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一節課剛開始

的蘆葦,冷眼瞧着獨自坐在岸邊的林梵。他還未離開家鄉,就開始思念父母,思念老師,思念張宇,點滴往事在心頭,音容笑貌時時浮現。

唉!年老的人才會時常回憶往事,難道我是老了嗎?林梵勉強擠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想要把回憶和困惑一并消滅掉。

今後要過漂泊的生活了,總比留在家鄉好,走吧,走吧,在這裏只會痛苦。

大約一個時辰後,船工才懶懶地開動了。

林梵與接連而來的人上了船。

恬靜的河水,每天迎來歸人,又送走過客。歸人既然思念家鄉,當初又何必離開呢?歸人終究會成為過客,過客會成為歸人。即使一輩子窩在家鄉,人那短暫的一生對于永恒的故土而言,也不過是匆匆過客。人生在世,誰又能夠長久呢?所有的財富都終會灰飛煙滅,所有的功績都終會化為灰塵,所有的盛名都終會湮滅不彰。人生本就是一場迷夢。失去與擁有,快樂與悲傷,這些都不過是假象。

他不禁長嘆一口氣,滿含着凄涼,凄涼到了極處,反倒是生出了一絲超脫的潇灑,大概是看透了這一切吧,聖人才會有太上忘情的境界,齊生死,同悲歡。

他擡頭時,原來呆滞無神的眼睛明顯是有了光彩,剛才還是蔫了的病雞子,陡然間光彩四射,朗聲大笑。

剛才看他那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衆人忍不住想去安慰,傾聽他的苦難,灑上幾把同情的酸淚,可是見他突然大笑,有了受欺騙的感覺,開始懊惱,終于罵了起來。

林梵不以為怪,看着他們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30

寫到這裏,我放下了筆,到“像”那裏瞧瞧,可惜,大門依舊緊鎖,只好折轉回去。

老憨拿着稿子在看,見我回來了,問道:“這是結局嗎?”

“還沒呢。”

“你寫吧。我就不打擾了。”

我反鎖了房門,安靜地坐在書桌前,盯着殘忍的秋風把枯黃的葉子從樹上拽下去,發愣。

這不是結局嗎?這樣結局不好嗎?如果這不是結局,也不夠好,那麽,我該是如何結局呢?分明有東西在心裏蠢蠢欲動。

夜裏,我沒回卧室,坐在椅子上睡了一晚。

她明白我的意思,沒來用關心打擾。

次日,又開始動筆了,我想盡快結束它。

張宇住在春桃家。春桃聰慧,識字背書很快。兩人偶爾能唱和幾句,倒也自在快活。

村子裏謠言四起。有人說,春桃不知廉恥,竟然會在家裏偷偷養漢子;有人說,春桃天性□□(一說是她想錢想瘋了),居然整天對男人接來送往,門庭若市……

春桃氣不過,就拎上粗木棒,牽上猛犬,發誓讓那些說閑話的人從此不能再開口說話。張宇連忙擁她入懷,笑嘻嘻的勸解。自此以後,即使有人當面說難聽的話,她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該幹嘛幹嘛。

一波剛停,一波又起。

這次,改成攻擊張宇了。有人說,張宇為了混上一張桃花村的戶口證,才會和春桃結合的;有人說,張宇本就是勾引﹑□□婦女的惡棍﹑騙子,而且作案多起從未被抓獲,看來春桃這次是在劫難逃了;有人說,張宇看上了春桃的幾間房屋,看上了春桃的一畝三分地了……總而言之,張宇當真是一個大不要臉。此後,“張宇”逐漸被消滅掉,由“大不要臉”取代了。

張宇豁達,幹脆在自家門前豎立了兩個木牌,對稱站立,一個寫着“大不要臉居于此”龍飛鳳舞,睥睨自雄。另一個則是字跡分明的寫着:

當面罵人才是好本事,唾人臉上才是真英雄。我,大不要臉,現居于此,日子雖短,受各位父老鄉親恩情卻深。為了回報社會,我終于決定,此後只需出二兩銀子,就可當面罵我,限半個時辰;只需出三兩銀子,就可唾我臉上一下,每多一下,就加收一兩銀子,沒有上限,多多益善;只需出一兩銀子,就可以現場觀看我挨罵挨唾,限一個時辰。前十名者打八折。望各位父老鄉親能夠踴躍參與,抓此良機,行動起來。快!快!快!

