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那消失的數年 三

由于林苗苗在生産的時候有大出血, 故此等她終于能夠出院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那半個月雖然母親對她依舊有着冷言冷語, 但終是沒有棄她于不顧，而父親更是一邊嘆息，林苗苗連父親是都不知道。就冒冒然然的生下這個孩子, 卻一邊不管是言語還是動作間能夠看出那對孩子的喜愛。

只是林苗苗卻也無比清楚的知道，如若她帶着元元這般随着父母一起住，無疑就是赤，裸，裸的打着他們的臉。

畢竟關于王柏瑜的存在她永遠不可能告訴他們，那麽這個孩子只能是個父不詳的孩子, 而對于榮耀一生的母親而言，那是絕對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不過也幸好林苗苗從離開王柏瑜的那一刻間，就沒想過跟着父母住，她與母親間相處的陰影, 于她已經足夠了，不需要讓她的元元去感受一次, 更何況她頭上還有那個随時會失憶的劍懸在那裏。

于是, 在父母的簽字同意林苗苗出院的時候, 她就開始了所謂單親媽媽的生活。

月子裏林苗苗是有請月嫂的, 但那所謂的月嫂, 林苗苗要求做的最多的也只是洗衣做飯，至于元元這個孩子，明知不該, 林苗苗卻忍不住事畢親功的去做着。

但那小小的元元啊，從那麽小的時候就是她的小天使，似乎知道她只有一個媽媽般，幾乎不折騰她，吃飽就睡，睡醒了可以睜着烏溜的黑眼靜靜的躺着一個人玩半天，偶爾高興的時候“哇哇”叫上數聲，笑的時候那麽小的時候就能看見淺淺的兩個小酒窩。

月子時空餘的時候，不能做任何別的事情的時候，林苗苗只是那般望着元元，就能呆呆的望上整整一天。

月子過後，在林苗苗痛痛快快的洗了個頭洗了澡，吃了一頓好吃的後，整個房間就徹底只剩下她與元元了。

但僅僅只是多了一個元元，整間房間仿若瞬間開始鮮活了起來。

元元哭了，元元笑了，元元吐冒冒了，元元喝奶了，元元尿布濕了，元元需要洗澡了...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過的那麽愉快。

愉快到林苗苗差點忘了所有的事情。

直至在元元八個月的時候，扶着沙發顫微微的站着，嘴裏奶聲奶氣無意識的叫着“媽媽媽媽。”

林苗苗拿着手機興致勃勃的拍着視頻，想着該如何起這天的視頻的名字時，突始其來的昏眩感傳來，那一瞬間她的世界是灰黑一片的，什麽都看不見聽不清，直至數分鐘，她眼前的一切方才清晰了起來，元元依舊顫微微的扶着沙發，由于過了數分鐘而未倒，“媽媽媽媽”的叫地越發歡了，那烏溜的黑眼通透的什麽都看不見。

短短幾分鐘，卻足夠讓林苗苗那無休止的歡快消失的徹底。

“生下這個孩子，你會失去一部分記憶。”

“什麽記憶?”

“這要看你腦部自己的選擇，在未發生前誰也不知道。”

她會失去一部分記憶。

也許就在下一秒，她就會把元元忘記的徹徹底底。

巨大的恐慌仿若瞬間侵襲而來，令林苗苗近乎發抖的把元元抱在了懷裏。

“媽媽媽媽..”

小小的元元，睜着烏溜的黑眼，甜甜的奶音間帶着對着世界上最為純真的期望。

那一夜林苗苗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睡去的，但在夜色間看着鬧騰累了，睡的小胸膛微微起伏着，小臉紅撲撲可愛極了，林苗苗輕輕的吻了吻元元額頭，在撲鼻的奶音中，那些恐慌與不安又漸漸的被她壓了下去。

元元，因為你，我會無比勇敢！

對比于之前忘卻一切的快樂，那之後的時間，林苗苗依舊對着元元耐心滿滿，給着元元無限的關愛，但在那些關愛中，林苗苗開始對着未來節奏緊湊的安排起來。

她每天都會給元元拍很多照片，每天都會在日記本上寫着今天她與元元發生的點點滴滴，并且哪怕母親依舊會令她難堪而有些難以接近，但為了那極有可能的那一天，她開始隔三岔五的會把元元的一切視頻消息發給爸媽，也而是從那天開始，林苗苗對着金錢上開始無比節約了起來，能不用的盡量不用，抓緊所有空閑，開始努力的學習着知識。

所為的只是能夠盡快的适應這個世界。

所為的只是在她未曾失去記憶前，能給元元一個最好的生活。

而也就元元過一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在元元興奮的鬧騰了半響終于睡着後，林苗苗第二次感覺到暈眩的到來，那次的暈眩并上次還要長些時間，甚至于當暈眩過去後，對着眼前的一切林苗苗初初有着瞬間的茫然，直至當她看到元元，所有的陌生開始瞬間退去。

而這一次的暈眩，也徹底打破了，林苗苗由于整整四個月未曾再發生類似的狀況而産生的僥幸。

她不可能不失去記憶，惟一的區別只是失去記憶的時間早晚罷了。

四個月，三個月，二個月，一個月...

