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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的笑容沒有方才的深。
陸瑾佩自認為是那種歡快不知所以的姑娘,對這種生離死別之事總會想方設法地忘掉,沒心沒肺慣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勸慰這麽一位溫潤又傷感的公子,只能尴尬地摸了摸一旁睡熟的白貓。
好在明晔沒有過多糾纏于這個問題,從袖口裏掏出一支白瓷的小瓶,遞給陸瑾佩:“這是防蚊蟲的草藥,太後娘娘可以系在身上,小憩一會,罪臣在一旁守衛。”
陸瑾佩心中極暖,困乏的一笑:“多謝。”
臨睡前還想她喜歡好看男人的毛病又犯了。
陸瑾佩睡醒的時候,小娃娃手裏捏了一個細長的草,正專心致志地圍在一個挖開的小地洞邊上……吊蟲子,而且東鵲和苑鵑正坐在一邊,興致勃勃地瞧着小包子的成果。
陸瑾佩頓時被這種塗炭生靈的玩法給驚到,想不到這麽溫和又高貴的姜國太子連這種平民百姓家頑童的娛樂活動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懷着贊嘆的目光轉頭,準備對這麽親民的太子殿下報以崇高的敬意,不曾想,又把自己給唬了一跳。
她自己睡覺的姿勢差到無法直視,這種事情原先在壽昌宮,東鵲和苑鵑就已經不止一回地翻白眼鄙視,可是直到自己真正面對的時候,還是無法介懷。
明晔明晔坐在微涼的秋風裏,額前發絲輕舞,白皙的皮膚似有浮光流動,半垂的廣袖暗紋蕩漾,似有雍容悄然伸展,悠然有禮地對着她颔首:“娘娘醒了。”
他的一只衣袖連着胳膊都被她扯過來枕在頭底下,另一只衣袖搭在脖子上,估摸着方才是用來遮明暗不定的光線去了。
不然呢,哀家寧願自己是在夢游。
“……醒了。”陸瑾佩呵呵幹笑了兩嗓,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把自己收拾的妥帖些,再瞄一眼兩個小丫頭,幸好沒發現,若是叫秦作庭那只睚眦必報的小人知道了,小命不保。
“多謝明公子的衣服。”這人看着就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陸太後內心的黑暗正一點點地泛濫。
“明公子的衣衫如此柔軟,摸着就很安枕嘛。”不調戲一下,怎麽能對得起明晔這張泛上紅暈的臉,當真是太爽快了。
“太後娘娘說笑。”明晔這會連耳朵根都紅了,扭過頭去,簡直是純情的不能自已,陸太後邪惡的內心在肆意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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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晔你長這麽好看,沒有姑娘向你表達愛意麽,怎麽還能這麽容易害羞啊?”陸瑾佩興致頗好地開始打趣他,猥瑣的手指又開始不自覺地撫摸下巴,這人聽說已經二十二歲了,又是姜國太子,不能說連個妻妾都沒有罷,也太潔身自好了。
“娘娘莫要打趣罪臣。”明晔開始攥緊衣袖,臉紅得都能滴出血來,索性撇的更遠了些,不理她。
陸瑾佩興頭更甚,蹲在地上扯了他的衣袖晃來晃去,笑眯眯地道:“說說嘛。”想想秦作庭那厮,媳婦一波又一波,這人也是差不多的年紀,不會真沒有罷。
“太後,注意些。”東鵲尖利的嗓音适時地傳了過來,順帶附贈了一個鄙夷的眼神,娘娘您這毛病又犯了不成。
……
陸瑾佩正全神貫注地覺得明晔很好玩,被這姑娘突如其來的一聲險些摔了個屁股墩,就知道這個小丫頭胳膊肘已經拐到秦作庭那裏去了,一臉聽話小媳婦的模樣,當真可惡至極。
“罪臣有過一個妻子,新婚夜被這張臉吓的瘋癫,進門不久就去了。”明晔的嗓音很好聽,低沉地回答了陸瑾佩的問題。
“……那個,抱歉,哀家只是好奇……”陸瑾佩磕磕巴巴地解釋不清楚,她只是覺得這人清純的有意思,哪曾想人家還有這麽一段傷心往事,陸瑾佩,你真是作孽。
