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将軍無禮

“都拿過來。”謝南煙再輕喝了一聲。

還能不給麽?

雲舟耷拉着腦袋走了過去,将其他幾張畫紙雙手奉上,小聲道:“你還有傷……別生氣……”

“嗯?”謝南煙接過了畫紙,卻不急着去看,她想聽雲舟把話說完。

雲舟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反正已經惹她不快了,再多幾句嘴又何妨,“別生氣氣壞了……又賴我……”

“賴你又如何?”謝南煙淡淡說完,低頭看了看那幾張畫紙——每張畫紙上的她動作都是不同的,有的拿着弓箭,有的勒停了馬兒,有的搭弓上箭,有的箭矢已經飛了出去,有的含笑望着天上射中的鳥兒。

“我原本要送你一盞走馬燈的。”雲舟認真地說着,側臉看了看地上的木條,有些遺憾,“如今你都瞧見了,也就沒什麽新意了。”

謝南煙的眉角微微一挑,她對着雲舟勾了勾食指,“過來。”

雲舟搖頭,總覺得這女魔頭太過平靜了。

分明方才還一臉要砍了她的樣子,一定有詐!

“同樣的話,我可不會說兩遍。”謝南煙的臉上還有笑容,可這笑容卻開始有點滲人。

雲舟記得,上次謝南煙這樣笑的時候,她被木阿從後面狠狠地打了腦袋。

過去是死,待原地也是死。

這最後的驕傲,還是保留一回吧——就不過去!

雲舟索性挺直了腰杆,将雙眼緊緊閉上,攤開雙臂,絕望地道:“來吧,下手還是輕一點,我很怕疼的。”

謝南煙沒想到雲舟竟會這樣,越看雲舟的模樣越是滑稽,心頭驀地升起一個念頭來。

她站了起來,放下了畫紙,緩緩地走近了雲舟。

“這女魔頭果然還是過來了。”

雲舟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只被大灰狼圈養的小白兔,即便是求生欲滿滿,到了該死之時,大灰狼也不會有半點心軟。

原以為謝南煙會狠狠地擰一下她的耳朵,或者狠狠地踩她一腳,雲舟暗暗地做好那幾個地方忍痛的準備,甚至已經想好了一會兒怎麽趁機抱着痛的地方在地上打滾假裝受了重傷。

哪知道——

謝南煙的手指竟落到了她的胸口,軟軟地好似小貓兒的爪子。

這更不得了!

雲舟驚忙睜眼,對上了謝南煙近在眼前的壞笑臉龐,她急呼道:“你亂摸什麽?”

“不許動。”謝南煙哪裏管她的抗議,說話之間,左手悄然拿了毛筆,抵在了雲舟的腰側,“亂動被匕首紮進去了,你知道的,我們燕翎軍的兵刃上可是有槽口的,血可是止不住的。”

就是死也不能任憑她這樣輕薄啊!

“你怎麽可以這樣輕薄一個姑娘家啊!”雲舟實在是委屈,她才不管腰側的是什麽東西,便想從謝南煙與書案之間掙紮出來。

“啪!”

謝南煙突然雙手一起杵在了書案上,将雲舟困在了懷中,她眯眼笑着,“你若覺得這是輕薄,本将軍向來公平,你有膽兒的話,你也可以摸回來。”

天下怎會有那麽不知羞的姑娘啊?

雲舟又羞又臊,“我……我不像你……”

“怎的?”謝南煙往前欺身。

雲舟往後躲避,身子已經弓成了一道弧線,“腰……腰……要斷了……”

驀地,雲舟只覺腰上一暖,原是謝南煙勾住了她的腰杆,她怔怔地看着女魔頭,不知該說謝謝,還是該繼續罵她不知羞?

也不知是因為裹胸布的緣故,還是因為其他,雲舟被謝南煙這樣灼灼地盯着,連呼吸都覺得有些莫名的窒息感。

心跳那麽快,大抵是因為害怕吧。

雲舟很快地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可她很快便發現謝南煙與她貼得太緊密,以至于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謝南煙胸膛的綿軟。

“這可是你自己貼過來的,我沒有輕薄你!”雲舟在心底小聲腹诽,渾然不覺自己的雙頰已經燒得通紅,“原來……我也小看了你……”

不對!不對!

雲舟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想歪了什麽。

等她回過神來,謝南煙已捏住了她的下巴,定定地望着她心虛猛眨的雙眼,“禮物我不滿意,重新畫。”

“好!”雲舟只想趕緊逃離這兒,謝南煙有雙能洞悉人心的銳利眸子,萬一被謝南煙看出來她想歪的東西,就不是被輕薄幾下那麽簡單了。

謝南煙滿意地放開了雲舟的下巴,終是松開了雲舟的腰杆,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她與雲舟之間的距離,餘光快速地瞥了一眼邊上的酒壺。

這小小的一瞥盡數落入了雲舟眼底,雲舟感覺事情好像還沒完,才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

不能再這樣被動了。

雲舟快了謝南煙一步,将酒壺抱入了懷中,正色勸道:“南煙姐姐,你有傷,可不能喝酒,我先幫你收起來,等你好了再還給你。”

謝南煙的眉角又挑了一下,這丫頭突然變聰明了啊,還知道以退為進了。

可惜啊,還是太嫩了點。

“誰說我要喝酒?”謝南煙莞爾問道。

雲舟抱着酒壺,眨了眨眼睛,“不是……不是你帶來的酒麽?”