此牌一出,衆人覺得背後罵人的确是不夠過瘾,逐漸喪失了這個生活中的小情趣。只是誰也不肯花錢去實踐,一是怕上當,二是春桃不好惹。

在風波将盡時,幾個年輕人主動出擊,回來後,連連稱感覺甚好,做了好幾場巡回演講。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衆人趨之若鹜,成了時尚。

由此,大不要臉的名聲越來越大,甚至有些人不遠千裏來瞧瞧大不要臉的廬山真面目,娛樂一把。桃花村的桃花倒是沒人看了。

在狂熱還未退潮時,大不要臉開始寫文章了,洋洋灑灑數萬言,直言批評當地的弊政。一時間,洛陽紙貴。

自此,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議論時政的文章從大不要臉的手中飛出,飛向各地。

連穩坐金銮殿的帝王也被驚動了,要召大不要臉進京,見上一面。結果,大不要臉拒見。全國轟動。

帝王又傳話來,誇大不要臉文采超邁千古,望其能夠潛心于真正的學問,成就千古功名,莫要在這等小事上勞神費心了。結果,大不要臉只說了一句:“要你操心?!”。全國轟動。

帝王不死心,送來一塊匾,上面有他親自書寫的四個燙金大字“千古聖人”。結果,大不要臉說:“不用奉承我。”,接着又說了一句:“字真爛。”,就退了回去。全國轟動。

帝王好度量,微微一笑,此後,任由大不要臉議論時政。

過了兩年,突然來了一夥禁衛軍,宣讀大不要臉“□□婦女,殺人越貨”的罪名,人證物證聚在,确鑿無疑。又令春桃收為官妓,兒子暫且關押,稍微長大些淨身入宮。房屋被推倒了,後來種上了桃樹。

不久,村裏人聽說,淪為官妓的春桃自殺了,兒子也失蹤了,相關人員一夜間全得病死了。更奇怪的是,大不要臉在被押往行刑臺的路上一臉沉靜,全無悲傷的痕跡,在将死的剎那,臉上現出了笑容。

再過不久,又有消息傳來,大不要臉曾就讀過的“萬妙書屋”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支持,得以重振。院長是個叫劉玉的人。

在一個夏天的午後,兩個裸體的男人躺在沙灘上,用黑色的布巾蒙住了眼,閉着眼享受着驕人的陽光。

“我喜歡這樣的陽光,給人存在的感覺。越是痛苦,存在的感覺越強。”

“父親,我父親臨死時的存在感應該是很強的吧?”

“嗯。那是達到極限強度的存在感,可惜是短暫的,像是被人燃放的煙花。他的一生就像是煙花,絢爛卻瞬間成為風中的灰燼,讓人興奮而又扼腕嘆息。在別人的生命裏留下精彩濃重的一筆,讓那些記住他的人在回憶中茍延殘喘,這便是他的生命在我們的生命中延伸,也是對我們當初的麻木不仁的複仇。他是個熱情的人,是個偉大的傻瓜,是個惡毒的偉人。世上缺少的正是這樣的傻瓜。世上的聰明人太多了,才會有殺伐,才會有算計,才會為了短暫的蠅頭小利永久地玷污自己的心靈。他們的聰明是個笑話,是讓他們陷于自己編織的繭,是他們終究不能超脫的魔障。他們瘋瘋癫癫的,像一群瘋狗。他們心中眼中只有自己。他們只會以自己的思維模式﹑行為準則來作為衡量他人的标準。無恥的蛔蟲,無知的井底蛙,狹隘的小醜。”

“父親,我父親不了解這些嗎?”

“了解。只是不敢承認,也不想承認。”

“為什麽要為了那些人犧牲掉自己呢?”

“一是為了那些值得的人,二是對人愛恨交加,三是為了成為自己。”

“成為自己?”

“随着興趣心性而走,實現夢想,完成最終的心願。”

“父親,你成為了自己嗎?”

“時時保持本真,這就是最真實的我。”

“我怎樣做才能夠成為自己?”

