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個年頭。對于她來說,春節算不上是什麽特別值得慶祝的節日,但是如今有了馬修和,她又再次找回了樂趣。

而對于馬修和來說,今年也是他久違地跟別人一起過春節。

顧七海跟他認識了大半年,這是她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家庭的情況。

馬修和的父親在他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去世了,不久之後,他的母親就在工作上認識了一個來自德國的男人,五十多歲,幾年前跟妻子離異了,帶着一兒一女。馬母跟德國男人相處了兩年,很是投契,就在馬修和考入警校後,這個德國男人恰逢也要回去故鄉,放不下這段感情的馬母也一并跟随着他移民到了德國,不再周旋于忙碌的工作,每天跟丈夫一起種櫻桃、打理古董車,現在倒是越活越年輕了。

馬修和才跟顧七海交代了這些情況,沒過幾天,他就突然接到了母親的越洋電話,馬母在電話裏一直抱怨這些年他總是忙着工作,逢年過節也都沒有一個消息,加上這幾天他的德國弟弟要帶女朋友回家,母親索性讓他趕緊趁着有空過來德國一家人團聚。

馬修和自知理虧,畢竟他确實有幾年沒有見過母親了。顧七海一聽馬修和說起這事,非常理解馬修和的為難,即使再舍不得,她還是情意綿綿地把馬修和送上了飛往德國的飛機。

顧七海原以為一個人生活早已慣了,馬修和不過是離開一段日子,她也不會有什麽大不了,然而思念侵蝕的速度卻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快。

馬修和一旦不在了,她一個在家裏看着電視裏喜慶洋洋的春節節目卻倍感無聊,于是她去超市買了些茶葉和水果,打算去拜訪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畫室老先生。在她出事的那段日子裏,老先生非常體諒她的情況,甚至還為她保留着職位,顧七海實在很感激他。

老先生的家就在畫室經過的路上,顧七海路過發現畫室居然開着門,便想着進去看看,老先生剛好就坐在裏面喝茶。

顧七海送上了慰問品,跟老先生互相寒暄了一番。老先生笑道:“顧小姐這段日子雖然不在畫室,不過你的畫可是相當受歡迎呢。”

老先生這麽一提,顧七海才留意到走廊上她的幾幅畫都已經換了下來。

“全賣出去了?”

老先生點點頭,“都是同一位先生買的,出價可都不低。”

老先生笑呵呵地說了一個數字,顧七海也不由得有些詫異,這可是她至今賣出的畫的最高價格,幾乎能夠和一些小有名氣的畫家相媲美了。

老先生感慨地說:“顧小姐,你這塊璞玉,大概很快就能發光發亮了。”

顧七海謙遜地搖了搖頭,問:“那位買畫的先生是怎樣的人?”

Advertisement

“三十多歲,戴着眼鏡,貌似是姓宋的……等等,那天我收下了他的名片,他說等你回來了,務必請你聯系他。”老先生在櫃臺裏翻了翻,找出了一張名片,“哎呀,原來是個私人醫生,難怪談吐這麽斯文得體。”

——

顧七海渾渾噩噩地從畫室回到公寓,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她從包裏掏出鑰匙正要開門,愣了愣,轉而又換了一枚鑰匙,走向了隔壁的房子。

馬修和出發前特意留了一枚備份鑰匙給她,沒有因由。

開門後,她想都沒想就開了燈,在換鞋的時候她的包裏掉出了一張名片,“宋天生”三個黑白分明的字晃得她十分刺眼。

她把名片揉成一團,又覺得不夠,攤了開來,把紙撕得粉碎,才扔進了垃圾桶。

僅僅是撕了一張名片,就好像把她身體裏的力氣都花光了。她坐在地板上,對着滿屋的荒涼,心底空得像一片沙漠。

她掏出手機,下意識找到了馬修和的手機號碼,然而他的手機是關機的。她想才起來,他現在應該還在飛機上,經歷了十個小時的路程煎熬後,她不想讓他聽見的是她消極的聲音。

她又把手機扔得老遠,這時候聽見樓層裏有人在喊門,不過不是對着這裏,而是她隔壁的房子。

她走到門邊,聲音愈發清晰了。

顧七海打開門說:“纖纖,我在這裏。”

原本在按着門鈴的纖纖轉過頭,看見顧七海從隔壁房子出來,又确認了一下門牌號,沒錯啊,但是,為什麽……

“七海姐,你跟馬先生……”

顧七海難為情地笑笑:“就你想的那樣。”

“你們同居了?”

