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審訊
十八緩步走上公堂,站到韓昭身邊,注意到韓昭在看他,他偏過頭對韓昭露出了一個淺笑,仿佛在說:十九,沒想到吧。
韓昭沒有理他,收回了目光。
廷尉開始審問:“來者是何人?”
十八轉過頭,溫馴地回話:“十八。”
廷尉:“你可認識你身邊這人?”
十八:“認識。”
“他是何身份?”
“他與我同為新朝丞相嚴煥豢養的刺客,專為其做不可告人的事,他排行在我之下,為十九。”
“如何證明你說的?”
“每個刺客都在鎖骨處紋有他的排名,大人不信且看。”十八說着拉下了自己的衣領,其鎖骨處果然有個紋印,隐約可認出是小纂的“十八”。
廷尉下令:“來人,檢查韓昭的鎖骨。”
衙役上前拉開了韓昭的衣襟,沒有紋印,卻有一處與紋印相同大小的燙傷,雖無法看出原貌,卻也能得知韓昭此處原是有什麽東西的。
面對廷尉的質問韓昭也不否認,坐實了自己“十九”的身份。
十八繼續交待下去:“他八年前因犯事竄逃,後被我們的人找到,為了求生他甘願做細作,替丞相提供各種情報。”
“通過他,這些年嚴煥對涼州之事了如指掌,所以你們才會在東出之戰中屢戰屢敗。”
有一說一,這說法頗為牽強,涼州這些年的敗戰前後都有因果可循:資源貧瘠、兵力不足、內鬥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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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時不與、地利不成、人心不齊。天地人三者皆不備,能打贏就奇怪了。不過有人就喜歡将自己的實力問題歸咎到其他原因上。
十八又說:“他府內應該藏有與嚴煥秘密往來的信件,或許能找到。”
韓昭并不知道自己府內有什麽信件,不過既然他這麽說了,以二爺的能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放點東西也不是做不到。
廷尉向趙寄投去目光,趙寄板着聲音回道:“我不清楚。”
派去搜查的人很快回來了,一無所獲。
十八的神情有些詫異,他們的确放有“證據”,沒想到被人拿走了。韓昭注意到了十八的神情變化,也猜到應該是景修的手筆。
不出意外這些書信裏會有對涼州造成劇烈動蕩的東西。
面對廷尉的質問十八開口解釋:“也可能是十九已經将信件銷毀了。”
廷尉轉而問韓昭:“韓昭,老實交代,這些年你都洩露了哪些情報?窦骁能屢屢擊潰涼州軍隊是否與你有關?你曾與宇文循私交密切,他是否也參與其中?”
廷尉惱怒的樣子讓韓昭覺得有些可笑:為什麽就不肯承認別人的能耐呢?
“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我沒什麽好交代的。”
“韓昭,你已罪證确鑿,如若繼續冥頑不靈,休怪本官對你用刑。”廷尉不肯罷休,他還沒審問出想要的情報。
他們想要的不是判韓昭死罪,而是意圖從韓昭口中審出能被他們利用的口供,最好是能把宇文循扯下馬的信息……
只可惜劉玄的關注讓他們能做手腳的空間很小,只能老實審訊。
宋業此時開口了:“少主,韓昭冥頑不化,怕是不動刑不肯開口。”
劉玄搖頭嘆道:“韓昭畢竟曾教過孤騎射,孤見不得他受刑。”這話有些過分虛僞與假仁假義,但只要劉玄不同意,宋業也不能在公堂上越過他向韓昭施刑。
在審訊的過程中對犯人用刑很正常,宋業沒想到劉玄會反對,他察覺到劉玄對韓昭的态度很異常,難道是因為趙寄?
這樣想着他看了趙寄一眼,但趙寄垂着眼,什麽能顯示想法的神情也沒有。
宋業不肯罷休,他想借着給韓昭施刑證實一些猜測,即:趙寄并非如他所說的與韓昭沒有任何師徒情義。
“那請少主回避。”
劉玄就是不肯讓他們動韓昭:“還是擇日再審吧。”
宋業:“少主——”
劉玄打斷他,轉移話題:“丞相,昨日你們尋孤商議的事不是還沒有論斷,正好今天相關人等俱在,那就及時商定吧。無關人等退下。”
宋業對劉玄口中之事的上心程度明顯高于韓昭,于是不再勸說。
聽聞劉玄的命令,沒有參與劉玄口中商議的人紛紛離開,韓昭也被衙役帶了下去,趙寄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劉玄叫住了他:“趙寄,你留下來。”
宋業聽到劉玄留下了趙寄面色一凝,看着有些緊張。
待堂上清空後,劉玄開口向趙寄道:“趙寄。丞相與其它卿家考慮韓昭畢竟是你師父,擔心你驟經打擊會心神不定,無法擔任此次出征大任,想另指派他人出征。你有什麽要說的?”