“随着心走,讓感情﹑心意毫無阻礙地表達出來。”

“父親,我想回去看看,看看你們的過去。”

林梵不語,過了許久,才蹦出一句話“好吧。曾經應該不存在了吧。”

臘月二十八那天,林梵和張明回到了林梵的家鄉。

再過兩天就是春節了,街上煙霧缭繞,格外熱鬧。這熱鬧全是別人,林梵和張明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管目不斜視走自己的路。張明早就失去了少年的活潑與純真,自聽了父母的故事後。一旦苦難降臨,任誰都難以逃脫“痛苦”兩字。這兩個字像是镂刻在人心上,筆畫深刻分明。

林梵的房屋早已不知名姓的人給占了,萬般無奈,在父母的墳前站了半晌就離開了。

過了幾日,到了仙柳鎮,這次的景象與上次相差無二,換了棵柳樹,換了個較年輕的神婆。兩人沒多逗留,直奔桃花村。

春桃的房屋早已不見,只有桃林穩居其上。問本村居民才知道,此處本就無桃花和張宇這兩個人,此處本就是桃花林。不容兩人分辯,村裏人如臨大敵,把兩人趕出村。

東轉轉西瞧瞧,最終是來到了夫子講學的地方,這裏已是廣廈千間,車水馬龍。林梵上前對門人自報姓名,說是故人要見院長劉玉。過一會兒,裏面傳出話來,來一次打一次,別再來了。

兩人狼狽地回海外了。

終于是确定了結局,又找“像”了一次,大門依舊緊閉。

回來後,我發現稿紙被動過了。結尾自張宇結婚就全被人用黑粗筆抹殺掉了。下面又寫了一行字:林梵回去後,成家立業,過着平淡而悠閑的生活,高壽。

我大怒,拿起被改動的幾頁,找她算賬,發誓要她好看。

她正在悠哉游哉的曬太陽。

我大步走上前去,見她苦澀的一笑,方才的怒氣全都瞬間退去了,走過去,摟住她說:“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31

她倒在我的懷裏,任由我玩弄她的秀發。

“它騙了你。我不會下蠱。”她說。

“這已經不重要了。”

“我也騙了你,其實沒有懷孕。”

“這也已經不重要了。”

“我們終究會離散的。”

“這更是不重要。”

“這怎麽會不重要?”她急了。

“我們在一起很快樂才是最重要的。”

她擡起頭吻了我一下,幽怨地說道:“我後天就要走了。”

“等我入睡後再離開吧。我不喜歡送別。”我回吻了她。

“好吧。”

“從前有個男子娶了個奇怪的女人。這女人是鬼。過了兩年,那女子必須離開了。男子苦苦哀求仍不能夠挽留。”

“結果,女鬼趁着男子熟睡走掉了嗎?”

“不對,那女鬼對丈夫說,她可以把內衣留下,倘若男子思念自己,就抱着內衣喊叫女鬼的名字,她就會回來了。”

“女鬼回來後,就不走了,兩人白頭到老。”

“不對,女鬼回來後,一句話都不說,只與男子做ai,做ai後又無影無蹤了。”

“你的思想太肮髒,滿腦子都是做ai做ai做ai,羞不羞?羞不羞?”她說着,伸出兩根指頭來夾我的鼻子。

我輕輕咬了下她的手指,吓得她連忙縮了回去。

“我是個‘滿口男盜女娼,一肚子仁義道德’的人。別人是‘僞君子’,我是‘僞小人’。”

“我也留下幾件內衣吧。你喜歡哪件?”她調皮的問我。

“我喊你的名字,你會回來嗎?”

“不會。”

“算了吧。”

“哼!我知道你是個絕情的人。”她假裝生氣。

“我沒有戀物癖。我想你,你就會在我的身邊。”

“但凡我尚存于汝心中...我心必常于汝同在。”

“與《聖經》中的話相似。信徒都會要求神與自己同在,信則存在、同在。這句話适合于任何宗教,也适合情話。凡非理性的信仰都可以成為宗教,愛情也可以稱作宗教。其實,執着于理性,也是理性信仰的宗教。這是廣義的宗教。”

“宗教?”

“思想家裝神弄鬼或被人裝神弄鬼,就有了宗教。任何好的思想一旦成就了宗教,就走向了歧途。佛經很不錯,偏偏有人用它搞一個組織,建寺廟。思想越物質化,就會越失去靈性,難以超脫。這與思想家的原意背道而馳。”

最後一天了。

“我走後,你會守身如玉嗎?”