顧七海一噎,“還沒到這地步,這幾天他去看家人了,我順便幫他看房子。”

纖纖笑着走上前來,“恭喜,七海姐,祝你春節快樂,跟馬先生長長久久。”她擡頭瞧見了門上的春聯,又補充道,“吉祥如意。”

若不是這四個字,恐怕到現在她倆都已經在鬼門關裏過春節了。

纖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顧七海對她的恩情,被困在地下室裏的那段日子,若不是顧七海處處反抗着袁紫琳,讓袁紫琳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她又怎麽可能一直安然無恙地等到營救?

纖纖給顧七海帶來了一大堆慰問品,有幾支專門托人在國外買回來的祛疤藥膏,還有其他一些五花八門的東西,顧七海沒什麽心思,寥寥地聊了一會兒天,纖纖就忙着回家陪弟弟了。

纖纖離開以後,偌大的房子又安靜了下來,心中那股荒涼的感覺怎麽都消散不去。

聽着樓下某家人其樂融融的笑聲,顧七海把房子裏的燈關了又開,開了又關。最後她去了馬修和的卧室,在衣櫃裏翻出了他的一件襯衣,上面似乎還沾着他的氣息。她穿上了他的襯衣,緊緊地包裹着自己,蜷縮在角落,一聲又一聲地喊着他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過度。

假期要結束了,不過接下來要出新人物、新案件了~

☆、她的仇恨

馬修和,三十歲,在他的而立之年,初次品嘗極為強烈的相思之苦。

毫無疑問,在德國的探親生活相當惬意,陪母親聊聊生活、幫繼父摘櫻桃、教德國的弟弟妹妹學漢語,馬修和在德國過的一個星期幾乎比在香城的一年笑得還要多。

母親總是勸他放下過去的種種來到德國發展,跟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反正以他的能力,走到哪一步都是踏實的。

以前他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現在他連想想都不願意,因為他的心已經在香城安放了下來。

顧七海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她非常獨立,沒有他在身邊,他知道她也會照顧好自己,兩人的關系才剛剛開始沒多久,在感情方面她也比較被動,她未必像他一樣挂念。他每天算着時差打電話回去,她總是語氣平常地跟他聊着天,他卻覺得,她倒是反應平常過了頭。

知子莫若母,馬母觀察了兒子幾天,趁着兩人在池塘釣魚時,開口問:“看你這幾天魂不守舍的樣子,是在香城那邊有女朋友了?”

馬修和原本在給顧七海發着短信,聽到母親這樣問,把手機收回了兜裏,坦然地笑笑:“是。”

“開始多久了?”

“才幾天,然後就被你喊來德國了。”

“你倒怪起我來了。”馬母笑罵了一句,“那是個怎樣的姑娘?”

馬修和的手機裏并沒有顧七海的照片,他只能老實地根據印象描述:“她小我九歲,畫畫非常棒,頭發長、皮膚白,近視深,戴着眼鏡的樣子有點兒蠢,不過在某些時候又倔得要命。”馬修和說着說着就笑了,“媽,其實我真的說不出來她到底哪裏比其他女人出色,但是在我的心中,她就是最好的人了。”

馬母也笑了,更多的是感到寬慰。她雖然遠在德國,離馬修和很遠,但是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假如沒有六年前的那些事情,馬修和的路恐怕要比如今走得要順多了。離開了警隊後,馬修和的性格變得比以前更冷了,也不怎麽熱心跟人交往,更別說是聽到他對什麽女人上心了。這次隔了幾年不見,馬修和看似還是從前那副樣子,但眼底總是有淺淺的笑意,特別每天打起那通越洋電話的時候,柔聲細語,簡直像恨不得把電話那頭的人直接空運過來德國。

馬母放下了魚竿,和藹地笑了:“行,你放在心裏的人,肯定是個好姑娘。趕快回去把你的心找回來吧,整天魂不守舍的,害得整個池塘的魚都不上鈎了。下次,記得把我的好兒媳婦帶過來讓我看看。”

——

顧七海盯着日歷,正月十五,元宵節,過了今天,春節假期就要結束了。

馬修和……該回來了吧?

