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節課剛開始
她來的氣勢,像是魯智深,更像是李逵。她自遠處飛奔而來,口中狂吼,打破山門,吓他們個哭爹叫娘屁滾尿流,打他們個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殺他們個屍堆如山血流成河。以一人之力卻能讓全班有黑雲壓城之感。
她一定經歷陣仗數百,首先将所有攻擊力對準班主任,企圖秒殺。
班主任将戰場轉移到辦公室。其他班的老師也簇擁過去,展開車輪戰,可惜全無用處。
敵方戰力之強,超人想象,以一敵百,毫不氣喘。
我們都錯以為她已經是戰力全開了,沒料到那不過是冰山一角,江海一滴。在圍攻下,她變身超級賽亞人一,再變身二,變身三,無窮無盡。像是聽人唱歌,你以為歌手已經達到最高音了,沒料想在這個基礎上又高了一倍,就像登階梯一樣,不斷往上攀升。最終,這個強悍的女人在千軍萬馬中帶走了女兒。據後來的情報,她将女兒鎖起來,餓了三天。在警察的強力突破下,這鬧劇才算是結束。
她辯解道,女兒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每個人都有處理自己身上的肉的權利,弄傷自己,充其量是自虐行為,構不成故意傷害;這是一種教育方式,叫做“傷痛教育法”,生物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用獎賞引導女兒努力,也可以使用毆打的方法來防止女兒懈怠,這個成績是斐然的,女兒的好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據。
對這些她認為合理的解釋,警察根本不予接受。為了表達對警察的不滿,她用能震毀地球的嗓門怒吼,這些混蛋根本不懂科學,全是愚昧無知的蠢貨。
這個女生是由父親送來的。她的父親瘦小,而且遍體鱗傷,尤其是臉上,眼眶的淤青讓他顯得更加可憐。他說了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
他說,女兒,好好上學,考個好學校,走得越遠越好,別回來了。
這是一場戰争,班主任說得對。在這場戰争中,那個肥胖如豬的母親無疑是戰敗方。
作者有話要說:
☆、15
距中招考試越來越近了,每個人都在積極備戰,成績好的學生整天書不離手,念念有詞;成績差的呢,總在想歪點子,聯合軍演,企圖考試作弊成功。這時的數學老師,又在賣弄聰明,大講如何在考試中作弊,比如,斜眼偷看,交卷起立時偷看。
那時的我很苦惱,由于沒有新書看。
班裏的某個人以為很了解我,勸慰道:“有個不錯的作弊工具,高科技,才賣一千多。要不要試試?”
“不感興趣。”
“你有更好的?可以介紹給我。”
“我不想作弊。”
他聽了,像是看到了一個妓女在裝純,一臉鄙視的離開了。
這個人的成績很糟糕,差到讓他父母懷疑自己生了個弱智。他被帶到各個大醫院檢查,結果智商是156。據說,是屬于智商高于正常人的一類人。這讓他狂喜不已,逢人便說。
我是不以為然。阿甘說,做傻事就是蠢貨。本就如此。假如某個人智商10萬,結果一生做盡傻事,害人害己。人們只會在他的墓碑上寫,這是一個傻貨。
作弊會傷害創造熱情。當你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一件事時,就會感到喜悅,這就是創造所帶來的興奮,仿佛登山運動員登上了山的頂峰,成就感會激發攀登更高的山峰,體驗更大更持久的快樂。作弊是用飛機将當事人空投到山頂,擁有的只是虛假的榮譽而已,無法體驗過程中的快樂。
當然,他會喜歡作弊,是因為不愛學習,不想考試,就像是一個宅男被逼着登山。對他而言,被空投是件快樂的事,起碼好過攀登。
越接近中考,小弟越緊挨着崩潰。據母親說,小弟開始失眠了,勉強入睡,也會時常做惡夢。
在中考開始前兩天,各個學校放假,要布置考場,同時也給考生看考場的機會。
我以看考場的理由,領着小弟散散心。
“走吧,去看看考場。”
“好。等一下,我要帶上英語單詞口袋書。”
我一把奪了過去,随手扔了,拉住她就往外走。
她竟然哭了,掙紮着要去撿。
我幹脆把她抱起來,走到門外,迅疾地關上門,鎖死。
她坐在地上耍賴,不肯走。
“我去看考場了。”我扔下她走人。
她果然跟了上來,一臉不原諒。
我笑了笑,說道:“你考上重點高中易如反掌。”
“我感覺什麽都不會了,什麽都忘了。”
“焦慮會影響正常發揮,放輕松。你看那個人,就是那個騎自行車的家夥,樣子好傻啊。”
“‘傻’的英語單詞該怎麽拼寫?我全忘了。”她拼命打自己頭,像是能把單詞打出來。
我想到一個辦法,對她說:“咱們不去看考場了,去找李天浩。”
“他現在準在家為中考作準備。這時候去,不合适吧?”
