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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覺得好像有點匪夷所思,皇上好像中邪了。

一會板着臉,面無表情,臉色陰沉,默不作聲,渾身散發着一種閑人免近的氣息,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會又摸了一杯涼透了的茶,他還沒來及阻攔,眨眼的功夫皇上咕咚咕咚全給灌了下去,然後又笑眯眯地批折子。

這神情,一會怒一會喜;這風骨,一會高尚一會猥瑣,配合着那時不時發出嘀嘀咕咕的聲音,很有發人深省的功效。皇上平時雖然說時而不正經,但是詭異到這種程度的也實屬罕見。手底下的小太監面面相觑,雖然不知道陛下刮得哪股子邪風,但是極會察言觀色,除了偶爾向他頭來求助的目光,大多時候還是盡職盡責的裝啞巴。

段靂是打小就陪着皇上的,什麽事情沒見過,就連皇上尿床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但是如今也有點奔潰的節奏。主要是皇上如此明顯地發瘋,一時生氣一時喜悅,讓人摸不着脈門;就如同在暖陽下支了一張榻子,曬得正舒坦,冷不丁給你來一陣疾風驟雨,刮得瑟瑟發抖,渾身濕漉漉的時候又出了一陣太陽,然後循環往複,是誰不得奔潰了。

到了晚上,皇上中邪的情況加重了,太後娘娘還沒差人來問皇上晚飯用些啥,陛下就陰沉個臉對他說,你去回她朕今天晚上不去了壽昌宮了,哼,女人就是不能太驕縱了。

段靂:“……”這話誰信?

等他回來的時候,陛下又一臉憂傷地将他望了一望:“唉,你說,她要是生氣了怎麽辦?對朕拳打腳踢也就算了,你說她要是和朕生氣氣壞了身子,那可怎麽辦,不成不成,段靂,你再去回她一聲朕還是去用飯的。”

段靂:“……”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陛下又一臉陰沉地将他望了一望:“你說,朕一會變一次卦,她會不會覺得朕特別在乎她,然後持寵而嬌,不把朕放在眼裏,然後在朕頭上作威作福?不行,朕就不去了,把她晾一晾。”

段靂:“……”現在最煩別人叫名字。

三番五次這麽一折騰,段靂幹脆就在清華殿門口站着了,誰愛進去誰進去,反正他是快把腿跑斷了,正好在門口歇會,遠離中邪的皇上。

殿內衆宮人:“……”

“段靂。”

段公公被皇上折騰到神經錯亂,聽到段靂兩個字就炸毛,邊回頭邊罵:“誰特麽……娘娘……奴才叩見太後娘娘,娘娘福澤綿延,千歲千歲千千歲。”

陸瑾佩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怎麽不進去伺候,守在着等這罵哀家?”

段靂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哭喪着臉道:“娘娘,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剛才罵幾個不聽話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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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行了,哀家就是來看看,皇上一會用膳一會不用,你這傳話傳了七八趟,到底哪句話做個準?”秦作庭莫非今天抽風了?

“娘娘您可來了,你快去看看皇上吧……”真是一言難盡啊。

☆、有些事念叨成真(大修)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還會陸陸續續的修,只是先把章節放出來,大家看的覺得莫名其妙的地方就是還沒修的文,本周四時,就通篇修文結束,之後繼續新的章節。

陸太後到的時候,皇上又有了新的折磨人的方式,那就是練字。

練字是修身養性的一項娛樂活動,陶冶情操,磨練意志,但是皇帝陛下就是在磨練別人的意志。

丹陛底下站着齊整的一排小太監,每人手裏捏着一張二尺來長色澤柔和的玉版生宣,有的舉過頭頂,有的挂在胸前,有的背在身後……皇帝陛下正面無表情地揮毫潑墨,每一筆落成總要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得傑作,時而笑時而怒。

陸瑾佩扒着門縫極是不雅地觀察了半天,才默默地回頭看了一眼段靂問道:“他這種情況多久了……”

“一整天了。”

語氣這個幽怨,這個哀傷,這個痛心疾首。

陸瑾佩捂着嘴沒好意思笑:“一整天都在苦大仇深的練字?”就算連根拔了兩大世家,也不至于這麽難過吧?

“也不是,一會怒一會笑一整天了,練字是剛開始的活動。”段靂想想這種情形就無比的蛋疼,雖然他沒有。

“那他一整天除了上朝批折子還幹什麽了?”

