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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來,她和付景耀的交流不多,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其實從高一的時候就在一個班級裏,分班、分科的時候也不曾拆散過。
夏葵注意到付景耀的時候,是比所有人都還要更早以前。
三年前的入學軍訓,夏葵所在的班級分配到了一個不拘言笑的教官手裏,這位教官對軍訓的要求極其嚴厲,就連班裏調皮的同學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夏葵的态度一向認真,直到第三天,她早上起床晚了,沒有來得及吃早餐便匆匆地趕到了學校,她在烈日下操練了沒多久,身體開始乏軟無力,但迫于眼前教官的威嚴,她又不敢輕易地主動要求休息,于是她又使勁頂了下來。
夏葵也忘記了她靠着意志堅持了多久,突然間,她的視線所到之處變成了一片荒蕪的白色,她的身體變得不受控制,搖晃了幾下後,她終于放棄了,往後一倒,卻沒有受到預想之中的疼痛,一雙溫熱的手穩當當地扶住了她。
夏葵的雙眼看不見,她只聽到了周圍的同學抽氣的聲音,還有教官兇惡的呼喊,但扶着她的那雙手始終堅定,轉而把她抱了起來,義無反顧地帶着她逃離了這個喧嚣的地方。
後來夏葵去了醫務室歇息,身體的情況好轉了起來,她向醫務室的老師打聽,知道了把她抱來的人是付景耀——那個印象中懶散卻高大的男生。付景耀把夏葵送到醫務室後,确定她沒有大礙,又一聲不哼地回到了操場。教官雖然理解付景耀的行為是出于好意,卻仍然實實在在地違反了軍紀,所以最後還是毫不退讓地懲罰了他。
因為這一次偶然的接觸,夏葵多次想向付景耀道謝,但是付景耀的心裏似乎已經沒有了這樁事,她一直暗中留意着他,他的學習成績一般、性格魯莽、對未來沒有什麽追求,缺點明明有那麽一大堆,但是她覺得,他仍然在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他出現了,并支撐着她。
他并不是一無所成的人,他只是缺少了機遇。
這個念頭真正從夏葵的腦海中蹦出來的時候,是在兩個月前,放學後她正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遇到了付景耀,當時的他毫無幹勁地在座位上睡着覺,姿勢粗魯又怪異。
她想讓他振作起來。
如果沒有機遇的話,她就給他創造一個。
無論是用任何難纏的方法,她都想要再次看見閃耀、可靠的付景耀,就像太陽一樣。
于是,說服他參加籃球賽便是這樣的一個契機,她相信付景耀只要認真起來的話,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得到,她一直都宛如真理般地對他深信不疑。
時至今日,付景耀很完美地證明了夏葵的想法是正确的,她注視着付景耀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的身影,她發誓一定會牢牢地将這些情景記住,無懼日後的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付景耀永遠都會是她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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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景耀最終還是以兩分之差輸掉了籃球比賽。
雖然他們的班級從一支默默無聞的隊伍一下子躍升到了學校籃球賽的亞軍,對于班上的同學來說這已經是一個極大的驚喜,但是對于付景耀來說,差一點兒,就是差一點兒。
他似乎永遠都抵達不了成功的彼岸。
他是失敗者,他無法給夏葵帶來最美好的回憶。
關于籃球比賽後的記憶,付景耀已經不太記得了,他覺得自己沒有臉面再去靠近夏葵,從而極盡全力地躲避着她。加上高考的逐漸逼近,夏葵似乎也無暇再去顧及他,日複一日的疏離,造就了他們直到高考後也沒有了一次交集。
付景耀曾經鼓起過勇氣想向夏葵再次拉近關系是在散夥飯的那天,他在家裏準備了很久,設想了許多種開口的情景,甚至還特意換了一套嶄新的體面衣服,然而當他惴惴不安而又懷着期待去到飯店的時候,卻被班長告知,夏葵臨時有事缺席了散夥飯。
夏葵是那天唯一一個缺席的人,付景耀向平日跟夏葵關系好的女生打聽過,但是誰也不知道夏葵究竟遇到了什麽事。
散夥飯的途中,付景耀一直心不在焉。他看着手機裏夏葵的號碼,幾次想要撥通,幾次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既然夏葵沒有告訴過任何一個人她的情況,那麽,他又憑什麽是例外?