“他在玩游戲。”
“胡說八道。”
“好,咱倆打個賭,如果他在玩游戲,你就必須陪他玩。怎麽樣?”
“好吧。”
他一個人在家。
“在玩游戲嗎?”我沖他使了個眼色。
“哦……對,對。”
小弟搶先一步,站在我和李天浩中間,懷疑的看看我,再看看李天浩。
“你也會玩游戲?”
“你準是把我當成傻蛋了。”
“你剛才在玩什麽游戲?”小弟像是在審訊嫌疑人。
“剛才在玩《共和國之輝》。你們來了,咱們就玩《拳皇》吧。”
小弟将信将疑。
那天,李天浩陪我倆玩到傍晚。
回到家後,小弟還沉浸在《拳皇》的招式上,硬逼着我下載。
第二天,我倆去看考場,見到的不過是考場平面分布圖而已。
我戲谑道:“這是只可遠觀,不可亵玩也。”
小弟不理睬我,閉上眼睛。
“你幹什麽?”
“別說話。我正在模拟進入考場,坐在座位上…………監考老師進來了,開始發卷子……我開始答題……好,答完了。考試結束了。”說完,她睜開了眼。
“接下來咱們去哪裏玩?”
“回家學習。”
“算了吧。別再越學越忘了。”
“放心,我的心已經靜下來了。”
我只好照她所說,打道回府。
中考那兩天下起了小雨,據說,是某些部門人工降雨,讓考生覺得涼爽,能夠正常發揮。
考完後,同學們将小茉莉和小弟團團圍住,要對答案。小弟抿嘴笑而不語,小茉莉倒是很幹脆,答案只有一個字,滾!
我沒見到李天浩,可能是不在同一個學校考試吧。
李志遠和張露倒是手牽手,去逍遙快活了。
我還見到了那個正義使者。他也看到了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
至于我,考完後精神抖擻,原因很簡單,在考場上睡得很充分。原本我也想一展身手的,但是一想到班主任那句話,就想把試卷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筒裏。
她說,這場考試可以決定你們的命運。
我看着那幾張紙,覺得反感,就這幾張紙,很簡單就能被撕碎,被燒掉,沒想到這種沒有思想又易被摧毀的東西,竟然能夠決定我這個大活人的命運。如果真是這樣,作為一個人而言,可憐而又可悲。
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睡覺,睡醒了再寫,能得多少分算多少分。
可能是監考老師看不下去了,每當我睡到正香時,都會叫醒。
那個智商156的家夥與我同一個考場。他在考試前就神秘兮兮的,看着我露出詭異的笑。在考試時,他果然用了所謂的高科技作弊工具,結果被捉住了。在此,我必須要聲明,這絕對不能歸咎于這個高科技的作弊工具,責任完全在使用者本人。他在考場那些賊眉鼠眼的舉動,分明是在告訴監考老師,自己很有問題,而且這些很容易是被認為是一種在智商方面的挑釁。監考老師不把他揪出來,就是擺明了告訴全考場的學生,自己是個弱智和瞎子。
在考試結束後,我見到了他。他正在電話裏單方面要與對方的母親在肉體方面有親密接觸,對方正是賣給他高科技作弊工具的人。我覺得這是個魯莽的行為。他不知道對方母親是否在世,即使還活着,也不能确定不是一個老太太,好,就算年齡不是太大,說不定醜似夜叉,再退一步講,長得風華絕代,那麽,要與她發生關系,只能與她本人偷偷商量。像這樣大張旗鼓的告訴那人,要對他的母親行使一些只有他的父親才能行使的權利,擺明是找打。
中考結束的當晚,小弟纏着我玩了一個通宵的《拳皇》。
初中時代總算是結束了,我長舒一口氣,可以擺脫牢籠的束縛了,盡管只有短短的兩個月。
中考結束沒幾天,劉叔就來接小弟。我随着他們走,想瞧瞧新開的飯館。在那天,我有幸成為了飯館的第一位客人,是小弟親自下廚,并且由她端到我的面前。
在我們小時候,家的附近有一家正宗的熱幹面館。店主是個河南人,廚師倒是正宗的武漢人,熱幹面是家傳的手藝。
我們經常去那家店吃熱幹面,有次小弟半開玩笑的說要學做熱幹面,沒想到那個廚師滿口答應,當時就手把手的教了起來。師父教得認真,徒弟也夠勤快,沒多久小弟就學會了。在當時,我就是她的實驗對象,是自費的那種。
廚師姓孫,稍胖,說話稍帶幽默,會畫畫。他和劉叔關系不錯,這家新飯館是兩人共同出資的。他原來工作的那家店只存在了三年。
對于關門散夥的原因,這位姓孫的廚師解釋道“小波哥,你經常去那裏吃飯,大概也品出來了,那個老板越來越不厚道,讓顧客吃馊的。顧客是傻子嗎?!最後幹不下去了吧!活該!”
