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節課剛開始

“果真是老情人，舊情未了啊。陸游想到唐婉時吐上半口血，真浪漫啊。倘若一個男人對自己的舊情人麻木不仁﹑冷血無情，才真正是可惡可恨可殺。”

“她從四歲起開始練習跳舞，至今從未間斷過。”

“關我什麽事？”她的雙眼躲開，不耐煩的說道。

“她只喜歡李準基，為了見他一面，每年暑假都會去韓國。我在她眼中，不過是個老同學，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還有一封信，你怎麽解釋？”

我打開了另一封信，不禁暗笑。

我原來打定主意，想要春節時見見你，一是很久沒見了，很想你；二是看你的相片，瘦了不少，人也漂亮了。

現在我否定了原來的想法，一是你假期太短，離開家又太久，應該是與父母、妹妹多在一起，不該由我奪去一些時間；二是你在外面想必見多識廣，我窩在家裏終究是個井底的青蛙，怕是相對無言；三是你現在漂亮了，我卻由于苦于讀書，缺乏鍛煉，肥胖體弱；四是去上班的時間太短，只領了三百九十四元工資，請人吃飯花去一百元，買書花去二百二十元，所剩寥寥。

相見的理由少，不見的理由多；相見的理由是沖動所為；不見的理由是理性所生。權衡再三，終于決定不見。

我現在不太喜歡與人打交道，一是怕浪費我的讀書時間；二是王八蛋太多，不小心瞥上一眼也會覺得浪費時間；三是朋友是吸引得來的，不是追來的。

對于你，我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而不是現在這麽一副糟糕的模樣，這是我太了解人性才做出的決定。

我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隐藏自己的情感，看似單純，實則自私。常因此給別人帶來不少麻煩。如果你也被我這樣煩惱過，請原諒吧。這可能是我太專注于自己，而忘卻了全世界；也可能是我對自己太忠誠，而背叛了全世界。

曾經我以“救世主”的心态，去研究這社會的陰暗面，經歷得多了，心也逐漸涼了；現在的我，更傾向于自我的快樂，想去旅行就是一例。

以前看到有人受苦挨打，如同身受，甚至比當事人還是要痛苦百倍；現在的我卻像是歷盡萬劫，看得透了，也看得開了。

昨晚是除夕，沒給你任何祝福話語，請原諒。我昨晚沒給任何人祝福的話語，接到的祝福話語也只是看看。現在的我不喜歡玩這些了。

等我自我感覺良好時，就會見你。我相信不會太久的。

我一直認為做女人是件極可悲的事，即使是美女，一輩子也只有幾年的美貌，之後便是幾十年的人老珠黃，花凋柳敗。我勸你趁還年輕，快找個不錯的男人，勾引他，騙他陪你幾十年吧。

祝你今年能找到一個能陪你度過幾十年的男人，勾住他，引他一步步近前，騙他自投羅網。

再聊。

“這個是寫給我幹姐的。”

“我根本就沒那麽認為。”

“你沒有男朋友？”

“還騙你不成！”

“真巧。我也沒有女朋友。”

“是啊。好巧啊。你這人還不錯。”

“你也很好。”

兩人看着對方哈哈笑，不安地搓着手。

“我可以邀請你出去玩嗎？”

“當然好了。從現在起，我們就是死黨了。”

“死黨。好啊。”

她的呼吸急促，眼神閃爍，躲開了我的凝視，只顧撫弄着絲發。

“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天出去玩，我來叫你。可別睡懶覺啊。”她邊走邊說。

“好啊。”

她離去了。

被睡神厭惡的我，坐在電腦桌前，打開電腦，決定寫第二章。手指像是靈巧的精靈，快速而又不知疲倦。

深邃的深山，像一口無底的井，幽深而神秘。

一直以來，人們對山有個誤解，山中必藏有寶藏，還藏有隐士，具有神秘性。

在山中居住的隐士，盡是識破了人生騙局的覺醒者，棄絕人世，在深山裏背對世人，獨守孤獨。唯有冷冷的殘月，無言的陪伴着他，即使是陪伴，也不能相知，只是能感受到孤獨的氣息。

人們被俗世折磨得身心俱疲時，會在夜深人靜，羨慕隐士的自由自在，佩服他們能抛棄常人苦苦追求的事物，敢在人跡罕至的山裏孤獨終老，希望有朝一日，能效仿隐士，活得無憂無慮，遺憾的是，終究做不到，只能遠遠觀望。

