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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樹叢,然後一把抽出鞘中利劍,鷹眼一凜,幾道灰色身影已經顯現。
“五人。”漾兮低語一聲,卻遲遲不見動作,那幾個灰衣人對視一眼,随機一擁而上,其中一人揮刀向漾兮頭頂砍來,後者用力一推,把灰衣人擋了回去。那人一轉身,持刀由下往上一挑,挑開漾兮的劍,刀鋒忽地轉而向他脖頸揮去。漾兮不斷轉動手腕,架開灰衣人又快又狠的刀,并不斷向後邁步。灰衣人察覺此人內功深厚,持刀的虎口被震的發麻。旁人看了只以為是他在進攻,實際卻連接招都有些手忙腳亂。
灰衣人向同伴遞去視線,其餘四人都圍攏過來,漾兮冷眼掃過他們各式各樣的武器,淡淡道,“江西五虎,何人派你們來的?!”
“閣下既然看出我們兄弟五人的來處,就更不能留你命了!”那耍大刀之人惡狠狠道,“誰叫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又保了不該保之人!今日喪命算你倒黴!”
“納命來!”五人一擁而上,形成一個古怪的圓圈,把漾兮團團圍在中間,滴水不漏,但他卻仍是游刃有餘之色。
“我當你們不知所殺何人,敬你們也是條漢子。誰知你們卻聯合外邦人妄想制聖女于死地,實在是愧對江湖前輩的美名!”漾兮眉心一皺,緊接着縱身躍起,一套劍法使得輕靈飄逸。江西五虎只覺得對方出手極快,內力也深厚,卻像并沒有使出全力對付自己。他們自年幼闖蕩江湖以來,還沒遇到過誰會不使全力對付自己,心裏便覺是一大侮辱,不覺手上力道加重,攻擊速度也加快。
須臾之後,那持刀大漢只覺手腕被對方一擊,登時沒了力氣,九環大刀從手中掉落在地,一柄閃着寒光的寶劍已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動作一氣呵成,幹淨利落。
“敢動聖女的人,都得死。”一陣風吹過,漾兮陡然擡手,那大漢緩緩倒在地上,其餘四人嘶吼一聲。漾兮再次動作,矯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閃電似移動的豹子。撕殺再次開始,黑暗中只見長刃揮動,迸射出奪目的兇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閃,都有血珠噴灑,随着血珠四濺帶着血花,四下飛濺。
混亂之中,安小江躲在樹叢中緊緊屏住呼吸,那些灰衣人個個都有精湛的刀法技藝和矯健絕倫的身手。約莫一刻鐘,響起一聲如同幹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聲音。漾兮甩了甩劍上鮮血,冷漠的抽劍回鞘。荒涼的土地上,全是濃稠的血,泛着一種異樣的紅色。
最後一人跪倒在泥地上,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瞪大了眼,“你,你是……”然後再也沒能說一句話。安小江抱着腦袋瑟瑟發抖,第一次面見殺人,殘肢斷臂和鮮血充斥了她的神經,比任何殺戮游戲更殘酷和現實的,是面前這個前一秒還對她溫言細語的男人。
漾兮蹲在安小江面前,沾了血的手指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只是後者驚恐的往後挪去,摔倒在地上。安小江無措道,“我,我……”手指無意識的抓緊了衣襟。
“走吧。”漾兮垂下眼睑,轉過了身子。身後有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他強迫自己的聲音沒有波動,“江西五虎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人物,他們都被黑龍教收買,此行兇險你須有心理準備才是。”
“我……”安小江看着漾兮冷漠的背影,只想問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他拼上性命保她平安,本來應該是感激的,可是,靈魂卻始終不能接受這樣輕易的殺戮和被殺。最後,安小江終究是沒有說話。
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正中的寶座上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纖纖玉手下瀉出流暢琴音,華麗的好像比宮闱更威嚴。只一曲過後,她忽然伸手壓住琴弦,悶的一下忽然停止,女子柳眉倒豎,“你是說,五只虎讓她給跑了?”隐在房梁上的玄衣人恭聲道,“是,江西五虎死在林州城外,被發現的時候屍身皆是一刀斃命。”
“這個男人,倒是不簡單。”秋剪水冷哼一聲,手指細細拂過琴弦,“之前被暗殺的烏衣衆,加起來也有數十人了。”
“長公主,尚有十數烏衣衆在青龍留守,屬下……”
“不必了。”秋剪水塗着丹蔻的手指撫過鬓發上的黃金冠,笑道,“這次本宮自會派人去取她狗命,你讓餘下的人探查木狼單于的消息,速來回報。”
“是!”殿內帷幔飄動了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秋剪水理了理自己金絲繡線的錦袍,嘴角露出一個微笑,重新撥動琴弦,“不就是個妓/女,肮髒卑賤的也敢和本宮争輝。”
“七公主!這裏不能進啊!”殿門嘩啦一下被推來,秋剪水擡起頭,見一個宮裝女子跑了進來,身後兩名宮女恐慌的磕頭,“長公主,奴婢沒有拉好七公主,長公主饒命!”