可是她昨天晚上才剛剛跟他通過電話,他壓根就沒有提起過要回國的消息,恐怕是德國逍遙自在的生活足以讓他流連忘返了。

顧七海嘆了一口氣,低頭又繼續整理着畫室的學生檔案。

畫室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營業,不過顧七海依舊每天往畫室跑,陪老先生喝茶、聊天、整理資料檔案,日子過得清閑,心頭的情緒卻是一天比一天焦急。

把繁瑣的學生檔案整理好後,顧七海走出檔案室,一邊想着是不是該主動打通電話給馬修和,委婉地問一下他的歸期,然而還沒有走到前臺,就聽見了老先生在喊她。

“顧小姐,宋先生親自過來找你了。”

顧七海定住腳步,擡眼望去,一個男人站在門口前,背着光,西裝革履,相貌堂堂。

宋天生說:“七海,好久不見了。”

顧七海突然變得相當厭惡這四個字,好久不見,總是牽扯起了過往的事情,曾經對她這樣說過的人,一個是易兆輝,另外一個就是眼前的宋天生,她怎麽就是跟這些人面獸心的斯文敗類脫不開關系?

老先生自覺地走進了茶水間,把談話的空間留給了顧七海和宋天生。

宋天生問她:“你還記得我吧?”

“當然,我怎麽可能忘記。”顧七海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不是你,顧家也不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你又來了,你總是喜歡把這件事情賴在我的身上。”宋天生無奈地搖了搖頭,“警察也是證實了,當年你們顧家會發生滅門的慘案,是由于你的父親在焦慮症的發作下導致的意外。我也很遺憾,顧先生明明是一位那麽出色的畫家,沒想到居然會以這麽凄慘的結局終結了人生。”

顧七海氣急,“你來找我究竟做什麽?”

“三年前,你一聲不哼就離開了海城,你的親戚都跟你斷絕了關系,幾乎沒有人知道你的下落,如果不是一個月前我過來香城辦事,偶然在這間畫室裏發現了你的畫,我真沒有想到你經歷了那麽多事後,到現在還沒有放棄畫畫。你畫得非常好,我很欣賞,你一定會出人頭地的。”宋天生走近了顧七海,“所以,我們來做一場交易吧,我雇用你,你來幫我畫畫。”

顧七海笑出了聲音,神色譏諷。

“你放心,當年我也曾經受過顧家的許多照顧,看在你父親的份上,在酬金方面,我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宋天生掏出一張名片塞進了顧七海的手裏,順勢低頭在她的耳邊說,“三年不見,你真是越看越像你的父親,不知道,你的結局是不是又會跟你的父親一樣呢?”

顧七海一把推開了他。

宋天生穩住了腳步,從容地笑了笑:“我等你主動送上門來。”

他留下了這句話,便勢在必得地轉身而去了。

顧七海站在原地,憤憤地捏着他的名片,擡頭想再瞪一眼他可憎的背影,卻看到了另外一個心心念念的人走了進來。

——

與母親從池塘釣魚回來後,馬修和當下就訂下了機票、收拾行李,為的就是趕在元宵節當天可以回到顧七海的身邊。

繼父和德國的弟弟妹妹知道他要突然離開,不舍之餘,聽到母親說馬修和是急着回去見女朋友,頓時笑逐顏開,把一件件禮物塞進了他的行李箱,希望馬修和能帶着他們的心意轉交給素未謀面的顧七海。

出發前,馬修和故意沒有告知顧七海他的歸期,上了飛機以後,他又暗暗笑話自己都已經三十歲了居然還會為了一個女生花這些小心思。

想着即将就能見到她,迫不及待,卻又滿腔甜蜜。

十幾個小時後,馬修和終于到達香城,他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公寓,才知道顧七海不在家。他打了通電話給顧七海,卻一直都沒人接聽,他記得顧七海每當在畫室時都會把手機調到靜音,來不及适應時差的他轉而又前往了畫室。

然而來到畫室,馬修和還沒有走到門口,遠遠就看見顧七海跟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說話,男人還跟她貼得極近。

馬修和從未見過顧七海如此生氣的模樣,他一言不發地走到顧七海面前,從顧七海的手裏拿出了剛才那個男人塞給她的名片。

宋天生。

顧七海怕他誤會,開口解釋:“他是以前我爸的私人醫生。”

馬修和看着顧七海,“你怕他?”