後來,付景耀如願收到了警校的錄取通知,當警察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夢想,但是以他過去的成績想要考上好的警校是一件頗有難度的事情。多得籃球隊訓練的那段日子裏,有夏葵持之以恒地給他補習,他的成績上升得很快,不然,一切的夢想都會成為無稽之談。
每當這個時候,付景耀總是越發地想念夏葵。
他從其他同學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了夏葵留在了家鄉繼續上大學,以她優秀的成績,她本來可以去更好的學校,但是她卻沒來由地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鏡。
在警校封閉式訓練的日子是枯燥的,即使平日的體能訓練已經足夠艱辛,但是一旦空閑下來,男人身體裏雀躍的運動細胞始終無法抑制。付景耀常常會跟一班校友在操場上打籃球,在衆多體能出類拔萃的男人中,他的籃球技術并不算特別出衆,但他打得極為專注,每一次精彩的入球後,他總忍不住回頭,然而操場邊卻不會再有那個纖細而溫柔的身影了。
除了運動以外,男人堆紮根的地方還有着另外一個永不膩煩的話題。
女人。
盡管大家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付景耀身邊的很多男同學都已經有了女朋友,如今正面臨着異地戀的情況。就算是沒有女朋友的,也會觊觎着偶爾出現在警校門口的年輕姑娘,時不時吹上一個口哨,或者開着黃腔,把未來的人民警察作風幾乎抛諸腦後。
付景耀的心裏還裝着夏葵,所以也不怎麽去在意這些話題,然而班上還有另外一個“異類”,那個叫馬修和的家夥無論成績、體能還是相貌都在讓人嫉妒的頂尖水平,然而卻是孤家寡人一個,對別的姑娘似乎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興趣。
于是漸漸有人開始傳出謠言,馬修和的性取向有問題。
盡管馬修和是一個非常有男子氣概的人,付景耀也覺得謠言假的成分更多,不過付景耀不想做異類,也随着大衆對馬修和能避則避。
日子過得還算快,在學校長期封閉式的管理下,付景耀用了各種借口,終于獲得教官的批準,獲得了一次出校門的機會,哪怕是只有半天而已,也足夠讓其他的同學豔羨,紛紛給付景耀列下了龐大的購物清單。
付景耀帶着“艱巨”的任務,久違地走出了校門,在空蕩蕩的街道中,付景耀遠遠看見了那個平日大家在讨論的站在校門口的姑娘,但是如今親眼一見,那個身影……似乎有些眼熟。
付景耀的心中頓時升騰着一種複雜的情感,他誠惶誠恐,最終還是抵不過想要再次見到夏葵的心情,他朝着那個身影走去,然而她并沒有發現到他,一路向前走着,哪怕付景耀走得很快,卻還是被恰好亮起的紅燈擋住了腳步。
那個姑娘很快就轉了個彎看不見了,在等待紅燈的時候,付景耀試着冷靜下來分析情況,夏葵現在在家鄉上大學,雖然這裏離家鄉不遠,但是坐車也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而且聽警校的人說,她已經在校門口出現了很多次,如果那個姑娘真的是夏葵的話,夏葵特意坐車過來是為了什麽?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但是付景耀卻不敢肯定。
她是為了來見他的嗎?
但是,她見他的理由又是什麽?
即使她真的是來見他的,但為什麽每次都只站在校門口眺望,而不通知他呢?
這個答案既合理又不合理,付景耀越想越沒有底氣,但是在綠燈亮起的瞬間,他還是順着那個姑娘離去的方向跑去。
付景耀雖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麽,但是,在想到那個姑娘可能是夏葵的一刻,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聲。
他想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覺得自己把馬修和設定得太過完美,只能仰望。其實像付景耀這種平凡又有着閃光點的男人,才是我的菜……
當然,我還是愛馬偵探的。因為我是親媽。
☆、番外 太陽的顏色04
付景耀越過斑馬線追上去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了那個姑娘的身影。他假設着她如果真的是夏葵的話,離開了警校的範圍,她還會去哪裏?
車站。
在警校的附近,就有一個車站,有着駛往家鄉的班車。
付景耀連忙朝車站趕去,車站上人來人往,他看了一下班車的時間表,出發到家鄉最近的一班車就在五分鐘後,他馬不停蹄地跑去站臺,大巴的車門已經關閉,引擎也在啓動。
付景耀沒有車票,被工作人員攔住了,他探頭極力張望,終于在車上窗邊的位置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張臉。
她瘦了很多,臉色十分蒼白,原本熠熠生輝的雙眼變得空洞無神。
他高聲喊着她的名字。
附近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他,然而車廂裏面的她并沒有聽到。大巴最終帶着她無情地出發了。
付景耀這時才想起了手機,他撥通了夏葵的號碼,然而,是空號。
夏葵到底怎麽了?
