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護主

清早,天邊就一絲光亮,一開門寒風就呼啦啦的灌入襖裏。路長歌裹緊棉襖出門,找到昨天藏衣服的柴火垛。上頭落了一層雪,她用腳将雪撥開,從裏頭把衣服掏出來,避開風哆哆嗦嗦的換上。

今日有嚴夫子的課,她得去請個假才行。

路長歌從書院門口進去,直奔學堂。這個時辰學子們都已經起床晨讀了,嚴夫子手持戒尺背在身後,板着臉在堂內緩緩踱步,但凡碰到捧着書本打瞌睡的,上來就是一尺子。提神醒腦。

趙義前頭的座位上空蕩蕩的,原本該坐在這兒的路長歌正貓着腰站在門口呢。

嚴夫子從路長歌的位子旁來回過了好幾次,每次都吓的趙義挺直腰板心髒停跳,這大冷的天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終于,嚴夫子的戒尺杵在路長歌的桌子上,淩厲的目光看向趙義,“她人呢?是沒起來還是沒在書院?”

嚴夫子今年五十有餘,身體硬朗手勁又大,為人當真對得起自己的姓氏,書院裏的學子都怕她。

來了來了,她終于要問了。趙義緊張的舔了舔嘴唇,輕聲說,“路長歌去茅房了。”只是至今沒出來罷了。

嚴夫子手裏戒尺往桌面上狠狠一戳,“我就剛從茅房出來,怎麽沒在裏頭見着她啊?說實話,路長歌人呢?”

原本朗朗的讀書聲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捏着書偷偷往趙義這兒看。

嚴夫子目光往學堂裏一掃,所有跟她目光對視的人都像被針紮了一樣,慌忙用書擋着臉重新搖頭晃腦。

趙義頭皮發麻,正要說話就看見路長歌站在門口跟她手舞足蹈的比劃着什麽。趙義礙于嚴夫子在面前,不敢光明正大的看,腦筋一轉,索性直接用手指着門口說,“夫子,路長歌來了。”

嚴夫子扭頭往後看。

路長歌立馬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口,沖她彎腰鞠躬,“嚴夫子。”

“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夫子啊?”她抄起戒尺背在身後朝路長歌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學堂中學子們的心上,緊張刺激等着看好戲。

路長歌臉凍的生疼,吸溜兩下鼻子,聲音有些低,“夫子,我跟您告兩天假。”

嚴夫子眼裏的火氣差點噴出來将她一把燒了,“怎麽着,一夜的時間不夠你蹲茅房的,你還得專門請兩天的假在裏頭好好感受?”

此話一出,全堂哄笑。

嚴夫子臉色一沉,扭頭往後看,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路長歌低頭看着自己一腳泥雪的鞋尖,“盞茶不舒服不願意吃飯。”路盞茶昨晚雞湯喝撐了,今早的面糊糊全進了她的肚子裏。

她聲音有些低,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被嚴夫子聽到。

路長歌家裏的情況書院是知道的,嚴夫子一頓,眉頭擰的死緊,半響兒後松口說道:“就兩天,兩天後趕緊給我回來念書。這離明年秋闱也沒幾天了,你再這麽吊兒郎當的不務正業,怎麽考舉人?”

路長歌低頭乖乖被訓,嚴夫子擺擺手,“告假的條子先壓我這兒,你先回去吧,家裏沒個大人不行。”

“謝嚴夫子。”路長歌深鞠了一躬,扭身就往回跑。嚴夫子看着她的背影嘆息一聲,看給這孩子擔心的。原本她今日有事要出去一趟,還打算帶上路長歌一起呢。

“趙義。”嚴夫子将她喊出來,低聲說道:“早讀後跟我出去一趟,林家夫婦去世,你随我去吊唁。”

……

路長歌一口氣跑到書院門外,舒舒服服的喘勻了氣。她這演技當真是越發的爐火純青了,今年過年就帶上路盞茶去戲院裏唱曲去。

輕車熟路的換了身衣服,路長歌揣着手往林府走。今個林府格外熱鬧,報喪的帖子已經送出去,今日各路吊唁的人陸陸續續趕來。

昨日還散亂的擺在院內的木頭今日已經被搭成靈棚,不少人正坐在棚內說話聊天。

路長歌才擡腳進門,後腳就聽到驚天動地的哭喊聲。扭頭看去,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男人仰頭閉眼嚎啕大哭,被人扶着胳膊才勉強能站起來走兩步。

哭喪者身披布衰裳,應該是林母的兄弟之輩。

來者正是林母的堂弟陳氏,聽聞林家出事,連夜從外地趕來,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個姐夫,哭的真情實感。

“別嚎了,先去看看綿綿。”一女人不耐煩的從他身後走進來,低聲呵斥,“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說話的是林母的妹妹林杉,跟陳氏一起過來的。陳氏聞言擡頭看去,全院的人都在看他倆。