顧七海怔了怔,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與其是說怕他,我更害怕的是他帶來的回憶。每次見到他,都會讓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我……恨他。”

——

顧七海讓馬修和來到她的家,她從卧室裏翻出了一本冊子,遞給了馬修和。

她問:“你知道顧霆嗎?”

馬修和翻開冊子,上面粘貼的全部都是關于三年前春節一樁案件的新聞報道。

顧氏滅門案。

顧霆是顧七海的父親,是一位在畫家圈子裏小有名氣的畫家,擅長畫人物,以作品高産著稱。由顧霆的私人醫生宋天生作為證明,在案發的前一年,顧霆遭遇創作瓶頸,患上了十分嚴重的焦慮症,在長期的治療下痊愈無果,直到案發當天,焦慮症徹底爆發,親手将家裏的妻子譚荔和侄女顧芷茵殺害,而後再自殺。在顧霆的屍體旁邊,警方發現了與其筆跡相符的遺書,顧霆在遺書上聲明,他生前的所有財産和作品将全數轉贈他的私人醫生宋天生。

馬修和一頁一頁地浏覽下來,對于這樁案件,當時他也有一定的印象,只是他一直都沒有把顧七海将這樁案件聯系起來過。

顧七海說:“這樁案件,當年僅僅調查了一個星期就結案了,警方一直深信不疑兇手就是我爸,但是只有我知道,兇手其實另有其人。”

馬修和靜靜地看着顧七海。

難怪她總是孤身一人,難怪她在畫畫方面有着驚人的天賦,難怪她曾經說過她讨厭警察,一切纏繞在她身上的謎團此刻終于揭開了。

顧七海盯着冊子裏宋天生的照片,冷冷地說:“宋天生,我曾經發過誓,這輩子永遠都不會饒恕他。”

作者有話要說: 顧七海的黑歷史要來了。

☆、自投羅網

離鄉別井三年,顧七海重返海城,相比起三年前的落荒而逃,這一次,她終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顧七海在海城的家位于半山的一棟複式別墅,雖然山坡并不陡峭,但是也有一段遙遠的距離,載着馬修和跟顧七海的出租車司機始終都不願意開車上山,于是兩人也只好下了車親自走上山。

對于身體矯健的馬修和來說,爬山自然不在話下,然而一向缺乏運動的顧七海,在爬山的過程中也毫無怨言,她的眼睛裏似乎被點燃了什麽,一直在支撐着她不停地前進。

一直在顧七海的身邊,馬修和比誰都真切地感受到,自從踏進海城以後,之前那個安分守己、随遇而安的顧七海似乎已經徹底地留在香城了。

半山上只建立了兩棟相鄰的別墅,從建築風格上來看,一棟偏中式,一棟偏西式。雖然路途遙遠,但這裏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勝在清靜優雅。當年的顧霆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搬離了市區選擇落根在這個地方。

此前通過顧七海的行為舉止和繪畫天賦,馬修和也曾經判斷出她應該是自小就受過良好的教育,卻沒想到她居然是來自一個大戶家庭。

顧七海往中式的別墅走了過去,“這棟別墅是我爸媽生前貸款以我的名義買下的,所以并沒有被宋天生拿走,但是爸媽死了以後,家裏斷了經濟來源,銀行險些就要收回去了,不過為了有朝一日可以澄清真相,這些年我一直拼了命都要把它留下來。”

馬修和說:“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不容易。”

顧七海沒有做聲,三年的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但是每一天每一夜的煎熬她卻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從包裏掏出了塵封已久的鑰匙,大門咿呀咿呀地打開了,別墅裏鋪滿了灰塵,陳舊的氣味撲鼻而來。

