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控告

不久,劉玄在朝堂上公布了用兵的消息與自己讓趙寄領兵的打算,其他人雖然不樂意,但也沒有足夠的理由換下趙寄。

論能力,趙寄當初可是在王陽戰敗後拖延住窦骁,為龍淵關布防争取了時間;論身份,趙寄是劉玄心腹中的心腹,劉玄當然要栽培他。

如此一來韓昭的計劃又往前一步,等趙寄此戰大捷、名震天下,他便會安排趙寄與劉賜的相認,他要讓趙寄在天下人的注目下以絕對漂亮的姿态回歸翌朝皇室族譜。

這不僅是為了痛快,也是為了讓趙寄在繼承劉賜的權位一事上有更多的籌碼。

然而就在事情敲定的三天後的清晨,一個人來到了廷尉衙門前。

他是趁着夜色來的,穿着漿洗得發白的儒衫,拿着一根繩子與一張木凳。

他将木凳放在橫梁下,站上去,将繩子繞過橫梁,打了個結實的結,然後把自己的頭套進繩圈裏,踢到了凳子。

他抽搐了兩下,然後沒了動靜。

涼州已經開始降溫,寒涼的風席卷着枯葉而來,将房梁上吊着的屍體吹得輕輕晃動,左、右、左……

而一角布帛随着屍體的輕晃,從他的右拳裏垂下,在風中翻動,隐約露出一字:“昭”。

“啊!”一聲驚恐的叫聲劃破了涼州的傾城。

來開門的仆人被吓得跌倒在地,面色如紙,他雙腿顫顫,指着屍體,哆嗦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聞聲趕來的衙役看到眼前之景也臉色一變,一個膽大的注意到屍體手中的東西,緩緩靠上前,小心地抓着一角,将其抽了出來。

這是一張血書,才展開便傳來一股血腥味。

随着內容展現,衙役的臉色也慢慢變化,從嫌棄到瞪大雙眼,最後大驚失色。

還沒看完他便拿着血書,迅速朝廷尉的府邸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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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大明,涼州的所有司法官便聚集到了廷尉衙門,一起來的還有丞相宋業、禦史大夫景修,三公之中除了駐守龍淵峽谷的太尉宇文循竟到齊了。

衆人逐一閱覽過血書,開始發表意見。

有人表示:“一封血書,真假尚不可知,此事還待詳查。”

廷尉拿着血書琢磨起來,宋業見之問道:“廷尉有何見解?”

廷尉沒有發表意見,只說:“有些事情我還要查證一下”

景修喝茶的手一頓,覺得事情更不妙了。

宋業沉吟片刻轉頭對景修道:“禦史覺得此事當如何處理?”

景修放下茶杯幽幽道:“丞相秉公辦理即可,問修做什麽?修被指控與被告關系匪淺,怎麽還好參與此事?”

宋業要的就是景修這句話:“何出此言?禦史人品我是知道的。不過……此事禦史避嫌也好,那本相就勉為其難主持此事了。”

說完他朝門外喊道:“來人,派人将韓昭拿來。”

然而等廷尉的人追到韓昭家的時候卻發現此處空無一人,馬匹與武器俱已不見,只有幾株青梅樹在冷風種輕晃枝葉。

此刻涼州城北三十裏的地方,韓昭與趙寄相對而立。韓昭用槍指着趙寄,命令他:“動手。”

趙寄也拿着槍,但只橫在身側,毫無進攻的樣子,他咬牙:“不,我不要。”

時間往前推一個時辰。

衙門前的動靜很大,景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搶在丞相宋業之前得知了血書上的內容。

這是一封伸冤的血書,書上指控之人正是趙寄将軍的師父、少主的先生之一,韓昭。

信上說韓昭是僞朝的爪牙,對僞帝忠心耿耿,為其做了無數的惡事,其中便包括殺害已經死掉的原告滿門。

原告父親曾是東都清流,頗有名望,但在僞帝篡權後因其不歸順僞帝便被僞帝派人殺害,韓昭正是其中一個刺客。

這些刺客都在右鎖骨處紋有編號,很好辨認。

原告死裏逃生,為了躲避追殺隐姓埋名十幾年,後在戰亂之下流離到涼州,不料竟會在此遇到仇人,更不料仇人竟然改名換姓,并在涼州有了不低的地位和聲望,不但是趙寄将軍的師父,更與禦使大夫關系匪淺。

他自覺人微言輕,無力撼動仇人的位置,便只能以一條命來請求丞相替他做主。

死的這個人景修知道,是兩年前移居涼州的一個文士,家世如他血書中所說,不但清白,更是名士之後。

這兩年死者在涼州民間辦學傳書,不圖金帛,只求傳道,這使得他在民間很快聚集起不小的聲望。

如今這樣一個得民心之人以命來控告韓昭,還明裏暗裏暗示韓昭是僞朝細作。

無論朝堂,還是民心,這件事都不可能被輕輕揭過。

此時涼州正在敏感時期,少主正要對外用兵,便爆出一個與權利中央關系緊密的人物身份不幹淨。

其曾作惡多端之餘更令人緊張的是韓昭可能是僞朝細作。

而寫血書之人他指名道姓要宋業來管這案子,還附帶着給景修扣了一頂“與細作關系匪淺”的帽子,目的也一目了然。

他要繞開可能給韓昭脫罪的人,将這把刀遞給景修、趙寄,甚至是劉玄的對手:宋家。

如今趙寄剛被任命為車騎将軍,便有人指控他的師父是殺人兇手、僞朝細作,這是要動韓昭嗎?不,這是要把趙寄拉下馬。

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間,景修便明白了幕後之人的打算,只是一時想不到是誰策劃了如此惡毒的計劃。