“原來是小悅容啊。”秋剪水似乎心情很好的站了起來,瞧那少女擡起一雙純真的眼睛看着自己,秋剪水忽然笑了,“小悅容,想不想去外面看看?”那兩名宮女對視一眼,均是恐懼的低下了頭。
那少女看似十五歲大小,卻舉止似頑童,是秋國皇族聞名的傻公主,卻又生了一副花容月貌。其母原是歌姬,又早死,皇帝除了煉丹蔔卦不聞外事,這癡傻症就愈發嚴重了。
“外面?姐姐帶悅容去外面玩嗎?!”說着那女孩高興的跳了起來,直拍手,“好啊,好啊,我要去外面玩啦!”
秋剪水撇了眼瑟瑟發抖的兩個宮女,傲慢的轉過身道,“你們還在這做什麽,快拉着七公主回宮吧。難不成,這雙手是不想要了?”兩名宮女一聽,立刻伏倒在地,連聲磕頭然後半哄半拉的把秋悅容拽走了。
“白費了這副絕色的皮囊,竟然是個傻子。”秋剪水冷笑了聲。
而在青龍的京城,大殿上賓主盡歡,容王赫連戾鶴獨坐月下一角,揉了揉發疼的頭,身側的綠衣侍女捧上熱茶,看他飲了一口道,“王爺,迷樓不日即将完成任務回到京城,這回王爺身邊該留我二人一同保護,上次的賊子……”她見戾鶴擺了擺手,繼續道,“國子監那批學子近日與太尉走的頗近,丞相那裏并未有什麽動作,他的兒女慣是會惹禍的。白虎來使已經明裏暗裏提到玉嘯天,态度頗為不喜。”
“他是個蠢的,只是枚棋子罷了,暫且不用管他。”今夜飲了不少酒,赫連戾鶴只覺得心裏空蕩蕩的,“聖女如何?”
綠楊眉眼一跳,只得低聲道,“他二人已過了林州,離青山不遠了。”
“嗯,就按原計劃做。”容王看了眼月色下的夜景,站起了身,“叫人盯緊了,聖女是很重要的一環。”
“是。”綠楊退到一邊,這時靖王走了過來,“三弟怎的在此處坐着?”赫連淩雅生母乃是先帝貴妃徐氏,後被封為徐太妃。在後宮裏除了韋太後是最有地位的一個女子。此人肖似其母,面容清麗性情溫和。
赫連戾鶴看着來人走近,臉上露出一抹笑,“二哥怎麽過來了,我不過今夜多飲了幾杯,出來吹吹風罷了。”
靖王一身普藍色鑲狐毛錦袍,長發微卷一半披散在肩頭,一半以白玉冠束在頭頂,襟前垂下棕黃色絲縧。他不似玄帝與容王有一雙暗含風暴的鳳眸,赫連淩雅是真的從裏到外都是謙謙君子。
“是了,我也被灌的不行。”靖王笑起來,“實在是看不出來,連陽亭公主和玉妃那樣的女子也有如此海量,現在殿上只靠幾位将軍撐着場面了。”
“皇上呢?”
