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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重新得勢在文武百官面前早就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王孫身為禮部門下,也是多受周尚仁一番恩惠,對周尚仁執師生之禮,收到消息以後自然也是給自家老師送去了禮品,然而沒有想到周尚仁收下了其他人的禮物,反而是把他的東西給退了回來!
書童自然是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從街道到小院,拿了禮物就一路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禀報自家公子。
王孫原本伏案靜書,書童這麽驟然開門讓他一下子沒有掌控好手中的力度,好在他向來脾氣好,廢了手中的書帖也不生氣,反而見書童跑得氣喘籲籲,親自倒了一杯茶水給他。
“莫要着急,有什麽話你且一字一句說來就是了。”
書童的慌張倒被他的不緊不慢襯地有些毛躁,他咕咚咚喝了杯子裏面的水,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解釋,“公子,您不是讓我去給周大人送賀禮嗎?只是沒想到福管家不肯接,問他也不願意多說,我還特地多呆了一會兒,卻見別的大人送來的禮物他分明是接了的……”
王孫笑了笑,“你這回倒是機靈了?還知道看看別人了。”
書童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最要面子的時候,聽王孫這樣揶揄瞬間有些急,漲紅着臉推了推他,“公子啊,現在都什麽時候了您還笑話我呢,您就真的半點不着急?”
王孫處理了手上的廢書帖又淨了手,頗為不慌不忙地回答,“周大人是我的恩師,我之前雖然也不能為恩師做什麽,但是好歹也去送了周公子一程,在大人眼裏至少不會比不上那些人”
三兩句的解釋,說的卻自有一番運籌帷幄,書童又忍不住問道,“那究竟能是什麽原因呢?”
王孫搖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你真當你家公子我是神仙嗎?”
書童也知道自己過了,頓時摸着自己的腦袋“嘿嘿”幹笑了兩聲,王孫對他笑了笑,也沒多在意,反而是主動道,“不過想要知道,也不是什麽難事,你去把這東西放回庫房,待會兒我親自去周府一次。”
“可周大人不是連咱們的禮物都沒……”書童一臉的欲言又止。
“沒有收禮物,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以後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情,就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思考一番究竟可能是因為什麽原因,若是想不出又實在是想知道的話,也可以考慮反其事行之,當然,你後者必須是在你付得起後果的情況下。”
書童滿臉恍然,這顯然是他之前想都未曾想過的事情,難免有些迷糊,不過王孫倒是半點不介意,也沒有什麽不耐煩。書童雖然是伺候王孫的,但卻是從王孫家中帶過來的,多年一直陪在身邊,餓了送飯、渴了遞水,多年來将他侍候的很是周到,王孫早也已經把他當做了自己人。現在書童年紀也已經是不小,王孫見他願意想,就幹脆多和他說了一些。
“不管怎麽說,周大人也算是我的恩師,如今恩師有喜,我這個作為弟子的親自上門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如果真的是事出有因、有什麽要緊的緣故,最多也就是再碰個壁;而反之卻未免不是正合了周大人的意。”
現在的天色已經漸暗,倒是十分适合低調出行,只是街口飄着朦胧的小雨,王孫這回沒有再帶書童,僅一人撐着一把青面油紙傘,漫步走到了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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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仆人當然是認識王孫的,因此連忙跑去禀告,管家得了消息倒是很快就出來了,帶着親熱客氣的笑招呼他往裏面進,“公子怎麽這時候到了?快進來吧,我家大人在房理品茗呢。”
王孫笑着道了聲謝,獨自一人推門進去,果然見到周尚仁正坐在上首喝茶,旁邊還有半副殘局,自娛自樂,應當是興致不錯,但如今他見到王孫來了,卻頓時板了臉,伸手指着他,怒發沖冠地喝了一句,“你還有臉來我的府上!?”
王孫行了個後輩禮,神色并不慌張,“子翡觸怒了老師實在是罪過,只是子翡自認為沒有做什麽有辱聖賢的事情,一時迷惑,還請老師指教。”
他回答地不卑不亢、進退有度,當真是好一副從容佳公子的模樣,周尚仁銳利的目光盯他良久都沒見他有絲毫的退縮,終于是心中滿意,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颔首。
“行的端做得正,這是好事。”
原來是一頓校考,王孫心中有了數,臉上也适當流露出幾分放松,又是深深一躬,“老師教導的是,既讀聖賢書,自然時時刻刻不敢松懈。”
眼前的年輕人面色謙恭,身形卻站得筆直,一如沖天的長松,無時無刻不在蓬勃地向上生長,他的一言一行裏面都透露着年輕人的野心,那股特殊的朝氣早已非他這等垂垂老朽可以比拟的了……
周尚仁長長嘆了一口氣,終究是不得不承認,“我已經老了,對這朝堂上的事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鶴兒又走了,我再沒有時間、也沒有這個精力再去弄官場上的那些繞彎彎了。”
王孫固然想要開口勸上兩句,周尚仁卻在他開口之前,沉聲說道,“所以,我對皇上推薦了你。”
這話的信息含量實在是巨大又突然,即便是之前一直不慌不忙的王孫都有一瞬間的愣神,看向周尚仁的眸中帶着愕然和複雜。周尚仁卻是對他笑了笑,位高權重的老人難得放下了向來嚴肅的神色,緩緩嘆息
“這麽多年來,不管是你的能力還是品德我都看在眼裏,說句實話,你叫我一聲老師,我也早就把你當做了半個孫子,我知道你的抱負,你若有這個能力,我這把老骨頭不留餘地地推上你一把又有何妨?”