“灌涼茶,然後就是笑,怒,發呆,來回走,沒了。”

陸瑾佩笑得喘不過氣來:“你主子的娛樂活動還真是豐富多彩,怎麽就突然出現這種情況,以前有過麽?”

段靂伸着頭,大膽地又向裏面看了看:“……沒有,您瞧,陛下又不高興了。”

秦作庭确實不高興,他在一衆紙上寫了無數個佩字,想想這姑娘對于別人要他立後的事情,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兩句,甚至對于他打壓陸家傅家的事情也呈無比支持的态度,那家畢竟養了她十幾年,沒有一句抱怨,沒有一句擔憂,還在盡心盡力地寬慰他。他在懷疑一個姑娘不向男人要這要那就不是在乎他的表現;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想,說明她無比的信任他,在事業上安慰他,也沒什麽不好,所以又寬慰了。

但是她這種毫不猶豫,毫不在乎的表現,真的是不在乎事情本身還是不在乎他,越想越覺得這是一件非常虛幻的事情,他竟然還在為這麽一件虛幻的事情,傷透腦筋。自出生以來二十三年,就沒遇上過這麽糾結的事情;而且更糾結的是,罪魁禍首安安穩穩地在宮裏吃喝玩樂睡大覺,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要她來做解語花,真是太特麽的扯淡了。

更為扯淡的是,聽着門響,一擡頭就瞧見了朝思暮想的解語花。

解語花今天穿着一襲白色的深衣,外面罩了件月白色滾邊大袍子,甚寬甚長,還且這個袍子看起來還甚是眼熟,眼熟到秦作庭以為自己穿過它。事實上,那的的确确是他的衣服。昨天放在了壽昌宮裏,白天被東鵲這個猥瑣的小丫頭收了起來,還用太後常用的青木香給仔仔細細地熏了一遍,一直到坐了鳳鸾,陸瑾佩才覺察出不對勁兒。

因為一衆極有眼力的小丫頭們整個人都不好了。

宮人們很是伶俐地眼觀鼻,鼻觀口默默地退了出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一整天簡直是拎着腦袋在伺候,太特麽的吓人了。

陸瑾佩遠遠地倚在盤龍柱子上,看着拎着一只大毛筆風中淩亂的秦作庭道:“你讓人傳了八遍話,一會去一會不去,這是怎麽了,到底去還是不去,給個準話?”對待一個正在抽風又摸不清脈門的人來說,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辦法。

“國事所擾,太後有心了。”秦作庭一本正經地跟她打哈哈。

有你妹的心啊,老子是被你打擾到的好不好?

陸瑾佩翻了白眼:“陛下真是勤政愛民,為國事所擾竟也能大行瘋癫之道,一會笑一會怒,火冒上來了還能灌一杯涼茶,真是君子之道,上善若水。”

“……”秦作庭很得咬牙切齒,真的想把段靂這厮碎屍萬段,什麽事都能被他都出去,到底誰他主子?

他從昨晚到現在,腦子裏反反複複為了她那番肺腑之言所擾,始終處于一種極度糾葛都不到解脫的不理智狀态,腦子裏像是灌了一堆漿糊,一會清楚,一會糊塗,就是想不明白,這姑娘到底是什麽意思。

陸瑾佩往前走了兩步坐進太師椅裏道:“哎,在來的路上,我想了半天,實在沒想出什麽要你這麽棘手的問題,該不會是陸老頭或者傅老頭造反了吧?”

秦作庭越聽她說話越覺得她沒心沒肺,索性站在丹陛上背着手,滿臉嚴肅的瞪着她。

陸瑾佩确實不知道他會在想男女私情,倒是好心好意地開解他:“看樣子是沒有,不過陸老爺子現在沒什麽指望了,也就我這麽一個太後,他還能做什麽呢,通過我控制你麽,你也親政了;大哥和二哥遠在邊關,總不能殺回京城來吧?那麽我們再說說傅家,傅堯徽跟你是什麽關系,要是他爹有個風吹草動的,早就跑到你這來報信了。雖然說你給傅绛鸾徹底死心的一次機會,但是他也不能這麽快的逼宮造反吧。”

“朕知道。”

“這不就好了。”陸瑾佩胡思亂想的念頭根本停不下來,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麽,這人昨天還好好的,也沒聽人說今天上朝怎麽的了,是什麽困擾成這樣。對了,她怎麽能瘋了一天的人說道理,簡直是不可理喻。

秦作庭閉了閉眼:“我也沒在想造反的事情。”

“那還能有什麽比這件事情更嚴重的麽?”

