“不舍得又如何,我是遲早要去鳳京的,這你不是很清楚?”

鳳京城是蓮翩的夢想,她要做天下第一的舞姬,要跳天下一等的舞。而鳳京城中的淩雲閣正是實現夢想最好的搖籃,如今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她如何能放棄。

雲黛不解,即使去了鳳京,他們也可以時常見面:“可是這并不妨礙到你與雲灼之間的感情,為何非要離他而去?蓮翩你能不能在考慮考慮?”

一個是均州城內驚鴻絕豔,舞技傾城的蓮翩姑娘;一個是萬劍山氣宇不凡,義薄雲天的少年俠士,兩人花前月下一見傾心,他們之間動人的愛情故事早就傳遍了整個均州城,紛紛贊嘆這是一對碧玉佳人,可是卻不知為何鬧到了這一步。

難道兩人真是有緣無分?一個是自己的大哥,一個又是最好的姐妹,她比任何人都不舍得她們難過。

蓮翩丢了手中的簽子扶桌而起,對着窗下賓客如雲的大堂凝視了片刻。回眸一笑,百媚頓生,連雲黛都不禁看的有些癡迷,這樣的女子如何不讓人傾心。

“是雲灼讓你來當說客的?”她似乎并不意外雲黛前來找自己,“雲灼他很好,很優秀,可是不适合我。”

“為什麽?”

蓮翩決然道:“雲黛,我想要的他給不起。”

話畢,門轟然而開,出現在門口的是怒氣滔天的雲灼,他面色通紅不知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太過氣憤,就這麽直直向蓮翩而去。雲黛反應過來,生怕他做出什麽傷害蓮翩的事,快步過去擋在他身前。“大哥,你冷靜一點。”

雲灼沒有理會雲黛,而是朝着蓮翩大聲詢問:“你想要什麽?告訴我,我一定想辦法給你!”他情緒幾近崩潰,看得出來很激動。

蓮翩似乎絲毫未受他影響,依然保持着雲淡風輕的笑:“雲黛,讓我們談一談好嗎?”

雲黛不放心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無奈離開。

待屋內只剩二人,雲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迫不及待的将她攏在懷中,全身顫栗的,喃喃自語。“別走,別走好不好?”

蓮翩皺眉任由他抱了一會兒,待他漸漸冷靜下來才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道:“雲灼,你忘記我吧,這輩子是我蓮翩辜負了你,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雲灼稍稍平定的心又一下子懸了起來,目露激動道:“值得,你值得,不要這麽貶低自己好嗎。你要去鳳京我并不阻攔,為何你執意要離開我?”

說到激動之處,雲灼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任何言語都無法表達他此刻的心情,只得再一次将她揉進懷裏,他的吻急切而下,舌尖莽撞的攻入其中,不斷追逐着她想要逃避的香蘭。輾轉糾纏了良久,雲灼終于松開她微微發顫的身體,額頭抵着她的:“我發誓,我雲灼這輩子只愛你一個……”

蓮翩用力搖頭:“不-不要這樣,我根本不愛你,我只是空虛寂寞了找個人玩玩而已,你別傻了!”

“不可能,我吻你的時候,你明明那麽動情——”

“呵呵——”蓮翩笑到渾身顫抖,眼淚幾乎都要流了出來:“你真的很傻,不過一個吻而已,算得了什麽?”

“蓮翩……”

“夠了!別再說了!”蓮翩終于怒了,彎月般的眼睛怒意噴發:“我根本不愛你聽懂了沒有,我要的是榮華富貴,是功成名就,這些你能給我嗎?我不想跟着一個江湖中人過着漂泊不定,打打殺殺的日子,你明白嗎?”

雲灼眸中化開了一道紅霧,手指緊緊地抓住了桌沿。“你真的是這麽想的?”

“沒錯,我就是這種貪慕虛榮的人。”

“咔擦”一聲桌角被雲灼生生掰斷,蓮翩驚懼的看着刺進他手掌斷裂的木刺,還有不斷湧出來的鮮血,眼眶一酸別開了臉。

“好啊,好,蓮翩。”雲灼深深呼吸,鮮紅的血手舉至她面前:“從今以後,你我有如此桌,恩斷義絕!再不相欠!”

染滿了鮮血的木頭瞬間滾落,在柔軟的毛毯上留下一道血痕。雲灼憤然離去,徒留蓮翩一人怔怔出神,不知何時兩行清淚滾滾而下。

“雲姑娘,快來吃點東西罷。”齊落天一手抓了一只蜜豆餅,另一手拿了一串糖葫蘆遞到雲黛面前,谄媚的笑着。

雲灼自那日從蓮翩處回來之後,便常常把自己悶在屋裏喝酒喝到酩酊大醉,雲黛沒法子,勸也勸不住他,便跟着他一起傷心難過。顧庭予雖然不喜歡萬劍山的人,但這是雲黛的哥哥,怎麽也要賣個面子給他,否則他早就将他轟了出去,再也不許他前來。