付景耀不疑有他,轉身出了站臺,去櫃臺買了下一班車的車票。
他沒有想過後果,他只知道,如果現在放開了夏葵的話,他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付景耀回到家鄉的時候,天色已經入夜。在回去家鄉的車程中,他問了許多高中同學,才歷盡千辛地要到了夏葵家的地址。
他希望夏葵還沒有搬走。
事實證明,他的祈禱是有效的,從剛好路過的鄰居口中打聽,夏葵家還住着人。他站在夏葵家門前,腦海裏設想了很多應對的情況。假如今天他在警校門口一路追過來的人不是夏葵也沒有關系,他要告訴她,他其實喜歡她很久了。
假如,那個姑娘真的就是他的話,他就更加不可能放手。
付景耀在心裏默默地做好準備,正要按下門鈴,房子裏突然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是辱罵的聲音。
付景耀愣了愣,貼着門,雖然無法把每個字聽得清楚,但是他仍然依稀聽見了辱罵的內容。
從嗓音聽來,正在罵人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至于他罵的究竟是什麽人……付景耀聽不出來。
但該不會是……
這個猜測一閃而過,然而接下來付景耀又聽到了碗具破碎、家具碰撞的聲音,隐隐約約還有一把女聲發出了吃痛的低喊。
付景耀還沒有完全意識過來,門突然打開了,裏面走出來了一個氣勢洶洶的中年男人,他瞪着付景耀,“找誰?”
“我找……”付景耀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從男人寬大的身軀後瞧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
夏葵跌倒在地上,衣衫褴褛,傷痕累累。
原本失魂落魄的夏葵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慢慢地擡起了頭,原本無神的雙眼放亮了,但是短短的一瞬間,又黯淡了下去。
那是渴求又絕望的眼神,那麽矛盾。
她希望他能夠救她,但是又清楚地知道,他救不了她。
她只有一個希望,就是讓他趕快走,趁他還記得她光輝的時候,而不是像這樣殘缺不堪的她。
中年的男人又吼了一聲,态度更加不善,“你看什麽?”
付景耀說不出話來,男人又猛地甩上了門。
房子裏又沒有了聲響。
但是付景耀知道,夏葵承受的厄難還沒有結束。
震驚侵蝕了付景耀的所有念頭,他顫抖着從口袋裏拿出了手機。報警,對,報警的話,還能夠救夏葵。
他這樣想道,努力抑制着顫抖,然而電話還沒有撥出去,就被一旁好心的鄰居給拉了過來。
“小夥子,你別想着報警!報警也處理不了這戶人家的事,上次警察也來處理過了,但是警察走了之後,那個姑娘就被打得更厲害了。唉,誰叫那姑娘的媽又死得早,她爸又愛賭,每次賭輸了回來就找自家的女兒發洩,白白糟蹋了一個漂亮的姑娘……聽說那姑娘讀書的成績可好啦,可是她爸又不讓她去遠的地方讀書,最近輸的錢多了,沒錢交學費,索性還讓她退學去打工咧……”
付景耀越聽腦子就越混亂,他只記得他被周遭的鄰居按住不讓報警,說這樣是為了夏葵好,他們都說有她爸在的一天,夏葵永遠都不得安寧……
他們都在可憐她,卻沒有人去救他。
就連付景耀自己,最終也可恥地逃跑了。
付景耀渾渾噩噩地回到警校,超過了允許在校外逗留的時間,被教官狠狠地罰了一頓。跑了幾十圈的操場後,付景耀早已身疲力盡,然而他自己覺得還不夠解氣,硬是又多跑了十圈,他最終累倒了在操場上。
躺在燥熱的跑道上,付景耀看着滿天的繁星,想起了夏葵,過去笑靥如花的她和如今傷痕累累的她疊加了起來。
想起以前高中的時候,付景耀曾經聽說過別的同學形容過夏葵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她是夏日裏的一朵葵花,每時每刻都迎着太陽而活,生命燦爛奪目。
但是在付景耀的心裏,夏葵是他的太陽,她給予了他機遇,還有從未有過的希望和信任,她改變了他一事無成的生活,如同太陽般照亮了他的生命。
然而,在太陽的光輝背後,卻有着旁人難以想象的傷痛。
過去從未過多留心注意過的細節一個個争先恐後地鑽進了付景耀的腦海,他以前有一瞬間想過,為什麽無論春夏秋冬夏葵總是穿着長袖的校服,他以為她是像別的女生一樣怕曬黑,但其實她是為了遮擋日積月累被重重毆打的傷痕。
他明明曾經看見過她的傷,卻沒有深想,以為她真的只是因為偶然的碰撞而留下的。
她還對他說過,叫他千萬不要放棄,若是他放棄了,那麽她該怎麽辦才好。她曾經是向他呼救過的,然而卻被他的意氣用事給忽略了。
她把他看做了英雄,然而他卻沒有出手救她。
付景耀不禁捂住了漸漸濕-潤的雙眼,低聲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對不起,夏葵。
如果我能夠變得更加強大的好了,如果,我能夠保護你,就好了……
“夏葵……是誰?”