“雖然案件調查結束後別墅遭到了一定的清理,但是裏面的所有東西我一直都盡力保持着當時的模樣。在案件發生前一個月,我一直都在外地寫生,到了春節我才終于回家了,那天晚上我推開門,家裏很靜,我喊了幾聲,但是沒有一個人回應我。然後,我聽見浴室裏有水聲,于是就走了過去……”

顧七海邁出腳步,徑直往浴室走去,馬修和跟在她的身後。

顧七海打開了浴室的門,三年前所看到的情景瞬間就湧現在了腦海裏。

“當時浴室裏滿地都是水,而我的媽媽躺在浴缸裏,一動不動,後來警察告訴我,她是在吃下安眠藥後被人放進浴缸裏淹死的。”

顧七海頓了頓,深呼吸一口氣,轉而踏上了樓梯,來到了二樓的一間卧室。

“接着,我又在客房裏發現了我堂姐的屍體。她是被絞死的,我來到的時候,她的脖子上還纏着麻繩,眼睛瞪得很大,表情猙獰。”

馬修和看着顧七海的側臉,還是一如既往地恬靜,但是在她不為人知的心底究竟正在翻湧着怎樣的驚濤駭浪?

“那個時候,我趕緊打了通電話給我爸,我原本是打算求救的,但是書房裏卻傳來了他的手機鈴聲。”顧七海又帶着馬修和去了書房,書房的面積幾乎比別墅裏任何一間房間都要大,牆上挂着許多畫框,然而全都是空的。

顧七海指向空蕩蕩的書桌,“我爸當時就倒在這裏,胸口插了一把刀,血把他的衣服都染紅了,那件衣服是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顧七海的尾音有了一絲哽咽,馬修和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身體正在顫抖。

“我爸的屍體旁邊放着一封遺書,遺書裏他通篇在忏愧自己錯手殺死了媽媽和堂姐的罪過,他無法原諒自己,于是決定自殺,而他生前的所有財産和作品,全部贈與宋天生。遺書裏面一個字都沒有提到我,你說我怎麽可能相信這是一份真的遺書?”

“所以你才認為宋天生就是幕後的兇手?”

“宋天生一直都在觊觎着我爸的畫,在他聲稱的治療下,我爸的病情不僅沒有一絲好轉,甚至還變得越來越嚴重。案件發生的那一天,正好就是我爸定期到宋天生的私人診所複診的日子,宋天生當時一定對我爸做了些什麽。”

從當年留下的證供記錄來看,再單憑顧七海的一面之詞,确實無法證明宋天生是顧氏滅門案的幕後兇手。案件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年,他們到底要用怎樣的方式才能為死去的顧霆沉冤得雪?

馬修和靜心思索着,直到響亮的門鈴劃破了這片寂靜。

馬修和跟顧七海交換了目光,照理來說,顧家的別墅已經丢空了三年,顧家的親戚也斷絕了與顧七海的來往,別墅的位置又如此偏僻,更不會是恰好上門推銷的人。

此時此刻,究竟是誰按下了別墅的門鈴?

馬修和跟顧七海一起走向了大門,當看到監視器上的面孔時,皆是一愣。

顧七海想都沒想,推開門走了出去,厲聲問:“你來這裏做什麽?”

宋天生微笑着說:“做什麽?當然是回家。”

“回家?”

宋天生手上拎着一串鑰匙,轉頭看向隔壁那棟西式的別墅,意思不言而喻。

“你什麽時候搬到我家隔壁的?”

“這個答案很重要嗎?倒是你,時隔三年之後突然回來海城,心裏難道在盤算着什麽?”

顧七海頓了頓,也學他笑笑:“不是你叫我過來的嗎?”

宋天生怔了一下,微笑的弧度加深了。這時他注意到了站在門後的馬修和,挑了挑眉,“這位是?”

馬修和一如既往、面不改色地做着假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馬修。”

宋天生頗有風度地伸出了手,“七海的男朋友?”

