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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的腳步略微頓了一瞬, 随後仿佛沒聽見一般繼續向前走去。

劍靈看他這樣,只好坦白道:“後生, 其實你方才就是做了個預言夢, 那是孤的能力!孤看你被吓得不輕, 若是不将孤撿回來, 你一定會後悔!”

祁言聞言,總算是回心轉意一般, 轉身又走了回來。

劍靈看他回來,就又得意至極, 在那癡癡的笑了起來:“這就對了,這就對了……還不快快将孤撿回來好好供着, 孤原諒你的有眼不識泰山……”

祁言聽着他在那不斷地括噪, 板着臉走到它面前,将它撿了起來, 在聽到劍靈發出了“哈”的一聲笑了之後, 又雙手持劍柄, 将它插進了泥裏。

便聽到劍靈像還是個有呼吸的一般,發出了一聲仿佛要窒息過去的抽冷氣聲。

祁言點到為止, 在它罵人之前又将它抽了出來, 甩了甩上面的水, 還掏出一塊布巾将它仔細的擦淨了,帶着它走回了亭子下面,臉上面無表情:“前輩,請講。”

“……”劍靈見他似乎對自己又變成畢恭畢敬的樣子了, 一時也沒罵出什麽來。它清了清嗓子,不知是不是祁言的錯覺,只覺它再度開口之際,仿佛聲音年輕了一些:“預言夢,是孤的能力之一。方才無論你夢到了什麽,都是孤給你的一次預見未來的機會。”

祁言想起了夢中的方雲,一點點在他懷中幹癟下去的感覺,面色有些不好看起來。

他與劍靈相處時間也不過一時半刻,對方也沒有什麽前輩應有的樣子,一直都一副嘴裏胡言亂語的樣子,不怎麽靠譜。

祁言之前便只當它又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在亂扯,雖然還想讓它繼續扯下去,但至多也就信了一成。

此時聽到它的坦白,忍不住便又多信了三成。

祁言便問:“那前輩為何要給晚輩這次機會?”

“不論如何,孤的劍到底是認了你為主,孤卻不知能與你有幾分相容。”劍靈答道,“況且孤也不知你究竟有幾分天資,所以試探了你一下。”

“孤從劍中脫出了一瞬,接觸了你一下,因此你得到了孤的某部分能力。便算是孤認可你了。”劍靈見到祁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就又道,“後生,我妖道之高深,是你人修之道完全無法理解和與之比拟的。如今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何不來繼承了孤的道?只需你說一聲……”

祁言見它又提,再度直接拒絕了它:“不必,晚輩對此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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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靈“啧”了一聲:“不識好歹。”

它心裏覺着祁言之所以連着拒絕它,大約還是沒見識到它的厲害它的不凡,便輕咳一聲:“若是你有什麽疑惑,盡管來問孤。”

祁言将它托起來放入了劍匣收好了,才輕聲道:“我夢到了一個于我至關重要的人,他死了。前輩,何解?”

“那就可能是他真的會死呗。”劍靈言簡意赅的說完,似乎是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太對,只好補充道,“其實可以窺得天機的東西,通常都不是那麽精準的。天道并不會那麽的厚此薄彼,直接讓某一道直接看透這天下間的一切。”

“我妖族與人族不同,通常無夢,一旦做夢便是可以窺天機的預言,身份越高血統越純的妖修窺天機的機會越多。”劍靈頗為驕傲的解釋道,“我作為可以成為妖族之首的純血大妖,自然機會多的很,就算不是天天可以窺得天機,那也是隔三差五就會有個機會的,所以經驗豐富的很。”

“一般預言出來的事件,只是一件事情很多種可能中的一種結果,且有一定駁論。”劍靈道,“就比如說你預見了那個對你重要的人的死亡,你有可能因為提前的預見而采取了一些行動,使他免于死亡。但也有可能恰恰相反,他可能本來不會死亡,但正是因為你由提前預見而産生的一些行動,致使他如你預見的一般死亡了。”

“所以後生,不必過于擔心,你只需靜觀即可,待到現實世界中出現了跡象,才需要你有所提防。”

祁言點了點頭:“多謝前輩。”

劍靈笑了一聲:“這于我妖道而言,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罷了。”

祁言聽着它吹,沒吭聲,安靜的将劍匣合上了,抱在懷中向回走。

劍靈方才才被祁言拒絕過一次,這會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便也沒再作賤自己提什麽繼承不繼承的事情了。

祁言走到一半,又頓住了腳步。

他見四下無人,想了想便又靠邊找了處有座子的地方坐下了,将劍匣打開了放在身邊,然後問道:“前輩先前似乎說過,前輩的宗族是朱雀妖?”

劍靈聽他提起,便知道自己先前說的話他有聽進去,頗為得意:“正是。”

祁言又問:“禽類?”

