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豔骨(三)

魚水之歡的日子過得并不長久, 秦舟恢複了理智以後, 很快就提出要修煉豔骨。

他給的理由很充分:“不修煉待會就會反噬, 然後咱們兩個死在一起。”

君漸書似笑非笑:“倒也不是不可。”

“确實沒有什麽不可!”秦舟笑了笑, “如果非得死的話。不過這世界還算可愛, 能活我為什麽要死呢?”

非常像是秦舟會說出來的話了。君漸書眯了眯眼, 略作思索就同意了秦舟的提議。

秦舟于是很利落地開始寬衣解帶,動作落落大方的好像真的只是要修煉片刻一樣。

君漸書的視線一直黏在他身上, 注意力卻好像已經跑到了別的地方去。

秦舟拿眼睛瞪他。

察覺到秦舟的視線,君漸書的唇角微微抿起:“開始修煉豔骨,可就沒有回頭路了。”

“說得好像我現在有一樣。”秦舟一把把君漸書勾過來,自己順勢躺在了床上, “別磨蹭,過來,狠勁幹,懂?”

君漸書微微閉上眼睛,似笑似嘆。

“徒兒謹遵師命。”

·

天道給秦舟的那套豔骨修煉功法, 十分玄妙,但又保持在了秦舟和君漸書堪堪能夠看懂的地步。

一方面, 君漸書理智上知道, 修煉這套功法确實有可能性。另一方面,卻因能夠堪堪看懂,而知道功法之中有多少危險。

修煉豔骨分了兩層, 一層是入境, 在交合之中保持本性, 從而探尋到自己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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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內心和平常修真時所說的道心定然不同,因為之前從來沒有人修煉過豔骨,所以這世上根本沒有人知道,這個本心究竟指的是什麽。豔骨的第一層,便是要了解它、進入它。

而第二層是化境,卻是要将之前感受到的一切東西化解掉。遇到了美夢,不能沉溺其中。若是遇到了不好的心魔,也不能暴力拆解。

先是進去,再将其化解,簡直就是一個自虐的過程。

比起這些讓人費解的精神境界,擺在兩人面前更大的一個問題是,要修煉豔骨的第一層,要順欲,卻不能縱.欲。

其實兩人都不是縱情聲色的人,但是架不住豔骨從中作梗。

就算渾身濕漉漉的,就連指尖都酸麻無力,骨子裏還是傳出了一種繼續的渴望。

他于是拽住了想要給他疏導靈力的君漸書:“任任,我想……”

君漸書疏導靈力的手微微頓了頓,卻又繼續了下去。

根據豔骨的修行法則,每次雙修都不能浪費。只有一次次将雙修之中産生的靈力疏導,從中得到體悟,才有可能到達入境。

縱使秦舟很想繼續,君漸書也不可能放着修煉法則不管,陪着他一起荒.淫去死。

秦舟自然明白這些,于是他可憐兮兮癱在君漸書懷裏,眉宇間滿是壓抑與忍耐。

他在回味着方才的君漸書,方才的香汗淋漓。

可越是回想,便越是難以忍受如今的落差。秦舟眼角被逼的微紅,像是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他将發熱發脹的腦袋垂在胸前,不想讓君漸書看見自己如今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他伸手傳來了一聲幽微的嘆息:“師尊,我需要一只手來幫你疏導靈力。”

“嗯……”秦舟的聲音裏帶着灼熱的哭腔,君漸書的每個聲音,都讓他忍不住震顫。

身後的人似是輕笑了聲。

“不過另一只手,我可以借給師尊。你拿它做什麽都行。”

分明還是平常的語氣,卻不知為何像是在口中纏綿地咀嚼過好幾下一樣,讓人聽着忍不住心神蕩漾。

做什麽都行……

溫涼的手被主人放在他的掌心,秦舟灼熱的體溫像是被這涼意激了一下,又極快地反撲。

秦舟緊緊握住了君漸書的手,深深吸了口氣。

·

傅延傳送到蓬萊宮之外,停住了腳步。

他又經歷了幾次傳送,一直到了天樞殿的旁邊。

然後被一個巨大的結界擋住了。

是出自宮主的手筆。

這也說明,宮主必定是在天樞殿。

傅延于是取出傳訊符,準備寫好了,送進禁制之中,也好讓宮主知道了自己定奪。

他知道宮主信任他,但是這件事情,真的不是他一個人能夠解決的。

傅延将傳訊符寫好,準備貼在禁制上時,卻忽然感覺到一陣怪異的感覺。

他以前一直覺得,以宮主的能力,就算是從來沒有人解決過的豔骨,在宮主的身上,應該也算不上是太大的問題。

可是現在,就站在天樞殿前,被宮主擋在這裏,他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安。

要是宮主……就這麽因為豔骨,而死在了這裏面……

傅延不受控制地想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前面就是宮主的禁制了。

因為不想讓人打擾,宮主的這個禁制用了很強的攻擊法術。若是他一直往前,最終肯定是要死無全屍的。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好像也沒有辦法停止下來。