“陛下剛才已被良妃扶回了鳳寰宮,看樣子有些醉了。”赫連淩雅無奈道,“玉妃娘娘還在殿上,看似要和陽亭公主分個高低,兩個女子都互不相讓。”
“實在是胡鬧。”容王輕笑了下,“這個玉妃也不是省油的燈,等陽亭過門,皇上的後宮怕是要不得安寧。”
“此言差矣,和親并未欽定要入宮為妃。如今你我皆無正妃,我看陛下有這個意向要給你娶妻了。”靖王本是玩笑一句,卻見容王變了臉色。
“現在,我是不會娶正妃的,皇上早已知情。”他頓了頓,“二哥,此事不要再提,天寒還是進去吧。”說罷已率先邁步前去。赫連淩雅在他身後嘆了口氣,也進了殿。
“皇上。”良妃輕喚了一聲,見歪在椅子上的赫連絕沒有反應,便親自扶了他躺倒在床上,再除了鞋襪和外衫,命宮女送來熱水,親自為他擦洗。
赫連絕緩緩轉醒,眼皮還沒睜開,感覺有人溫柔的替他擦臉,“阿玉,我要喝水。”那人手下一頓,立刻端了茶杯過來,“皇上,水來了。”
玄帝立刻睜開眼,見眼前還未換下裝飾的良妃有些抱歉道,“是良妃啊。”然後伸手接過茶杯一口飲下,“殿上如何了?”
“回皇上,半個時辰前宮人來報,木狼單于與幾位使者都已經回了迎賓館,陽亭公主和玉妃妹妹喝醉了,都遣人送回了宮。兩位王爺和幾位大臣也已經離開了。”
“嗯。”赫連絕本來還想問兩句,見良妃一張臉頗有些泫然欲泣之态,心裏也憐惜起來,“明秀,今日朕就歇在此處,你也別忙了,交由宮女吧。”良妃一聽,立刻喜上眉梢,她嬌羞的點了點頭,喚了大宮女進來,卸妝換衣,潮濕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原已二十六的年紀,赫連絕卻似乎看見了她初入宮時的模樣。
兩人并排躺在床上,良妃拽着身上的錦被,小聲問道,“皇上明日下朝後,可否來臣妾殿裏小坐。瑜兒明日學堂裏沐休,臣妾喚他來給皇上請安。”
赫連絕這才想起自己有很久沒有見到這位皇長子了,“也好,朕下朝後若無事就過來。”
“謝皇上。”良妃小聲道謝,屋子裏漆黑一片,她聽着玄帝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感受他陽剛的身體散發的熱量,心裏無比滿足。
第二天送玄帝上朝以後,良妃差人去喚了赫連瑜,又備好茶水糕點,甚至還焚香灑掃了宮殿,滿心歡喜的等待皇帝前來的時候,卻被告知玉妃娘娘身體不适,皇上已經去了昭純宮了。
‘啪-’良妃手裏的茶盞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她身邊三歲的皇長子赫連瑜吓了一跳,連聲喚道,“母妃,母妃,您怎麽了!”
褚明秀猛然一驚,轉過頭看向赫連瑜,然後将他死死抱住,哭道“我的皇兒……娘只剩下你了啊。”
這邊昭純宮裏,玉薔只是宿醉未醒罷了,她只餘下與牧野绮安拼個你死我活的念頭,往年大家閨秀的教育通通忘到了腦後,甚至夢裏還在迷糊道,“陽亭公主!你喝我就喝!”
赫連絕頭疼的看着面色潮紅的玉薔一眼,怒道,“娘娘都這樣了怎麽還不喚禦醫!快去!”趙皓立刻拎着玉妃的大太監退下去。
玄帝倒了杯水坐到玉妃床邊,伸手把她扶起來輕聲道,“不能喝還要硬撐,我就不該留你在殿上,張嘴。”後者迷糊着被灌了一大口水然後猛然咳嗽起來。她迷迷糊糊睜眼,見是赫連絕的一張臉,立刻皺了鼻子道,“你還來這裏幹什麽!我這裏不歡迎你!”
玄帝驚呆了,似乎從來沒見過她這面,反倒沒有生氣,“朕又如何惹你了。”
“本來一個兩個無數個妃嫔就難對付,還來了個這麽難纏的公主,武力值太高我鬥不過啊。”玉薔苦惱的皺着眉頭,“不過我不會屈服的,比酒量誰怕誰!來,繼續喝!”
“她這是喝了多少酒。”赫連絕冷眼掃過殿門口站立的宮女,“娘娘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如實招來!”
“皇上饒命。”那宮女立刻跪下磕頭,“娘娘和陽亭公主在殿上喝醉了,送回來後飲了杯醒酒茶後就歇下了,不過在五更天又爬起來命奴婢們拿酒來,獨自一人喝了一個時辰,奴婢們攔不住,青竹姐姐因為多說了幾句還被娘娘罰了。皇上饒命啊!”