“娘娘言重了,不知者無罪,何況娘娘贊嘆在下,就當是回報了。”明晔轉過頭來,仍舊是溫和地望着她。
“……”哪有揭人家傷疤當回報的,也太過分了些,可這人還溫柔地勸解她,陸太後頓時覺得無地自容。
“罪臣覺得有生之年能得遇太後乃是萬幸。”
看吧,人家還費心費力地勸解,陸瑾佩簡直羞憤地無法遏制。
“明晔你也不必客套,出來的久些,皇上擔心殿下,失陪了,告辭。”小包子,若是叫你家爹知道,難以想象……
“罪臣恭送娘娘。”
陸瑾佩一轉身便瞧見他被頭發遮住的那半邊臉,盡是猙獰的傷痕,極是恐怖,心下一緊,不動聲色地略微颔首,扯了小包子,抱了貓,對兩個丫頭道:“把口水擦擦,不早了。”
其實,這兩個姑娘也是性情中人來着。
☆、這樣真的不好(大修)
作者有話要說: 照例來一章……O(∩_∩)O,有木有人啊?
一直到回了壽昌宮,陸瑾佩都覺得十分對不起明晔,當是要做點什麽以示補償,沉寂在想法裏不能自拔,自然無視了皇帝陛下臉上山雨欲來風滿樓。
直到安撫了秦衍懿睡下,被皇帝陛下扯進寝殿,山呼海嘯似的關上門,才覺得,自己個兒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秦作庭臉色很陰沉,冰冷冷的,連這悶熱的屋子都覺得寒氣襲人,陸瑾佩躲在一處小葉紫檀鳳還巢的大插屏後面,探了個腦袋小心翼翼地詢問:“我,我又做錯什麽了?”
“你覺得呢?”皇帝陛下負着手陰恻恻地一步一步向她邁過來。
“沒,沒做,什麽。”陸瑾佩深深覺得來者不善,腦筋飛快地轉動,下午除了勾起明晔的傷心事之外,安分守己沒幹什麽壞事啊。
“你還敢說,下午抱着明晔的胳膊睡得很歡快麽?”大軍壓境,氣勢磅礴。
“……”不是東鵲就是苑鵑,這倆吃裏扒外的死丫頭,什麽事情都敢往外瞎說,不知道會惹皇帝陛下不高興麽。遂陸太後揚了一張極為狗腿的臉,顫巍巍地道:“那什麽,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
一陣冷風刮過,天旋地轉,秦作庭就把陸瑾佩給撲在了柔軟明黃的龍榻上,寒風撲面似的皇帝陛下,似笑非笑地道:“疼麽?”
“……疼。”廢話,你的腰被人掐一下試試,哎呀,哀家那個楊柳扶風般的小蠻腰,筋斷骨折了哎。
“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秦作庭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洩憤似的又把身體的力量往下壓了壓。
“……”看吧,就是氣量狹小的小人,陸瑾佩直接無視面頰上溫熱的氣息,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企圖踢腿動手掙紮一番。
不料,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對這個從來想方設法反抗鎮壓的姑娘,藏了各種各樣的戒心,眼下便大功告成。
“做錯了事情,現在還學會動手動腳了,越來越出息了。”秦作庭一只手捏住佩姑娘清瘦清瘦的小腕子,一只手沿着她的眉骨臉頰慢騰騰地摩挲。
“你你你你,你先把手拿開。”陸瑾佩覺得被這人唬得連頭發絲都要豎起來了,秦作庭的手指修長溫涼,可她總不能任由他非禮啊。
“我若是不拿呢?”秦作庭臉又貼近了一分。
陸瑾佩看着越來越近的臉,就覺得腦仁發疼,這種情況下毆打天子算不算亵渎聖體?她早就控制不住想揍這人了。
“你也別想掙紮,雖說你功夫不錯,但我也是個男人,功夫不會比你差到哪裏去。”
秦作庭眼瞧着鼻尖都要臉前,陸瑾佩覺得其實掙紮着叫上一嗓,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臉面這種東西她何曾在乎過。
甫一張嘴,便迎面撲來一張薄涼的嘴,夾雜着不穩的瑞腦香氣息,就在她唇上一通亂啃,将呼之欲出的話給嚴實得堵了回去。
當陸瑾佩迷茫地擡頭望着這人嚴謹肅穆的臉,被動地有些不知所措:“那什麽,你,那個,是在做什麽?”通常被非禮過後的姑娘都應當是這個反應吧。
“親你。”秦作庭回答得很無所畏懼,順勢又在她臉上小小地咬了一口,笑得樂不可支。
……秦作庭這人莫非是瘋了。
“你這麽看着我,是意猶未盡麽?”