一方面是潛意識在尖叫,另一方面,卻是身體和意識雙重的模糊。

傅延甚至連取出自己的法器,攻擊一下這個禁制的想法都沒有。

他仿佛就是去自投死路的。

他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

這輕輕的一拍,讓傅延恢複了理智。

他方才……在做什麽?傅延連連後退了幾步,猛地喘氣起來。

像是剛剛被從海中打撈出來的,溺水的人。

一襲白衣的人站在他身後,聲音沙啞而感性:“傅延,你方才怎麽了?”

傅延趕緊回過頭去,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出現了些許驚訝:“宮主。”

反應過來君漸書的問題,他有些羞惱地垂下頭:“是屬下實力不夠,才被宮主的禁制迷住了神志,差點沒能控制住自己……”

“你覺得這是我的原因?”君漸書的語氣裏帶了點笑意。

更多的卻是事後的慵懶。

傅延總覺得宮主今天的聲音特別性感,卻又說不出是為什麽,便只能按下不表。

他慢慢道:“我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這種感覺……實在不像是宮主的手筆。可是蓬萊宮之中,應該沒有誰能在宮主的禁制之上動手腳了才對?需要屬下去查一查嗎?”

說到最後,傅延的臉上又起了堅定的神色。

君漸書不由得失笑:“不必。你會失控,和我有一定的關系,不過不是全部……且說說你今日來的目的吧,秦家出了什麽事?”

雖然君漸書給出的解釋有些模糊,但傅延還是毫不猶豫地信了,并且沒有對此産生任何多餘的想法。

他垂首淡淡道:“我這幾日借着秋刃的名義,在秦家損壞的傳承之地下,發現了一個新的結界。”

“裏面是什麽?”

“屬下不知。”傅延平靜的聲音裏帶上了些許焦躁,“但是那種感覺,和從前傷我的魔氣相同。甚至……比那些魔氣還要更加恐怖。”

比那些魔氣要更恐怖的東西,是一大堆魔氣吧?

秦家的傳承之地下,竟然隐藏了一個魔淵的入口?君漸書心中一緊。

他從前在秦家幾百年,可都沒有發現這種東西。是那個魔種占據着師尊的身體時,在秦家種下的嗎?

不對,若是那時種下的,他為什麽不直接将魔物放出來,毀滅了修真界的道則?出于某種原因,不能将魔淵打開。還是說,那個魔種原本的目的就是為了将魔淵打開,才選擇了師尊的身體?

這樣想便能明了了。

秦家傳承之地,只有身懷秦家嫡系血脈的人能夠進入。

而在師尊那一輩,除去死去的秦因,就只有師尊一個人符合這個條件了。

但是因為傳承之地非得要本人的身體和神魂才能打開的原因,魔種就算是占據了師尊的身體,也不能将傳承之地打開。

君漸書回想了一下,在秦舟被魔種占據身體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使用劍術,鮮少用陣法和琴術。原本秦家關于劍術的傳出并不少,這人卻一點都沒有使用。

應當是不能使用。

不過這些都是前事了。

現在身上可能有魔種的秦安月在君漸書手裏,他只略問了問,這小姑娘就将一切都實打實地交代了出來,省了君漸書不少事情。

可就連她都不知道魔淵的事情。

魔種瞞的這麽嚴實,應當是對那地方很看重……不過現在還是被傅延偶然間撞破了。

現在魔淵的這個入口能夠被傅延發現,要麽就是因為它本身就隐藏在傳承之地之下,傳承之地一被破壞,就顯現了出來。要麽就是傳承之地鎮壓着這個入口,傳承之地毀滅,鎮壓的力量消失……後果不堪設想。

君漸書:“現在傳承之地下有魔氣竄出嗎?”

“暫時沒有。”傅延如實回答,“只是魔氣的威壓很重。但我也說不好,它什麽時候可能突破結界。若是宮主得閑,還請親往查看。”

君漸書點了點頭:“我随你去看一趟吧。”

傅延于是帶他去了,看得出來他還有點興奮。

估計這些日子,傅延也提心吊膽的。

重新回到天樞殿時,君漸書這樣想着,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他也不是想這麽不見天日,但是他和師尊現在的狀态實在不是特別理想。

