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截殺

清晨,涼州城外的官道上一支隊伍逶迤,這是從涼州往益州去的商隊,就算兵禍不止,人也是要吃飯的。

計良正在其中一輛馬車中,他掀起車簾扭頭沖坐在另一頭的男子笑道:“老五你看,我們回關內了。你總是吃不慣西域的食物,如今可以不用再忍受了。”

然而他并沒有得到回應,老五雙眸低垂,目光空洞,無論計良說什麽都毫無反應。

計良握住老五的手,凄涼一笑:“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就回秦嶺隐居,什麽事都不再過問了。”

老五的手指抖動了一下,似乎聽懂了計良的話,又似乎只是因為馬車在颠簸。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

計良轉身掀開門簾,發現是有人攔住了商隊。

掌櫃的正在與攔住商隊的人談話:“你們是哪的人?這是少主特批在涼州與益州之間往來的商隊。”

站出來回話的是一個高瘦的青年:“掌櫃的,我們只是來找人的。”

看到來人的時候計良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他下車站了出來:“掌櫃,他們是來找我的。”

看到計良現身為首的老四沖他颔首:“三哥。”

老八與十三也向計良行禮:“三哥。”

計良轉身對掌櫃的笑道:“他們是我的熟人,我們談點事,掌櫃的你帶着隊伍先走吧。”

一開始掌櫃的看這三個人的架勢還以為他們是來找茬的,計良是韓先生囑托他們照顧的客人,他可不不能讓人有事。

但聽到這三人叫計良“三哥”他又開始犯糊塗了,如今計良這麽說了,他便決定按計良說的來辦:“那好,我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

計良有意避免牽扯無辜,老四并未阻攔,帶着老八與十□□到路邊,等商隊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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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商隊走遠,他們也可以談正事了,這次說話的是老四,他的聲音依舊嘶啞難聽:“二爺不希望您入關。”

許彥的原話是如果計良一直在關外他還能當計良死了,但如果他出現在他的耳目所及之處,他會忍不住讓他生不如死。

“請您回西域去。”

計良緩緩搖頭:“這次回來,我不會再逃避了。”說着他握上了腰間的短劍。

以前,他不想與他尊敬的主子、一起長大的老二,還有他親手教出來的後輩們動手,所以他逃到西域,獨善其身。

但是後來他發現逃避并不能使罪惡的因果終結,反倒給他想護佑的人帶來不幸。

如今,他不會再逃了。

面對計良擺出的進攻架勢,老四沒有做出防備:“您教過我武功,我不願意與您動手。”

計良輕嘲一笑:“這世界上讓人不願意做的事多了去了,那就能不做了嗎?”

見争鬥無法避免老四也擺開了架勢:“那麽,為了贏,我不會與您一對一。”

“還有,我們已經知道老五還活着,如果您戰敗,那麽下一個死的就是他。他沒有殺掉您,任務失敗之餘,還消失八年,這是重罪。”

這句話若驚雷炸到計良頭上,他的神情有一瞬間動搖。

他沒想到自己這麽處心積慮躲藏,還是被組織發現了。

就算計良站在面前,老四也沒有過問老五之事的隐情,因為沒有必要,動機不會對結果與處罰有半分改變。

計良也明白這個規矩。

這就是組織,對于曾給他奉獻鮮血的人連半分憐惜也無,不合格要死、失敗了要死、沒用了也要死,就像處理掉一個因使用過度而磨損的工具。

不過,出于私心,老四說了一句流程之外的話:“其實他可以活——如果您去死。”

計良若願意為了護佑老五自裁,那麽老五的任務便不算失敗,判定也會發生改變。

老四接着補充:“我帶他回去,二爺會找人治好他。”

他覺得自己提得意見非常中肯,他對計良的情誼遠不如對二爺或者同批出身老五,如果計良願意去死,那麽二爺的心結了了,老五也能活命。

計良回道:“你的意見不錯,但是,我拒絕。”

他如今的命是老五換回來的,決不會輕易交付出去。

那麽現在只剩下打了。

毫無疑問,計良是組織內除了老大之外武功最厲害的人,在場的三人都受過他教導,他對三人的武功也很熟悉。

老八與十三的功夫單提出來都不值得計良放入眼裏,他們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全程只是輔助老四幹擾計良的進攻與防守。