事實證明,它是存在的。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反複念叨,念叨得多了它就成了真。

兩個人在屋裏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就見段靂推門而入連滾帶爬地跪地哭叫:“啓奏陛下、娘娘,前方軍郎官急報,陸大将軍戰死,陸二将軍投敵,振遠隘口陸家軍嘩變,定州知府宋仟被俘,通判胡廣信被殺……”

秦作庭回到禦案後,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陸瑾佩,才皺了眉頭道:“你起來,去把報信的人帶進來。”

那個渾身是土灰的将軍,面上還帶着斑斑泛黑的血漬,已然看不清面目,甲胄歪斜,發髻散亂,手裏還捧着一份血跡斑斑的書信,張口就是一股血腥味:“微臣……拜見皇上,安撫使趙大人的手書,請……陛下禦覽。”

秦作庭拿過段靂遞來的書信,展開看過後問道:“陸家同傅家一道鎮守,出事時傅家的人呢?”

“回避下的話,前日晚間,陸二将軍及趙岑大人領人出城追殺北地奸細,遭遇北地伏兵,陸二将軍讓趙大人先撤回城中,他斷後……天明時分……趙大人才至威遠隘口,發現城門大開,我軍将士死傷無數,找到幸存的士卒詢問才道威遠隘口昨夜三更天遭遇一夥不明身份的殺手突襲……這些人為數不多,卻是武功高強,出手狠辣,剔肉削骨……甚是迅猛,動作飛快,訓練有素……來去不到一個時辰,趙大人幾經尋找才發現……陸大将軍屍首……”

他緩了一口氣道:“傅家軍的人得了消息……趕到時早已人去樓空,只得和趙大人一起收拾殘局;昨日午時,軍報還未來得及發……就見了二爺領了一衆北地之兵前來勸降,說是那奸細知名實屬虛構……只是引趙大人出城,教隘口防衛失當……好教好教北地之人趁機下手又以名利相誘,趙大人閉城不處……消息傳到了振遠隘口,陸家軍不信二将軍投敵,欲要找傅家軍分辨,定州知府宋大人……及胡大人聯手勸告,可衆人不服,殺了胡大人,囚禁宋大人……踞城不出,口口聲聲要自立為王……”

那軍郎官說完,口吐白沫,倒地昏迷。

段靂找人擡走了這位,又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外面衆位大人聞訊已至宮門處,請求進谏。”

“宣,将這道聖旨一并傳了,着陸家滿門下獄。”

“是。”

段靂退了出去,屋子裏就剩他們二人。秦作庭下了臺階,走至她身側,攥緊了她冰涼的手:“小佩……”

陸瑾佩恍恍惚惚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笑得有些勉強:“怎麽會呢,大哥怎麽會死呢,你看他走之前還張羅着給我找男寵呢?”

他俯下身,極是心疼,将她緊緊環在胸口,撫了撫她的頭發:“小佩,這件事咱們查清楚了再說,現在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別的莫要多想,明天我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陸瑾佩笑笑:“不用了,其實也沒什麽,只是這些事情來得突然了,我沒有做好準備,雖然我是個活潑的姑娘,但是活潑的姑娘遇到傷心的事情會更難過而已,你也不用告訴我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我怕我更傷心……我在和你說什麽亂七八糟的……你還要到壽昌宮用膳麽……靠之,我腦袋有點不清醒,你不要和我一般見識。那什麽,我有些問題要問問陸老頭,我想去牢裏問問……”

秦作庭很不放心她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态,就叫了段靂和一堆貼心的宮人伺候陸瑾佩去大牢裏探望陸執全家。

☆、因為溝通出問題(大修)

作者有話要說: 2014-12-14:感謝地瓜張的地雷,鞠躬,O(∩_∩)O謝謝!