他這人有個習慣,見男的就喊哥,見女的就喊姐,不分年齡大小。不過,小弟覺得他挺可愛的。
吃完飯後,大家坐在一塊兒聊天。
我看着這個有趣的中年人,問道:“孫廚,你原來是做什麽的?畫畫很厲害啊。”
“厲害個屁!你是外行,自然覺得神奇。我原來立志要成為中國的梵高,別笑啊。那時整日整夜練習畫畫。”
“現在怎麽做廚師了?”
“那時候年少輕狂,以為畫一幅畫就能得到老畫家們的認同,可以名滿天下,從此衣食無憂,以為可以畫一輩子,到死了被封為藝術家,萬古流芳。沒想到用半年畫了一幅畫,卻沒有門路,最終只賣了幾十塊錢。不等父母不耐煩,自己就覺得不好意思了,總不能一直在家死乞白賴着,就到外面,想闖個名堂,衣錦還鄉,沒想到最後身心疲憊,又滾回老家了。”
“回家做什麽?”
“當時我計劃很好,決定采納父親的建議,邊做廚師邊畫畫。沒想到,手覺得做面比畫畫實在,就專心做面了。”
“你閑的時候不是也經常畫嗎?!”
“目的不同了。現在是自娛自樂。”
“我的問題想更隐私一些,不介意吧?”
“盡管問。”
“你沒有老婆嗎?”
“年輕時候,有個女生喜歡我的畫,崇拜我。兩個人很快戀愛了,還同居過一段時間。最後她發現我不會有什麽出息了,就撤了。從那以後,我倆再沒見過面。”
“你恨她勢利眼嗎?”
“有什麽好恨的!人為自己考慮,再正常不過了。我也想過,名滿天下後,就把她抛棄了。現在想想,覺得她做的對。我這輩子注定沒什麽出息了,總不能再拉上一個人陪葬吧!還是少造點兒孽好。”
“現在有什麽打算?”
“以前有夢想的時候,總覺得每一秒都很寶貴,生怕給浪費了。現在覺得虛度人生也很不錯,悠閑自在。小波哥,你有什麽打算?”
“他打算做康有為梁啓超。”小弟笑着插嘴道。
“我打算三十歲之前用功讀書,三十歲之後四處游歷,考察社會,找出種種弊病。”
“其實,你要游歷何必三十歲以後,暑假就可以四處走走,增長見聞。”
“我不知道該去哪?”
“去鄉下看看吧,那裏絕對與書中寫的不一樣。”
這次閑聊,改變了我的暑假計劃,原本想在家悶頭看兩個月書。
在閑聊的當晚,我打電話給趙志,請他幫忙。
三天後,趙志有了回信,說有個不錯的哥們兒,家在鄉下,答應照顧我一個暑假。
怕母親擔心,我撒謊說要在劉叔家住上一個暑假,簡單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劉叔原本很擔心,不同意我的決定,最終在孫廚的勸說下答應幫我保密。
作者有話要說:
☆、16
我在鄉鎮路口下了車,按照約定,手中拿着變形金剛玩具。這是趙志的決定,玩具也是他的,據說是珍藏版。作為一個半職業流氓,他居然喜歡動漫,而且癡迷,與衆不同啊,呵呵。
不多久,一個騎着紅色小木蘭的同齡人沖了過來。
“劉波?”