“臨陣換将戰機必備延誤。何況我也在公堂上方才也說了,我與韓昭并沒有什麽師徒情分,為國殺敵之心不會為這種小事改易。”
趙寄的回答很完美,劉玄不知道昨日韓先生與趙寄說了什麽,但他知道趙寄做了選擇便會盡力去成全。
對這番話劉玄不作評價,把問題丢給宋業:“丞相如何看趙将軍的回答?”
劉玄假模假樣的詢問讓宋業頗為郁悶:什麽他如何看?劉玄明擺着相信趙寄,他現在說趙寄不清白又有什麽用?不就是想讓他開口證明趙寄的清白嗎?
宋業道:“趙将軍為涼州、為少主立下的功績有目共睹,臣自然不會懷疑趙将軍。”
劉玄再度問趙寄:“那你又對其他人對你能力的質疑有什麽回應呢?”
趙寄擲地有聲地回道:“我願立下軍令狀,三月不取目标,依軍法治罪。”
這話很有力度,換了涼州的其它任何一個人,都不敢擔保憑借當前的戰力能在三月之內取得大勝。
這番保證讓旁人不敢再出言懷疑趙寄,畢竟他們可沒膽子拿自己的命做這樣的擔保。
劉玄也很詫異。
三月,時間會不會太少了?
他并不懷疑趙寄的能力,只是怕趙寄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劉玄還沒開口,宋業拊掌而嘆:“趙将軍好氣魄,便讓我那侄兒随軍出征,侍奉在趙将軍身側吧。”
他說的侄兒正是他要舉薦來取代趙寄的。說是侍奉,實則是監視,并在趙寄沒有完成軍令的時候取而代之。
趙寄很厭惡有人往自己軍隊裏塞人,當即拒絕:“不需要!”
他的态度很堅決,然而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這個決定已非他一句拒絕能否定的,如果趙寄的軍隊不接受世家的“監督”那麽他們将有充分的理由與立場不支持趙寄出兵。
趙寄知道,依舊選擇了表示自己的态度。
事情最後還是如宋業所說的那樣決定。商議完畢後劉玄遣散了衆人,單獨留趙寄下來談話。
昨日兩人才争吵過,此時單獨相對難免有些尴尬,枯坐半晌之後竟無一人開口。
最後還是劉玄說話了:“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任由他們給韓先生定罪。裏面的道理我也不想再講,你都明白。後天你就要出征了,于帶兵打仗一道我也沒什麽資格指點你,我只想告訴你,你離去之後我會保韓先生無事。”
趙寄沒有應聲,他并不相信劉玄。
劉玄苦笑:“罷,既然你不信我,就讓你親手把這個交給韓先生吧。”說着他扔給趙寄一個令牌。
“監牢的守衛我會已經你安排好,你現在去見韓先生吧。”
趙寄認出手中的是劉玄的腰牌,正是他發誓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借給他的那個。
憑此“少主令”可自由出入涼州的任何地方,逃出涼州也是輕而易舉。劉玄的态度很明顯了:既然趙寄不相信他,那麽他就放韓先生離開,他總該相信韓先生的本事。
趙寄喉頭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不過最後他還是沒有将滞在喉頭的釋嫌的話說出口,只是拿着令牌,起身離開。
他不會因為這個令牌原諒劉玄對韓昭做的,但他會将自己的回報體現在戰場上。
一路來到韓昭的牢房前,韓昭還是坐在昨日的位置。趙寄隔着欄杆與韓昭低語:“師父,我要出征了。”
韓昭給了趙寄八個字的告誡:“戒驕戒躁,沉着冷靜”。
趙寄點頭:“我懂得。”
趙寄把劉玄給的令牌遞給韓昭:“師父,待我離開後,你也離開涼州吧,等我打完仗再去找你。”
韓昭認出這是“少主令”,他拿着令牌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一聲,将其收到懷裏:“知道了。”
即使見到韓昭收下令牌趙寄略微放心,但心裏的結沒有半分釋懷,韓昭用他的安危來保全他的地位,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趙寄還想與韓昭說點眷戀不舍的話,然而此時此地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說那麽多,最後他只說了三字:“我走了。”
韓昭點了點頭。
趙寄轉身離去,同時在心底下定決心:等他歸來之日,定要清洗涼州朝堂。劉玄不敢做的他來做,劉玄不敢背負的惡名他來背負。哪怕用再血腥、再讓人诟病的的手段,他也會除掉這些貳心臣,然後将韓昭光明正大地接回來。
趙寄離開後不久,一個蒼衫人影緩步踱進了監牢,朝韓昭的牢房靠近,他的身影漸漸清晰——正是幾天未現身的景修。
作者有話要說: 理各種人物動機與邏輯理到腦袋打結,但回過頭還是覺得有bug,果然我沒腦子寫權謀_(:з」∠)_
趕緊過渡趕緊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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