臨西陸家,是何等樣的王公貴族。

甫從大靖開國皇帝秦沛祯聽信術士之言,相貌堂堂,洪福齊天,當為天下尊貴之人,便腦袋一熱自定清橋兵變起義。

雖然說秦沛祯這種做法很像唐朝最具游戲精神的張韶,他們都是因為與算命先生溝通出了問題而起兵。一個是刻意縮小了算命先生之言,人家只是勸你上進而已,可張韶為了驗證朋友蘇玄明這位算命先生的一個預測—我算定你會坐在皇帝寶座上,跟我共進晚餐,就興師動衆的召集百十名工人和無賴整裝進皇宮,吓退馬球愛好者皇帝李湛,然後真的坐在龍座上請蘇玄明吃東西,再後來飯還沒吃完就成為了歷史;這一個是刻意誇大了算命先生之言,或許人家只是為了混一口飯吃,你給的銀子越多,得到的好話越多。

但是秦沛祯與張韶不同之處在于,秦沛祯是真的有野心,這位有野心的人還是前朝一個小有名氣的将軍,而且這位有野心的小有名氣的将軍還很會打仗和收買人心,于是就有組織有預謀地策劃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起義,自封為臨西王,将這種無厘頭的起義發揚至最高境界。

從那時起,陸家先祖便随之鞍前馬後,征戰沙場,九死一生。待到江山一統,加官進爵,封鎮國将軍,世襲一等臨西公。

陸家後代算得上是知恩圖報,忠良輩出,盡忠職守捍衛疆土,輔佐帝王。八代先後有丞相三人,禦史兩人,将軍四人,保全陸家世代美名。

陸瑾銘,陸瑾巺,陸瑾佩,陸瑾芝兄妹四人是陸家一脈第九代。男子皆是未及束發之齡,便被忠君愛國的老爺子揮着雞毛撣趕到邊關建功立業去了。年紀輕輕加封節度使,算得上是功勳卓著,威震邊疆,深得帝王的寵幸。

先皇養着虎視眈眈的北疆七國以滿足禦駕親征耍着玩的壞毛病由來已久,在秦氏一姓上也是亘古不變的習性之一。

所以,作為愛國人士中首當其沖的陸家,義不容辭地為帝王的玩樂提供開疆拓土至守衛管轄一條龍服務。世代鎮守大靖邊隘六處重地已有五代,長達百餘年,将幾處邊隘重鎮治理得井井有條;每逢皇帝禦駕親征,玩耍地也很是淋漓盡致。

如今卻傳出兵敗投敵,順帶着嘩變,占城為王,毀了帝王玩樂的機會,罪同謀逆,當誅九族,所以消息一出便阖家下了大獄。

天牢是陸瑾佩這輩子第二次來,上一次是南安郡王秦作堂,經歷了撕心裂肺的一番詛咒和謾罵,還順道聽了聽皇上的悲慘童年。牢獄就是個不祥的地方,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亦然,她倒是想知道這次陸家的可恨到底可憐在哪裏。

從小的時候她就就知道陸執的野心,如果不是有傅孜遠這個老頭牽制着,早一腔熱血的造反了,所以陸三每天都提心吊膽地,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陸三都會抱着她淚水漣漣,總擔心她老爹的惡行就會敗露,然後全家下天牢等着開刀問斬。陸三甚至問過她死的時候,哪一種死法文雅一點,哪一種死法不會太疼,哪一種死法會對得起父母……如今,陸家滿門都被關了起來,那個最擔心的人反倒被保護的好好的。

陸執夫妻二人的牢房恰好是秦作堂上回的那間,段靂扶着陸瑾佩往裏走,随行的宮人惡狠狠地擋開了一路上那些在巴掌點大的籠子裏伸着手、發着瘋又哭又笑的人和地上不時竄過的蟲蟻老鼠。

陸老頭還是正經危坐,閉目養神,身邊還圍着正房夫人金氏和兩個妾室,披頭散發,連耳朵上的墜子都不見了,紅腫着眼睛,一邊嫌棄地看着腥黃的囚衣,一邊不得不用它來抹眼淚。來得路上,牢頭說,已經哭了快一個時辰了,陸執嫌煩,甩了一巴掌這才安靜。

她遠遠的就看到金氏豐腴的的身影沖到牢門口隔着木欄伸着手喊着“阿佩,你快過來”,剩下的兩個妾室聞聲也是自地上爬起來,臉貼着木頭,滿是希望地望着她,身上早沒了昔日的顯貴。陸執睜了眼也沒看她,接着閉目養神去了。