臉頰上還留着這人淡淡的餘溫,可內心不平靜地在翻騰,于是,陸瑾佩欲哭無淚地咆哮了一嗓:“滾。”
“這麽溫情的時候,你能不能淑女點?”秦作庭笑眯眯地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臉頰,眼裏的濃情蜜意險些溢出來。
“要是有個女人,這麽氣勢洶洶地把你壓在床上,你能君子麽?”陸瑾佩奮力地掙紮了兩下,內心萬馬奔騰,呼嘯而過。
秦作庭捏着兩條小細腕子稍稍一用力,止住了這個無時無刻不想反抗的姑娘:“如果是你,我當然不能君子,你這麽說是想對我圖謀不軌麽?”
“……對。”這種事情就得禮尚往來,哪能只叫這厮單單的占了便宜。
“早說啊。”秦作庭翻了個身,就把這姑娘給擱在了胸口,兩只手環着她,眯了眯眸子:“來吧,為所欲為,悉聽尊便。”
……其實,皇帝陛下的成語修習地尤為的好,用得也極是恰當。
待佩姑娘俯下身子,龇牙咧嘴地準備去咬,才覺得當真是着了這厮的道,遂将胳膊肘撐在這人胸口樂呵呵地瞧着他:“秦作庭,你是不是等這一刻等很久了?”
“嗯?”莫說這話音多麽得撩人了。
……陸瑾佩內心就是一陣哆嗦,對他翻了個白眼,撇過頭去冷哼:“不要臉。”
“我為了讨着媳婦,要臉幹嘛使?”
皇帝陛下氣定神閑,言辭懇切,教陸瑾佩極為鄙視:“後宮美人一堆,那你得是多麽不要臉。”
“小佩,我從來都沒有過女人,哪來的妻子?”
她回頭看他,莫名得覺得被驚到,秦作庭這人果然今晚吃錯藥了。
愣怔間,秦作庭松開她的手,将她向身子前抱了抱,勾了唇角,眉眼間卻是風情婉轉:“你喜歡好看的男子,以前就那麽喜歡傅堯徽。”
“……”咱們能不能不老拿這個說事。
“明晔生得極是好看,如今,他也入得了你的眼。”秦作庭攥了她的手,挨個的捏着,捏的陸瑾佩心驚肉跳。
“難道,朕長得就不堪入目麽?”皇帝陛下很生氣,連帶着攥着她的手都用了幾分力。
“……生得極好。”陸瑾佩還是沒有膽子往外瞎說實話,秦作庭生得很好看,只是平日裏頭無論喜怒,皆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像極了不懷好意的狐貍,時時刻刻都準備着給你來上一爪子。
姑娘們癡迷這張臉,争一争寵,但還是有分寸的,妃嫔們抖得死去活來,可也沒見哪個膽大的敢對這人下手,由此可見,當真龍威難測。
“我以為上次和你說明白了我的心意,可如今,你眼睛裏有我這個人麽?”秦作庭看着她,笑得一臉無奈。
“你你你你你,你別這麽煽情,我……”佩姑娘覺得今兒個晚上特別邪乎,皇帝陛下端的有些不正常。
“感動了?其實,我是逗你玩的,自诩聰明一世的陸太後,竟也能被我這小小伎倆唬到,人生如此圓滿,夫複何求。”
秦作庭樂得眯縫了眼睛,一翻身就把她壓在了身下,腦袋埋在她頸下,笑得無奈。
……
床邊銅鶴的燭臺,燭火并不是很亮,暗黃色,極暖,她伸手推開他的頭,皺着眉,若有所思。
秦作庭避開她的手,直起腰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繼續說:“明晔生得好看,你難不成也要讓他做你的男寵麽?”