“張武?”
兩人笑了。
“上車。”
我看着這輛小木蘭,心裏嘀咕,這個家夥已經把它摧殘得夠厲害了,再加上一個人準要散架。
“沒事。盡管上,散架也不要緊,反正是我嫂子的。”
兩個大男生欺負一個小木蘭,另外,估計一路下去,鞋底要磨薄不少。
“我經常聽趙志談到你。”
“他都說了什麽?準沒好話。”
“他說很佩服你,讀書多,腦子活,如果做流氓,前途不可限量。”
“算了吧,我對那個職業不感興趣。”
“今天我準備騎着那輛帥氣的摩托來接你,沒想到一大早就被我哥騎走。為了報複他,就決定糟蹋我嫂子這輛小木蘭。嘿嘿。”
“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想給你一個帥氣幹練的印象,沒想到全被毀了。”
我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只能是幹笑。
“不信?我回去讓你看看那輛摩托多酷,标準的泡妞利器。有女朋友嗎?”
“現在沒有。”
“過幾天我替你找一個漂亮的,好好享受一下。”
“還是不要了吧。”
“瞧不上我們這兒的小妞?”
“目前我對女人不感興趣。”
“真怪。不趁年輕多玩幾個,到老了想破頭也沒用。”
“你和趙志是怎麽認識的?”我不想在那個無聊的問題上糾纏不清。
“我們是同桌。有次被流氓勒索,趙志出手擺平了。”
“你就入那個圈子了?!”
“不是。那個流氓一直找茬。我想幹脆以暴制暴。現在我心情不好就踢那個王八蛋幾腳。”
“學習成績怎麽樣?”
“還不錯。重點高中是沒戲了,考普通高中倒是很輕松。我以前的成績是很好的,每月都上學校的光榮榜。可惜遇到了那個王八蛋。”
“當時為什麽不忍一下?”
“只能說是年少氣盛吧。”
“快到了吧?”
“馬上。再有幾分鐘。這次來,你帶了什麽書?”
“沒有帶。我想跟你四處轉轉,增長見聞。”
“也好。這兩個月我帶你好好玩玩。”
到家時,他嫂子在家。很普通的農家小院,一個二層的樓房。
“嫂子,這是我朋友,叫做劉波,讀書很多。”
“裏面坐吧。”這個女人有些腼腆,之後又對張武抱怨道:“誰讓你騎我的小木蘭?你倆不嫌難受?”
這個女人二十歲左右。
“你哥和嫂子結婚挺早啊。”
“這還算早?村東頭賣豆腐那家的兒子,比我哥嫂小一歲,女兒都已經兩歲了。”
“太離譜了吧!”
“這很正常,你在這裏住幾天,就見怪不怪了。”
“這裏有比較好的飯店嗎?等你哥回來,咱們出去吃飯。”
“你看不起我!我說照顧你一個暑假,一天都不會少,也不會讓你破費。你再客氣。我馬上讓你滾蛋。”
他真的生氣了。
我很尴尬。
“吵什麽吵!對客人說髒話,你還要臉嗎?”那個女人沖過來,吼張武道,之後,又轉身對我說:“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
我連連點頭。
張武消了怒氣,說道:“我答應過趙志,就應該做到。”
我笑了笑,問道:“我以後住哪兒?”
“二樓有一個空房,很幹淨。一會兒咱倆挪張床,收拾一下。”
在晚飯時候,張武的父母回來了,像書中描寫的那樣,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大家見面,彼此客套了一下。
在吃晚飯時,這對夫婦說有事要宣布。
“小武,你四爺死了。過兩天你也要披麻戴孝,參加葬禮。”
“他可以參加嗎?”張武指着我問道。
“不太好吧。畢竟不是本家人,再說他剛來就要見死人,不吉利。”
“叔。我不信這個。死者為大,我想去鞠個躬。”
這個中年農民聽了,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吧。無非是多領一份孝布。”
“我哥去哪了?我一整天沒見到他。”
“他去買禮物了。”
這時,門外有了摩托的動靜。
張武忙跑出去,我緊跟着。
“瞧瞧,我說的沒錯吧,這摩托就一個字,帥。”
“別先臭美的,先把這幾床被子掂進去。”
我和張武按照他哥的吩咐去做。
“買被子做什麽?不是要參加葬禮嗎?”