陳氏這才讪讪的擡手捏着袖筒将眼淚擦掉,小聲抽噎。鄉下若是家裏死了人,不管真情假意都是先哭為敬,哭聲越大哭的越兇代表感情越深,如今來了壽眉縣,他哪裏知道大戶人家辦喪事原來是這樣的。

林管家出來迎接兩人,提起林家夫婦突然去世,陳氏的眼淚說着說着就掉了下來,林杉手交握在身前,眉頭擰的死緊。

也不知道三人後來又說了什麽,林杉突然擡頭,拔高嗓門,眼睛瞪圓,“這種事情怎麽能讓他一個孩子做主?他懂個什麽。”

林管家低頭嘆息,“家主跟主君去了,我們總得聽少爺的。”

“聽我的,我去勸勸他。”林杉說罷就往正堂走,陳氏慌忙跟在她身後。

路長歌直覺不對勁,正要跟過去,廚房的管事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一把握住她的小臂,“還好你來了,今個府裏人多,你就別回去了,幫忙做飯招待。”

管事的拉着路長歌往後院竈房走,“看什麽看,前廳的不是家主的朋友就是家主的親人,跟你有什麽關系。”

路長歌眼睛一轉,跟在管事的身後問她,“這怎麽突然就辦事了?少爺昨天不是還不同意嗎?”

“這都三天了,大殓結束也該下葬了,少爺年齡小不懂這些,哪能事事都聽他的。”管事的嘴一呶,往正堂方向撇去,“你看家主的妹妹跟堂弟都來了,今日肯定是要下葬的。”

今日不行,綿綿的外祖父還沒來。

路長歌腳步猛的一頓,轉身就往正堂走。管事的一把薅住她,“別亂跑,今日來了那麽多客人,你可別惹事。”

路長歌被拉進竈房切菜,林綿綿被圍在衆人中間。

林杉跟陳氏進了靈堂後,也不磕頭也不燒紙,直接質問林綿綿,“綿綿你鬧什麽呢,怎麽不讓姐姐跟姐夫入土?”

林綿綿跪在蒲團上,面前是個銅盆,裏頭火苗旺盛他正拿着紙錢往裏頭放,聞言不由抿緊了唇。

“你語氣別那麽沖,再吓着孩子。”陳氏跪在林綿綿身旁,手輕柔的搭在他肩膀上,柔聲說,“綿綿,姐姐跟姐夫去世我這心裏頭也難受,但人死了總歸是要入土為安的。”

林綿綿紅着眼眶看向兩人,“我爹爹說他要等個人來看他。”

他這話說的滿臉認真,陳氏心裏一哆嗦,搭在林綿綿肩膀上的手慢慢縮了回來,“等、等什麽人?”

“他爹爹,我外祖父。”林綿綿燒紙錢的動作不停,長睫低垂,“外祖父一日不來,我爹娘一日不入土。”

“胡鬧。”林杉沉着臉說道:“家裏的事情豈能聽你一個孩子的?我說今日就入土,按着規矩,三天後大殓下葬,一切按祖宗規矩來。”

林綿綿不理她。

林管家表面一臉為難的看着林杉,“這——”

林杉說,“聽我的,讓吊唁的人先來叩拜,下午就下葬。”

“姨母,棺裏躺的是我爹娘,林府是我家,我說了才算。”林綿綿眼睛通紅,卻還是扔下紙錢站起來穩着聲音拿出氣勢說,“我說不行。”

“你說的沒用。”在林杉眼裏林家夫婦死了,這整個府邸就是她這個林姓人說的算,至于林綿綿,那就是個孩子。

誰會聽一個孩子的建議。

林綿綿固執的站在棺材旁不動,任由誰來吊唁他都站在那裏。吊唁的人進退兩難,上前對着棺材前面的林綿綿燒紙磕頭吧不合适,可若是不吊唁也不妥。

林杉氣的讓人把林綿綿拉一旁去,豆子心裏着急,手絞在一起,眼見着下人就要跟少爺動手了,突然想起一個人。

他提着衣擺就往後廚跑,身後林綿綿呵斥住衆人,“府裏誰是主子?”

場面一時間僵持住,吊唁的衆人分成兩波,一波勸林杉一波勸林綿綿。

豆子着急忙慌的沖進後廚,站在門口往裏看,一眼就瞧見那個身着灰色棉襖的人。他過去握住她的手臂,紅着眼睛哽咽道:“快去幫少爺,他被人欺負了。”

豆子沒來由的相信路長歌,也許整個林府裏就她是真心對少爺好了。

路長歌正在洗菜,聞言一把将手裏的菜扔水裏,盆內水花四濺。

她就說林家人來者不善!

路長歌咬緊後槽牙就往外走,都走到門口了又突然折了回來,從案板上摸了根趁手的擀面杖,握緊了朝正堂跑去。

路長歌到的時候林杉正自己動手拉林綿綿,她沖上去一把推開林杉,扯着林綿綿的胳膊将人護到身後,握緊手裏的擀面杖,跟只護食的狗一樣兇,“我看誰敢動我家少爺!”

嚴夫子來的有點晚,帶着趙義走到正堂的時候,看到的正好是這幅場面。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