“怎麽會!”

“怎麽會?你對愛情不忠貞。”

“你錯了。我愛你時,任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你走後,我就相忘于江湖。”

“你好可恨。”

“你應該高興才對。我從不騙你,包括我對你講的情話。”

“我們的契約怎麽辦?”

“只能作廢了。是你先毀約的。”

“絕對,絕對不能作廢,不過,條件可以放寬,我要你臨死念着我的名字。”

“嗯。好吧。”

“今天是特別的一天,我們要做什麽來紀念呢?”

“□□。”

“呸!”

“咱們可以邊看美景邊商量。”

我和她轉了一整天,讨論了一整天,也未能達成共識。

“唉!浪費了時間。我們應該做ai的。”

“呸!”

夜裏,我緊緊地摟住她。

“你不是很豁達很潇灑嗎?現在又舍不得了吧。”她取笑我。

“竟敢取笑我,該打。”我輕輕地打了一下她彈性好的tun部。

“惱羞成怒了?”

“我只想自欺,能挽留住你,你不會離我而去。這就是盡力而為,順其自然。”

她不再說話,很乖巧地往我的懷裏鑽得更深了些,冰涼的水滴落在我身上。

黎明星起得很早,順便叫醒了我。我在屋子裏溜達了幾遍,又圍着房子轉了幾圈,終于确信昨天發生的事不是夢。點點滴滴的愧疚一絲絲兒滲了進來,終于彙成巨流,齊湧上來,猛拍過來,妄圖把我淹沒,妄圖把我拍倒在地。

我無力地坐在長沙發上任由它們擺布,呆呆地看着日升日落了好幾次。

饑餓催我抖擻精神,勸他不要繼續沉淪。我在冰箱裏随便找了些面包,心不在焉地嚼着,緩慢而又傻氣。面包可以治療我肉身的饑餓病,對于我心中的空洞,卻是毫無補益。

最終,我決定絕地反擊,起身去花園裏,嗅嗅花香,摸摸老松,鬥鬥蜜蜂蝴蝶,與螞蟻掰掰手腕,也會常去書房裏瞧瞧,與聖賢先哲們促膝而談。畢達哥拉斯常談起漫游世界的經歷,蘇格拉底常拉人要展示一下詭辯的才能,柏拉圖常沉浸在構建理想國裏不能出來,亞裏士多德常啰裏啰嗦他那些被後世稱為“謊言”的“真理”……

悠然自得的閑情占據了我的生活,幾乎完全把負面情緒打走了,好似只剩下愉悅和空靈。我能隐隐約約感覺到,還殘留了一絲憂慮。憂慮只是暫歇爪牙,韬光養晦,一旦時機到來,就會立即反撲。

我厭倦了這裏,有了離開的計劃。

我備了能支持三天的幹糧和水,把家丢在腦後,義無反顧地大跨步走了。

跋涉了一個月,我終于活着出來了。最初三天還是自信滿滿,躊躇滿志,時常哼着“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小曲。糧食斷後,英武雄壯的走姿便如岩石風化一樣逐漸瓦解,現出頹靡滄桑的姿态。餓了撿果子吃,渴了喝溪水,困了依樹而眠,山來了爬山,水來了游泳,不分白天黑夜地行進。

在出來前,我突然恐懼,怕在此一年多,人世已逾千年。誤入仙境或誤遇仙人的人返鄉時,人間已是桑海滄田幾輪回,物非人非。只有小孩兒走近前來笑問客從何處來。想來,長嗟一聲自然難免。痛苦?人世通透?此種滋味,也只有當事人才能了解吧。

又見濃霧,以常理推測,這應該是出口了。站在這出口前,我躊躇複躊躇,徘徊複徘徊,舉步又止,止而又生前進的心思,最終“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心态站了上風,咬牙跺腳後,緩緩地穩步向前。

我不敢後頭看,怕化成鹽柱。

濃霧在我的身後悄悄地溜走了,只留下我獨自一人站在小竹筏上發呆,呆得像個傻子。

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人在賣字畫。生意冷清,他躲在一旁與人扯大天兒。

在走過去的瞬間,我意外發現蘇東坡的詞《浪淘沙赤壁懷古》。蘇東坡能被世人劃分到“豪放派”,此詞出力最大。

我一時興起,詢問價格,原價150元,面露難色。

老人立即說:“老哥,我要你90元,行不?”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讨價還價,臉不免羞紅,付了錢,卷起來走人。

