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豔骨(五)
秦舟恢複意識的時候, 發現自己的動作有點扭曲。
是的, 扭曲。
他的手被吊在頭上, 而雙足被長綢纏着, 固定在床尾。看似十分寬松, 但由于君漸書給他加了不知道什麽法術, 秦舟現在一點都動不了。
但即使是在這麽嚴厲的法術下,他的身體還是很奇怪地往旁邊傾倒過去,像是在竭力勾着什麽自己想要的東西。
秦舟轉動眼睛, 往旁邊看去, 發現君漸書以差不多的姿勢被綁在自己旁邊。
秦舟:“……”
要不是知道君漸書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他還以為蓬萊宮裏遭賊了。
不過能将主人綁成這種模樣的賊, 也太過大膽了。
比起家裏進了賊,能夠把自己給綁成這種樣子的主人, 腦子才更像是有問題。
君漸書的睫毛眨了眨, 像是要從編造的記憶中轉醒。
秦舟想和他說句話,卻發現自己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于是只能朝着君漸書瘋狂眨眼。
于是當君漸書睜開眼睛時,便看見了秦舟在極其迅速地朝他抛着媚眼。
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不可能有媚眼會以把自己眨瞎的方式抛出來啊。
他失笑,将兩人身上的術法都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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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舟:“你是什麽魔鬼, 能想到這種綁法?”
秦舟把手松下來,覺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廢掉了。
而且他的雙腿之前是貼着床尾被綁起來,要伸直也伸不直,要彎曲也彎不了, 別扭的難受。這麽猛一解除了法術, 秦舟用力過猛, 反而把自己給別的很痛。
他嘶嘶吸了一口冷氣,皺了皺眉。
君漸書注意到他的異狀,伸手将他的痛處抓在手中。
很快,一股暖意注意到秦舟的體內,緩解了他的疼痛。
君漸書認真地給秦舟檢查着,還有沒有什麽地方出了差錯。秦舟看他認真,心裏忽然起了點戲谑。
他将君漸書摟在自己懷裏,頗為幼稚地捏着嗓子叫:“猜猜我是誰?”
“師尊?”君漸書哭笑不得。
秦舟哼哼兩聲,捏着嗓子道:“猜錯了。你連我都認不出來,實在太讓人傷心了。”
聽到這話,君漸書謹慎地使了個法術。
秦舟感覺自己的神魂好像被什麽人碰了一下,極其輕微,卻激起了他一陣戰栗。
秦舟:“你幹嘛?”
“我确認了一下師尊的神魂。”君漸書小聲嘆了口氣,“還好還是你。”
秦舟呵呵兩聲。
他對君漸書這種直男行為表示鄙視。
但是他的“猜猜我是誰”大計能夠因為這麽點挫折就宣告失敗呢?
秦舟毫不氣餒:“都說了我不是你師尊,你快點猜,再猜不出來我就走了。”
君漸書于是只能陪他玩。
他輕輕地叫:“秦舟?”
君漸書的聲音低沉,像是一陣風吹進了耳朵,秦舟聽得心都酥了。
差點就想一口應下。
但他懸崖勒馬,将自己的心思收了回來,生氣道:“不是。”
“不是?”君漸書的聲音帶上了疑惑,“那你是誰呢?”
秦舟氣呼呼的:“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快點回答,不然你接下來幾天都別想上床。”
君漸書立馬精神了。
方才秦舟說要走,但誰都知道,他豔骨未成,除了蓬萊宮哪兒都去不了。所以君漸書就那麽放着他,讓他自己玩。
但現在不同。
豔骨修煉到這種程度,已經修心多于修身了。換言之,就算他不在師尊身邊,只要師尊的意志力足夠堅定,就完全可以離開他,獨立地征服豔骨。
能不能吃得到倒是次要,主要是擔心師尊逞強。
抱着這種心态,君漸書開始認真思考秦舟的目的。
師尊忽然這麽問……君漸書過了一下,這幾天他和師尊的對話。
最後得到了一個不是特別肯定的答案。
“你是我的……道侶?”君漸書的咬字很模糊,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秦舟終于得到想要的答案,放心地往他身上一歪,嘿嘿嘿笑得很奇怪。
君漸書一頭霧水:“師尊這是……答應了?”
“答應什麽,我不是你的道侶嗎?”秦舟哼笑一聲,“難道你想不認賬?你可別忘了,除了你道侶,還有誰能容忍被你擺成這種鬼樣子?我告訴你,別想着你那個師尊了,他不可能比得上我!除了我,這世界上還有誰會這麽慣着你!”