赫連絕搖搖頭命人把那宮女拉下去,殿裏安靜下來,玉妃喘息有些粗,身體不正常的發熱,他嘆了口氣,“你這樣折騰自己是要做什麽,除了朕也無人替你擔心了。”
☆、鑲玉之銀
“快看!那裏有賣身葬全家的!”“才多大的孩子,真可憐。”
“聽說是從無月湖東岸那裏過來的。”
“無月湖的東岸……那不就是邃寧一帶,聽說那裏盜匪猖獗,好多人都逃過來了!”
“是啊,最近街上都多了好多難民,亂的很亂的很。”
在安小江中蠱第四十天,他們終于到達了濮陽郡下的無月湖,這裏就在飛燕山脈腳下,離青山神醫谷只有一步之遙了。原本已經是初春的天氣,卻又變得寒冷,不停的雨雪讓湖水結冰。安小江畏寒,在外奔波本就熬人,這幾日天氣惡劣,兩人終于找了家客棧暫住休整。
“咳咳。”安小江伏在床沿,不停的咳嗽,眼下有青灰的痕跡。銀相思蠱的毒性已經漸漸顯現出來,她的四肢開始無力,體力消退,有時伴有頭暈眼花,不過還不曾出現大症。
漾兮單手端着托盤進來,皺了眉頭看她一眼,随手攏過被子蓋上她膝頭,不滿道,“怎麽也不多穿點,這兩日嚴寒異常,切不可生病。”
安小江低下頭,緩緩點了點。漾兮不知是感覺到什麽,離的稍微遠了些,托盤裏只有一碗紅豆粥并幾疊小菜,“天氣太冷,無月湖船只都停運了,冰層已經厚到可以行人,有不少難民從東邊過來。”
他遞給安小江一碗粥道,“你不怕的話,我們也可以踏冰過湖。”
安小江輕笑了下,“那麽多人都走過去了,我們兩個人自然也是可以走的,我才不怕。”說着接過了碗,她本想說‘有你這個武功高強的大俠在,我有什麽好怕’但是到了最後話又咽了回去。
雖說現在二人相處正常,她卻總不敢看漾兮的眼睛。總覺得他眼睛裏潛伏着一頭狼,随時會跳出來撕碎自己,把人撕成肉塊,許是被那日的血肉橫飛刺激到了,她安小江也不過是個沒見過暴力場景的普通女孩子。
“你不怕就最好了。”漾兮淡淡道,垂下了眼睑。
“這粥好淡,店家忘了放糖。”安小江吃了勺粥道,“怎麽結冰會讓白糖都停産嗎?”
本來沒覺得什麽,她忽然覺得喉嚨被誰扼住,胃裏翻江倒海的。勺子脫手掉到地上‘啪-’的一聲響。漾兮吓了一跳,他見安小江忽然僵在那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你怎麽了!”
安小江忽然趴在床頭劇烈嘔吐起來,好像把內髒都要吐出來,直到胃裏什麽也沒有了,她只吐出一口口的黃水,漾兮皺眉看着她汗濕的額頭,忽然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一只瓷瓶,他急急倒出藥丸,滾在手裏的卻只有少少的三枚,漾兮愣了下,立刻喂安小江服了一粒。
她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把藥丸也吐出來,漸漸的,安小江終于穩定下來,無力的倚着漾兮的手臂喘息,“怎麽樣,還好嗎?”
“我。”安小江眼淚止不住的滑下來,“我失去味覺了。”她忽然抓起碗裏的醬菜一把把往嘴裏塞,一邊塞一邊吐,“我什麽也吃不到,我吃不出味道,什麽也吃不出來!”
