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後悔死了

自打路長歌的心意被林綿綿接受後, 她整個人都透着股嘚瑟勁。用路盞茶學過的那半吊子學問來形容,路長歌就像個突然得志的小人。

平日裏偶爾下廚的路管家, 從林綿綿醉酒後的第二天, 跟打了雞血似的,天天早起半個時辰進廚房, 日日換着花樣給小少爺做早飯。

府裏頭的飯菜吃膩了,路長歌還跑到街上去買, 絲毫不覺得麻煩。

除此之外, 路長歌還往易峰書院跟衙門送了幾份糕點。

明面上說是糕點鋪子出了新産品請大家一起嘗嘗,可看着印在糕點上的那個小巧精致的“喜”字衆人嘴角不由抽動, 心道路長歌這是唯恐旁人都不知道她“得手”了一樣。

嚴夫子氣的指着糕點盒子裏的小糕點說落路長歌, 洩憤似的邊吃邊說她天天心思不往正事上擱。

趙義是幾人中最慘的一個。她不情不願的被路長歌從書院裏拉出來, 說好久不見感情不能生疏了, 不如吃頓飯好好溝通溝通。

緊接着的兩個時辰內,趙義都在聽路長歌跟她講林綿綿,從三年前的街角施善講到前兩日的涼亭醉酒, 趙義硬是連半個字的嘴都插不上,飯還沒吃多少就感覺人已經飽了。

趙義生無可戀的撂下筷子,扭身往身後軟榻上一靠,攤平了四肢放空頭腦聽路長歌炫耀。

“對了, 下個月的秋闱我同你一起去。”路長歌随意似的提起這事。

好不容易聽到沒有林綿綿存在的句子, 趙義猛的彈坐起來,狐疑的看着路長歌,試探性的詢問, “林少爺去嗎?”

“不去,路途遙遠,他去幹什麽?”路長歌滿臉的莫名其妙。

趙義松了口氣,“我以為你得把他栓褲腰帶上呢,走哪兒都得帶着。”趙義表示,“要真是這樣,你愛跟誰同行跟誰同行,我才不要一路上聽你倆膩歪聽的兩耳生繭,到時候一落筆寫的全是你情我愛的文章。”

想想這種情況,趙義平白打了個寒顫,忙喝口茶水壓壓驚。

路長歌垂眸笑,“我就是開心,忍不住想跟旁人訴說。”

趙義狐疑的擡眸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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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長歌擱下筷子,幽幽嘆息,“綿綿喪期未過,我又不好做的明顯,只能把這些事說給你聽。”

趙義皺皺眉,不由反思起來,自己剛才對路長歌的态度是不是當真太過于敷衍了?

路長歌無人訴說心頭歡愉只能同她傾訴一二,自己多少得配合些,畢竟她憋了這麽多年的喜歡一朝得手也不容易。

還沒等趙義調整好心态對路長歌和顏悅色起來,就聽路長歌接着說道:“你是不知道綿綿喝醉後多可愛——”

“……”趙義又生無可戀的躺了回去,心道誰愛聽誰聽,她寧願路長歌沒把這份傾聽的殊榮給她!

日子過得也快,轉眼已是七月底。

這幾日路長歌總是往衙門方向跑,林綿綿心裏隐隐約約的有個預感,許是他父母的事情快有結果了。

路長歌沒告訴他,林綿綿就沒多問,只是叮囑廚房時常給她備着飯菜,她有時候回來的或早或晚,若是錯過飯點她就幹脆不吃了。

明明自己就是個廚子,路長歌卻極不愛惜身體,反倒是對林綿綿跟路盞茶管的緊些,身體力行的跟兩人演示什麽叫雙标什麽叫對他人嚴格對自己寬松。

因着路長歌要考秋闱,林綿綿跟路盞茶特意跟人打聽了一下。

秋闱每三年舉行一次,地點設在省城的貢院裏,只有秀才有資格參與。秋闱于開考那年的八月九日開始,一共考三場,每場考個三天。

聽聞貢院的考舍條件簡陋空間狹小,坐在裏面連腿都舒展不開,環境如此也就罷了,更怕的是那等壓力下,有人生生瘋在裏頭。

林綿綿擔憂的皺緊眉頭,路盞茶卻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綿綿哥哥不要擔心阿姐,阿姐就是根頑強的狗尾巴草,只要有縫隙就能存活,她肯定不會在意條件差不差的。”