老四是組織裏僅次于老大與計良的武學奇才,這麽些年過去,他的長進讓計良驚訝,計良每次的攻擊落在老四身上都感覺自己碰到了金剛岩。

如今的老四,就算與計良單打獨鬥也差不了多少了。

但為了求穩,他又帶上了兩人。

計良知道自己久戰必敗,群戰之中,自然要挑弱的下手。

他先攻向老八與十三,如今境地也容不得他手下留情,一出手便取了十三的性命,老八抵抗了幾招,但也很快不敵,倒地殒命。

但計良也因此露出空門,受了老四幾招,斷了四根肋骨,嘴角溢出鮮血。

對于同伴之死,老四并沒有什麽哀戚之情,暗衛是分很多批選□□的,老七以後的人與他的情誼已經很淡薄了。

他只是意外于計良的實力。

二爺一直希望他趕上三哥,替代三哥,所以他也一直以計良為目标。

這是他第一次見計良全力出手,計良荒廢武功這麽多年,一出手還能在他全力攻擊下殺掉老八與十三,意外之餘,他也對自己與計良的天分差距感到挫敗。

不過,這并不代表他沒有與計良的一戰之力,天分的差距是可以靠勤學苦練來彌補的。

數百招過去,兩人依舊沒能殺掉對方,不過身上都帶了不少傷。

計良渾身的骨頭碎了好多根,動一下都發疼,但老四也渾身是血,其中右手的傷最嚴重,深可見骨之餘還傷到了經脈,沒辦法再繼續攻擊。

老四先前的自信已經沒了,雖然計良的樣子看起來更凄慘,但老四知道自己并沒有對他的造成什麽可以實質性削減實力的傷害,反而是計良廢掉了他的右手。

如此戰下去,他必敗。

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堂堂正正地戰勝計良或者被計良打敗。

但他微薄的戰士榮耀遠排在完成二爺的任務之後,所以他開始拖延時間,同時在內心期望那個不靠譜的家夥能動作快點。

計良察覺到了老四的拖延,他怕遲則生變,欲逼老四與自己分勝負,然而就在他近到老四身前的時候。

一個陰沉的笑聲在他背後響起:“三哥,我抓到鬼了哦。”

計良循聲看到了面相陰鸷的老七,他正挾持着本該被掌櫃帶走的老五,将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橫在老五的脖頸上。

計良分神了,而他背後,老四沒有收手,他一肘擊在了計良背心,計良噴出一口血,往前一個踉跄,撲倒在地。

……

今天早上,趙寄是頂着兩個黑眼圈起來的。

韓昭從床上坐起來,一扭頭就瞧見了和熊貓一樣的趙寄,他驚了一下:“你——挖煤去了?”

趙寄心裏有苦說不出,挖煤都比和韓昭躺一個床但什麽都不能做輕松。

昨天晚上,他躺在床上,鼻息間盡是韓昭的味道,身邊還有韓昭的溫度,他每個細胞都在興奮,能睡着就有鬼了。

天知道他昨晚為了克制着自己不失态盡了多大努力。

直到天放亮,趙寄體內的疲憊才壓過了興奮沉沉睡去。

當然,趙寄不可能把這些說出來,在韓昭起身後他扭頭倒在還有韓昭體溫的位子,蹭了蹭後哀嘆道:“師父,我再睡會兒,早飯不吃了。”

聽到趙寄這樣說韓昭也不管他了,自己洗漱好出了屋子。

一走出房門,韓昭便遇上了文鳶。

文鳶朝韓昭款款福身:“恩公。”

韓昭颔首:“嗯。”

文鳶擡眼看向書房:“趙将軍還沒起身嗎?”

她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趙寄的房間收拾出來的,于是便以為趙寄住書房去了。

韓昭點頭:“嗯。他昨晚沒睡好,不用等他了。”

文鳶對言辭還算敏銳,聽到這話她眨了眨眼。昨晚沒睡好?恩公怎麽知道?

不過這點細節她并沒有很在意,與韓昭一起來到客廳用早飯。

文鳶吃的不多,僅吃了半個饅頭與半碗粥就放下了碗筷,用手絹擦了擦嘴,怯怯請求道:“恩公,我一會兒想出去買點東西。”

韓昭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只回道:“外面比較亂,需要什麽和秦姨說就行,她會幫你買。”

文鳶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好。”

等韓昭用完早膳,趙寄無精打采地起來了。他從韓昭屋裏走出來,把槍靠在牆上,站在門口,打着哈欠整理自己的衣襟。

理好衣服,趙寄拿上槍,扭頭沖還坐在堂屋的韓昭喊道:“師父,我去軍營了。”

韓昭将兩個包好的饅頭扔給他:“去吧。”

而坐在一旁的文鳶看了看趙寄又看了看韓昭,眼神一言難盡。

恩公的“他沒睡好”原來是這個意思嗎?

作者有話要說:  文鳶:為什麽把我扔在兩個基佬中間?我做錯了什麽?

貳兩半:我覺得是你腐眼看人基。

文鳶:他們難道不是一對?

貳兩半:嘿嘿。

計良:那我又做錯了什麽?

貳兩半:你flag都插滿了,讓我覺得不做點什麽都不行。你說你好好的,說什麽回家娶媳婦兒?哦,不好意思,看錯了,是隐居。

計良:……怪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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