“嗯。”謝南煙點了下頭。

雲舟惑聲問道:“你若不是為了喝它,為何要帶它來呢?莫不是……”她的話戛然而止,她恍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南煙姐姐,該不會你是帶來給我喝的?”

這更不成了!她平日都不喝酒的!

雲舟急忙想了個借口,慌聲道:“我……我不會喝酒!我一喝酒就渾身不舒服……渾身滾燙,像發燒一樣的!不信你可以問我舅舅!”

“你舅舅我可找不到,你讓我問誰呢?”謝南煙的目光落在了酒壺上,“我向來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你到底會不會渾身滾燙,試了才知道。”說完,謝南煙将酒壺從雲舟懷中奪了過來,打開了蓋子,喃喃道,“這可是上好的桃兒酒,一年只産百壇,偏偏我如今喝不得,只好便宜你了,幫我嘗一滴。”

“一滴?”雲舟真的是為難,一杯還可以找杯子嘗,這一滴如何喝?

“對,就一滴,多了怕你發疹子一命嗚呼了。”謝南煙不懷好意地用尾指沾了一下,輕輕地在雲舟唇上一抹,“怎樣?桃香味濃麽?”

這唇上的酒汁實在是太少,她舔了舔唇瓣,味道并沒有嘗出來,可這開蓋之後,滿屋子的酒香她可是聞了不少。

也不知是因為這滿室的酒味兒,還是入口的那一滴該死的酒汁,雲舟再看向謝南煙之時,竟有幾分熏意。

“濃……”

雲舟能回答她的只有這一個字。

謝南煙将酒壺放了下來,當着雲舟的面仔細地蓋好了,“喏,這酒我就放這兒了,你可得給我看好了,小北可是最愛喝這桃兒酒了。我來拿酒之時若是少了,我便一并收拾你。”說話間,尾指微微一翻酒蓋,悄悄地留了一個小縫。

終于可以歡送女魔頭離開了。

雲舟心底竊喜,趕緊哈腰道:“是是是,南煙姐姐,我一定給你小心藏好。”

謝南煙彎腰将地上掉落的那張畫紙撿了起來,又把她擱在軟塌上的其他幾張畫紙一并疊起,“這回好好畫,這幾張戾氣太重了,我沒收了,免得你牙癢癢了就拿本将軍的畫像紮小人。”

“是是是。”雲舟嘴巴上連連稱是,可心裏可不是這樣想的。

這女魔頭竟還知道她雲舟會牙癢癢!

謝南煙這回可是堂堂正正地從正門離開的,她走出小院之後,忽地停下了腳步。

她低頭看着手中的畫紙,嘴角微微一翹,喃喃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該送你一份禮物。”說着,她打開了右手,回想着方才她丈量的雲舟胸膛寬度,她知道這份禮物雲舟一定會喜歡。

眸光中的暖意漸漸灼熱了起來,她的目光聚焦到了她的小指之上,也不知是真的饞酒了,還是因為其他她還沒有意識到的,她不由自主地将小指移近了唇畔,還沒來得及嘗一口,便聽見了竹林中響起的窸窣聲。

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她寒着臉望向了竹林深處,“小北,你是想偷襲姐姐麽?”

“我哪裏敢啊!”只見一條矯健的身影從竹林林梢上掠過,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明寄北匆匆地上下檢視了一眼謝南煙,确認她一切安好,便放下了心來,“南煙姐姐,你也太難找了,我都快把整個山莊翻過來了。”

“找我何事?”謝南煙肅聲問道。

其實就是明寄北擔心受傷的謝南煙又遇到什麽刺客,明寄北抓了抓後腦,瞄見了謝南煙手中的畫紙,他又驚又喜,趕緊換了話題,“南煙姐姐,這是誰畫的你啊!畫得真像!你瞧這眉眼,真的是太好看了!”

謝南煙忍笑問道:“是麽?”

明寄北連連點頭,“是啊!南煙姐姐,你不如分我一張?”

“想要?”謝南煙晃了晃畫紙,沉聲道:“等你能打過我再說。”

明寄北嘆息道:“南煙姐姐,你這是為難我啊,你明知道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跟你打架,又怎會打贏你?”說着,他便猜到這些畫是誰畫的了。

謝南煙自然知道他打的是什麽如意算盤,立即斷了他的念想,“我可警告你,這幾張圖是我逼她畫來對比四海燭龍圖的,你平日也別去吓她!這丫頭膽子小,若是吓傻了,壞了師父的大事,到時候別說師父不饒你,我也不會饒你!”

明寄北只好點點頭,“我聽姐姐的話,不去吓她就是了。”

“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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