暈眩的頻率越來越快，在元元兩歲的時候，林苗苗已經無比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記憶越來越差，甚至于連元元都開始嬌憨的抱怨：“媽媽，你一定是個最糊塗的媽媽。”

最糊塗嗎?

元元，如果可以，只要不忘記你就好了。

不過雖然對着生活上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但不影響她的工作狀态，在元元兩歲的時候，林苗苗給元元報了早托班，而自己在考了數個證後，最終選擇了做會計，那個時間是最自由的，而且還可以利用空餘的時間去接下單子，雖然由于林苗苗工作年限，那價格并不高，可是有錢賺就可以了，帶着元元這兩年，林苗苗早已經知道了金錢的寶貴。

而也就是在元元兩歲生日過後的一個月，林苗苗實際上又看見過一次王柏瑜，那時候似乎剛好在堵車，僅僅只隔了半米的距離，在林苗苗不經意擡頭間，無比清晰的看見王柏瑜。

只是二年的時間，王柏瑜似乎過得極不錯，坐着一輛黑色的汽車，前面還有專門的司機，而她就那般背後在坐椅上，劉海統統梳至額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讓那張臉越發顯得清冷而不可接近，那一聲棕藍色的西服，哪怕林苗苗對于衣服不是太有研究，也知道那一身價值不菲，只是對比于上次，這一次的王柏瑜卻是一個人靜靜的坐着，明明一幅極精英而成功人士的味道，不知為何卻帶着幾分孤寂的味道。

“媽媽，你在看什麽?

看汽車嗎?

汽車裏面有什麽呀?”

拉着林苗苗的手，小小的元元有些好奇的順着林苗苗的視線望去，接着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回頭，望着林苗苗用着脆脆的童音好奇至極的問着。

“嗯，媽媽在看汽車，汽車裏面有人，不過媽媽不認識，元元，媽媽說過的很好吃的冰糖葫蘆就在前一家，我們趕緊去吃好不好?”

林苗苗輕輕摸了摸元元烏黑的長發，輕笑一聲，滿是溫柔的說道，而在林苗苗的話語聲落，元元無比歡喜的應着聲，連酒容都露出來時，那綠燈亮了，那隔着林苗苗不過半米的汽車發動，在她面前急馳而去。

如同二年前一樣，王柏瑜依舊未曾發現過她。

呵~

不過對比于二年前感覺到狼狽到難堪至極的自己，這一次的她...除了微微的失落，卻并不是很在意了。

那般想着，林苗苗忍不住緊緊的握住了元元的手，在元元有些好奇她突起的力道間，林苗苗輕輕的吻了吻元元的額頭。

“嘻嘻，媽媽，外面很多人啦。”

不過兩歲的元元像有些害羞的縮在她的懷裏，臉上卻滿是心滿意足的笑。

兩歲到三歲的時間，林苗苗經常有一種恍惚感，她也許下一秒就會失去關于元元記憶，以至于她無數次在暈眩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蒼惶的去找她的日記本。

元元，元元，她的元元...

但事實上她依舊熬了過來。

她還記得元元，她依舊是元元的母親。

只是元元三歲上幼兒園後，不用任何人說，林苗苗都無比清晰的認知到，她徹底失去一部分記憶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了。

無所掌控，無法回避。

惟能的只是坦然面對。

只是元元...她的元元啊...

林苗苗想過無數次她在最後失去記憶時會是何等模樣，但她從來未曾想過，等真正失去記憶的時候會是那般的方式。

那數年的歲月仿若在一夜之間被人為抹去了，她的記憶僅僅停留在她大學畢業那一年，那一年她二十三歲，那一年她依舊喜歡着王柏瑜，喜歡到哪怕王柏瑜只是對她一個回眸，她就會臉紅心跳的像是擁有全世界一樣的歡喜。

或許在林苗苗無數次對自己說着放下，無數次對自己說她已經完全不在意的時候，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依舊愛着王柏瑜，很愛很愛。

以至于當近乎本能的選擇的時候，她忘了相愛後兩人的艱辛，她忘了獨自一個帶着元元狼狽，惟記得的只是喜歡上王柏瑜那種純粹至極的感覺，所以再次遇見，再次愛上王柏瑜，那變成了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就像是命運給她給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她用盡的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逃開名為王柏瑜愛的泥濘，結果在數年後，她又心甘情願且歡喜無限的把自己投入了名為王柏瑜的愛的泥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