老人的一字一句都帶着鄭重,王孫沒有打量周尚仁的神色,卻知道面前這個年過耳順的老人說的都是真心話。此番恩惠可以說是真真正正的重比千金!王孫一陣默然,在擡眸之時,卻是從座上站起,行了一個恭恭敬敬地稽首禮。
“老師對我關心和教導子翡時時刻刻銘記于心,不敢再忘。”
周尚仁對王孫的懂禮和謙遜十分滿意,只是如今之事太過于重大,容不得他不去慎重,所以又再次問道,“你是當年陛下親選的狀元,得他大力栽培才能破格直接進入了禮部,本就是用來接班的苗子。只不過我向陛下提起你,本以為陛下應該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他卻提出要經過一番校考才可任命于你,我也是有所懷疑你是不是有什麽不端讓陛下猶豫。今日這裏就只有你我二人,你可老實與我說,可否真有什麽隐瞞的?”
王孫聽到此話倒是不慌,抿唇事無巨細地細細思索了一遍,确認自己一個清官小吏沒有什麽值得人陷害巴結的地方,也沒有禍從口出說什麽不該說的,這才對着周尚仁鄭重搖頭。
他的神色确實不似作假,也沒有任何想要蒙混過關的意思,周尚仁這才笑了笑,總算是緩和了神色,“如此看來,是我多想了,早就知道陛下是雄才大略的明主,只是到底年輕,行事雖果決但難免急功好利,如今看來卻是老朽固執古板了!”
周尚仁是三朝元老,這話還是他站在老臣的角度上才好稍加評判,可王孫卻是皇帝提拔起來的新任官員,對于皇帝不好有任何的質疑評價,是以僅僅微微帶笑,跟着說了一句“陛下聖明”。
時候已經不早,天已經完全地暗了下來,周尚仁卸去了渾身官威,像個慈善的爺爺一般留王孫用了晚飯,只是走的時候又最後叮囑了王孫一句,“陛下既然有心校考你,這幾天恐怕就會召見你。”
然而即使是心裏有了準備,王孫撐着青紙傘回到宅中的時候,看着門前的棗紅駿馬卻也到底是腳步一頓。
——說曹操曹操到,有誰能夠想到這聖喻竟然會來地這麽急!
王孫匆匆往門前走,卻沒想到一個臉上帶着蒼白色面具、一身玄衣腰間配刀的年輕男人正好從裏面走出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陛下急招,既然大人已經回來,那就随我進宮面聖吧。”
暗衛雖然常影藏于暗處,但是在這京城之中生活的官員,又有什麽人會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周圍的空氣不知怎麽突然粘稠了起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隐隐圍繞在身邊,被那雙仿佛充斥滿了血色的眼睛冷然一望,王孫到底是忍不住面色微淩。
這也難怪,此刻的王孫縱然素又才名,但到底還只是禮部的一節小吏,并非是未來那個驚才豔豔,統帥數十萬兵馬與各王侯争霸天下的絕世公子,被暗衛這麽針對,沒有駭地連連後退已經算是相當不錯。
王孫靜神上前拱了拱手,“多謝大人通知,待在下進去換一身衣服,這就随大人進京。”他現在一身常服不說,剛剛回來的路上還沾濕了袍腳,用這個形象進宮面聖未免實在是不太妥當。
然而王孫提的是正常的請求,卻不代表面前的暗衛會通情達理。他當下眉角一吊,語氣嘲諷,“放肆,陛下急诏,你卻不在府內,本就浪費了諸多的時間,現在還要如此磨磨蹭蹭,你是存心想讓陛下降罪于我?!”
王孫的面色微僵,但看眼前人的面色确實是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餘地,到底是苦笑了一番,“大人說的是……既然是急召,相信陛下也不會怪罪的。”
但他一退再退,保持着自身溫文爾雅的謙讓态度,面前的暗衛卻是毫不猶豫地得寸進尺,輕瞥了王孫一眼, “陛下考慮到你的腳程,特地派了轎子,不過……”
“大人請說。”
“不過雨勢較大,他們就先回去了。”暗衛玩着指甲,說的漫不經心。
皇帝派轎子來接人,卻沒等到人就回去了?王孫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絕頂笑話,嘴角也配合地勾了三分,但與暗衛正面交鋒不過是吃力不讨好,王孫斂了眸幹脆道,“那在下自行前去即可。”
“嗤,”這暗衛卻極不留面子地嗤笑一聲,“你腳程這麽慢,等你走到了,陛下大概也已經就寝了,我這鞭子可算是挨定了。”
這時候還不知道這個暗衛是有意為難就未免太傻了。但原因呢?暗衛是皇帝手下最為重要的利刃,只聽從皇帝的指令,若是沒有皇帝的意思,真的有暗衛敢這樣肆無忌憚地行事?
一瞬之間,王孫已經是思慮了良多,到底是沒有表露任何的不滿,只是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客氣,雖然行為話語挑不出什麽錯處來,神色卻是淡淡,“那麽敢問大人有什麽法子嗎?”
“法子……當然是有的,”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翹,王孫卻是清楚地聽到了那聲音裏面的半分戲谑,“只是希望大人不要怪罪了,畢竟,這也是卑職的任務所在,實在是沒有辦法。”
還沒有等王孫細究這話中究竟有沒有一分的真心,就感覺自己整個人在一瞬間淩空,整個世界突然天地倒換,驀然翻轉!
王孫只覺腹間一痛,口鼻之間一片棗色微濕毛發,更有一種特有的大型動物身上特有的刺鼻味道直入鼻尖!
下一秒,視野随着身體驟然開始劇烈晃動,想要撐起身體,卻被某人的手毫不留情地壓了下去,唯有一個戲谑調皮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呀,馬上颠簸,還請大人坐好,不要亂動。”
作者有話要說: 友情提示:除了主西皮不要太早站隊/攻受,很容易出事的[一個饒有意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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