“不懂了吧。嘿嘿。書上沒有吧?這是習俗,在葬禮上要送被子。”
“死人用得着嗎?!”
“人都死了,還怎麽用?!這些都是被死者家屬分了。”
“像是祭祀神仙用的瓜果和肉,最後還是被人吃了。”
“對,一個道理。”
他哥走了過來,伸出手來,顯得很正式,說道:“你好,我叫張智。”
“你好,我叫劉波。”
當我準備和張智握手時,卻被張武拉走了。
“我就是看不慣他那一套,太客套了,客套就是虛假,就是虛僞!”張武邊拉着我走,邊向身後的張智喊道。
“這是最基本的禮貌,懂不懂?!”我們身後傳來怒吼。
大家重回飯桌。
“小武,不是我說你,你就應該跟你哥學學,見到村裏人打個招呼,遞根煙。別把人得罪完了,等我和你媽死了,沒人肯幫忙擡棺材。”
“不是有我哥嗎?”
這個中年農民狠狠瞪兒子一眼,不再言語,将憤怒都發洩在了飯菜上。
我和張武随便扒了幾口飯,準備撤。
“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來,老大,再給他來碗。”
“叔,我真吃飽了。”我準備站起來走,卻被張智一把按住。
張智把一碗米飯塞到我裏。
他們全家人都看着我,充滿期待。
我不能抵禦這熱情,就只好往肚子裏硬塞。
果然吃撐了,又被灌了兩瓶牛奶,我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懷有身孕。
張武遞給我消食丸,在一旁直樂。
“這熱情太濃烈了,撐得慌。”
“這就是我爸的思維,認為只有這樣才能表達熱情。凡是來我家做客,第一頓飯都會受到這樣的待遇。今晚你已經很不錯。有人要比你糟糕得多。”
“咱們出去散散步吧。我不敢坐,一坐就想吐。”
說話這會兒,張武的母親端着蘋果和梨進來了,定要讓我吃。
我只能客氣地接過來,遞給張武一個眼色。
張武急往外沖,我也疾走。剛疾走兩步,就覺得肚子,我只能停下來,慢慢地挪。
走出了家門,張武說道:“出來散步明智的,後面還會讓你進食。只要客人一來,我爸媽就想把家中所有的好東西都塞進他肚子裏。”
“我看咱們還是晚點兒回去吧,不然我的葬禮就會和你四爺的同時進行。這死法,傳出去不好聽。”
“估計我四爺是肺上出了毛病。”
“你又不是醫生。”
“他嗜煙如命,除了睡覺,嘴裏從來不斷煙。有時候沒錢了,就把樹葉搓成末,用紙一卷,照樣吸。更多的時候,是去撿別人的煙頭。”
“你為什麽叫他四爺?”
“我爺是家中老大,有四個弟弟。這個四爺像個老頑童,整天沒個大人樣兒,說話做事都像小孩兒。我爺爺最喜歡這個四弟,說不像其他幾個太精明。那幾個爺不坑人,就總覺得自己吃虧了。我也最喜歡和這個四爺玩,有次,故意氣他,就叫他的小名。那家夥就掂着糞叉追我幾條街,故意不追上,又像條瘋狗,把我吓哭了。”
“老頑童過一生,快快樂樂的,沒有什麽遺憾。”
“如果不吸煙,他準能活一百歲。”
我倆邊聊邊走,到了一個小廟前。張武走進去,對着香爐撒了一泡尿。這個突兀的舉動石化了我。
“我是向四爺致敬。四爺有個習慣,每當走到廟前,都要進去對着香爐澆上一泡。”
“他反對迷信嗎?”
“他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有思想。只要是神,他都信。但是玩勁兒一上來,什麽都顧不得了。”
“這種人真有趣。”
“四爺活着時經常說,人要有趣才行。兩天後的葬禮,四爺一定不會喜歡,太俗套了,太無聊了。”
“葬禮不是要在殡儀館裏舉行,然後火化嗎?!”