有些人內心總是蠢蠢欲動，客居在深山裏，企圖以退為進，再登高位。

統治者深懂其中貓膩，厭煩了，故意弄假成真。

也有人能例外，歸隐深山時，心無挂礙，一塵不染；當國家需要時，振袖而出，義不容辭。

當年的謝安，數十年不得志，內心古波不興，攜妓游玩。當發生了戰争，帝王需要謝安出馬，又擔憂謝安習慣了閑雲野鶴，不願出山。謝安的一位朋友卻說，能夠與人同樂的人，見到旁人遭受了苦難，大概是不會麻木不仁，袖手旁觀的吧。謝安果然出手，将國家拯救在覆卵時。

這座不知名的深山裏，來了一老一少。

路上的獵人遇見了，都忙不疊地講述着深山裏的恐怖和他們的恐懼。傳說深山裏太過險惡，獵人寧願餓死，也不肯去。

小孩兒問黃發：“聽人說，這裏有野獸出沒，還有鬼魂四處飄蕩。”

黃發哈哈大笑：“鬼魂啊？你見過嗎？很多人不敢來瞧上一眼，就胡說八道。這種人，這種事，你以後會遇到很多。”

小孩兒嘟囔着嘴說：“野獸總該有吧。我總聽到吼叫聲。”

“哈哈哈……還是個膽小鬼啊，真的害怕了。”黃發笑着，食指彎曲，在小孩兒的鼻頭上輕輕地刮了一下。

“師父，我會成天下第一嗎？”

“練成了絕世武功又能怎樣？不過是別人手中的工具。我不會教出那種無用的徒弟。我要想開啓你的智慧，挖掘你的潛力。人身上的智慧和能力都是本身所具有的，像是裝滿了金玉珠寶的倉庫，需要的是鑰匙，需要的是稱職的引導者。

未來是無法預測的，有無數的希望和絕望。人是為了未來而存在的。只要有心懷希望，就會對現世的煩惱和痛苦無動于衷，就會不屑災難苦厄，到達幸福的彼岸。彼岸可能是愁苦，也可能是災難，但是，終究給了他們在現世生存的理由。假如你對他們說，彼岸是不存在的，或者彼岸更惡于現在千百倍。那麽，他們就會放棄生命，像是風筝割斷牽連的絲線。未來是為了現世而存在的，現在是為了未來而存在的。

你的未來啊，誰知道呢？命運神秘莫測：當事人以為完全掌握了命運，伸出手去抓，卻抓了一把空；當事人絕望了，又發現手裏握着的是成功。它像是若即若離的妖豔女子，讓人歡喜讓人憂。”

“我該怎麽做？”

“遂着心意去做事吧。追逐的過程是享樂的過程，是了解自己心意的過程。做喜歡做的事就足夠了。那些苦命追逐命運女神的癡漢笨貨，一定會被她厭棄。做個快樂的人吧，這才是人活着的最大心願。”

“師父，人活着的目的，只是快樂嗎？”

“是的。生物有趨利避害的本性，野獸見到了火，就會遠遠躲開，迅速逃離，這是因為火為它們帶來的苦痛是刻骨銘心的。鳥類的本能就是避開羅網，因為這會害它們失去自由，這些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心靈自由起舞。人生本就悲苦而短暫，因此，人類盡可能避免厄運，讓自己快樂。

人類的行為，是受欲望操縱的。比如，人類吃飯，是受了饑餓的控制；人類睡覺，是受了疲勞的控制；人類結婚，是受了種族繁衍的控制。肉體和心靈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和諧共處，才能快樂。”

“我不太明白。”

“很正常。”

奔走了幾天，兩人終于到了森林的腹地。森林的中間站立着一個大石像，一人多高，是個手拿着長矛的戰士。

據山裏人說，這是上天派遣的山神，是來保護森林的，在它面前下跪，會在山裏得到庇護，對石像胡摸，則會受到嚴懲。

黃發走到石像前，扭動山神的大鼻子。

“師父，你會受到懲罰的。”

“看山神怎麽懲罰我吧！”黃發笑了，在山神的□□摸了幾把。

石像動了，發出石塊與石塊摩擦的聲音，挪動到了一旁。它原來的位置赫然出現了一個洞口，僅容一人通過。

“山神要讓我下地獄。徒弟，願意同往嗎？”黃發哈哈大笑，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當然願意。”