君漸書輕笑一聲,将人摟進自己懷裏,用唇舌堵住了秦舟的話。
和秦舟分開時,君漸書的眼睛裏還亮亮的,滿是甜蜜。
他的話語卻和眼神全然不同:“我不許你看不起我師尊。”
秦舟冷笑一聲:“我就看不起了,你能把我怎麽着!”
說實話,這個“道侶出軌師尊”的劇本,秦舟玩的很舒服。他從來沒想過,吃自己的醋能這麽爽。
刺激死了,建議加大力度。
秦舟用眼神挑釁了君漸書一下。
君漸書眸光深沉:“你真的以為我對付不了你?”
秦舟冷哼了一聲,眉眼之中全是輕蔑。
只是輕蔑之中,還夾雜着無害的笑意。
活色生香。
君漸書的心猛然一跳。
緊接着,君漸書就用行動證明了,他确實能把秦舟“怎麽着。”
秦舟被他親的連氣都喘不過來,攢着力氣捶了君漸書一拳,才将這人捶開。
秦舟有點自閉。
君漸書這人看着清瘦,但力氣實在大。就算沒用靈力,秦舟也全然搞不過他。
他生氣地看着君漸書,咬牙切齒道:“我是你道侶!”
他原本以為君漸書會按照劇本,回他一句:“可他是我師尊。”
然而君漸書像是對他也情根深種一樣,聞言良心發現了,默默移開了視線。
秦舟:“……哇哦。”
沒想到啊沒想到,君漸書這貨演的竟然不是個渣的明明白白的渣男,而是個“你們兩個我都愛”的黏糊渣男。
這劇本,忽然就不香了。
當他想要脫離戲份,換別的方式折騰君漸書一頓時,卻發現君漸書重新看向了他。
君漸書輕輕在他的頭上印下一個吻。
他輕輕道:“你說的對。你是我的道侶,你是最重要的。”
嘛,渣男忽然開始表白了。
秦舟想自己應該是扮演好騙的小白花,還是應該做個潑辣獨占的霸王花,或者是明面上感動反手坑君漸書一把的黑心蓮?
不過他很快就不用想了。
都到這份上了,還演什麽演。
秦舟很快回應了上去,緊緊抱着君漸書不松手:“你怎麽一點都不按照劇本來?你道侶現在生氣了。”
君漸書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秦舟的下一句話是:“接下來幾天就不要上床了吧。”
·
不上床是不可能不上床的。
不用幾天,當天晚上秦舟就可憐巴巴地看着在床邊坐着的君漸書,讓他上來抱抱自己。
他之前在記憶之中,心境到達了化境。
但是身體上的豔骨還沒有承認他。
他必須得克服豔骨最後的反撲,才能徹底斷絕後患。
所以秦舟很快将豔骨激發了,在識海和身體裏和它對抗。
這個對抗的時間不會維持多久,但極其難捱。
不管是身體還是神識,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想要被人填滿,想要和人共舞,想要……将他吸幹。
秦舟開始不受控制地落淚。
他好像看不見未來,那種想死的感覺,一點一點侵蝕着他。
原本是害怕君漸書會影響自己,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朝君漸書要求交合,秦舟才不讓君漸書上床的。
但他發現他錯了。
他很想要君漸書。不是出于身體或是神魂的渴望,他就是想讓這個人陪在自己身邊而已。
他原本已經将自己裹在被子裏面,當自己是個球,什麽人都不想見。
現在他改變想法了。
一個毛茸茸的頭從被子裏鑽出來。
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秦舟在朦胧的視野裏,看見了君漸書一個影子。
他沙啞着聲音,朝君漸書道:“任任,你過來抱抱我……怎麽抱都行。”
“我要你在我身邊,”秦舟又慢慢地縮了回去,聲音悶悶的,“想感受到你……”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
他下意識裏知道,若是現在讓君漸書陪着自己度過了這一劫,他以後可能就會對君漸書上瘾了。
此生此世,再也離不開。
要是離開,就會痛不欲生。
若是不讓君漸書幫自己,他便能潇灑一生,紅塵皆為過眼雲煙。
所有人都将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而他卻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是秦舟從前期望過的。
也是他前世在臺上操古琴,所最享受的一點。
現在開始猶豫了,說話的時候卻一點遲疑都沒有。
當秦舟意識到自己早就已經做出決斷了的時候,君漸書已經将他蒙着頭的被褥掀開,将人一把擁入懷中。
秦舟安心地躺在他懷裏,也不提要不要雙修,只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眼淚從他的眼角流出,低落在君漸書手上,很快被人輕輕親吻吸去。
而這一切,重新和豔骨較起勁來的秦舟并不知曉。
他只知道,他忽然有了信心,覺得自己能夠将豔骨收服。
只是這個過程十分漫長。
而且十分傷身。
他的身體慢慢因為和豔骨對抗,慢慢變得虛弱。
就在這種時候,原本一直乖順的,屬于他自己的靈骨,忽然開始了猛烈的反撲。
秦舟在心中冷笑,連他原本的靈骨,都覺得自己沒有力量壓制他們了嗎?