“你都是在說什麽呀,能不能別老拿男寵說事,又不是我心甘情願招男寵的,都是你們這些人無中生有,惹事生非。”譬如傅堯徽、譬如這厮、譬如自家那個學壞了的實誠大哥。
“朕許你招了麽?”
陸瑾佩笑得眯縫着眼和他唱反調:“哀家是你娘,哀家要招男寵你管的了我,你講不講理。”
秦作庭聽了這話,眼皮默默地眨了幾眨,好奇地道:“講理?和你?我是有病麽?”講理那種東西,在陸瑾佩這根本就不存在。
陸瑾佩悲憤欲絕:“……”
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秦作庭繼續對這個腦子裝了一堆亂線的姑娘繼續循循善誘:“我杜絕你招男寵,是為了你好,為了後宮的和諧,大靖的安定,社會的進步和發展。咱們先不說傅堯徽,傅孜遠那個老頭能同意你這麽幹麽。再說說明晔,我就不相信你,覺察不出來,他千裏迢迢到了大靖,只是單純得為了求和?還有啊,你才和她認識幾天,如果,他要是對你做出如我一般的事情,你願意麽?”
“……不願意。”她只是喜歡美好的東西,沒想着要據為己有啊。
嗯,這姑娘還是有些良心的,陛下很滿意。
“我知道你喜歡好看的人,尤其是好看的男人,和一個人熟悉的久了,而且還是個優秀的男人,總會莫名的有那麽一些非分之想,連齊宣王都說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我不控制你,就是給你一個善意的提醒。”
陸瑾佩點點頭:“我會小心的,今天無意間撞見,不是故意去的。”
“那就好。”哎呀,這姑娘還是個順毛驢。秦作庭眯了眯眼睛,伸手捏住她的臉頰扯了扯。
“那你能不能先起來,這樣不好。”這樣的姿勢,她明顯覺得秦作庭身上有什麽不對勁兒,真是太猥瑣了……
秦作庭眯縫了眼眸,俯下身又在她唇上啃了一番道:“你是說這樣麽?”
……這話音拖得要多綿長有多綿長,陸瑾佩驚愕的抖了抖。
“不,不是……”
秦作庭攥了她兩只腕子,暧昧地在陸瑾佩耳垂上咬來要去,又道:“那是這樣。”
“不……”
話音剛出口,秦作庭俯身在她唇上反反複複地輾轉,淡淡地笑着:“小佩,你這是在勾引我,我會控制不住的。”
“……滾。”陸瑾佩一巴掌拍上這人的腦門。
一聲悶響,秦作庭攥着她的手放在唇邊,笑眯眯地道:“我很開心,至少,你對我不是沒有什麽感覺,斷然沒什麽比這更要高興的事兒了。”
兩個人以極其詭異的姿勢在床上大眼瞪小眼,東鵲就這麽慌慌張張地推門進來了:“娘娘,出事了。”
☆、皇帝陛下喜當爹(大修)
東鵲咋咋呼呼地往屋子裏頭闖,滿頭是汗,鬓角的碎發緊緊地貼在額上,“娘娘,含光宮裏頭出事了。”
一進門,瞧着床上得兩個人愣怔了片刻,眨了眨眼睛,瞧着滿面通紅,往地上一跪,也顧不得禮數,急的快哭出來的。
陸瑾佩被秦作庭扶着坐起身問道:“怎麽了,是皇子不好了麽。”
“仁皇貴妃和安貴嫔去了姝妃娘娘那探望,臨走的時候瞧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往含光宮後院去,便叫人攔下問了。那些人竟擡着一具男屍,欲要去埋,刑訊之後才說,那男人竟是姝妃借來生子的,如今深夜入宮威脅娘娘,被侍衛殺死。”
聽完東鵲一番話,陸瑾佩腦子裏嗡嗡直響,一片荒涼。
“鹹安宮裏的管事嬷嬷呢。”陸瑾佩披着散發下了榻,也不管秦作庭在一旁什麽臉色。
“尋機溜出來報的信,這會子在宮外跪着呢。”
“召她進來。”