搖搖欲墜的矮桌上擺着一支燃之欲盡的蠟燭,燒出昏暗殘影,投在滿是血污飛濺的斑駁牆壁上,将人的身影拉的極長;牆面上一層又一層,黑黑的灰色,幽深的暗紅像從最裏面翻出來。

金氏伸着手來拽她,通紅得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頭得血絲都能溢出來,張着兩只手恐怖的笑着:“佩姐兒,佩姐兒,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麽?快快快,我在這一刻也不想待了……好害怕,到處都是血……他們還是明天要處死我們……我們陸家滿門為大靖立下汗馬功勞,怎麽能處死呢,怎麽能……嗚嗚嗚……救我們出去……”

話還沒說完,身體就滑倒在地上,捂着臉嗚嗚咽咽地哭。

那兩個小妾也趁機爬過來隔着牢門喊:“太後,太後您和皇上說說啊,您救我們出去啊,老爺和妾身衆位姐妹哪能受得了這些,這裏連将軍府的茅房都不如,太辱沒我們了。太後,您去和皇上求情,救我們出這個鬼地方吧,好歹陸家養了你十幾年,到了你報恩的時候了……太後……”

一聲又一聲的“太後”在這個混雜着無數人哀嚎喧鬧的臨死之所,顯得格外的諷刺,以致一直閉目養神的陸執都禁不住冷笑一聲:“太後……太後也不過是我們陸家的一個奴婢罷了,除了沒有賣身契之外,其他的也和奴婢無二,你們求她,無用之極。”三個女人都不敢說話了,默默地躲在後面哭。

陸瑾佩倒是無所謂他這麽說,反正身邊跟着的都是秦作庭的人,太後是什麽身份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她笑笑道:“也并不是不一樣,至少父親您沒有收那麽多義女。”

“哼。”陸執冷笑一聲,“父親?你眼裏有我這個父親麽,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你進府,讓你替嫁,收你做義女,我給送過多少封信,你可曾聽我一句話?若是三兒進宮,她勢必聽我之命,陸家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你就是陸家的喪門星。”

“可惜啊,父親。”陸瑾佩一愣,瞬而笑得眉眼彎彎,極是愉悅地望着陸執:“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便是做您的女兒替嫁進宮,至少我現在不用在牢裏受苦受難。”

“畜生!”

如果不是陸老爺子只有赤手空拳,陸瑾佩相當自信她今天又是被一頓胖揍,她伸手攔下了滿臉怒氣的段靂道:“畜生活人死,父親,為了您的宏圖偉業,您願意做畜生還是人呢?”

“滾,你給老子滾。”陸執怒不可遏,随手拽了一把枯草奮力地往陸瑾佩身上扔,可惜枯草綿軟,也使不上多大力氣,貼在古舊的木欄上,忽忽悠悠地落在地上,陸執的氣勢就這麽被沖散了。

“我來只是問句話,大哥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系?你既然要反,為什麽不做好準備,家眷仍在京城,二哥就公然反出大靖,還要殺了大哥?”

陸執很冷靜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瑾銘的性格,你知道的一清二楚,迂腐頑固,我陸家世代為秦家賣命,輪到我陸家做做皇帝位有什麽不可以?他一心阻攔,甚至要向秦作庭揭發,在邊隘數次與瑾巽争執,就算是老子的兒子也不能教他壞了好事。至于,老子為什麽不做好準備,你得去好好問問你的舊情人傅堯徽還有你的皇上,想必他們比老子知道的多。原先老子準備今天晚上就準備出城,可惜啊……老二受了鼓動,性子急了一些,以為老子滿門已經離開……可惜啊,功敗垂成,老子也不氣餒,成王敗寇,早想到會有這個結局。至于老二受何人鼓動反叛,那你還是得問他們二人,想必答案定會讓你滿意。”

陸瑾佩看着陸執不可一世的樣子,絲毫都不曾有悔意:“父親,您也不必挑唆我與她們二人的關系,您有您的立場,我也有我的想法,我只想知道大哥的事情,其他與我無關。”

陸執嘲諷地瞥了她一眼,嗤笑道:“你的想法,你有什麽想法,與傅堯徽再續前緣?老子奉勸你一句,想和傅堯徽重修舊好,你得想想他可是害對你最好的大哥的兇手;至于秦作庭,你若是要想和他在一起,你可別忘了你的身份,他能留一個陸家的枕邊人?就算他有這份心,可惜啊,在他的眼裏,江山社稷遠比你這個餘孽要重要的多,你也得想想,他同樣是害你大哥的兇手,你就不想殺了他?”