若只有一封血書,景修尚且不懼。

但是,背後的黑手會這麽費盡心機編纂一個輕易能遮掩過去的故事嗎?

只怕還有後手等着他們,将韓昭打得不能翻身。

最壞的可能是韓昭身份本就不幹淨,如此一來,越查越黑,屆時韓昭與趙寄都會無法翻身。

趙寄若倒了,那麽少主就等于斷了一條手臂。

景修并不在意韓昭是否真的曾經是僞帝的鷹犬,只要現在不是就行。這樣的亂世之中,誰沒點不可告人的過去?

他只是有些惱恨韓昭沒有盡早如實相告,以至于他們現在如此被動。

很快,景修有了決定,他拿起筆寫了一封密信,叫來自己的親信,命他立刻、親手将這封書信交給韓昭。

寫完密信後,景修估摸着丞相宋業也應該得到消息并看完那封血書了。

果然,還沒等到半刻鐘,丞相宋業便差人來請景修同去廷尉衙門。

這頭,信已經送到韓昭手中,他已看拆閱完畢。

此時天還沒亮,想來宋業那頭也不過剛剛得知消息。

拿着信,韓昭的心沉到了谷底——終于來了嗎?

寫信之人韓昭并不認識,可能真的是十九的舊怨也可能只是編纂的髒水。

但無論怎樣韓昭都不好說清,因為他身上的确不幹淨。

血書中還提到了編號,結合未斷百川商隊被屠一案,這案子不會被輕易揭過。

固然,從韓昭的角度看來這封血書中有太多經不起推敲的細節。

組織行事果斷狠辣,暗衛殺人從不露真容、留身份,就算是有活口,也不可能知道他們是何方人士。

何況十九又因為入組織晚,武功差,而很少被交待任務,為何如今偏偏有個能認出十九的活口,還搬到了涼州,并在趙寄出兵前認出了他?

但這些都不能幫韓昭洗清嫌疑,這件事這裏面沒有組織的手筆韓昭名字倒過來寫。

果然,組織不可能放過他,而且還在兩年前,甚至更早便開始布局。如果是組織策劃他們一定不會滿足于扳倒一個韓昭或者趙寄,只他們更可能想的是借他動搖涼州。

不過韓昭也松了一口氣,只要暗箭現出來了,哪怕它已經傷到了人也沒關系,因為接下來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應對和還手,而不用怕什麽時候突然從暗處竄出來一支箭。

景修的信不長,只是告訴韓昭發生了什麽,剩下的交代很簡單,他相信韓昭的清白,請他在府中安坐,一切都會打點妥當。

韓昭不信景修想說的只有這些,他問來送信的人:“景先生沒有說其他的。”

送信的人沉沉看了韓昭半晌,應了一個字:“有。”

清白?帶着一個皇族遺子逃竄西南并且現在還在被人追殺的刺客怎麽可能清白?

景修并不相信韓昭的清白,寫下的文字試探之意更多,他真正要說的全在送信之人的口述中。

聽完景修的交待韓昭果斷地下了決定,他燒了景修的信,口述回複與景修派來的人,并告知其文鳶的身份,讓他将人帶給景修。

原本韓昭還想從這個女人身上挖點組織的東西出來,卻不料驟然出了如此變數。

只是,組織已經準備了這手棋給韓昭,那麽派文鳶來的意圖又是什麽?韓昭生出這樣一個疑惑,卻沒時間細究。

韓昭知曉景修會從文鳶身上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但現在也顧不上計較這些了。

他還苦中作樂地想,若換景修來,或許便能找出這個女人的意圖了。

與景修交接完,韓昭換了一身衣服,拿上自己的槍,随後叫來了趙寄。

然後他讓滿心茫然的趙寄也去換好衣服,帶上武器,準備好後去北城門外找他,說完先行一步。

在韓昭與趙寄一前一後出城後不久,丞相封鎖城門的命令傳來。

剛開門就要關門,入城出城的人除了有意見之餘,更多地是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對他們自身會不會有影響。

“封鎖城門?發生什麽了?”關門的同時,守門的大頭兵好奇地湊上前問前來傳令的廷尉衙役。

衙役有些不耐煩地回道:“還能幹嗎?抓人啊。”

“抓誰啊?”

衙役對大頭兵翻了個白眼:“韓昭。”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這裏以及接下來的一段戲搞到腦子打結,好不容易理清卻發現似乎并沒有多複雜,死掉。

崇光大将軍要吃一點點苦了(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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