秦作庭給她披了一件外衣,面色淡淡地看不出喜怒,摸摸她的臉道:“你別急,我去看看,問清楚了你再過來。”
陸瑾佩有些錯愕的瞧着他出去了。
那五旬的嬷嬷後腳跟着進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三小姐,求您救救四小姐吧,仁皇貴妃和安貴嫔鬧起來了。”
“怎麽出了這趟子事的,你不是在宮裏看着麽。”陸瑾佩本就怕陸瑾芝腦子一熱,招了東邊惹西邊,,就撥了個省事的家生嬷嬷去照看一二。
“老奴根本不曉得這回事啊,貴妃和貴嫔晚間來瞧娘娘,好好的一只白貓從禦辇前竄過去,皇貴妃說是不是壽昌宮裏跑出來的,就讓侍衛去捉。哪想追到了後面的花園子,就瞧着了那事。這幾日,老奴領着人前宮後院的轉,從未發現什麽異常;何況這麽大動靜,怎會發現不了。”
“那姝妃呢?”
“娘娘進宮以來很是正常,參見太後,偶爾去別的娘娘那,再便是伺候皇上,除了前個月,夫人進宮的那日,被夫人遣出宮置辦助孕的藥材,老奴一直都是随在身側。”
金氏?助孕?那個只會撒潑的夫人還會來這麽一招,這是嫌命長啊。
陸瑾佩冷笑:“趕緊回宮去,莫教人抓着把柄,找人查查金氏幾個月內和什麽人往來。”
“苑鵑,悄悄跟着那些查證的太監,不要出了纰漏,有事速來回禀。”
陸瑾佩用根簪子別了亂七八糟的頭發,披了件長衣拉了東鵲一頭紮進夜色裏。那只迷迷糊糊的白貓一個滾從枕頭上翻下,舒坦地拱進了柔軟的錦被裏,等着主人回來。
一路上,東鵲又翻來覆去地說了些什麽。陸瑾佩只是默默地聽着,心裏颠三倒四地只得一個念想:陸瑾芝,你不是秦作庭的寵妃麽,懷孕這事豈不是易若反掌;偏要在懸崖邊上溜達,死也要給秦作庭戴綠帽子。
含光宮,這座雍容巍峨的宮殿,燈火通明,和往日一般,熱烈妖嬈的紅燭似乎從來就不曾熄滅過。
宮人烏壓壓地從宮裏跪到了宮外,紛紛低着頭,有那麽三兩個膝頭跟前還有些濕漉漉的水漬,遠遠便聽得見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在這夜幕裏的深宮,那麽的恐怖凄厲。
“太後娘娘到。”
宮人的唱和聲裏,聞訊趕來的宮妃斂氣靜聲盈盈下拜:“臣妾參見太後,娘娘福澤綿延。”
如今,這一聲聲的福澤綿延,聽起來卻那麽的諷刺。
“都起來吧。”
陸瑾佩轉頭看着跪在秦作庭腳邊哭得眉眼通紅的陸瑾芝,發髻淩亂,連上好的水紋披帛都被扯得支離破碎,在一群盛裝的宮妃裏,落魄的如街頭無家可歸的叫花子,哪裏有半點昔日裏不可一世的寵妃模樣。
“姐姐,你求求陛下……”
“啪。”
陸瑾佩一巴掌打在了陸瑾芝姣好的面容上,這個時候還敢掙紮,到底是情根深種還是恣意妄為,或許都不重要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在陸瑾佩森冷的笑容裏,只顧得低頭嘤嘤地哭泣。
看熱鬧的宮妃們,雖不得明目張膽地取笑,但也在心裏樂開花了似的。千載難逢的良機,預備着落井下石一番。甫一見平日溫和的太後動了怒,全都識情知趣地低了頭,大氣也不敢哈一聲。
“這事,朕要段靂去查證,還未待核實,太後莫要氣壞了身子。來人,将陸瑾芝暫押靜慈殿。”
秦作庭仍是淡然地負手而立,面色有些擔憂地望着她,暗暗地搖了搖頭。
陸瑾佩腦袋暈了暈,有些氣短道:“這件事無論真假,本是陸家有愧于皇上,請皇上明鑒。”給皇帝扣一頂別樣的帽子,這種事情還是低眉順眼來得好些。