“……”劍靈似乎感到受到了些冒犯,“我朱雀妖族血統高貴,自然不同于凡禽。”

祁言微微搖了搖頭:“晚輩無意冒犯前輩。”

随即他探手入袖,将早先方雲叫他好好收起來,別随意帶着滿世界跑的那顆蛋取了出來,在劍靈面前晃了晃:

“只是晚輩前些日子偶然間得到了一顆蛋,但晚輩卻不精于此道,得來許久也不見有什麽跡象,便想着也許前輩作為同族,可以瞧出來到底何時才能孵化。”

祁言将蛋拿着靠近劍身,蛋上包裹着的那層軟肉便又動了起來,像是要伸出手去觸碰劍身。

劍靈卻沒好氣道:“把它拿開!”

祁言依言将蛋稍微拿開了些。

“古怪的東西,”劍靈嫌棄道,“孤雖然算是禽族,但你要明白,一來孤是雄性,孤根本不會孵蛋。二來就算孤會,也不是什麽野蛋雜蛋都會孵。……你這顆蛋是不是鳥蛋還說不好呢。”

祁言又問:“前輩再仔細看看?我覺着它似乎有些來歷。”

劍靈:“可能是什麽野雜種的蛋,扔了吧。”

祁言低垂下頭,雙手在蛋身上摩挲了片刻,才道:“早先見到前輩的劍的時候,它便就在劍的邊上。我以為縱使它的樣子古怪了些,前輩也理應是認識的。”

甚至這顆蛋本身就是你的。

劍靈又默了。

祁言撫了撫,将蛋收回了袖中,再次将劍匣合上,抱着劍往回走。

他們之間有一方一開始就有很大的隐瞞,似乎之後就沒有什麽可繼續談的價值了。

劍靈安靜了片刻,才在劍匣中甕聲甕氣道:“我忘記了。”

它說完,緊接着似乎是評價了自己一句:“棄族。”

祁言挑了挑眉:“嗯?”

“我想了想,既然你已經成為了這柄劍的新主人,我對你就該是信任的。後生,你是在什麽地方發現我的?”

“現在那是什麽地方晚輩不清楚,只似乎是我宗管轄下的某處秘境。”祁言答道,“曾經似乎是一處大殿,只是後來又塌了。”

“我确實是朱雀妖王不錯。”劍靈“嗯”了一聲,略微放下了先前的傲慢,“我确實叫湛珺,我的家族确實曾經沐浴無上榮光。”

劍靈頓了一下,無奈的坦白道:“但你也看見了,我現在……是這幅樣子,被困于劍中。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到底是如何進來的,我都忘記了。我的印象還停留在我的家族最鼎盛的時期。”

“我的記憶缺失的厲害,大約是因為我留在這劍中的神魂只有一小部分的原因。剩下的神魂究竟去哪了,我也不記得。”劍靈坦白完,又立刻申明道:“但孤就算只留有一絲神魂,該會的功法也是全部都會的。”

祁言給面子的應了一聲,算是認同了它的價值。

“只是自打我醒來,眼看着這周邊的世道和我當年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劍靈口氣裏莫名帶了一絲可憐和小心翼翼,“只是就算如此,孤也想着,孤的道不能丢,總該有個人來繼承,總該有個人去作為最後的傳人,去幫孤尋找當年的真相。後生,你可願繼承孤的道?”

就算劍靈不說,其實祁言也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把劍是上古就存在的,它說它的家族說的信誓旦旦,祁言卻連聽都沒聽說過。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個家族早已經覆滅了,早到史書上都沒來得及記載,只是劍靈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畢竟如果一個在正道和邪門歪道之外的族群真的存在,無論多麽閉塞的修士也該是知道的,不知道就是沒有的意思了。

先前劍靈的傲慢和不講理讓祁言對他全是惡感,現在它放低了些身價,卻有些打動祁言了。

只有曾經是個光芒萬丈備受矚目的人麽,如今卻早已落魄至極?

仿佛有一朝突然被滅門,一下就跌進了泥中一般。

只是有些人能忘記,有些人卻不能。

祁言還是拒絕了它:“前輩的道,還是另尋他人來繼承吧。”

劍靈罵道:“後生,你出生的時候到底帶沒帶腦子?孤的道如今大約已無人踏足,你修根本不會被其他人發現,縱使發現了又能如何?不過是一群上不了臺面的人修。”

這把劍做工非凡,它的主人便也當是不凡之人。如今它落魄,只剩下一縷殘魂,它的道一時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來繼承,這條路也已經許久無人踏足,便要上趕着便宜給祁言了,這是一個天大的機緣。

如今劍靈已經開誠布公的把話說開了,于情于理祁言都該答應,直接拒絕确實顯得仿佛沒帶腦子。

祁言沒生氣,只是解釋道:“有個于我至關重要的人,希望我走正道。”

劍靈語氣不善的問:“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妖道是邪魔歪道咯?”

祁言搖了搖頭,指尖向下指向腳下的土地:“正道。”

縱使大道三千,但祁言也只認方哥哥期待他走的,方為正道。

祁言對劍靈道:“前輩,我會替前輩多去藏書閣中轉轉,看看有沒有相關記載的。”

他說完便不再解釋了,擡眼靜靜的看着雨幕。待到雨小了,就轉了個方向,又向着自己師尊的住處去了。

宗中的藏書閣中有不少珍貴的書卷,并非誰都可以亂入的。若是想進入其中,還需提前與有資質的修士要許可,方能進入。祁言要想去,便要先和柳長風打好了招呼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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