其實也不能怪靈骨。秦舟很清楚。
凡是能給人力量的,全是有着野心将人吞噬的。
野獸永遠不可能随意被人驅使,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将它們收服。
但一旦他處于弱勢,這些野性未消的東西,又會猛烈的反撲,想要将他整個吞噬,得到更加能讓自己獲利的結局。
現在他的靈骨,就是打着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的想法。
秦舟于是不得不分出一些心神去對抗它,身體也愈發地虛弱。
到了後來,連靈力都開始溢散。
若是不加以制止,怕是很快就要解體了。
君漸書在他身邊下了不計其數的陣法,為他保存生機。
秦舟的身體暫時好了點,卻絲毫沒有恢複的跡象。
君漸書喂了他一些丹藥,秦舟也沒有反應。
他偶爾會睜開眼睛,眼睛濕漉漉地看着君漸書,像是在朝他求救。
君漸書于是在這些天裏,第二次離開了天樞殿。
他先是去找了沐風。
沐風近些日子十分忙碌,在修真界各處穿梭,将對抗魔氣的方法傳播出去。
君漸書找到他以後,沐風也抽不開身單獨跑一趟蓬萊宮。
好在君漸書将秦舟的情況都記錄在靈晶之中,沐風看了看,便得出了靈骨反噬的結論。
要解決靈骨反噬,要說難也不難。只要讓體內存在足夠的靈力,靈骨認為自己的主人還能供養的起它,便不會再發難。
甚至可能臨陣倒戈,幫着秦舟去對付豔骨。
其實這個方法,君漸書之前試過。
但是他喂下的靈丹,秦舟全都沒法吸收。
“應當是因為靈丹的品階不夠,”沐風道,“有些極品的靈果本身蘊含着極其強烈的靈氣,但一旦摘下,靈氣就開始流失。這種東西一般人吃了便會爆體而亡,但宮主不妨給大公子試試。”
君漸書問:“會不會有危險?”
沐風輕輕地笑,像是在笑君漸書急昏了頭:“就算大公子吸收不了,這世上還有宮主吸收不了的靈果嗎?”
君漸書笑了:“這倒也是。謝了。”
謝完以後,便片刻也不肯多停留,很快就走了。
沐風笑着搖了搖頭,繼續研究如何将醫治魔氣的辦法更加簡化一些。
但就在一刻鐘後,他聽到了一個消息。
百年一開的極寒秘境,原本過幾個月就要開啓。
很多人都盯着裏面的寒靈果,那玩意兒靈氣豐厚,金丹修士吃一顆,就能突破元嬰期的屏障。
那東西生長期長達千年,這次秘境開啓,很多人都攢足了勁想要将這東西搶到手裏。聽說前幾天已經死了幾個人了。
而就在今天,極寒秘境的入口,被人強行打開了。
沒過多久,寒靈果的氣息就傳遍了整個極寒秘境。所有修士都傻眼了,自己守了這麽久的東西,就莫名其妙地被人偷走了。
聽說修士們很憤怒,正在尋找那個偷跑的人。
沐風聽到這個消息,很快就猜出了闖入極寒秘境的人是誰。
畢竟現在,又需要靈氣,又有實力破開一個秘境的人,除了君漸書,這世上也少有了。
沐風笑了笑,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緊接着,他又接二連三地聽到了消息。
方丈洲萬相城的拍賣,原本進行到了最火熱的時候,拍品卻憑空消失了。
沐風再聽了一下,發現那寶物有着很強大的固着靈力的能力。
沐風:“……”
很快,他手邊的傳訊符便堆積如山。
有的家族寶物失竊,有的鎮宗法寶被盜。
緊緊幾個時辰,修真界就大亂了。
傳給他消息的傅延,在傳訊符的最後,語氣裏也帶了點匪夷所思:“究竟是什麽人,如此輕易就能攪亂修真界風雲?”
沐風覺得腦袋脹脹的痛,他忍着頭疼,給傅延發了一張傳訊符。
“無他,是君宮主為了解大公子之危,各處搜羅。”
這張傳訊符發出去以後,傅延久久沒有回信。
沐風幾乎能夠猜到,傅延看見這張符箓時黑如鍋底的臉色。
最終,沐風還是接到了一條傳音符。
傅延的聲音淡淡的,帶着隐含的悲憤和無可奈何。
“以後出去多易容,別被人認出是蓬萊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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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