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陳十一看着離風處理自己傷口的時候，那個鄭重其事的模樣，他就忍不住發笑，事實上他的臉上一直挂着一絲笑意，離風處理他傷口那種細致，認真，小心翼翼，給他的感覺好像是:他快命不久矣，好像是他受了什麽樣的重傷一樣，事實上這些只是皮外傷。

“我真的沒有事。”陳十一說。

可是離風依舊板着臉。

“我跟你說，以前我學習驅魔的時候受的傷比這重多了。一位小傷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什麽事。”陳十一說。

“可是，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不會受傷。”離風說。

陳十一都懶得再說什麽，他直接一記腦殼，敲到了離風的頭上。

離風仰起頭來看見陳十一，陳十一無論什麽時候臉上都帶着笑，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對他而言都不是事情一樣，離風依舊小心翼翼的心理着陳十一身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為他逝去每一道血跡。

離風看着陳十一臉上的傷，裸露在外的肌膚，離風就覺得很心疼，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揪着，被利刃割的一塊一塊的。等他終于把傷口清理完畢之後。陳十一倒像沒事一樣，他撿起來地上已經斷開的人字拖，他拿在手上想用力的把人字塞到拖裏面，但是努力了很久還是失敗了，陳十一的人字拖徹底報廢了。

陳十一遺憾的攤開手，“這人字拖，我還是挺喜歡的，穿了這麽多年，質量可好了。”陳十一說着毫不留戀的把人字拖扔到了垃圾桶裏。他拍拍手上的灰塵，“不知道年初一商場開不開門，我這就去換件衣服就跟你大過年的購物去。”陳十一說着，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走回了房間。

陳十一很快就把衣服給換好了，他從房間裏出來，看到離風正在認真地打掃着房間，一絲不茍的收拾着殘局，他走了過去拍拍離風的肩膀。

“走吧，別打掃了，大過年的不宜打掃。你喜歡什麽樣的家具，趁着今年過年，索性一次性把家裏的家具全部換一遍，換成你喜歡的好不好？”陳十一說。

離風看了一下屋子裏面所有的家具，沒有一件完好的，是不得不換家具，陳十一這麽說也是為了安慰他。所以離風也裝出來一副振作的模樣。他不想自己整天頂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對着陳十一。

他看着陳十一臉上的傷覺得很礙眼，所幸臉上只有一道傷。他拿出來創可貼，在陳十一的臉上把創可貼給貼好，把傷口給蓋住。陳十一長得很好看，就算是一張創可貼貼在他的臉上，也絲毫不減他的帥氣。兩個人靠得很近，離風靜靜的看着這張他眷戀的臉，他輕輕的隔着創可貼撫摸了一下陳十一的傷口。陳十一一下子把離風的手給拍了下來。

“走吧。”陳十一說。

要把全家的家具都換一遍，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陳十一心裏有些心疼啊。但是他還不能表現出來，不久他的小算盤也出來了。

他拿出電話，打了個電話給李亦非。“醫生，新年快樂。”電話很快接通了，陳十一對着電話熱情地說道。

電話那邊的聲音好像有些疲倦，還有意思睡不醒的味道，陳十一玩味的說道“醫生昨天晚上去哪玩了，睡到現在還沒睡醒啊，大過年的就賴床了。”

李亦非有氣無力的說:“哪裏有你這麽好命啊，當老板，昨天大過年的我值夜班值了一個晚上，剛剛才回到住處，剛剛睡着，就被你一個電話吵醒了，十幾年來你都沒有跟我拜過年，今天，怎麽就想起給我拜年啦？”李亦非覺得這好像來者不善。

陳十一說:“醫生，你怎麽說話的。我當師兄的肯定是關心師弟的，打個電話給你拜年，又怎麽啦，對了，你那小情人陸柒旭，他家不是開商場的嗎？能不能叫他随便送一張VIP卡或者打折卡給我用一下。現在大過年，我好買一些年貨，你也當送給我新年禮物。”

李亦非還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厚臉皮的人。居然主動開口要新年禮物，而且還是陸家商場的VIP卡。李亦非忍不住哀嚎了一下，然後說道:“好吧，我盡管幫你問一下他吧，我不保證一定成功的。”

“有你這句話就行啦。”陳十一說。只要李亦非開口，那小歌星什麽東西不送過來，更別說只是他商場的一張打折卡。果然，李亦非一個電話打到，沒等陳十一和離風來到商場的時候，商場的經理就已經等在那裏，一看到陳十一，立刻恭恭敬敬地遞給了他一張打折卡，陳十一看着手中的金燦燦的打折卡，心裏那個舒服啊，不錯，總算省了一筆錢！想想錢包也沒有那麽傷。

哎呀，陸家小少爺辦事效率就是高！陳看着手中的打折卡愛不釋手，離風看着陳十一臉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真的覺得陳十一是徹底的樂天派，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能找出好處啦。