“你停下!”漾兮一把拉住她,死死箍在懷裏不讓她動彈,有滾燙的水滴在手背上,他感覺懷裏的人漸漸失去力氣,癱軟下來,只依靠着他手臂的力量。
“小江。”安小江覺得有人輕輕喊她的名字,替她擦拭了嘴角,擦幹淨手指,然後那個溫暖堅硬的懷抱一直未曾離開她,不知道怎麽的有特別的安心感。
“對不起,我很矯情吧。”安小江坐直了身體,“我也不想的,我想要變得強大,就像五凰聖女一樣,她們每個人的傳說都是比玉堅韌比金閃耀,每個人都像太陽一樣。而我,我只是一個什麽也不會的普通女人,我怕死,怕痛,怕窮怕孤獨,我,我……”
“我實在是沒有資格。”
“我曾經也很自信,那是剛來到這裏不久的時候,天真的以為我就像衆多話本裏的女主角一樣,我什麽也不怕,不怕大官不怕強權,甚至連樓裏的媽媽也不怕。”
“後來……後來我見識到了什麽叫權利,什麽叫等級,什麽叫武功,什麽叫傳說。我算什麽呀?我不過就是個空占着聖女名頭的普通人!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靠着別人,以前靠父親,後來靠母親,夏影欺騙我,我也能理解了。我只是鑲在珠玉外的銀,一點意義也沒有。”
安小江說累了,藥效發作她沉沉的睡了過去,漾兮替她蓋上被子,守在床邊。
“我似乎以前和你說過,我不是青龍人,我來自玄武。”漾兮眼睛裏流過了什麽色彩,“玄武有過一位聖女,不過是千年以前的傳說,似是一位妖人。百姓們對這位鹓雛(yuan chu)聖女的印象并不太深刻,只停留在她金黃色的發色和強大的妖力。她似乎是最早一位跟随龍神的鳳凰,她以身封印了人妖界的道路,還人間一片安寧。”
“在京都造有她的神社,至今也是供人跪拜的。”漾兮理了理她額上碎發,“我只在幼年跟着母妃見過一次,這位鹓雛聖女,明明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女童。”
“世人早已忘記她們的功績,只留史書尚存幾句文字。我不信她們從未怕過,明明只是纖弱女子,卻要抗起如此重擔。”掌下的手指細白纖弱,沒有血色。
“如果沒有銀,珠玉何賞?你乃龍神的聖女,天命難違。人世滄桑,在天,但更在人。你若害怕,我便不離你,此言一諾,我便不會改。”掌下溫度漸漸離開,有人清理了床下污物,又輕手輕腳的離開了,安小江分明感覺到眼角流下一行淚跡。
‘成名每在窮苦日,敗事多因得志時。胸有方寸,身無媚骨。不因說話而殺身,勿為積財而喪命。心正則神明鑒,耐苦則安樂多。人世滄桑,在天,但更在人。’
無月湖,原名采濟湖,無月是百姓取的別稱,此湖納兩縣36源之水為湖,占地廣闊,三側有高山環繞,百姓覺得飛燕之高,恐怕連月亮都擋住了,故稱無月湖。
它的形狀有點像螃蟹,兩側有被山脈隴斷的數條大河,中央圓圓寬寬的湖水,此時三分之二的湖面都結了厚冰,有難民走着結實的冰道過來,三三兩兩的。
“沒事嗎?”漾兮皺眉看着裹成了一顆球似的安小江,盡力把她納入自己懷裏。
“當然!”安小江踏了踏腳下冰面,她還不曾見過結冰的湖水,原來真的可以走人。
“我現在只是失去味覺,當然要多趕路,萬一我又聾又瞎,你不是壓力大了。哈哈。”說的人不在意,聽的人卻是到了心裏去,漾兮抿緊了唇,一手扛過包袱,一手緊緊環住安小江的腰,兩人腳步有些緩慢的過冰而去。
“哎喲!”有位婦人摔倒在冰面上,似乎磕破了手掌,正巧離他們不遠,安小江就把她扶了起來,那個婦人難民似的打扮,一張臉凍的通紅,她看了看二人道,“你們小夫妻去湖對面做什麽?府老爺不管事,強盜都殺到村裏來了,那裏現在亂的很,嬸子勸你們趕緊逃吧!”