“朕也是在等一個結果,太後莫要心憂。”他想安慰她,只是一屋子瞧好戲的眼睛,只得在袖子裏攥緊了手。
一個結果,無論什麽結果,陸瑾芝這個姝妃頭銜便是她此生最高的份位,連腹中的孩子,即使生下來也會受盡白眼。
瞧熱鬧的妃嫔盡數被秦作庭攆了回去,宮妃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一枝紅杏已出牆,挺着大腹便便的模樣,任誰瞧着都是無比的憂傷。
含光宮如今一片死寂,連門口的石獅子都是觸手寒涼。
來得時候汗流浃背,悶得人喘不過氣來。如今,連拂面的風都如三九天的冰渣子,凍得人心尖都挂了冰錐。
陸瑾佩尋了處幹淨的石階,裹了長衫,秦作庭趁天黑陪着她,兩個人相顧無言,一直坐到了黎明。
如今天邊晨曦已現,望着來來去去的宮人,不能落人口實,她還是把他給攆走了。
随之而來一道聖旨,貶陸瑾芝妃位,賜死。
陸瑾佩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管事金嬷嬷半個時辰前,因心生愧疚,一頭撞死在這含光宮門前的石獅子上,那個溫和的老婦人将最後的不甘和留戀全數埋葬在這宮裏。如今,連血跡還尚未幹涸。
“三小姐,是老奴的錯啊。那日不該忘了小姐的交代,聽了那金氏的話,随随便便地出宮。她,她聽信了一個江湖術士的話,說四小姐與帝王相克,命中無子,必不受寵。竟然将一個男人帶進宮裏來,有了身孕,以假亂真,冒領皇嗣之名,如今,如今,已是悔之晚矣。老奴有罪之身,不敢妄言其他,但願蒼天眷顧三小姐,在宮中一世安寧。”
一世安寧。
多麽尋常的福語。
靜慈殿裏,陸瑾芝正專心致志地将一柄紅翡滴露琺琅步搖別進高高的朝天髻裏。
陸瑾佩突然想起,似乎陸瑾芝入宮的第二日,秦作庭便賜了這柄步搖給她,當時自己還倚在牆上笑眯眯地看着她将一幹妃子氣炸了肺。到如今,似乎已經很久了。
“你來了。”陸瑾芝看了她一眼,又把步搖拿下來,換了一處地方仔仔細細地比劃着,就若盛裝打扮去承寵一般。
陸瑾佩也不着急,坐在她身邊的繡墩上,揮手要伺候的宮女出去,從妝奁裏挑了一對珊瑚紅梅的耳墜子遞給她。
“喲,真是稀罕,我要死了,你才會對我好點。”嘴裏雖然說着嘲諷的話,陸瑾芝還是接過那對耳墜按在耳垂上。
“我不對你好,難不成讓你做鬼都不放過我,夜半三更的來找我尋仇?”陸瑾佩透過模糊的銅鏡看着盛裝的陸瑾芝,笑得眉眼彎彎。
陸瑾芝一聽便火了,抄起妝奁就要往陸瑾佩身上擲,忽又想起什麽似的,冷哼一聲,又擱在了桌上。
“你慣是聰明的。”她在妝奁裏翻翻揀揀,“你不過是我們陸家的一個女婢,爹爹心善,才收了你做義女,如今都能在這深宮裏有一席之地,就算本宮做了鬼,大概也近不了你的身。”
“本宮很羨慕你,”陸瑾芝又取了個花钿,琢磨着放在哪處,“敢愛敢恨,也不畏人言,即使身為奴籍,還執意追逐安平世子。”
……什麽叫執意追逐,啊呸。
“那日,傅堯徽瞧你的眼神……雖不知,他與陸瑾佩可曾分離,但本宮也是愛過人的,你若是有可能,随他一道走吧。”
自小到大,還是這句話比較受用一些,只是哀家不信罷了。
“他放棄過你,若是重溫鴛盟,必是将你放在心尖子上的。”
跋扈的傻姑娘對男女之事還是頗為了解的,哀家很欣慰,只是,哀家仍然不信。
“本宮被利欲迷了心竅,悔之已晚,本宮恨金氏,也恨自己,更恨……”她不在繼續說下去,眼睛裏閃爍的晶瑩,險些弄花了她的妝,她吸了吸鼻子,将一副玉镯子套進手腕,起身對着陸瑾佩笑道:“土包子,是不是比你好看的多?”