馬修和也笑了,握住了宋天生的手,力度不輕不重。

“是。”

宋天生凝視了馬修和的臉片刻,才移開目光,再次看着顧七海,“七海,你的家人在九泉之下,一定很替你感到高興。”

顧七海不甘示弱地說:“是啊,對于你的自投羅網,他們會感到欣慰的。”

宋天生一邊轉身離開,一邊施施然地說:“自投羅網的人究竟是誰,還真是說不準呢。”

等宋天生進了隔壁的別墅後,馬修和把顧七海拉回了屋裏,神色焦急,“你到底跟他協商了什麽?”

顧七海垂下眼簾,“上次讓你撞見他來畫室找我的時候,他說要雇用我給他畫畫。”

“你答應他了?”

顧七海點點頭。

“你為什麽不跟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如果一切正如你的猜測,宋天生就是當年滅門案的幕後兇手,你貿然接近他會很危險。”

“我知道,但是宋天生是一個很謹慎多疑的人,假如真的存在指向他是兇手的證據,按照他的作風,他一定會小心翼翼地藏在身邊,現在他搬到來我家隔壁就是最好的跡象,如果我一直避開他,那麽我永遠都沒有辦法為我的家人澄清真相。”顧七海沉痛地說,“修和,我已經背負着這份痛苦過了三年,我受夠了,我不想接下來的三十年都繼續這樣生活下去。”

馬修和的目光顫了顫,把顧七海摟進了懷裏。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自己來代替她承受這份痛苦,看着她欲哭無淚的樣子,他比誰都要難過。

他最終還是退讓了,他柔聲叮囑她:“那你答應我,你絕對不可以再輕舉妄動,在你有任何想法或行動之前,一定要先跟我商量後才做決定。”

“好。”顧七海埋首在他的懷中,抱緊了他,“其實我以前一直都不敢回來海城,也不敢直接面對宋天生,但是現在我什麽都不怕了,因為有你在我的身邊,對于我來說,你就是我最後的王牌了。修和,對不起,是我任性地把你拉進了這樁案件當中。”

“你不用道歉,我當然會幫你,在所不惜。”馬修和揉了揉顧七海的腦袋,“你一定要記住,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麽事,在我的心裏,沒有任何東西比你更重要,包括我自己。懂了嗎?”

☆、試探

翌日下午,顧七海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宋天生的別墅。在進門之前,一個中年的女傭人鐵面無私地檢查了顧七海所有的随身物品,甚至還搜了她的身,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妥後,才把她帶到了書房。

哪怕是在家裏,宋天生依舊西裝革履,他坐在寬大的沙發上,手裏捧着一杯咖啡,氣定神閑地迎接着顧七海的到來。随後他支開了所有的傭人,讓整棟別墅裏只剩下了他跟顧七海兩人。

宋天生問:“怎麽今天你不把你的男朋友也帶上?”

顧七海反問:“你這麽在意他做什麽?別告訴我,除了殺人以外,你還有其他方面的惡趣味?”

宋天生始終是一副溫和的口吻:“七海,你的玩笑說多了可就一點兒都不好笑了。”

顧七海不可置否。

宋天生指了指牆邊的一張紅木桌子,上面放滿了各式各樣品牌昂貴的顏料、畫具,“這些東西随便你用,希望你可以畫出一幅最好的畫。”

“你想我畫什麽?”

“你擅長畫什麽?”

“随我發揮?”

“可以。”

顧七海果斷說:“那麽我就給你畫一幅肖像畫吧,說不定有朝一日可以作為你的遺像。”

宋天生不怒反笑,三年不見,她不僅長大了,毒舌的本領居然還突飛猛進了。

他擡了擡手,示意顧七海可以開始了。

顧七海挑了一些畫具跟顏料,擺起畫架,坐到了宋天生的跟前。

顧七海才剛剛下筆,宋天生就含笑說:“你可別故意把我畫醜哦。”

“不會,你在我的眼裏,一直都是一個衣冠禽獸,不然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人相信你的鬼話?”