黃發先下，趙梵緊跟着。

深洞像口井，圓筒形的。石壁上坑坑窪窪，供攀爬用。井深大概50米。到了井底，黃發點燃了火把，借助亮光，在石壁上找到一個石塊兒，将它掏出來，向右扳動裏面的石質手柄，井口就被石像給堵上了，繼續向右扳，石壁上出現了一扇門，石門的後面是黑洞洞的。黃發将手柄繼續向下壓，洞裏有了亮光，現出了一條發着藍色光的路。

“石塊的位置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

“你把石塊兒放回原處吧。”

趙梵借助火光，找到位置，特意摸了一下手柄，好冰涼啊！

黃發見安頓好了，說：“一定不能踩在藍光上，否則會落入陷阱。人陷入黑暗後，總會對出現的路标盲從。記住，這是第一課。”

路的盡頭，是一大堆灌木叢。兩人出灌木叢，豁然一片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

☆、37

才完成了第二章，睡神就趁虛而入。宙斯也會受這可鄙的神的偷襲，何況我這個凡人呢？可恨沒有宙斯的神力，無法報複。

他把我拖走，出賣給夢神。

我向山洞深處走去，越來越寒冷。

山洞的深處，坐着一位老人，發須全白，正襟危坐。

我好奇，徑直向他走去，見對方一動不動，連眼都不眨一下。

“原來是冰雕。”我自言自語道。

“屁話！我是個活人。”老人一臉怒氣。

“更好，借我件衣服穿穿。”

“後面的冰凳上有個貂皮大衣。”他向後一指，說道。

我連連道謝。貂皮大衣是網上的新品。

“老爺子，你挺時髦啊。”我指着貂皮大衣笑道。

“這叫與時俱進。”他摸着頭發說道：“我的頭發燙得怎麽樣？”

“不錯。明兒我也燙一下。”我奉承他道。

“嘿嘿！曹操給燙的，想不到吧？”他得意的說。

“曹操會燙頭，手藝還這麽好？”

“你讀書多，應該是知道的。想當年，曹操這小子的馬誤踏了農人的莊稼，按律當斬。這小子割發代首，糊弄過關了。他來這兒後，就努力學習美發手藝。前幾天，他的美發店開張，有優惠活動，全免費。我讓他給我整了個燙發。嘿嘿。”這小老頭兒摸着自己的燙頭樂得合不攏嘴。

“你是誰？怎麽稱曹操為‘小子’？”

“你不知道我是誰？”

“提示一下。”

“我就是曹操那小子在詩中提到的那個吐哺讓天下歸心的人。”他洋洋得意。

“你是周公！”我大驚失色。

“對，算你不傻。想當年，我掌權時，吃飯不得安生，久而久之有了胃病；頭發不能好好洗上一次，搞得秀發分叉﹑黯淡無光，頭屑也比較多，一甩頭，就雪花紛飛。我原本是個美男子，比戴面具的高長恭帥千萬倍，變成了醜八怪，讨不到女人的歡心，只能勤于政事，越勤于政事，就越醜陋，形成惡性循環。

現如今，在吃飯方面，有庖丁照顧，別說其它的，這小子做的牛肉還真是不賴；我的秀發就交給曹操了。現在的我，迷倒一大群美女，西施啊，貂蟬啊，都跟在我的身後死追。我不喜歡楊玉環，太豐滿。她整天要死要活的，實在是惹人煩。我喜歡楊柳細腰的，像趙飛燕趙合德這姐妹倆不錯，前幾天我剛送了她們一個拳頭那麽大的夜明珠。樂得她倆扯住我不讓走，非要親幾下嘴不行。嘿嘿。帥哥就是受人歡迎，哪說理去？你瞧瞧我，皮膚也這麽好，來，你掐掐，都能掐出水了。”他把手伸過來，非要我親手感覺一下他的皮膚。

和男人有親密的肌膚接觸，會讓我汗毛直立，像有個綠毛蟲在身上蠕動。

他拉住了我的右手，在皮膚上掐了一下。

呵！還真是啊！細膩，滑不留手，我驚喜不已。

“明兒你來這裏，養上幾年。”

