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的人

林綿綿退去高燒後整個人神清氣爽, 胃口也是前所未有的好。路長歌借着村長家的廚房給他煮了碗小米粥。

見路長歌掖起衣擺低頭就進了廚房,村長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頭, “這事怎麽能讓路管家來做, 您出來歇着,我這就去喊內人起來做飯。”

路長歌淘米點火的動作異常熟練, 跟她撈起海碗拍暈蔡三時一樣行雲流水,“不用那麽麻煩, 我自己來就行。”

村長覺得自家的廚房入不了路長歌的眼睛, 卻不知道路長歌以前的屋子也比這廚房大不了多少。

“您去歇着吧。”路長歌往鍋底添柴火,問村長, “對了, 蔡三就關在旁邊那屋裏吧?”

村長家的柴房是用來養雞鴨的, 除此之外, 還有些平日裏用來點火的玉米皮,蔡三就扔在玉米皮堆裏。

村長點點頭,“剛才我還去看過呢, 人已經醒了。”

蔡三嘴被茶農堵上了,怕她大喊大叫的吓着村長家裏的晚輩。村長剛才過去的時候,手裏端着油燈,看見蔡三眼睛瞪圓了看她, 裏頭啐着毒, 氣的朝她蹬腿,想來不用說話也知道是在恐吓她。

路長歌垂眸專注看着鍋底的火,聲音平靜甚至溫和, “我知道了,待會兒我去看看她,您先去睡吧,我這兒用不着您。”

村長聽路長歌這麽說這才轉身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小米粥熬的很快,雖然現在以林綿綿的胃口能吃掉一頭牛,可村長家現有的材料不多,只能湊合着做頓小米粥,再說他現在腸胃弱,喝點清淡易消化的東西也好。

路長歌端着粥進來,林綿綿靠着身後的靠墊做起來,鼻翼輕輕煽動,聞到了米的香味,頓時覺得饑腸辘辘。

“先喝點粥吧,有什麽想吃的,明個再給你做。”路長歌端着碗過來,粘稠的米粥裏配了一勺村長自家釀制的甜辣醬,剛才她用指尖蘸着舔了一口,又甜又辣很是下飯。

林綿綿接過路長歌遞來的碗,拿着勺子嘗了一口,溫熱的食物入了空無一物的腸胃,從裏到外都被熨帖的舒舒服服,嘴角兩邊露出清淺的酒窩。

路長歌見他吃的香,才端過自己的那一碗坐在床邊陪他吃,順道将白天裏發生的事情跟他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先是馬車翻車,緊接着是火燒陳家,步步緊逼,全是沖着林綿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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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長歌想起這些就是一陣後怕,林綿綿更是情緒低落的垂下手臂,沒了胃口。

“我爹娘,也許就是這麽沒的。”林綿綿聲音又輕又低,長睫低垂看着手裏的半碗米粥,“對方定是跟我林家有仇,這才想用同樣的法子除掉我。”

“既然如此,你便更該好好照顧自己。”路長歌低頭從自己碗裏舀了勺米粥,順手喂進了林綿綿嘴裏。

林綿綿把粥吃進了嘴裏才意識到不對勁,顯然路長歌也反應過來了,兩個人默契的垂眸看着路長歌手裏的勺子,彼此擡頭對視一眼,又默契的同時移開視線。

路長歌低頭看着自己不聽話的手,想着這勺子剛才喂進了林綿綿嘴裏,心髒跳動的莫名有些快。

林綿綿長睫輕顫,偏頭看着床裏面,掩飾自己紅透了的臉頰。

剛才傷感的氣氛,因為一個勺子喂錯就嘴,莫名變的有些暧昧。

林綿綿低頭小口吃飯,路長歌手裏捏着勺子把,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吃,還是再換個勺子。

若是換個勺子,林綿綿該以為自己嫌棄他了,若是不換,自己在他眼裏的形象會不會變的猥瑣起來?

路長歌清了清喉嚨,轉移話題似的說道,“咱們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我把蔡三留下來了,今夜我審審她,看能不能問出點東西。”

林綿綿贊同的點點頭,臉上紅暈慢慢褪去,他看着床裏面的包袱,輕輕擰起秀氣的眉,“也不知道茶莊的張管事是否跟這事有牽扯。”

張管事是母親身邊的老人了,若連她都信不過,林綿綿心突然有些寒。母親以誠待人,不該換得親友背叛的下場。

“管她牛鬼蛇神,明日帶蔡三去了茶莊,一切都會見分曉。”路長歌索性又舀了一勺子粥,伸長胳膊遞到林綿綿嘴邊。

對上他驚詫疑惑的眼神,路長歌笑,“少爺多吃些,你太瘦了。”

林綿綿瞪了路長歌一眼,賭氣的別開臉低頭吃自己碗裏的飯。路長歌微微挑眉,當着林綿綿的面将勺子塞自己嘴裏,聲音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少爺不吃那我吃了,不能浪費糧食。”

她滿嘴的歪理,說林綿綿自幼錦衣玉食不知道她們這種窮人的艱辛,對于她跟路盞茶來說,平時能喝頓這樣粘稠的小米粥,已經是過年了。路長歌一邊說一邊用勺子大口喝粥,林綿綿聽的耳廓發熱,從始至終沒好意思擡頭。

路長歌扯那麽多的借口,圖的無非就是想跟林綿綿用同一個勺子。她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林綿綿擡眸看她,沒忍住笑出來,伸手輕輕推了她一下,說她粗俗。

路長歌說,“我本來就不是個斯文人,誰規定會識文斷字的人都得是斯文人?”

林綿綿疑惑的歪着頭看路長歌,覺得這人活的的确随性了些,他笑,臉頰上的酒窩若隐若現,“那你是什麽人?”