那個誘.惑着傅延,誘導他去死的力量,是從秦舟身上傳出來的。君漸書真的沒有想到,饒是他布置了那麽嚴密的結界,師尊還是能夠穿透結界,直接影響到天樞殿外的傅延。

而在天樞殿的內部,有着比外面強千倍百倍的意念力。

這些意念,無時無刻不在誘.惑着君漸書投向死亡。

·

事情是這樣的。

豔骨的入境,出乎預料的并沒有出現太大的問題。

雖然秦舟現在對于修煉還是沒有太大的實感,但無奈這個世界上和天道最親近的人就在他旁邊。兩人如果想要探究進自己的內心,還是不算難的。

因而不過幾天,秦舟就成功感覺到了那層屏障。

而後和君漸書一起,輕輕将它捅破了。

而後秦舟便很快地進入了那種境地。

但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君漸書也同時有了心态上的轉變。

就好像是他和師尊一起構建的幻境,确确實實地影響到了他們兩個人一樣。

但是這種心态的轉變,讓他在一瞬間變得十分沒有求生欲。

也只是一瞬而已。

以君漸書神識的強度,以及他對天地法則的參悟,很快就從這種迷障之中走出了。

但是秦舟不同。

作為豔骨的主體,因為各種原因的限制,他現在被徹徹底底地困在了那種情緒裏面。

而且因為豔骨的力量,他的這種情緒,被放大到千千萬萬倍,甚至像是化成了實質,影響着他身邊的人。

君漸書清醒過來時,便看見秦舟笑靥如花地将他壓在身下。

秦舟精致的喉結動了動,語帶笑意道:“任任,你來上我吧。”

但那語氣,聽起來就好像是——任任,我們一起去死吧。

君漸書受不了這樣的秦舟,同樣受不了這樣一個被豔骨影響的自己。

于是他出了天樞殿,原本只是想散散心的,卻沒想到遇見了正巧過來和他說秦家傳承之地的傅延。

那個結界确實如傅延所說的,有些脆弱。但還能支撐一段時間,于是君漸書換了換心情,将那種想死的感覺全部趕出腦海後,便趕回了蓬萊宮。

他一會兒沒回來,天樞殿中就像是遭遇了山洪海嘯般,死氣沉沉的。

分明所有的東西都一點兒也沒動,卻壓抑的讓人害怕,像是連空氣都在死氣沉沉的霧海之中浸泡過一樣,又潮濕又沉重。

秦舟被吊着雙手,綁在側殿的床上。

君漸書走之前,為了防止秦舟掙紮殺死自己,将他綁上的。

他原本不想讓師尊感受到痛苦,但若是沒有痛苦,以師尊的求生欲,恐怕很快就會陷入安眠。

他于是只能用這種讓師尊能夠清楚感受到身體存在的方式,将他綁在了這裏。

秦舟就安靜地垂着頭,被吊在那裏。

身上的袍子像是被解開了,又松松垮垮地綴在那裏,惹人聯想。

寬大的袖子從手臂上劃下,白皙纖細的手臂露出來,手腕上還有被絲綢勒出的痕跡,讓人看起來十分想要摧殘。

就這樣,去占有了他。

這個世界太灰暗,你可以将他的皮膚割破,流出鮮紅溫暖的血液,染紅你和他的衣袍。

扼住他的脖頸,讓他窒息,而後你們可以到達最極致的快樂……

類似的念頭在君漸書的腦海之中翻騰,他張口,有聲地念着清心咒。

卻仿佛沒有一點作用。

秦舟實在有些難過了,他幽怨地看着君漸書,眼神之中卻沒有一絲清明。

君漸書最終屈服了一般,輕輕嘆了口氣。

他走到秦舟身邊,被他身上的熱度吓了一跳。

豔骨果真又開始反噬了。只因為他一時沒有能夠将師尊的意識扯回來了罷了。

君漸書于是抱住了秦舟,将他的頭往自己的方向擰去,和他親昵地接吻。

一股輕巧的靈力,便是趁着秦舟和豔骨都沉浸在這一吻中時,慢慢地進了秦舟的識海。

一吻閉,君漸書輕輕地将秦舟唇邊的銀絲擦去,轉而将自己的額頭抵上了他的。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讓人舒服:“師尊,讓我進去……”

“你要……進到哪裏去?”

秦舟分明沒有張口,他的聲音卻在君漸書耳邊響起。

君漸書苦笑了一聲,仍舊在昏暗的殿宇之內,靜靜地抱着秦舟。

手上的絲綢如同有意識般,自己将秦舟送了開。

沒了支撐的身體,便這樣軟在了君漸書懷裏。

“是我的錯。”君漸書愛憐地親吻着秦舟的鬓角,手上壓制秦舟動作的力度确實不合他溫柔語氣的兇狠,“我沒想到,我也會被豔骨影響到這種程度。”

“不過現在沒事了。師尊,讓我進你的識海……讓我看看,你究竟在害怕什麽。而我,又在害怕着什麽,怕的連死都覺得不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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