“我想多活幾年。你的思維挺現代的。我的幾位同學，整天搖頭晃腦之乎者也，說話已經被古人說完了，現代人不應該說白話。”

“放屁！他們懂什麽！全是狗屎！說話是為了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別人聽不懂，還說個屁啊！”

“是，是。你別太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說髒話有損你的帥氣，美女們不會喜歡了。”

“最近你和一個小妞來往頻繁，好好把握住了。”

“我想四處看看，看這個社會是什麽樣的。現在不敢想太多。”

“個人問題該解決時就盡早解決，別老拖着了。”

“難說，感情的事太難捉摸了。”

“滾吧你！”他一腳踢了過來。

好大的腳啊！我暗暗驚嘆道。

我躺在地上，呆呆看着花白荒涼的天花板。

這時，她來了，叫我出去吃飯。

我原想騎自行車的，被她勸阻了。

“步行吧。可以邊走邊聊天。”

“你怎麽不挎個包啊？很多女生都喜歡挎個大包，哪怕只是到樓下買瓶水也是如此。”我看着她空着手，詫異的問道。

“我向來沒有這個習慣，不爽利，還挺累肩膀的。”

“盯着我看什麽？淫心泛濫了？！”她裝作很兇的樣子。

“我喜歡你這種女生，做事爽利。”

“又用謊話騙我，眼睛不老實地在我身上來回蠕動，占盡了便宜。”

“有佳人在此，敢不奉承？人生苦短，美女難尋，還不快點兒用眼睛撈點兒好處？我豈不是傻瓜蠢貨？和傻瓜蠢貨談情說愛，你豈不是胸大無腦？依我看，你應該是美貌與智慧兼備，具有維納斯的美貌和雅典娜的智慧。你欣賞的男人，必定與衆不同。”

她面目紅潤，握住我的右手嬌聲道：“你廢話太多。”

“情話與廢話有明顯的區別。情話像是甜蜜的蜂蜜，自然是越濃越好，越多越好；廢話則是一堆垃圾，越多越令人嘔吐不止，掩鼻遠遁。莎士比亞的作品之所以被人喜歡，就是因為其中的情話和精妙的言語層層疊疊，似無止境。判斷話語是否是廢話連篇，不是從量上着眼，而是從質上加以區別。”

“可我總覺得莎士比亞作品中的言語太過于矯揉造作，不夠自然。”

“那叫才華橫溢，優美的詞語像是火山爆發，無可阻擋。才華超出了所能夠承載的量，并不算是錯誤。”

街上，行人稀稀拉拉，多的是賣早飯的小販，多的是癱倒在街邊的垃圾。

“你我拉着手，在高中定會被通知家長，全校批評。”

“為什麽？”

“在我們高中，男女間的距離至少是一臂，談話不能超過半分鐘，晚自習放學後，男女要分開走。男女教師，拎個礦燈把守，像公狼母狼。我們是溫順的綿羊。”

“不會吧？絕對是謊言。一流的小說家擅長說謊，經常迷失在謊言和真實世界間。我相信你是一流的小說家了。”

“怎麽會？我同桌曾經舉報班上的兩位同學說話時間長達一分鐘。”

“學校領導太病态了。”

“是有原因的。”我神秘一笑。

“怎麽回事？”

“初三那天，吃午飯時，我聽到樓後的臭水河邊有一大群人在嚷，一時好奇，就趴在窗邊觀看。河裏站着幾個警察，拿着網兜，在撈什麽。到學校後，班裏議論紛紛的，高中男生殺死女同學，□□屍體。班主任說，這個男生真不會享受，與死人□□有什麽樂趣？不如留人性命，自己也能享受。”

她抿嘴笑：“那個老師還真有趣！”

“的确。她是個女強人，思想開放。當時，班上的兩位同學陷入熱戀。她知道後，大講男女戀人在戀愛期間應該注意的事。有次，某個女生低胸，脊背□□。她說，女人要會打扮，皮膚白膩，可以裸着上身，皮膚不好看，比如太黑，就不适合穿暴露的衣服。可惜，高中硬要逼人做和尚尼姑。”

“你滿腦子邪惡知識，能老老實實呆上三年？”

“我說謊，就變成它。”我指着一條正撒尿的狗說道。

它被我一指，灰溜溜地跑了。

我倆笑了一通。

“那是條公狗。”