“我們依舊是土葬。曾經這裏也號召過要火葬,可是老一輩的都不接受,一旦死人就偷偷埋掉。在上一年,有個村民舉報了另一家。被舉報的那家有個火爆脾氣的兒子,查出來是誰幹的以後,拿起獵槍就把舉報人槍殺了。這事一鬧,也沒人再敢舉報了,只能是風俗依舊。”
“我倒是很想看看葬禮是怎樣進行的?”
“放心。一定如你所願。”
兩天後的上午,我被張武叫醒了。他遞給我一條白布,長度大概有一米二。
“要系在額頭上嗎?”
“不用,像圍巾一樣挂在脖子就行了。對,就是那樣。”
我倆跟在他父母的後面,最終融入了系着孝布的隊伍,緩緩而進。這場葬禮聲勢浩大,全村人都來了,黑壓壓一片,五六千人。村中人識趣的讓開一條路,讓孝布隊伍通過。我倆是在最後面的,只聽到哇哇哭成一片。
“這麽多人舍不得你四爺走,好人緣。”
“你不要看表面。這不過是葬禮的一部分而已。就像是在拍電視劇,這些不過是在扮演傷痛欲絕的角色。你瞧好吧。”
“那些人是幹嘛的?是請來的傳統樂隊嗎?有吹唢吶的,有敲鼓的。咦?還有笙簫?古代求雨時經常用。”
“哦。那些被統稱為‘響器’,是在葬禮上用的。”
隊伍停在了廟門前,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白發老頭。他一出來,哭聲戛然而止,整齊劃一,像是排練過很多次了。
“他是村支書,主持全村的婚葬。”
那個白發老頭掏出一張紙,哇哇念個不停。
聽到他念的內容,我禁不住笑了。
“怎麽了?”
“聽他的悼詞,我感覺你四爺暗地裏拯救過地球無數次。”
“悼詞就是拍死人的馬屁,何必較真!”
又出來幾個老頭,都拿出一張紙,大念特念。
“我四爺最看不起這幾個人,太假。”
朗誦悼詞的活動結束以後,村支書又出現了,喊道:“大會第二項。”
一語剛落,哭聲頓起,響器也開始叫喧,有兩三個人手拿着與手榴彈相似的鐵家夥,用煙點燃,沖着無人處,“咚咚”怒叫。村中的狗都吓驚了,跟着狂吠。
“好熱鬧啊。”
“這與以往相比,已經是沒落了。”
持續了大約二十分鐘,村支書一揮手,一切又歸于寂靜。
“大會第三項。”
白孝布們就依次上前磕頭。
“一會兒我磕頭,你鞠躬就行了。我磕三個頭,你鞠三次躬,動作要一致。”
“好。”
我倆配合得很好,然而,在他起身時,發生了意外的事。
“四爺!我也對着香爐尿了一泡!”張武大叫了一聲。
全場停止了動作,屏住呼吸,想知道張武下一步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張武拉着我,又站回孝布的隊尾。
一時之間,沒人能反應過來。
停了一會兒,才有了小聲的叽叽喳喳。村支書不滿的看了張武一眼,揮手示意大家靜下來。
“接下來就是去墳場埋人。咱們就別去了,閃人吧。”
“好。”
我倆偷偷溜回他家。
“你為什麽大叫一聲?”
“這樣的葬禮,一定讓四爺覺得難受。我替四爺吶喊,效果還不錯。如果是四爺,準會這麽幹。”
兩人四目相對,哈哈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17
自葬禮過後,再也沒有特別的事情發生,我逐漸覺得無聊,開始後悔沒帶書來。
在這裏,每天随着張武四處轉轉。這裏的路具有變化形态的能力,在晴天是漫天塵土,一旦下雨又泥濘難行。田野裏也去過了,好像是還不錯,有豐收的趨勢。村裏有不少人蓋起了二層小樓,也有些房屋已經荒廢掉了,滿園長草。
“怎麽滿眼都是老弱病殘?”