段靂一甩拂塵,滿臉怒容:“放肆,陸執你好大的膽子。”

陸執看都不看他一眼,哼了一聲“走狗”也不再說話。

陸瑾佩搭着段靂的手走出森冷的牢房,外頭的天已經有了淡淡的亮色,可惜在落着細細的雨絲,看不清周遭的景物,只是十步開外有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墨發俊臉,撐着一把傘遙遙地向她走來。

陸瑾佩突然停下,看着那個漫步行來的身影低聲問道:“皇上什麽時候知道的我的身份?”

段靂擡頭看了她一眼,心裏有些不安:“陛下壽宴後不久。”

“父親的信是他攔下的?”

“……是。”

“東鵲……是他故意放在壽昌宮的?”

“……是,為了保護娘娘。”

陸瑾佩靜了靜,擡頭看那個走近的帝王。

☆、驚起叫聲一片(大修)

作者有話要說: 2014-12-15:感謝地瓜張的地雷,鞠躬,謝謝*^_^*。

有木有人啊,舉手示意,火山那麽羞澀的人,都來要收藏要花花了(づ ̄3 ̄)づ╭?~今天天氣不好,霧沉沉的還下着雨,就像陸執和老天商量好了似的,我一哭全世界都得為我流淚。恢弘的宮殿融進雨幕裏,模糊了輪廓,筆直的路上由遠到近綠油油的兩排樹,由窄到寬,所以秦作庭特別像是從樹叢裏被擠出來的。之所以這麽形容,因為陸瑾佩覺得這人特別猥瑣,她不喜歡秦作庭有事情瞞着她,雖然他并不是出于壞心,但是女兒家的矯情她還是有的。

所以秦作庭把傘往她頭上一擱,她就擺出了一副“我現在煩着不要碰我否則你就死定了”的高冷範兒。

秦作庭:“……”

他回頭看了一眼段靂,段靂也裝着一副孫子樣,低着頭無視他的存在。

秦作庭很煩躁,不知道怎麽和她開口,踹走了段靂道:“咳,小佩,你進去看過陸執了?”

這不廢話麽,我不來看他難道是來自費一日游的?

秦作庭繼續咳了一嗓:“……你問的話,他回答了麽?”

這還是一句廢話,他不回答我能看你不爽麽?

皇帝陛下很憂傷,秉着被打死也要關心的原則繼續問:“……他和你說了什麽?”

“你扣了他給我的信。”她這所以這麽斬釘截鐵的,是因為她還是很相信秦作庭能幹出來這種事情,皇宮是他家,安全全靠他。陸執給她寫信教她幫襯陸家這種事情無可厚非,傳話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私自扣押鎮國将軍給太後的信件,所以總有一只力量巨大的幕後黑手把信件一股腦攔下了,但是為了不讓老頭起疑,還是放了幾只漏網之魚,也就是她接到的那麽幾份。

秦作庭終于有些釋然,和她解釋:“陸執說什麽你也能想到,我不想讓你過多的為這些事煩心,所以我就……扣下了……一些信。”

陸瑾佩瞪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你是我什麽人啊,憑什麽私自扣下我的信,知不知道尊重別人的隐私,維護別人對秘密的想往。”

秦作庭笑眯眯地牽過她的手,極是猥瑣地笑了:“咱們倆都到互相負責的地步了,還能是什麽關系呢,我那也是對你的負責啊。”

陸瑾佩:“……”要不要這麽千回百轉柔情似水啊?

瞧着前頭有人匆匆忙忙地往這裏趕,秦作庭俯身吻了吻她的額角,正色道:“小佩,你先回宮去……有些事情還是要做做樣子,等着我……”

陸瑾佩很快見識到了什麽是做做樣子。

壽昌宮院子裏湧進來一夥黃衣铠甲佩刀的禦林軍,苑鵑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往屋子裏進:“太後,皇上下旨怕賊人擾了娘娘清淨,派了禦林軍守衛壽昌宮。如今,段靂公公在外間候着,說是有皇上的口谕……”她看着陸瑾佩淡定地将一柄綠松石海棠金簪挽住披散的發絲。