“你怎麽能認定它是條公狗？”

“你怎麽證明它不是公狗？”

她想了一下，一臉緋紅，粉嫩的拳頭連連捶打在我的身上。

我趁勢把她攬入懷裏，笑着說道：“《笑林廣記》中講，有個白字先生死了，到了陰間。閻王責他誤人子弟，投豬狗胎。這個白字先生哀求道，豬胎要投到南方，狗胎定要是母的。閻王大不解。他說，書中明确記載，南方之，強于北方之，以及，臨財毋茍得，臨難無茍免。這個‘之’字，與‘豬’的讀音相同；這個‘毋’呢，白字先生将其當做了‘母’字。”

“這個讀書人水平太差了。”

“六祖慧能是個文盲，才避開文字的魔障通曉大智慧。一旦用文字來表達某種事物，突顯的文字總會只能講述其一，從而丢失了其二其三。”

她低頭不語，停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羨慕你能講一大堆話。”

“不必羨慕。你只要阻攔我就行了。”

“怎麽攔阻你？”

“當我侃侃而談時，你吻上我的唇就行了。”

“你腦子裏全是污垢。”

她看了看時間，猛然掙脫我的手，對着銀行的門大喊一聲：“芝麻開門！”

這時，銀行的門豁然開了。行人哈哈大笑，只是惱了那位開門的老大爺。我們笑着跑遠了，将他的罵聲抛棄在身後，不予接受。

我實在熬不住，要回去睡覺。她不樂意，但又跟着回去。

我醒來後，立即敲出了下一章。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也來得特別早，硬生生的奪去了秋季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往年，冬才是悄悄地露出個頭，現在卻是大雪蠻橫亂飄，将人類都驅趕到小角落裏，點起個小火堆，哆哆嗦嗦地烤火。

人類是被馴化了的狗，失去了狼的野性，蝸居在一處，失去了開拓的欲望和雄心。男人聚在一起，閑聊的永遠是三個話題：一是女人；二是吹牛，為自己吹牛，替別人吹牛；三是談論政治。他們怎會懂政治！只顧張着大嘴胡吹，實質上是一群被愚弄的蠢蛋，是散播謠言的最佳工具。

趙梵在深山老林見了十次雪飄，在外面見到，自出來後還是頭一遭，原來差別不大。前面有個小酒館，進去瞧瞧吧。

小酒館簡陋不堪，是由木片搭成的，有不少漏洞。雪花不斷侵襲進來，停在縫隙下，變成了硬梆梆的冰。

一群人圍着火堆烤火，手裏端着酒杯，天南地北的閑扯。在這裏烤火，與在荒地裏烤火的差別不大，都是一邊熱。

他推開門，進去後，轉身把門小心扶正，唯恐倒下了。

角落裏的三個人，沉默不語：兩個年輕人，一藍衣一紅衣，警惕的看着四周；坐在中間的中年人倒是面色凝重，思慮重重。

趙梵徑直走了過去。

紅衣年輕人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靠近，趙梵繼續向前走。

紅衣年輕人用手勢警告他不要靠近，趙梵繼續向前走。

紅衣年輕人做了個拔刀的動作，威脅他不要靠近，趙梵繼續向前走。

一刀劈了過來，趙梵閃過，又前進了一步。

中年人丢給趙梵一壺酒。趙梵道謝後坐下。

圍着火堆的一群人談論了女人的大腿後，決定聊聊嚴肅的話題，于是就當前的天下大勢發表議論。

甲痛飲了一杯酒後，豪邁的說：“我看當今的局勢啊，非宗介引導不可。”

乙啐了一口，氣惱的說道：“胡說八道。”

“有人在東山上逮住一只奇怪的動物。它脖子上系着一段絹，寫着‘宗介當立’。獵手打下一只正高飛的雲雀，在它肚子裏發現了一段絹，上面寫着‘宗介當立’。”

乙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漁夫在魚肚子裏發現了一塊兒玉石，刻着幾個大字‘張智當立’。玉石比絹貴重，呵呵！”

丙在旁邊插話道：“老天爺發了神經病。”

一群人忙怒喝道：“小心雷公劈死你。”

甲說：“宗介在七歲時，一個人把一夥土匪全滅了，八歲就在山上打狼擒虎。”