回到住處,攤開字來,我喃喃自語道:“大浪淘沙,淘盡英雄淘盡渣。”某個時代過去,那個時代的英雄、渣滓就會褪去外面的表象,真面目盡現無遺。因此,有些人過分重視身後名,努力做好事,或者做了壞事的拼命文過飾非歪曲真實。前者是要流芳萬世,得到永恒;後者只要不遺臭萬年就行。

但是,那些記住和傳頌身後名的人終究也會死亡腐朽。後人都死了,前人還要去哪裏乞讨永恒呢?思想家說,世間一切終究都會幻滅,只有思想不滅!我深不以為然,世間的一切都死亡腐朽了,思想這附着物哪裏還會存在呢?!

我邊暗笑某些人的無聊看不穿這世間諸多事物的無聊,邊洗臉。呆站在鏡子前,不禁大驚失色:我原是“小喬初嫁了”那般年紀,怎麽會“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呢?!此時耳邊驀地飄來老人客氣的“老哥”。

當以何種心境處之?

他面鏡了數分鐘,決定先美美地睡上一覺。

當以此種心境處之。

作者有話要說:

☆、32

我寫完小說後,決定找老憨。跨越了兩個省,火車載着我到她的學校。

我左拐右拐,在人群中迷路,終于疲憊,在長條椅上停歇。

那時,兩個女生帶着沉重的大包裹,蝸牛一樣挪動。

“需要幫忙嗎?”

她倆興奮地點點頭。

我在她倆的指點下,向女生寝室進發。

“我們學校的咖啡館不錯,請你吧,算是感謝。”

“不用。我還有要緊事。”

我離開她倆,依舊迷路。

過了大概十分鐘,她就出現了我的面前。

她挽着他的手,笑意彌漫,豔麗動人,迎面走來。

四目相對,她的眼睛有了些慌亂。

我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這個結果并未想象中的痛苦,反倒是有了些輕松,也許,這才是我需要的結果。然而,對于失戀的人來說,不痛苦一下仿佛有些不像話,不夠敬業,于是就買了兩瓶果啤,決定喝個爛醉。

這是個滑稽的決定,這個決定讓我發現自己是個可笑可悲的家夥。我決定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痛苦,這個正常人都會擁有的痛苦。