付景耀一驚,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移開手,看見了一雙修長的腿站在自己的身側。馬修和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出現了,而且……不知道他究竟聽了多久。
像是注意到付景耀的窘迫,馬修和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只是,他又問了一次:“夏葵……是你的心上人?”
付景耀雖然沒有回答馬修和的義務,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答道:“沒錯。”
“不是女朋友?”
“不是。”
“哦。”馬修和的雙手插在兜裏,“那,你為什麽想去救她?”
他真的都聽到了。
付景耀的苦悶塞在心裏很久,馬修和的出現就像給了他一個發洩的出口。
“我想救她,但是我卻救不了她。”
“是救不了,還是還沒有開始去救?”
付景耀怔了怔,擡頭看着馬修和。
馬修和的神情依舊雲淡風輕,“不用問別人,我想你自己應該能找到答案。”他說着,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付景耀沉默了。
馬修和問:“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會去救她嗎?”
付景耀一想到夏葵無助的身影,心又痛了。
“我會。”
馬修和這時笑了笑,從褲兜裏掏出了一張紙,尺寸不大,上面似乎寫着一些字。付景耀探頭看了看,是馬修和的假條:“因家裏有事,請假一天”,上面還有着教官的簽名和蓋章。凡是有了這張假條,就能夠順利地走出了嚴格封閉的校門了。
馬修和把這張假條遞給了付景耀。
付景耀受寵若驚地接在手裏,“你……為什麽要幫我?”
馬修和輕描淡寫地說:“想幫,就幫了。”頓了頓,又問,“一天的時間,夠嗎?”
“應該是夠了……”付景耀從操場上站了起來,“這次,我一定會去救她。”
馬修和摸了摸褲兜,看這姿勢,似乎是想煙瘾犯了,但是警校有規定是不允許抽煙的,他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支棒棒糖,拆開包裝,刁在嘴裏,付景耀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能把棒棒糖吃得那麽帥氣。
“男人嘛,想救的人,就能救,不應該有例外。”馬修和瞥了付景耀一眼。
付景耀因為馬修和的話而獲得了相當的勇氣,馬修和比他預想中更加容易接近。付景耀不禁問他:“像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沒有女朋友?”
馬修和含笑道:“你不覺得我的性取向有問題?”
付景耀噎住,那個無中生有的傳聞果然傳到了當事人的耳裏,但是聽馬修和的語氣,他似乎并不在意。
馬修和像對待香煙一樣把棒棒糖夾在了指尖,沉聲說:“明知道是過眼雲煙的感情,我看不上。但是一旦确定了彼此,我會奮不顧身。”
付景耀了然地點點頭,“像你這麽理智的人,以後的伴侶要不是比你年長的人,就是比你年幼很多的人,起碼要相差十歲左右。”同齡人的話,他應該是看不上的。
馬修和聞言也笑了:“确實,說不定我未來的伴侶,現在不過在上小學而已。”
遠處傳來了教官的哨聲,是宿舍門禁的時間到了。付景耀跟馬修和住在不同的宿舍,在臨別之前,付景耀握緊了那張原本屬于馬修和的假條,“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兄弟,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馬修和看着他,緩緩地說:“一路順風,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把棒棒糖吃得帥氣那一點,我真的見過,其實只要顏值夠高就行了……
☆、番外 太陽的顏色(完)
付景耀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校門一開,他就拿着馬修和的假條沖出了警校,去到車站,買了最早的一班回家鄉的大巴車票。
經過了一個晚上輾轉反側的考慮,付景耀明白僅僅靠着沖勁是無法去救夏葵的,但是如果沒有這份沖勁,他也不可能邁出這一步。他設想了一些應對計劃,哪怕要面對夏葵的父親,他也絕不可以動搖一刻。
去到夏葵家的時候,天色比出發時亮了一些,街道上有不少人,假設發生了任何意外狀況的話,想要求救也不是一件難事。
付景耀來回地深呼吸,鼓起勇氣,按下了門鈴。
一遍、兩遍、三遍……
遲遲都沒有人來應門。
看來不僅是夏葵的爸爸,就連夏葵本人也不在家。付景耀也不知道該不該松下一口氣,無論如何,他都一定要等人回來,一旦退縮的話,首先就失去了勇往直前的氣勢。
付景耀想着,慢慢地蹲了下來,想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可是才剛剛坐下,他就聞到了一股詭異的氣味,貌似是從門縫裏飄出來的。
煤氣!