“強壯一點兒的都外出打工了,一年的兩頭回來和家裏人團圓。我哥懂點兒修車技術,開了個修理店。”
“書中講,農村建設工廠,加工農作物,可以賺更多的錢。”
“說得好聽。建廠?有建廠的錢,誰還出去打工?!別被某些自稱農村題材的書和電視劇給蒙了。”
“我前幾天在想,假若有機會,就在農村蓋個二層小樓,滿屋子都是書,與世隔絕,這樣的一輩子也不錯。”
“農村這地方,暫時居住還不錯,要是長時間你準要罵娘。我也看過某些作家寫的書,說希望成為農民,無憂無慮的。淨胡扯淡!我爸媽面朝黃土背朝天,整天累得直不起來腰,才蓋了這個二層小樓,有時候為了借錢,發愁得整夜睡不着。我看到那些書就有氣,總想一腳踢死那些混蛋。”
“何必生氣!《紅樓夢》中賈母講,那些窮酸的秀才最愛寫大家富貴,才子佳人。晏殊也笑過那些窮酸秀才的富貴詩詞,他們懂什麽富貴,寫得小氣巴巴的,像是一個要飯的把烙馍卷大蔥當成了滿漢全席。道理是一樣的。某些人最愛的就是意淫。”
“我瞧不起那些人,總感覺他們很假,也很蠢。如果你以後寫小說,一定不能像他們一樣。不然,我也會看不起你。”
“好,好。”
“小武,小波,你倆一會出去一趟,送點兒東西。大亮家給你二姑家稍帶的。你倆趕緊送去。”
“好。走吧。”
兩個人騎着老年的代步三輪車,帶着貨物。
“她家住在哪?遠嗎?”
“岳莊。不是太遠。中午能到。”
“我想到了岳飛。”
“我帶你去看看半成品的岳飛廟。”
“真的與岳飛有關?”
“有個屁關系!當初鄉長想搞個旅游景點,就在岳飛身上打主意,修建岳飛廟,說是岳飛練武的場所。結果建了一半,人家根本不認可,就只能擱置了。”
“算了。我也懶得去看。敬慕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超越他。沒必要在形式上浪費金錢和時間。”
“就是。老祖宗再英勇,畢竟也是他們自個的榮耀。就算是他的真的兒孫,也有個屁關系。呀!估計你要下來了。”
“出故障了?”
“那倒不是。哥們兒準備不足,沒電了。”
我倆輪番推,在平地上還好說,難受的是有一個大斜坡。我倆喊着口號奮鬥時,烏雲又圍了過來,雷鳴大作,灌了滿嘴雨水。
我倆只能是任由車子滑下去,連忙蓋上遮雨布,再從頭開始。
到了目的地,我倆已經成了雨人。
她二姑家的院子有古典美。院子裏有芭蕉和幾株花樹,經雨水一擊打,地上缤紛無數。二姑讓我們進屋,拿出幾件衣服,換上。
嘿!不錯,每個房間都有簾子,是純手工的,我感覺來到了詩詞中。
一會兒,二姑招呼我倆吃飯。
大家圍着圓桌而坐。張武的姑父戴着眼鏡,文绉绉的。
“歡歡,快點兒,就等你了。”二姑向簾子處喊道。
簾子處露出一個小腦袋,兩只大眼睛盯着我。
張武走過去,驚跑了小家夥。
不一會兒,我聽到張武的喊疼聲,轉臉看時,見他已經抱着一個小女孩兒進來了。
張武将小女孩兒放下,扯着向我走來,說道:“居然敢咬我,不給你買糖吃了。”
小女孩兒掙紮開,跑到我跟前,好奇的看看我,踮起腳,用小手輕輕地捏了捏我左手的拇指,又甩着兩根馬尾辮,笑嘻嘻地跑開了,重新到簾子下躲好,露出眼睛看着我。
“不好意思。她從小就怕生人。”二姑不安的說道。
“沒關系。”
“姑父,我朋友劉波,讀書很多。”
“哦。喜歡詩詞嗎?”
“老實說,一般吧。”
“喜歡李煜的詩詞嗎?”
“我覺得他的詩詞還不錯,只是很讨厭這個人。”
“為什麽?這個人不值得同情嗎?”
“在我看來,他和宋徽宗一樣,全是混蛋。作為一個帝王,害了自己不說,還害了萬千百姓。”
“他不想做皇帝,宋徽宗也是。”
“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假如,一群歹徒在行兇,弱者群裏只有某個人有把槍。那人說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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