在這寂寥的街頭

你柔情牽着他手

在這尴尬的邂逅

你微笑着點點頭

你這依舊的溫柔

撕裂隐藏的傷口

你那曾經的溫柔

催我奔湧的難受

當初離開的借口

想來實在是糟透

那時候那時候

以為你會在原地停留等我回頭

怎能夠怎能夠

你出現在下個路口牽着他手

怎忍受怎忍受

在這殘忍的邂逅

展示殘暴的溫柔

你這依舊的溫柔

化作噬人的猛獸

在這路口在這邂逅

一口一口屍骨不留

事隔多年才參透你那一貫的溫柔原來是

最完美的複仇

一氣呵成之後,我才發現是自己将她和李佳混為一談了。她和李佳像是一個人,是為過去的自己複仇。既然如此,現在已成平局,互不相欠了,就不必再思念。

果啤只喝了兩口,就被我扔進了垃圾筒。

貓君不再是老憨,只是貓君而已。至于那篇小說,我思慮再三,終于沒有燒掉,而是存留下來,算是過往的痕跡吧。

貓君仿佛有靈性,開始絕食,終于成功死亡。

對于它這一決定,我無話可說,只是找個僻靜地方埋葬。

之後,我就搬了出去,開始住在寝室,沒多久,就做了學校的圖書館管理員,讀書的努力更是多了十倍。偶爾,也會遇到幾位漂亮女生,好像還比較聰明,只是,我已經不感興趣。

在最後一次考試後,我終于擺脫了學校。

在一個陰雨天,我不避風雨,拎着黑色的旅行袋,到郊外的一塊園地裏。

這塊園地明顯已經荒廢很久了,朽木滿園,野草一人多高。這游蛇爬蟲的伊甸園,人類的煉獄,又有綿綿細雨的參與,又添了幾分凄涼。

我蹲下身,在這早已被雨水浸泡得柔軟的地面上,毫不費力地挖出了一個小坑。它表層被我撕裂的口子是狹窄的,然而,洞內頗深闊。

我輕柔地将袋子中的東西拿出來,,像是怕碰碎脆弱的瓷器。

一具貓的屍體,安靜地睡在我的懷裏。在前幾天,它還在書桌上踢翻幾本書,在桌面上留下幾道爪印。

戀戀不舍地感受着它的溫度,純白色的皮毛已不再溫暖柔軟,我只能嘆息曾經的鮮活,化成現今的腐朽。

我拿出一張紙(算是悼詞吧),挺直身體,念念有詞。

貓君貓君,你魂靈消失,地下無知。在這細雨不歇的天氣裏,我要埋葬你的屍體。

人都說貓有九條命,沒想到貓君你倒是個例外,只有一條命。我一貫慵懶的軀體,為你開墾一處桃花源。

我一直認為你是在裝死,不願意再在我這個不成器的人身上浪費時光。也許,是冤枉了你。我是欺負你不能起身來辯解,不能騰空一躍以抓我的臉作為還擊。

扪心自問,我寧願你起身來駁倒我的謬論,不過,等你起身,也同時證明了我的正确;我寧願你騰空一躍來抓破我的臉,不過,到那時,你的行動也恰好說明了你的錯誤。

你的安靜在無形中做出了最好的應答。我會堅持誣蔑你,是由于你的死亡太過突然,太過湊巧。無可否認的是,你的死是恰逢其時,恰逢其事的。在某些人編撰的故事裏,英雄死時天地動容,想不到你去世時,竟是風也凄凄雨也泣泣,難道你也是一豪傑?!

也許,你向來崇尚死得天地顫動,山河俱哭;也許,你只是想與那曳尾在泥水中的龜一般安詳自在。願你在臨終時能安然接受命運的安排,不要殘留任何不甘。安心睡吧,你的生命将會在我的生命中得以延續,在多年後,我也會被一把烈火消滅,不過,千萬別怕,幾百年後,等這洞穴被開掘了,你的生命又會在那些未來人的生命中重生。

今天我的所為,可能會被某些人所不齒,為何愛惜動物的性命甚于人類的生命?唉!誰讓我力量薄小,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對于那些在風雨交加時蹲在街角的乞丐,我也想同情。但是,誰能借我一雙火眼金睛,分辨出他是騙子,還是乞丐?我不敢拿本就薄瘦的錢包做最大膽的嘗試,不然,明天就要蹲在角落裏展示着廉價的可憐,向世人哀聲乞讨。

到那時,也許,路人會将我當做騙子,不施與援手,還會在心底為擁有看破騙局的智慧而洋洋得意。那些接受了我施舍的可憐人,極有可能轉身就去花天酒地,擁抱着個臉蛋身材還算不錯的□□,在酒醉的時候,躺在那無知可憐可恨不知羞恥的女人的懷裏或者是大腿間,吹噓自己的智慧,嘲笑我這個易于上當的蠢貨。

為避免不幸,我寧願做個鐵石心腸的惡人。如果你參破這世間的虛假,那麽就不要埋怨我不愛世人了。他們的身體和靈魂遠遠比我幸福。

不知你會作何感想,是會對我的做法滿意的點點頭,還是與他們同流,指責我違背了上天的旨意,沒有濟世之心呢。倘若是前者,我一定會友好地握握你的爪,引為知己;倘若是後者,我又要費上一番口舌,反複來表明自己的正确了。

每個時代都會出現幾個人,施展拳腳來救世,但是,世間的濁流依舊是令人失望透頂。他們奮鬥了一生,只得到了不同種類的慘死。

我是個愛惜生命的人,不敢參與這危險的游戲。

至于今天的情形,曹雪芹可能會哀嘆道,今天我來哭你,明天誰又能哭我呢?呵呵。我只能不以為然,何必要哭呢?忒不灑脫!莫不如莊子擊缶高歌。何必要人來哭自己呢?來去無愧無悔,自己存在的價值無需別人來評價,再者生死同一,不必偏愛于一。生命是偶然得來的,又是要必然失去的。

你是老憨送給我的。那時,我們兩個剛成為戀人,你也只是個小崽子;現今,老憨棄我而去,你也自然死亡了。這一切仿佛是小說中所虛構的那樣巧合。你活着時,我對你關愛備至;你死了,我将你深深埋葬。你這一生,與我們的愛情同生同滅。你見證了它的存在,你就是它本身。