安小江聽到‘小夫妻’二字臉一紅,所幸湖上風大,臉頰本就凍的紅了也看不出來。他們不再聽婦人絮絮叨叨,送走了她,兩人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也算是踏上岸了。
“聽那大嬸的話,邃寧城已經飽受強盜之害,朝廷難道不管嗎?”安小江看向漾兮道,後者皺了眉頭,“此城府尹,不是貪官就是昏官,懦弱無能,不敢起兵剿匪,一拖再拖才造成燕匪猖獗。不算京城,就是濮陽郡,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說着說着,二人行至邃寧城外,不像那婦人說的,士兵們對放行的人檢查很嚴格,安小江他們才通過不久,就有士兵大喊着,“不放行了不放行了!關城門!”然後就有很多人吵吵嚷嚷的被堵在了門外,明明還是白天。
安小江看那些搓着手的士兵圍在一起嘟囔,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拉了拉漾兮的衣袖,“我覺得不對,你去看看,是不是不開城門了?”漾兮點點頭,很快就消失在視線裏。
她往凍紅的手掌裏呵了口氣,這時有一個衣着破爛的乞丐蹭到她身邊腆着臉讨銅板,安小江本來都想讨荷包了,卻見不遠處好幾個髒兮兮的腦袋不停的張望,頓時收了手,搖搖頭道,“沒有零錢,你找別人吧。”然後挪開幾步。
那乞丐哪裏肯,依然蹭着不肯走。安小江正要惱,卻見漾兮過來,他只瞪了一眼,那乞丐就恐慌的跑了,“沒事?”安小江搖搖頭。
“我聽守城士兵說了,通往附近二縣的道路全被難民阻塞,不斷有人進來,府尹已經下令封鎖城門,不允許放行。”漾兮扶着她胳膊,将人帶進一間小酒樓。
“不許放行?那府尹是要閉關自守啊。”安小江念念有詞。
“閉關自守?這倒新鮮。”漾兮見她苦了一張臉,安慰道,“你放心,進确實難,我們是要出,士兵不會阻攔的。”
“我覺得不會這麽簡單……”安小江抱着杯子暖手,這時有小二端上熱騰騰的面條,漾兮看着安小江只猶豫了一下,就面色平靜的吃了下去,心裏才暗暗放心。
“什麽,不放行?!為什麽!我們是要出城!”
“城門外全是難民,你聽不到拍門聲嘛!給你開了門他們全都要沖進來了。”那士兵警惕的看着他們,這時又有幾個士兵走過來,似乎怕他們偷偷打開城門,全都圍在了一處。
“這可怎麽辦,我們出不去了。”安小江着急的扯着漾兮的袖子,他沉吟一下,“我們先回去。”然後二人又回到了酒家商議對策。
“是我大意,沒想到這府尹做的如此絕情。置衆多百姓于不顧。”漾兮懊惱的坐下,他似乎頗為羞愧,安小江還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心情一下子放松下來,安慰他道,“沒關系,不是還有你,實在不行我們輕功飛出去!”擡頭,卻見漾兮目光灼灼,安小江掩飾性的喝茶,當然,嘴裏只是白水的味道。
等到第二日,城門依舊未開,他們從邃寧城中最高的戲樓看下去,飄飄白雪下的城門口擁擠着許多難民,都被凍的瑟瑟發抖,竟然還出現了粗糙的遮雨棚子,不過沒什麽效用。安小江心生不忍,“這邃寧府尹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樣下去他們會凍死的!”
“昏官當道,民不聊生。”漾兮冷漠的看了一眼,“你不怕的話,我們夜行。”
“我不怕的。”安小江擡頭笑了下,她心裏知道,漾兮已經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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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門外的難民已經有七十餘人了!”在邃寧城府衙裏,府尹老爺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什麽!不是讓你們驅散他們嘛!怎麽聚集了這麽多!”
那報信的士兵縮了縮腦袋,“難民們都被餓的昏了頭,小的們哪敢開門啊,怕他們一擁而上就沖進城了,大人不是吩咐不許難民進城嘛。”
“這樣這樣……”府尹老爺急的團團踱步,“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辦……”他瞧見地下跪着的士兵,一腳踢過去,“你還不快去堵着,給我把他們全趕跑!不然就丢石子!丢火球!”那士兵屁滾尿流的跑了,那老爺還沒坐穩,又一個傳信士兵跑了進來,比剛才那個神色更慌張,“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人破開了城門,難民們全都逃進來了!”
“什麽!!”那府尹老爺一下子跳起來,胡子氣的都要豎起來,“守城的人是怎麽看的!城門那麽堅固怎麽會破開!”
“大人,似乎是個江湖武人,武功高強,還趁着夜色,兄弟們都沒看清。”那士兵耷拉着腦袋,不敢大聲說話,府尹一看更加火冒三丈。
“還不趕緊追!”那士兵還沒應下,第三名傳信人跑了進來,“大人大人不好了!燕匪殺過來了!”
那府尹老爺一聽,兩眼一翻徹底暈過去了。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府尹大人暈了!”
☆、燕山惡匪
“救命啊救命啊!!”已經是夜半十分,山路上一名村婦跑來,手裏揣着個破包袱,她踩到石塊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同時在她身後的山路上漸漸亮起火把的光,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還有刀劍和叫罵聲。
她回頭恐懼的看了一眼,然後爬起來繼續跑,“救命啊!”