陸氏商場确實是很大，夠氣派，裏面什麽東西應有盡有，而且都是來自世界各地最高端的貨物，價格不菲。現在陳十一手中有一張打折卡，當然可以任性的買買買！而且這張打折卡還是陸家小少爺親自吩咐下來的，手底下的人自然又懂做一些折上加折，這是必須的。

首先買一個大大的電視機，雖然陳十一不喜歡看電視，但是他喜歡聽電視。“客廳那個電視機，我想換很久了。”陳十一開心的說。

他拉着離風來了商場電視機前面，這裏的電視機，要多大屏幕的，多高清的全部都有。

“想哪一個？”陳十一問。

離風看了一下，随手挑了一個。只要離風手指一指，陳十一什麽都買下來了，根本連考慮都不用考慮，就好像暴發戶上身一樣。

之後要買一張新的沙發，陳十一目的明确，很快就拉着離風來到了家具區。

“買什麽樣的沙發好？”陳十一看着離風問。

離風也看着陳十一，再看一下商場上的沙發。他挑了一張米白色的沙發，他腦海中浮現陳十一癱坐在米白色的沙發上，慵懶地坐着的情景，陳十一的皮膚比較白，米色的沙發和陳十一最相配的。

“還要買什麽呢？”陳十一問。

好像也沒有什麽需要買的了，離風想了一會兒。

不！客廳的牆弄花了，他得買一些油漆，把客廳重新刷一遍，想到就去做。所以他們兩個又提了一罐油漆往家裏跑。

兩個人的動手能力也很強，提着油漆回來撸起袖子就開始幹。陳十一拿來了塑料的雨衣，他套在了離風的身上，免得油漆把離風弄得全身是。至于為什麽是套在離風的身上，那是因為刷油漆這種粗重活，肯定是得用離風來做。陳十一一如既往的，叼着一支煙躺坐在已經破破爛爛的沙發上，看着離風行動。少年的動手能力強，很快牆壁就已經刷好了，煥然一新。訂好的沙發和電器在刷好了牆之後很快送過來了，離風抓緊時間把地板給打掃了一遍。

全新的沙發，全新電視，加上粉刷上全新的油漆，對了，還順便把破碎的玻璃也給補上了。整個屋子煥然一新，陳十一不禁感嘆道，不愧是新年新氣象，真的是這麽多年來的新年最充實的第一天。

一天都能幹做這麽多事！

好像早上那一切不愉快的小插曲，這一天的風風火火的勞動中也慢慢地消散了。

陳十一打開了全新的電視，他拉着離風來到了全新的沙發上，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陳十一還給自己倒了一杯小酒！

喝上一口冰凍的啤酒，在這個冬日裏盡顯個性！

哎呀，這就是生活呀，陳十一感嘆道，他一邊喝酒一邊看着電視，一只手甚至還挽住了離風的肩膀，好不惬意的模樣。

白天的時候好像一切都過去了，可是一到晚上那種不安，那種恐懼，又重新湧上了離風的心頭。他的身體裏住着一只怪物，這是事實，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而且這只怪物，現在慢慢的占據着他的身體。這一晚，離風又看到了那個怪物。四周陰森森的，那把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年輕人，你來找我了嗎？你需要我的力量了嗎？”離風看着面前的碩大的眼睛，此刻他沒有一絲畏懼，他勇敢地與眼睛對視，找尋着那把蒼老的聲音。

“今天是你傷了他，是不是？”離風問，他看着面前碩大的眼睛，他的眼裏盡是殺機。

“不是我，年輕人。”那把蒼老的聲音說。“是你傷了他。”

那聲音又蒼涼地笑了起來，回蕩在四周，空蕩蕩的，不斷的回響，不斷的回響。離風的手掌凝結了力量，一陣光芒從離風的手中發出來。

那把聲音又笑了起來，他說:“你認為你可以傷得了我嗎？你的力量來自于我，我随時都可以幫你的力量收起來，你想我的力量來傷了我？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是嗎？那你試試。”離風說着，他開始把手中的力量凝結起來，一股魔力朝眼睛射去，眼睛輕輕的一閉，把力量彈開了，好像離風的攻擊在他的面前不值一提。

那個聲音又笑了起來，“狂妄自大的少年，真的是狂妄自大的少年，我說過，你傷不了我，你的力量來自于我，你居然愚蠢得覺得可以拿我的力量傷了我。”

離風毫不畏懼地站在那裏。

“從今天開始，你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我不可能讓任何人傷了他。”離風說。

“如果我偏偏要傷了他，那又如何？你能做得了什麽？”那聲音說:“你知道為什麽這二十年來，你一直未曾見過我。而現在幾乎你每個晚上都能夢到我。”