貓君,永別了。分離并不可怕,只要心念着對方,就從未離去,還依偎在一起。

貓君,我走了。

我念完後,折疊好,小心翼翼地放進它的小棺材裏,将這黑漆的鐵盒子關緊,不給風留下出口,把泥土踩得堅實一些,避免某些用心險惡動物的窺視。

車載着我離開,離貓君的身體越來越遠。

遠離了郊區,視野逐漸狹窄了,心也慢慢緊縮了,在此之前,仿佛如霧氣在飄散,此時,則是凝聚起來,重新回到我的身體裏沉睡。

萬物皆孤獨,自己的所思所想,很難得到旁人的高度認同。每個人都在塵世間踽踽獨行,就如飄零的落葉,都在風的手掌中掙紮,只能彼此觀望,卻不能靠近,等到風停葉落,歸于大地時,才能夠化為春泥,融為一體。在獨行時,會尋個伴,驅走孤寂,如果運氣好,能找到心靈相契合的,在那時,就會恍惚覺得此生不再孤獨,也別無他求,可是,等到夢醒時才會明白曾經的一切不過是妄想,他人盡是過客。一顆心,幾段情,每一次都覺得是永久,不想終了,卻是要與孤獨長相厮守。

作者有話要說:

☆、33

自畢業後,我開始犯愁,懶散慣了,也不喜歡看別人臉色,不想去上班,還好在實習期間攢了點兒錢,又東借西湊,終于開了一家小書店。

我搬出家後,在朋友的幫助下,找了個不錯的住處,幽靜,或者說,偏僻。這兩個說法,我比較喜歡第一個。

房東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婦女,幹瘦,卻精神抖擻,精明,有幹勁兒。她的獨生子,一米八多,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布滿了贅肉,憨而橫;兒媳婦應該是一米七,嘴唇稍厚,有向臘腸嘴發展的趨勢,身材應該是屬于中等的。

這個女人,總認為男人會對她不懷好意。那個憨橫的胖墩,也總以為男人都想非禮自己的妻子。我很掃興,卻還沒有到要搬走的地步。

我盡量不與他們碰面,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就将他們的生活規律紀錄下來。這可疑的行動,引起了這位丈夫的注意,更加深了我要對他妻子圖謀不軌的誤解,防我像是在防賊。

那時我注意到了另外一個人,是個女人,或許說,是個女生。總之,我不太确定。

她住在我的對門,論年齡,應該是個大學生,但是,明顯不是個學生。

她通常宅在出租房裏,一周出去一次,或者是兩次,每次回來都帶回一個男人。出賣肉體的工作人員?我曾經幾乎要肯定了,但是最終否決了。她與每個男人的關系都維持了兩個月左右。一般來講,出賣肉體的工作人員不會有太固定的客戶。

假如她非出賣肉體的工作人員,只是換男朋友比較勤;假如她是,就說明這個人不太敬業,經常曠工。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有一個論點是鐵定正确的,她很迷人,像是狐貍幻化而成的。

這個女人好像是感覺到了我的關注。她只是鄙視我一眼,仿佛是在說,知道我是什麽東西。

這明顯有侮辱的含義,我關上房門,想将誤解和蔑視擋在門外,卻徹底失敗了。

基于這件事情,我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聊,就放棄了這持續了一個月的記錄,把精力完完全全放在了書店上。

我的小書店坐落在一所高中附近,而且位于十字路口。

我給它起了個不錯的名字,叫“覺醒者”。

這奇怪名字的由來,與柏拉圖﹑尼采以及屈原有關。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有個關于影子映在牆壁上的比喻,世人不過是以為虛假便是真實,覺醒者才能發覺真理;尼采在《査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中講一個老智者不畏年老體衰,出山喚醒世人;關于屈原,舉世皆醉我獨醒。

我原想開個有思想的書店,不要有誅仙,不要有金庸古龍,不要有瓊瑤,不要有輔導資料,只要有柏拉圖伏爾泰薩特這些哲學家,康有為梁啓超章太炎魯迅李敖這些思想家,如果太枯燥了,可以邀請陶淵明李白蘇東坡辛棄疾莎士比亞這些家夥來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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