“小娘皮哪裏跑!”“哈哈哈!快別跑了,讓哥哥舒服舒服!”三五個衣着粗野的大漢舉着火把追來,臉頰上或多或少有些疤痕,有一個幹脆裸/露半條胳膊,大冬天的舉着大刀怒叫着。小婦人兩腿發軟,她背後是堵住的亂石堆,無路可退,眼見那些土匪的火把光一步步逼近,她幹脆吓暈了過去。
“那小娘皮往哪跑了?剛才還聽到叫聲。”其中一個問道,那個裸/露手臂的大漢一對眼睛亂瞄,“村裏逃出來的都抓起來了,就差這一個,大哥說不可讓她溜了。”幾人沿着小道找過去,身影遠去後在另一邊的樹叢裏,安小江漾兮二人蹲在亂石後面,漾兮點了幾個穴道,那婦人就幽幽轉醒。
她一見黑咕隆咚的兩人,立刻就想喊,安小江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小聲道,“這位大嫂別怕,我們二人是上山求醫的,有緣救下你來,你和我說說村裏發生什麽事了?”
那婦人仔細一瞧兩人面孔端正,熱淚一下子淌下來,“嗚嗚……姑娘、大俠!您們好心救救小婦人吧,我的丈夫和婆婆都被土匪抓走了,嗚嗚……”
“你說土匪。”安小江皺了皺眉,“是燕山匪嗎?”
那婦人點點頭抽抽搭搭的道出了始末,原來她家所在的乃是邃寧城下轄的小村子,在燕匪打劫頭幾個村子的時候他們一家本來就打算逃走的,可是婆婆生了病,他們才留了下來。村子裏統共就只剩下幾戶人家沒走,不是舍不下田産的就是有疾。
可是在這日,一隊燕匪突然闖進了他們的村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丈夫拼死把她送了出來,自己卻被土匪抓住極盡折磨。說到這裏,那王姓婦人又嗚嗚的哭了起來,安小江看了眼她紅腫的手指,心下可憐。
“噓-他們回來了。”漾兮冷眼看向不遠處又漸漸走近的火光,安小江眼神一狠,與漾兮對視一眼,後者笑了起來,“這回,你不猶豫了?”
“這等兇惡之人,該殺。”
“大哥,不就是追擊個婦人,老三他們去了那麽久還不回來。”許多土匪或坐或站,霸占了村長家的屋子,飲酒吃肉,堂屋正中綁着幾個人,都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哈哈,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自己偷吃,要知道那婦人模樣也算周正了。”那幾人說到興致來了,都□□起來。綁在地上一名男子,暗暗咬緊了牙關,赫然就是那王姓婦人的丈夫。
“報!!大哥不好了!三哥被殺了!屍體不知被誰丢在了村口!”
“什麽!”被叫做大哥的男人丢下手裏的肉骨頭,一腳踏斷一把竹椅,兇狠的說:“走!兄弟們跟我去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動老子的兄弟!”
而剛才那幾名耀武揚威的土匪,此刻被挂在老樹上,皆是一刀斃命,傷處甚至已經被冷風凍住不再流血。那老大看了眼手下的屍體,默默拔出了刀,沉聲道,“哪路英雄好漢,不知閣下是否知情,這裏已經被飛燕山寨占領,閣下若只是路過,在下就不再追問。請!”
回答他的只是呼呼的北風聲,然後有一個淡淡的聲音順風飄過來,“一群鼠輩。”
這邊漾兮引着所有土匪去了村口,安小江帶着王氏婦人來到村裏,觀察了一會,見屋裏再沒土匪,立刻沖了進去替幸存的村民松綁。
“麗娘!你怎麽回來了!”那莊稼漢一把抱住婦人,兩人抱頭痛哭,“娘被那幫賊人殺死了,是我沒用啊!還不如讓我死了啊!”
“相公!快別說了。”那婦人抹了把眼淚,指向安小江道:“這位姑娘還有一位大俠來救我們了!大俠武功高強,那些土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說完村民的眼光立刻聚集在安小江身上,幾個稍有氣力的男子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反倒是那漢子,一下跪在了地上道,“姑娘!您救了我媳婦,大恩大德王海不敢言謝!只是殺母之仇怎麽樣也要我自己去報!”說完,撿起屋角一把鋤頭就要沖出去。
那幾個村民一聽,對視幾眼,為首一個老者站起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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