付景耀跑到窗邊,極力地往房子裏面張望,隐約看到了一個人影倒在沙發上,恰似夏葵。他顧不得太多,連忙轉身去拍鄰居家的門。
昨天那個勸付景耀不要多管閑事的鄰居開門見到付景耀,愣了愣,“小夥子你怎麽又來啦?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付景耀沒等鄰居的話說完,就沖進了他的家裏,看了看,在牆邊找到了一把斧頭,二話不說拿着退了回去。鄰居被他的仗勢吓到了,一連串的話瞬間停了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付景耀拿着自家的斧頭用力地劈向了夏葵家的門。
經過警校日積月累的鍛煉,付景耀的力氣比以前大了很多,三兩下就劈開了那扇木門。破門而入後,煤氣的味道越來越濃烈,付景耀捂着鼻子跑去廚房關了煤氣閥門,打開窗,接着到了客廳,躺在沙發上的果然是夏葵,她安詳地閉着眼睛,不論他怎麽叫她,她始終沒有一絲反應。
付景耀抱起了夏葵,她的身體非常冰冷,貼着付景耀溫熱的身體,更讓付景耀慌亂的心涼了半截。
——
付景耀将夏葵送到了附近的醫院,在醫生及時的搶救下,夏葵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一直都沒有蘇醒過來。
夏葵的自殺在街坊鄰裏間掀起了軒然大波,熱心的鄰居去通知了沉浸在麻将館裏的夏葵爸爸,他聞言後頭都沒擡一下,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沒死就好,死了誰來掙錢?”
付景耀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已經在醫院病房裏陪了夏葵一天。昏睡的夏葵呼吸很靜很輕,付景耀時不時都會驚恐她會不會突然悄無聲息就離開了,連一分一秒都不敢放松休息。
付景耀想,夏葵睡着了也好,至少不會聽到自己父親那樣決絕的話語。
但是,當夏葵醒來以後呢?
馬修和打電話通知付景耀,說他已經盡力幫忙向教官拖延時間了,但如果付景耀過了門禁時間還沒有回來,加上昨天的違規,這次的處罰就不只是跑圈那麽簡單了,嚴重的,可能會涉及到退學處分。
兩難之下,付景耀只好拜托隔壁床的人幫忙照看一下夏葵,假如夏葵醒過來了,請務必第一時間通知他。
臨走之前,付景耀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夏葵,她蒼白的臉陷在雪白的病床裏顯得尤為孤寂。他又走了回來,在夏葵的額上輕輕地印上了一吻。
随後,他向護士借來了一支筆,攤開了夏葵的掌心,一筆一畫地在她的掌心上寫下了字。
——
付景耀最終還是壓着門禁時間回到了警校,接受了教官的嚴肅警告後,每當空閑下來,他就時不時捧着手機,渴望能夠收到夏葵相安無事醒過來的消息。然而,直到回到警校的第三天清晨,他終于接到了夏葵隔壁病床的人打來的電話,那人卻是為難地告訴他,夏葵不見了。
遠在警校的付景耀焦急如焚,偏偏違規了兩次的他短時間內都無法再次走出校門,他打電話給了所有曾經與夏葵有關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下落。
寝食不安的付景耀又來到了校門前,他何嘗不知道,經歷了那麽多事情的夏葵,大抵都不會再來到他的校門前了。
他也不奢求太多,他只希望,夏葵能夠好好地活着。
付景耀出神地想着夏葵,以至于有人叫了他幾聲,他才憨憨地回過神來。
“小夥子,對,沒錯,就是你!”校門口的門衛大叔朝付景耀招了招手,“你是叫付景耀,對吧?”