“那是因為我說的話就是事實。”宋天生并不拘謹于顧七海正在畫他,反而随手解開了衣領的紐扣,“不過有時候你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人身上的某些因素的确可以改變別人對他的主觀判斷。你設身處地考慮一下,一個在學識領域具有權威、行事方式清白的醫生,跟一個相貌、知識、人際關系都平平、而且連高中都沒有念完的女生,這樣的兩個人說了截然相反的話,普羅大衆又會更加相信哪一個人?”

顧七海沒有回答,轉而問出了另外一個話題:“我家在出事的那一天,我爸去你的診所複診的時候,你究竟跟我爸說了些什麽?”

“還能說什麽?跟警方錄口供的時候,我已經說過當時你父親的焦慮症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他總是疑神疑鬼,覺得你的母親會厭棄他在創作上遇到瓶頸,從而跟書法教室的一個單身男教師有染,離開我的診所的時候,他一切看起來都跟平時沒有區別,我診所裏的護士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這番托詞顧七海早已聽了幾百遍,她繼續不動聲色地畫畫,左手剛剛擦過外套的口袋,又聽到對面沙發上的宋天生說:“我回答了你這麽多的問題,現在該到你回答我了。以前你的父親曾經跟我說過,他的家裏一共存放了47幅他的作品,但是當年我所收到的只有46幅,剩下的一幅我翻遍了整棟別墅都沒有找到,那幅畫是不是在你的手裏?”

顧七海怔了怔,從畫布後探出了一張清淺的笑臉,“怎麽可能。”

——

當顧七海在宋天生的別墅裏跟宋天生較量的時候,馬修和則留在了山下的賓館,打電話拜托付景耀調出了當年顧氏滅門案的警方資料。

這幾天兩人并沒有直接住在半山的顧家別墅,一方面是為了繼續保護當年的案發現場,一方面則是出于對顧七海的心理狀态的考慮。一直呆在顧家別墅,恐怕只會把滿心焦急的顧七海逼得更緊,馬修和不想顧七海繼續意氣用事,所以才堅持帶着下山找了一間賓館住了下來。

顧七海回來的時間比馬修和預想的還要早,她看起來安然無恙,就是臉色有點臭。

顧七海說:“原來跟宋天生單獨呆在一起幾個小時,而且還要給他畫肖像畫,還真的是感覺不太舒服。”

“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沒有,不過他很多疑,我進門之前還特地讓人搜了我的身。”顧七海從外套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幸好手機沒有沒收,我今天跟他談話的所有內容已經錄了下來,你聽聽看有沒有什麽幫助。”

馬修和随即從顧七海的手機中調出了音頻,他靜靜地聽着,一邊比對着警方的資料,等他把錄音聽完以後,顧七海已經洗完澡走出了浴室。

顧七海自然而然就坐到了馬修和的身邊,“有什麽發現嗎?”

“不算是發現的發現,我比對了一下你跟宋天生的談話錄音以及他當年的口供記錄,說話的內容雖然是相同的,不過在字句的用法、順序方面有了一些改變,這證明了他的話并沒有刻意提前準備過,而是根據自己的回憶複述,從我的經驗判斷,他的證詞可信度很高。”

顧七海原本期待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宋天生大學時是副修心理專業的,這點僞裝的伎倆,我想對于他來說難度并不高。現在的問題是,要指證他是真正的幕後兇手,首先必須要找出他不在場證明的漏洞。”

根據警方的資料,顧霆、譚荔、顧芷茵的死亡時間是在傍晚五點到晚上七點,這段時間內,宋天生正在診所裏處理一位病人的病歷資料,同時也有診所的一位護士在場作證。到了五點四十分,宋天生接到了顧霆打來的電話,由于顧霆的情緒長期處于不穩定的狀态,當時忙于工作的宋天生并沒有把顧霆語無倫次的忏愧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才被警方告知了顧家的滅門慘案。

馬修和用筆圈住了當年為宋天生提供不在場證明的護士的名字,一邊問:“七海,你下次跟宋天生畫畫約在什麽時候?”

“後天下午三點。”

“那天你能不能把畫畫結束的時間盡量拖延一下?”

“當然可以。”顧七海理解到了馬修和的意思,“你打算去他的診所套取線索?”

“要想擊破他的不在場證明,突入點就只有在為他做口供的那位護士身上。不過後天你千萬要小心,暫時還不能讓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