屋裏滿室流黃,給林綿綿白瓷似的臉蛋渡了層柔光,看着格外柔軟可欺。路長歌嘴欠,俯身彎腰看林綿綿,兩人離的很近,近到鼻尖險些蹭到一起。

路長歌手往林綿綿腿上移,眼底波光流轉勾唇一笑,“你的人。”

林綿綿眼睛睜圓,心髒不争氣的狂跳,就在他以為路長歌終于要圖謀不軌的時候,她卻是一把抽走他手裏的空碗,轉身跑了……

林綿綿看着路長歌逃跑得背影,又好氣又好笑,嘟起嘴巴拍了下腿上的被子,沒忍住罵了她一句,“壞蛋。”

路長歌跑到外頭才敢大口喘氣,高興的嘴角咧開,今天的她在調戲綿綿這事上又進了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路長歌總覺得林綿綿這次病好了後比以往更顯得好欺負了些。若是平時,他定然伸出食指抵着她的鼻尖,将她輕輕推開。

路長歌将空碗送回廚房,轉身去了隔壁的柴房。她手裏端着油燈,推開門就能看到躺靠在玉米皮上的蔡三。

蔡三眼睛閉着,不知道是真睡着了,還是聽見了動靜裝睡。路長歌将油燈擱在一旁的燈臺上,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嘴角挑笑,走到蔡三面前毫無征兆的朝她心窩就是一腳。

蔡三疼的縮滾到一旁,忍不住呻.吟出聲,兩人的動靜驚醒了旁邊圈裏的雞鴨,叽叽喳喳的叫了起來。

蔡三怒瞪着路長歌,心道哪有這樣不懂規矩的人,若是問話審人,至少得把她嘴裏的布拿掉,看看她态度如何再說,哪有上來就打的?

偏偏路長歌跟旁人不同,今晚的林綿綿越是柔軟可愛,她心裏的懼怕就越多,對蔡三的火氣就越大。

路長歌将蔡三從頭到腳招呼了一遍,看着死魚一樣躺在地上抽.搐的蔡三,眼皮都沒擡,轉身端起油燈又走了。

瘋子!蔡三看着路長歌的背影,沒來由的一陣恐懼,這人就是個瘋子!

村長準備了兩個屋子,路長歌睡覺前去看了眼林綿綿,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生她的氣,路長歌去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路長歌坐在床邊看了林綿綿一會兒,伸手将被子的邊邊角角給他掖好,随後吹滅油燈關門出去。

她不困,今日發生了那麽些事情,路長歌精神亢奮沒有絲毫睡意。

外頭月光正好,路長歌披上大氅就地坐在林綿綿門口的臺階上,仰頭看天。就這麽守了他一夜。

村長夫郎早上起來的時候,路長歌還在門口坐着,一身寒氣露水,神情疲憊唯有眼睛黑亮,猛的朝他看過來,吓的他一哆嗦。

白天裏看看笑的吊兒郎當的人,怎麽這時候跟個羅剎一樣?

昨晚馬車已經修好了,今天吃罷早飯路長歌跟林綿綿便去了茶莊,跟他們一同随行的還有蔡三。

蔡三被塞進馬車裏,縮在拐角警惕恐懼的看着路長歌。

林綿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問路長歌,“她昨晚招了嗎?”

路長歌笑着将村長硬塞進手裏的特産吃食遞給林綿綿,“招不招不重要,人活着就行。”她眼神掃過蔡三,蔡三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蔡三之前聽說路長歌是個秀才,既然大家都是文人,為何她是個異類?

林綿綿坐在馬車上,撩起車簾往外看,路長歌站在陳大夫婦面前,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塞進兩人手裏。

路長歌挺愧疚的,人兩口子好好的家被她給毀了,如今能做的唯有銀錢方面的補償,“對不起陳大姐,這是我跟少爺的心意。若不是還有事情在身,我都想留在這兒親自給你們建個小院出來。”

“不要不要,你這給的太多了,我們用不了這麽多。”陳大姐看到荷包裏的銀子數後,眼睛都直了,慌忙塞還給路長歌。

還是村長上前笑着幫路長歌說了句話,“收下吧,你倆正好用這錢建個新家,總住我這兒也不是個事啊。”

陳大不由撓撓後脖頸,“是挺麻煩村長的,您放心,我這邊建好屋子那邊就搬走,決不多耽誤。”

村長擡手打了陳大一下,“我豈是這個意思?你小時候還不是我們大家你一碗飯我一碗飯喂大的,我們何時嫌棄過你。”

陳大笑着看向陳氏,見他點頭,才收下荷包,畢竟家裏的确沒有閑錢建屋子了。

路長歌回馬車前,陳大跟了上來,“你是不是想知道今年茶樹受凍情況如何?”

路長歌腳步一頓,眼睛盯着她看。陳大笑,“這話我聽你問過兩次,印象深。”

她說,“茶樹每年都有受凍,但年年情況相似,今年也不例外。我一開始不告訴你,是怕你目的不純來打探我們茶莊的底細。”

陳大看向馬車的方向,裏頭塞着蔡三,“我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但茶莊的張管事是個好人。”

每年冬季都會給她們多發些補貼過冬,從不苛責茶農。

路長歌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跟陳大還有來送她們的衆人拱手作揖,“謝謝大家了。”

路長歌跳上馬車,掀開簾子往外看,以村長為首的衆人朝她們揮手告別。

林綿綿捧着手裏的吃食,看着外頭的茶農們眼裏慢慢泛起笑意,扭頭朝路長歌說,“我到今日才慢慢明白母親寬厚待人的原因。”

我以誠心相待,不管他人如何,我心坦蕩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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