路盞茶雖說不記得自己幼時的事情,可平時聽鄰居時常跟他提起過,說以前路長歌一個人帶他有多不容易,幾乎是走哪兒都把他抱在懷裏背在身後,姐弟倆睡的地方也是從原先的柴火垛到後來的茅草屋。

對于路長歌來說,再惡劣的住所跟環境她都待過,考舍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路盞茶風輕雲淡的說着自己跟路長歌以前的過往,他早已習慣了艱苦,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可林綿綿卻聽的心裏揪疼。

他擡手摸摸路盞茶的小臉,五歲的小團子聰慧機智卻沒有壞心眼,路長歌的确将他教的很好。

這幾年,路長歌又當娘又當爹的,林綿綿無法想象她一路走來有多艱辛,只覺得心頭滾燙收緊,心疼的想要抱抱她。

晚上路長歌還未回來,林綿綿披着外衫等在正廳裏,手上查看着這幾個月來府裏的賬目。

林綿綿最近在跟賬房學看賬,這事以後不一定讓他來做,但林綿綿希望自己多少得會點,将來能幫路長歌一些是一些。

豆子侯在門口,見路長歌回來了便進來跟林綿綿說了一聲。林綿綿擱下賬本擡腳出去。

今日路長歌去了趟衙門,最近沈沉醉那邊追查捂死原縣令的男子終于有了線索,不出意外過兩天應該就有消息過來。

除此之外,路長歌要去參加秋闱,來回至少要走半個月,手頭的事情總得交代出去,保證自己在外頭沒有後顧之憂,所以她最近總是格外的忙碌,雖說人還年輕,但也遭不住這般疲憊。

路長歌進門後沒忍住打了個哈欠,抻了抻腰背活動活動筋骨,打算回去後洗洗腳直接睡覺。

她反手捏捏脖子,昂頭擡眸就看見林綿綿站在堂屋臺階上逆着光等她。

“綿綿?”路長歌一怔,疑惑的擡頭看了眼天色,平時這個點他都該洗漱完躺下了。

路長歌放下手臂快步上前,皺眉輕聲詢問,“你怎麽還沒睡,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

林綿綿搖搖頭,擡腳下了臺階,看着站在面前的路長歌,慢慢擡手張開胳膊主動抱了抱她,聲音軟糯的響起,“府裏沒事,是我自己想等你回來。”

投懷送抱?!

路長歌被林綿綿的舉動刺激的渾身輕飄飄,剛才所有的疲憊頓時沒了一大半。她垂眸看着林綿綿的發頂,怦怦跳的心霎時癱軟下來,融成一攤水。

路長歌反手抱住林綿綿,只覺得抱住了全世界,沒忍住滿足的嘆慰出聲,微微一低頭,将臉埋在他脖頸裏,呢喃了一句,“綿綿。”

她輕笑出聲,“你怎麽能這麽犯規。”

兩人好上之後有個約定,路長歌不能總是對林綿綿動手動腳,免得成親前鬧出些什麽不好看。

如今路長歌抱着懷裏的人笑了。林綿綿不許自己對他動手動腳,可沒說不許他對自己動手動腳。

林綿綿仰頭,眼裏映着星辰光亮倒映出路長歌一人的身影,軟綿綿的說,“我想你了。”

路長歌呼吸一窒,眸光閃動,沒忍住低頭輕輕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額頭鼻梁,聲音沙啞,輕聲詢問,“綿綿可以嗎?”

她問,“我想親你可以嗎?”

林綿綿慢慢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閃爍起來。他抿抿唇,終究是小小聲的說,“好、好啊。”

幾乎是話音剛落,路長歌的吻就落了下來。

清淺的唇瓣疊合,柔軟的觸感讓兩人頭皮發麻都是一怔。林綿綿臉蛋燒的通紅,一低頭縮她懷裏了,額頭抵着路長歌的鎖骨,任由她怎麽挖那顆小腦袋都不願意出來。

路長歌笑,胸腔震動,她擡手揉揉林綿綿的腦袋,手法輕柔,低頭說,“我不親了,咱們去吃飯。”

她沒了困意,現在精神十足。

林綿綿這才慢吞吞的擡頭看她,眉眼彎彎,臉頰旁邊的酒窩随着說話若隐若現,“我給你留了湯。”

今日晚上的雞湯是林綿綿特意要求廚房做的,為的就是能讓路長歌回來後能多喝點滋補的雞湯。

兩人手牽手往屋裏走,路長歌握緊林綿綿的手指,輕聲詢問他今日在府裏做了什麽事,林綿綿仰着頭也不看路,任由她帶着自己進屋,眉眼彎彎的告訴她自己今日的行程安排以及學了什麽東西。

提起秋闱的事情,路長歌喝湯的頭都沒擡起來,像是沒放在心上。林綿綿想着那狹小的考舍,以及那些瘋掉的考生,輕輕抽了口涼氣,蜷了蜷手指,擡眸看她,“可要我跟茶茶陪你過去?”