付景耀走了過去,“是。”
“那就對了。”大叔翻了翻桌上雜亂的東西,抽出了一封信件,“喏,這是給你的信。”
付景耀百思不得其解地接過了信,低頭看了一眼信封的字跡,心跳驟然加快了。
“大叔,這封信是什麽時候收到的?”
“就今天早上。”
信封上是沒有郵戳的,也就是說,這封信是某個人親自送過來的——“送這封信過來的人是不是平日經常出現在校門口的那個姑娘?”
“是啊,你又知道?”
付景耀激動無比,雙手不禁有些顫抖。他顧不上回答大叔的問題,快步跑回了宿舍,拆開了信。
——
付景耀:
回想起以前看過的小說,我總是在想,為什麽每逢在離別的信上,開頭的話總是那一句俗氣的“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時至至今,當一切不偏不倚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我終于明白了,正因為見面後舍不得離別,所以才會把心中的話依依不舍地留在信上。
我決定離開,其實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只是,當時所我選擇“離開”的方式,是死亡。後來,你把我從生死邊緣拯救了出來,雖然你在醫院裏陪伴着我的時候我無法睜開眼睛,但是,我感覺得到的。
過去我總是在大家的面前極力維護着光輝的形象,是因為我的媽媽給我起了“夏葵”這個名字,她希望我的生活積極向上、不要怨天尤人。所以,我并不埋怨上天給了我這樣的家庭和遭遇,我……只是不甘心罷了。
假如在我媽媽去世之前,我能夠多陪伴她一些就好了。
假如在我爸爸沉浸在賭博之前,我能夠多了解他一些就好了。
假如在我面臨困難之前,能夠再努力一些就好了。
打開煤氣閥門之前,我回想起了很多不甘心的事,但是在我的人生裏,讓我最感到慶幸的是,付景耀,我遇見了你。
我曾經非常無助,無數次希望能夠有個人來救我,而你出現了。
對于我來說,你是英雄,是我的太陽。
死裏逃生後,我醒過來,看見了窗戶透進來的晨光,而你在我的掌心裏留下的“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如此清晰,如此給予了我重生的力量。
所以,我決定以另外一種方式再次離開,目的地在何方我還沒有決定,但是,我不會停止前進的腳步。
因為最應該拯救我的人,是我自己才對。
付景耀,很感謝你來了。
其實,我喜歡你。
再見。
夏葵
P.S 如果……
——
這封信,是夏葵離開前留給付景耀最後的東西。自那以後,他尋不到她的痕跡,沒有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裏。
但是他知道,夏葵一定會好好地活着。
終有一天,他變得強大了,他和她一定會重逢。
——
一晃四年。
付景耀順利從警校畢業,并通過了公務員考試,再過不久,他就要前往香城任職,幸運的是,他和好兄弟馬修和分配在了同一間警局。
漫長的四年過去,身邊的朋友都說付景耀改變了許多,外形變得更加壯實了,而心态,也變得平和、成熟了。但是只有付景耀自己才知道,能夠在他的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的人,只有一個。
他一直在等她,歸來。
出發去香城的前一天,付景耀早早打包好了行李,然後去車站買了一張回家鄉的車票。
每逢放假,付景耀總會回去家鄉看望父母和朋友,但是,這次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他并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前往了香城一中。
不能忘記的人,只有一個,而同樣不能忘記的,還有一句話。
時隔多年再次重返高中的校園,付景耀自然感慨良多,他長得高大,步速一向很快,唯獨今天,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充滿了期待,每一步都充滿了依戀。
他終于走到了籃球場,這麽多年了,聽聞校園曾經翻新過一次,過去殘舊的籃框煥然一新,但是記憶仍然殘留着。
他遠遠就看到了那個身影,站在籃球場邊,目光專注,帶着濃濃的情意。
他聽見了自己漸漸加快的心跳聲。
他想起了四年前的那封信,在結尾,她所書寫的最後一句話。
“P.S 如果……四年後,你還願意喜歡我的話,我在香城一中的籃球場等你。”
我當然願意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從不後悔。
——
她聽到他的腳步聲,緩緩地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
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叫他的名字,卻又頓了頓,最後,無聲地嫣然一笑。
付景耀在這時候終于明白,太陽的顏色,不是朝陽的金色或是夕陽的橙色。
而是,你幸福的笑臉。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寫了好久,始終寫不到滿意的地步,今天不停删删改改,最終還是結束了這篇番外。
自此,《第七和弦》是真的結束了。
回望過來,真的有很多不舍,不過,對于新文,又有着嶄新的期待。
如果,你也還願意喜歡我的話,希望能夠在下一篇文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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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