“……”
“奴才拜見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宮人魚貫而入。
段靂招呼人奉上托了黃封托盤,盤上一盞酒樽,三尺白绫,一柄利刃,齊整得讓人心慌。
陸瑾佩點點頭,勾手将杯子拿起遞給了陸瑾芝,“我送你。”
陸瑾芝瞥了她一眼,笑得婉轉妖嬈:“三姐,你果真是懂我的。”順手接過,一飲而盡,若不是顫抖着散出些許,陸瑾佩以為她那麽慷慨赴死。
她從容地倚在那方雍容的貴妃榻上,攥緊了陸瑾佩的手,死亡來得很快。
鮮血飛快地從嘴角溢出,又痛苦地掙紮了兩下,那血便流速緩慢了下來。
“姝罪人歸西。”
“太後娘娘節哀。”
宮人陸續地跪了一地,陸瑾佩将陸瑾芝的冰涼刺骨的手一點點掰開,起身離座:“可以去禀報皇上了。”
“是。”
走出靜慈殿,天色已是大亮。
素白的長衫上不小心落了幾點烏紅的血跡,餘溫未退;低頭看去,手指上的青紫勒痕觸目驚心。
她在世間最後一句話,便是斷斷續續地哭叫:皇上。
陸瑾佩眯了眼眸,望着前方匆匆跑來的東鵲和苑鵑,這宮裏的路真的是忒長了些啊。
☆、作死不是你想作(大修)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花花,真的要我打滾求咩%>_……
晚安~(≧▽≦)/~啦啦啦
“娘娘,您沒事吧?”兩個小丫頭,面色很是猙獰地在喘着粗氣,額角上細密的汗珠讓哀家冰涼的手很想蠢蠢欲動一番。
哀家能有啥事,哀家的舊情人雖然把哀家送進了宮,但好歹沒有給一杯毒酒老死不相往來。
“哀家好的很啊,你倆這是去哪風流倜傥弄一腦門子汗。”陸瑾佩彎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兩個人,一臉春情蕩漾的。
“……您交待的事,奴婢做完了。”
東鵲頭上的汗滴都跳了那麽一跳,礙于陸瑾芝事情,與苑鵑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沒有回陸瑾佩肆意地調戲。
“啊,完事了。”
“是。”
“那男人是怎麽進的宮。”那位半路殺出的某姓人士,果真是藝高人膽大,無處不作為,連給當今皇上喜當爹的事情都敢做,你家祖墳真該冒青煙了。
“當日金氏奉旨進宮探望姝罪人,帶了四個丫頭,捧着金氏做的罪人愛食的點心,那個男人便是僞裝在其中。宮衛檢查時,姝罪人前去相迎,停留了不到片刻便放她們進去了,可能是礙于姝罪人得寵,不敢攔駕。”
那可真巧啊,陸瑾芝沒腦子,金氏鬼迷了心竅,連當時的宮衛也被陸小四的美貌花了眼不成。
“後續的處理幹淨了?”陸家,這便是要氣數盡了啊。
“娘娘放心。”
“好,哀家沒有白疼你們,美貌少年郎每人都有份,擺駕回宮。”
“……”娘娘,您說好得很,怎麽就沒人信呢。
清晨的禁庭,夜間的安靜還未全數退去。
從含光宮向西走不多遠,便是一條岔路,灰蒙蒙的道路筆直的向前,是通往勤政殿的一處近道,這個時辰當時早朝未過罷。