林綿綿說,“我倆定會乖乖的等在門口,絕對不亂跑讓你分心。”

林綿綿想,有人在外頭等她出來,路長歌抱着這份信念,就算考的不好也不至于瘋掉吧?

路長歌擱下碗,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對上林綿綿不解的神色,擡手用筷子尖點了點他的下唇瓣,“不管亂不亂跑,只要你去了,我就會分心。”

她收回筷子,動作自然的張嘴咬着碰過林綿綿唇瓣的筷子尖,騰出手來給自己又盛了碗湯,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着,“你放心,我考完就回來,到時候看看能不能陪你跟盞茶過中秋節。”

林綿綿看她這個動作看的臉紅心跳,不好意思的垂眸別開臉,他動了動手指頭,餘光沒忍住偷偷朝路長歌的臉瞟過去,又是一陣臉紅心熱。

原先只覺得喜歡她,為何最近卻覺得沒了她不行。今晚更是只看上一眼,就覺得心跳加快。

剛才的提議林綿綿不是說着玩的,他的确抱了心思陪路長歌去趕考,免得自己在家裏也是惴惴不安。

若是沒有尚母那檔子事,路長歌絲毫不介意帶上林綿綿跟路盞茶去省城玩一趟。自己考自己的,他們兩人随意閑逛就是。

可這次不同,她做的事情有些冒險,不能帶上林綿綿。路長歌眼睛一轉,突然轉移話題,說道,“我若是回來晚了,中秋那晚你就跟盞茶出去走走,別忘了替他買個大燈籠。”

林綿綿的注意力果真被路長歌帶偏,疑惑的歪着頭看她。

路長歌說,“以前每年中秋節路盞茶都饞人家手裏提着的燈籠,可他懂事知道家裏沒錢,硬是咬着牙不開口說要,只用眼睛巴巴的看,等人家燈籠不要了扔在地上,他才跑過去撿。”

林綿綿一怔,擡眸看向路長歌。

路長歌笑,只是笑裏多了點苦澀,“那時候的确窮,可只要他開口說想要,我就是再窮也會給他買一個。”

路長歌看向林綿綿,“将來無論家境如何,只要是你想要的便直接告訴我,我都買來給你。我因盞茶心中遺憾頗多,不想在你身上再有任何遺憾。”

林綿綿胸口悶疼,心髒更像是被人用手握住,想着那時姐弟倆的情況,心就疼的難以呼吸。

這些事情路長歌面上從來不顯,如果不是提起中秋,她想轉移自己要陪她去考秋闱的注意力,這些話路長歌許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她只會在條件好的時候默默彌補路盞茶。

想想路盞茶喜歡的那些新衣服其實很多都是路長歌買給他的,路盞茶日日穿着,那時林綿綿只當路長歌眼光好選的都是合路盞茶心意的,如今仔細想想,這些怕都是以前路盞茶想要但沒說出口的,而路長歌都一一記下了,等到有能力的時候,再買給他。

林綿綿眼眶有些熱,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盞茶聰慧,你不能給的他心裏肯定都懂,你沒欠他的,更沒欠我什麽。”林綿綿手指動了動,輕輕搭在路長歌手臂上,柔聲說,“自從認識了你,我便沒了什麽遺憾。”

路長歌心道你沒有遺憾,可我有啊。她幽深的目光看着林綿綿發紅的眼尾,覺得自己煽情時用勁用大發了。

路長歌性子灑脫,從來就不是多情善感之人,剛才之所以說那些不過就是想給林綿綿找點事情做,讓他安心留下來陪路盞茶過中秋節,替自己好好“彌補”他,如此才沒有心思想她秋闱的事兒。

只是如今一垂眸對上為她紅了眼眶的林綿綿,路長歌抽了口氣,暗自後悔剛才低頭時就該按着綿綿的後腦勺讓他閃躲不了,如此方能親個痛快,也不至于現在心癢難耐。

遺憾,路長歌搖頭嘆息,遺憾死了!

作者:路長歌:別問,問就是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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