雲黛恍恍惚惚的樣子他實在看不下去,于是将她趕出三十春散心,并向雲黛保證自己一定能夠将雲灼哄開心了。

雲黛心不在焉的接過齊落天手中的蜜豆餅道了句“謝謝”,齊落天立刻眉開眼笑起來。

“齊師兄,你太偏心了,為什麽只買了一份,而且只給雲姐姐,不給我!”蘇睿馨甚是不滿齊落天此種見色忘義的行為,忿然抗議。

齊落天啧啧兩聲,道:“小孩子不能吃太甜的,當心你的牙。”

“我哪裏是小孩子?”蘇睿馨一聽更是氣惱,拍了桌子站起身驕傲的挺了挺胸脯,她年紀雖小身體卻長開了,甚至比雲黛更豐滿些。她此時站着,胸脯正與雲黛的視線齊平,雲黛盯着她看了片刻,又垂頭看看自己的,面上好一陣羞赧。

察覺到這邊的動靜,周圍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她們,雲黛忙把蘇睿馨拉坐回來,對齊落天道:“落天,你再去買一些回來吧。”

這是雲黛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齊落天驚喜交加,把頭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蹦跶着繼續去搜羅其他好吃的。

“給,糖葫蘆。”雲黛好心的把糖葫蘆遞給她,蘇睿馨毫不客氣接過來咬了一口,才笑着朝她點點頭。

“師兄常常提起你。”

“嗯?什麽?”雲黛猝不及防的聽她嘟囔了一句,追問道。

蘇睿馨将糖葫蘆籽吐出來才道:“雲師兄經常提起你,可是師叔好像不太喜歡,每次雲師兄說要下山來看你,他就拼命阻攔。”

雲黛知道蘇睿馨口中的師叔就是丁默,提起這個名字她就一陣堵心,不屑的哼了一聲道:“他從來就沒有待見過我,在他眼中,我就是個禍害。”

“其實也不怪他,師叔從未娶妻膝下無子,所以将雲師兄視如己出,護子心切罷了。”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另有所圖?”雲黛打心眼裏不喜歡丁默,而且他知道雲灼的身份,他如此示好甚至一心想要幫助雲灼複國,誰知道存了什麽心思。當然她僅限于想想而已,這些話是怎麽也不會在雲灼面前說的,一切都看雲灼的态度,他相信雲灼是有主見的人。

“我只是覺得師叔太不近人情了,他就是個老頑固。”蘇睿馨偷偷罵了一句,掩唇而笑。她又猛然打住,雙目放光的盯着雲黛身後看。

“怎麽了?”

雲黛回首望去,卻見一對焦灼的目光正射向自己,長挑的眉,沉靜深邃的眸,高挺的鼻梁還有讓她曾經亂了呼吸的唇。

當眼神交彙的那一刻,葉璟翊終于安下心來,唇角微勾,一下子恍惚了她的心神。

“景翊。”雲黛念着這個名字,輕飄飄的,卻飄進了他的心裏,鼓鼓囊囊的填滿了整個心室。

在蘇睿馨驚愕的目光中,葉璟翊毫不避諱的執起雲黛的手,将她圈禁在自己的臂膀之中,他的懷抱柔然而溫暖,帶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香氣。雲黛臉上浮起紅雲,輕推他的腰,卻引來他更加用力的禁锢。

“啪”東西落地的聲音。

齊落天張大的嘴巴讓雲黛終于清醒了過來,她使勁在葉璟翊腰上一扭,他吃痛,松開長臂揉着腰際軟肉冷冷瞪了一眼始作俑者。

☆、43.離情別緒

齊落天說着已經開始挽袖子撸胳膊,曲腿抻胳膊擺了個标準的打架前的亮相姿勢。葉璟翊根本不屑與他動手,輕巧的繞過他來到雲黛身邊,拉着她狂奔而去。

華燈初上,夜色旖旎。湖水結成冰塊,倒映了河岸之上的一派熱鬧景象,色彩通透靈秀。一艘華蓋雲船靠與水岸邊,船頭立了一對璧人。

葉璟翊穿了一件交領長袍,外罩狐裘大氅,呼出的氣瞬間化成白色水霧。

隔着時隐時現的水霧,雲黛眉目一彎:“你怎麽突然來了?”

葉璟翊彎了唇道:“想你。”

許久不見,這厮竟也學會了這些甜言蜜語。她一下紅了臉,為何每次面對他的時候就是這副狼狽模樣,真讨厭。她将雙手敷在臉上以求降低一些過高的溫度,但似乎只是徒勞。

葉璟翊溫柔的笑看着她,大掌覆上她的小手,輕輕用力,潤澤的嘴和臉頰立刻鼓鼓的撅了起來,配合着紅彤彤的鼻頭甚是好笑。他打趣道:“這模樣真可愛,像極了小豬崽。”

“景翊。”雲黛跺了腳,追着他的手臂去咬,葉璟翊便裝模作樣的躲,兩人打鬧了好一陣,最後雲黛敗下陣來,再一次被他圈進了懷裏,罩在大氅之中。

溫香軟玉在懷,還有一股子馨香萦繞在鼻端,葉璟翊那雙靜潭般的眸子不經意間黯了黯。

雲黛心道不好,想法子轉移了話題道:“沒想到真的是霍婷婷要殺你,可那日我聽見的聲音并非是她,這是為何?”

“別說聲音了,就連樣貌都做了改變,她的易容術很高明。”

這其實是江湖上一種貫用的伎倆,而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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