陸瑾佩眯眸看去,一叢郁郁蔥蔥的樹木,遮天蔽日的。雖說今日天氣陰沉,似是要下雨的模樣,但是這樹木長得着實不錯,藏着一兩個人,切切私語,東西南北的胡侃一番,不若哀家這般心若明鏡臺的少女,一般是很難發覺的。
譬如,眼下就有這麽兩個灑掃的小宮女,穿着端正的宮裝,嬌嬈地杵在一個碩大的掃把旁嬉笑,粗壯的樹幹将兩人纖弱的身影遮得還算嚴實。
哀家向來是個聰明的女子,善于自娛自樂以打發無趣的時光,索性在這張望小徑,流連夏景,實為人生一大快事。
娘娘,委實是因為您聽見人家議論陸太後,才駐了腳步,聽聽壁角罷。
誰再拆哀家的話柄,回去關門放貓。
陸瑾佩樂呵呵地投過來殺人的目光,東鵲和苑鵑很是識相地低頭,閉目,養神,一道聽壁角。
就聽其中一個宮女道:“聽說了麽,太後在含光宮門口待了整宿,怕是這個時辰,那位已經殁了。”
另一個道:“怎麽不知道,昨兒夜裏鬧了那麽大動靜,那位罪人這樣的禍事,陸家這回算是快完了。”
先前說話的那個又道:“不能吧,陸家祖輩開國功臣,鎮國将軍功勳卓著,就算碰上殁了的倒黴事,也不能說完就完啊。”
後一個接話道:“怎麽不能啊,這事可不小,皇上心裏頭能不氣。鎮國将軍父子三人早上就在宮門口跪着了,上朝大半個時辰也未見皇上派人問一聲,你說說。”
只聽前一個又道:“真的假的,皇上能這麽晾着幾個功臣?”
那一個唏噓了兩聲,接着道:“你沒聽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再有功也是先皇那會子。就和咱們太後似的,先皇的端妃,看似後宮之主,也不是個過了氣候的可憐婦人。”
唔,這話哀家就不愛聽了。
原以為這麽兩個對政事頗有見地的小姑娘,能說出什麽一針見血的逆耳忠言,不曾想只剩了逆耳和嚼舌根。
東鵲和苑鵑卷了袖子,一副餓虎撲食的模樣就要沖過去,若不是哀家攔上那麽一攔,這兩眉清目秀的瘦弱的小丫頭卷巴卷巴還不夠她們一頓撕扯的。
兩個虎口脫險的小宮女接茬相談甚歡:“聽聞陸太後原先不是傾慕安平世子麽,自家的丫鬟也是個癡心的。我聽文姐姐說,好些年前,在宮門口,那丫鬟還将安平世子的衣物扯開了呢。”
另一個匆忙捂了臉,羞赧道:“真是羞死人了,那丫鬟也太不要臉了。”
嗯,她們口中,那個讓人羞死的、不要臉的丫鬟正是哀家。
過了兩三年,這件事情竟然還能讓芸芸衆生口耳相傳,生生不息的,哀家很欣慰,所謂的文姐姐着實是個難得人才。
前一個又道:“可不是的,也不知那丫鬟後來怎樣了。只是委屈了太後,和安平世子天仙般的登對,如今只一人在深宮裏,荒廢了大好的容貌年華。”
這話哀家愛聽,聽得甚合心意,哀家的容貌着實好得很吶。
另一個接着說:“哼,這宮裏的女人,哪個是省油的燈。妹子敢明目張膽的紅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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