“教他進來罷。”這厮便是宮裏的賊頭,掩耳盜鈴。

大靖人向來行事婉轉高調,偷吃個饅頭便也要行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君子遠庖廚也之言;表明自己是多麽的仁愛慈善,掃地不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我只是吃個饅頭,沒有殺生害命的,此舉當為天下标榜。

這些都得得益于對陸執的審訊進行得相當不順利。老爺子很不配合,一直在喊冤,自私犯錯與他無關,更遑論牽連一家子人;接着就是一口一個“老子要見皇上”,他覺得秦作庭應該會考慮來自百姓的呼聲,陸家滿門忠烈,為大靖立下汗馬功勞,不可能這麽輕易地把他給處死。

陸瑾佩覺得秦作庭對這樣謀圖他家江山的人的厭惡值已經達到了頂峰,抗旨替嫁、謀朝篡位及夥同太後對他這個年輕人下毒手,随便提出來一件都叫一個正常的皇上無法容忍;換做是她,也不可能輕易放過他,最起碼得弄死。不要說她狼心狗肺,陸家十幾年得養育之恩并不是無以為報,做牛做馬還把自己給嫁了,這份恩情怎麽都還了,何況陸執還說她是喪門星,就算她要報恩,人家也未必樂意接受。

段靂很是恭敬,進來規規矩矩地磕頭:“奴才見過娘娘。”

“起吧。”她很想聽聽秦作庭的說辭。

“皇上說,且讓娘娘寬心,好日子全在後頭。”自從前些日子,皇上牽着迷迷糊糊的太後從那幽暗陰森的假山洞裏出來,一路上還很是嗔怪地指責她。段公公再見着太後娘娘,一直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日子?全在後頭?”陸太後舉着一柄通體透亮圓潤的玉如意,眯着好看的眸子,笑嘻嘻地道:“皇上是指哀家死後能上天堂,而不是下地獄麽?也是,如哀家這般和善慈愛的好人怎麽入那污穢的地獄,替哀家多謝皇上美意,哀家先行一步,深感歉意。”

“……”若不是怕太後将那柄沉重的玉如意敲在他腦袋上,段靂當真想回一句,娘娘你也太油鹽不進、狼心狗肺了吧,皇上分明是好意。

“段公公,還有何事麽?”這太監原也是個省事的,年紀輕輕,眉目清秀,活潑讨喜的圓臉,聰明伶俐,這臉上怎麽有一股掙紮的怨氣,久久不肯散去。

“娘娘明鑒,保重玉體,奴才告退。”一早見過陸執,也不見太後生氣,可真要急死自己個兒這個做奴才的。再不走,真得要再次仰天長嘯了。

對于吃穿用度,陸太後平日不甚在意,只是交給了東鵲和苑鵑兩個宮婢打點,很是好養活。

如今禦林軍的守衛成為了軟禁,雖然壽昌宮阖宮上下不得外出一步,但是伴随着禁足旨意的還有皇上的口谕。太後每日吃食用度,皆是皇上親自過目,段靂盯着禦膳房一道道精工而作,再送往壽昌宮,比往日裏尚要精致許多。由此可見,先皇勤儉節約的遺言被新皇數典忘祖的令人嘆為觀止。

此外,還有對于新皇無孔不入的謹慎程度,陸太後對此舉也是贊嘆驚為天人。

比如,壽昌宮後花園假山北側背面,與其一尺相隔,有一處圍牆二尺見方的部分,年久失修,爬滿碧油油的藤蘿,勉勉強強撐着未倒,由于隐蔽,常人也難以發現的了。

作為後宮标杆的陸太後自然不在此列。

一日,追着胖乎乎柔軟的貓四處亂竄時,很榮幸地險些将整面牆給撞下來。陸太後循規蹈矩地将傾頹的牆面收拾齊整些,還很是細心地留了一處記號,方便日後逃出宮去尋歡作樂。

軟禁這種事情在陸太後的人生此起彼伏的發生,尋日裏在陸府,隔三差五得就要被陸老爺子關趟小黑屋,閉門思過。由此總結了各種逃跑方式,不下十餘種,今夜晚間可算派上了用場。

陸瑾佩收拾得幹淨利落,一身錦緞的短打衣靠,背了個小包袱,貓着腰,順利地穿過怪石嶙峋的假山洞,準備往那處陰暗的石牆夾縫中去。

一探頭,禦林軍亮瞎人眼的黃色瞬間抹殺了陸太後逃跑的興味。

天殺的,秦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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