“為什麽？離風問。

那聲音又笑了起來，蒼涼蒼涼的，不斷的回蕩。

“以前你在他們的身邊生活着，沒有感情，沒有欲望，甚至不能作為一個人那樣生活，可是現在不一樣，你有人類的情感，你有你的七情六欲，你有你的欲望，甚至，你有你喜歡的人！”那把聲音頓了一會兒說:“你喜歡那個男人，對吧？因為你喜歡他，所以你就會有欲望，有欲望就會有邪念，你有邪念就會傷人，是你的欲望，讓我可以慢慢的占據你的身體，是因為你喜歡他，所以你才傷得了他。你越喜歡他，越在乎他，你的邪念就會越大，邪念越大就越能傷人。所有的一切在于你，不是在于我。”那蒼老的聲音，慢悠悠地說着。

“那些黑袍人究竟想幹什麽？”離風問。

“我也不知道。”那蒼涼的聲音說。“我不知道他們背後有什麽目的，他們已經追捕了我幾百年，這幾百年來，直到我被閻派封印了，他們都不曾放過我。”

“現在你跟我是一體的，既然他們不會放過我，那麽，他們自然不會放過你，要躲過他們的攻擊，單單靠你，還有那小子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方法是把我放出來，我跟他們決一勝負。”那把蒼涼的聲音說。

離風笑了一下，他的眼神冰冷。“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離風說，“我不可能給你任何機會去傷害他！”

“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遲早都會是我的，你本身就是我，你逃不過！”那聲音哈哈大笑起來，盡是得意之相。

離風他手心又開始重新凝結的力量，形成邪氣，邪氣在他的手心不斷的凝聚，不斷的凝聚，形成了力量。可是面前那雙碩大的眼睛完全不在乎！

“你之前不是試過了嗎？這樣愚蠢的方法，你還要再試一遍嗎？那是沒有辦法傷害到我的。”那聲音說。

“不試一下怎麽知道。”離風說着，那力量迅速朝那碩大的眼睛攻擊過去，碩大的眼睛輕輕一閉，可是離風那個力量直接掀開了那雙眼睛的眼皮，深深的擊入他的眼中。

“啊！”那蒼老的聲音哀嚎了起來！

離風握緊了手掌，從容地離開了夢境！

離風醒了過來，他走出房間，來到了陽臺上。

今晚是年初二，天上挂着一彎不太明顯的月亮，月光一點點灑下來。離風越來越能感受到月亮帶給他身體的變化，曬曬月光，離風感覺自己身體裏好像有些什麽在慢慢的覺醒。

夜晚的東堂斜巷已經開始趨于平靜，借着路燈，看着夜裏的東堂斜巷。這個睡着的巷子，就連整個世界都睡着了，而離風一個人醒着。

他看着這一切，陽臺上的盆栽在風中慢慢地飄搖，好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離風覺着他的身體裏有些什麽東西在湧動，他自己說不清楚。

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個人，一個人長大，在情感方面，他向來反應遲鈍，現在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他想要一直陪在陳十一的身邊。可是一方面他又是矛盾的。

他害怕陪在陳十一的身邊會傷害到他，他要不斷的克制自己的情感。他對陳十一的愛是隐忍的，是克制的。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這種愛開始在他的心裏紮根，萌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看着陳十一房間虛掩的房門，他想推開，他想進去，他想睡在陳十一的身邊。甚至，他想要他想吻上他的臉。

或許，他還想幹些什麽。

但是他不敢往下想！太深的欲望吓到了他自己。他不可以！他不可以有這樣的想法，裏面睡着的是他最心愛的人，他不能做出一點傷害他的事情，就連亵渎也不可以！

可是他總感覺他身體裏，有一種什麽在蘇醒，在慢慢的，慢慢的醒過來，在他的身體折磨着他。

這種欲望，僅僅針對陳十一。

有那麽一刻，一個瘋狂的想法。他想把陳十一給揉碎了咽到肚子裏去！但是，又好像不是這樣子。

他究竟在渴望着什麽，這種陌生的感覺，每次到深夜，不斷的折磨着他，他的腦海中，不斷的出現陳十一的臉。那張總是叼着一支煙，臉上帶着不羁的微笑的臉。那個總是坐在酒吧的一個角落裏，默默的喝着酒的身影，那個偶爾還能抱着吉他在臺上唱歌的身影，那個癱坐在沙發前看着看着電視，玩着手機的身影，那個總是懶得動，厚着臉皮使喚他幹活的身影！

陳十一的每一個樣子，都是那麽深刻地印在他的腦海裏。

每一個他都是那麽喜歡。離風覺得自己很傻，他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他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感受着風從他的耳畔掠過，他好像又想起了那個晚上，那晚陳十一站在音箱的旁邊，手中拿着一個老舊的唱片。酒吧裏輕輕地在回蕩着那一首英文歌曲。那把美麗的女聲環繞在他和陳十一的身邊，他喜歡那個晚上，如果能一直停留在那個晚上，也是很好的。離風彎下了身子，他看着面前的盆栽，輕輕地撫摸一下盆栽的葉子，夜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