乙不服氣的說道：“張智自小是在熊窩裏長大的，喝熊的奶，與熊打架。他發起怒來，山裏的野獸全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兩人誰都不肯服誰，吵成了一團，最後扭抱在了一塊兒。

趙梵哈哈大笑。藍衣少年抿嘴笑，紅衣少年希望甲能獲勝。唯獨端坐的中年男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是置身于另外一個世界。

不一會兒，三人動身離開。

趙梵跟了出去。

馬車夫是一個老人，眼神堅定有神，盯着人看，像是把人釘在了木架子上。

見三人登上了馬車，趙梵不客氣地坐上。

“下去！”老車夫堅定的語氣，就像他堅定的眼神。

中年人招了招手，趙梵一臉興奮地上車。

作者有話要說：

☆、38

我養成了個躺在床上發呆的習慣。往常，我早早起床讀書了。笛卡爾在少年時體弱多病，被允許睡懶覺，但是，全用作了思考。

愛因斯坦說，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在哈佛演講時，某個高材生問某個物理公式。他坦言沒記住。他接着又說，書本上可以查到的，何必浪費時間記呢？

中國讀書人多以熟記古人詩詞為傲，當真是舍本取末。對前人最大的尊敬是創造，而非搖頭晃腦的之乎者也。一個出色的音樂家要做的是推動音樂的發展。某些人以腳彈琵琶為能，□□彈吉他為傲。毫不客氣的說，這些不是音樂家，不過是一幫雜耍人員。

知識是前人研究的精華，有對有錯。錯的部分引導着迷信書的人漸行漸遠。即使正确的部分，也不是徹底的正确，是正在前進的正确。想象力是思考力的一種，是接近真理的行腳僧。

這一段時間裏，我幾乎沒有讀書，陪她瘋玩。女人，和小孩兒一樣，幼稚而又麻煩。

哲學家們很少褒獎女人，叔本華幾乎把全世界惡劣的詞彙傾瀉在她們身上。

“嗡嗡嗡嗡……”手機振動。鬧鈴響了。我回複了短信：今天別來找我。我想安安靜靜的讀一天書。

她回了個笑臉和親吻。

我将手機扔在床上，起來刷牙洗臉，随便吃了幾口飯，就到書店裏。

“我也想讀一天書。”她徑直往裏闖。

她奪過我正在讀的書，說道：“《戰國策》，戰國時代的外交和權術争鬥。我不喜歡。儒家溫文爾雅，謙謙君子。法家殺伐太重。”

“法家實用，最能救世。儒家太空泛，太愛在道德上下功夫。道德向來是暧昧不清的。”

“法家大多堅持鐵血政策，殘酷好殺。儒家教君王仁政愛民，專治人心，這才是根本之道。”

我嘆了一聲，笑了。

她噘着嘴，說：“讀古書，思想落後！”

“漢朝時王充寫《論衡》，大力貶斥鬼神說，以匡正風。現在呢，很多人燒香拜佛，禮拜虛妄。誰的思想落後？”

她話鋒一轉，說：“讀書真的能夠救世嗎？”

“只讀書是救不了任何人的。救世需要切實實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是很有必要的。書籍，只是前人的心思策略，不見得實用于當代。但是，它教你如何思考，讓你有正确方法。”

“行萬裏路真的很重要嗎？”

“要除去當代的弊病，道聽途說不行，只憑眼睛浮光掠影的看也不行，必須要深入其中認真思考。高中的語文課本中，勾踐在會稽山講話那篇，就講到過游學的士子。顧炎武喜歡游學天下。當然，這需要資金的支持。沒有資金支持，游學必定走不遠。”

“救世思想本就是你犯了瘋病，是你的胡思亂想。”

“你懂什麽！你切實的看過這個社會嗎？要想了解這個社會，必須要切實深入其中，用腦子去思考。”我終于憤怒了，嗓門也提高了。

“你整天都在胡思亂想。這和你什麽相幹？老老實實生活就行了，找個工作，找個女朋友，結婚生子，孝敬父母。這樣不好嗎？”

“我試過。我做不到。我覺得與行屍走肉無異，找不到存在的意義。我對你描述的幸福生活本能的反感，以致于惡心。像一滴水掉落到了大海裏，一粒沙子藏到了沙漠裏，沒有獨特的價值。”我反刍着痛苦。

“你說的，我不懂，也體會不到。我們走不遠了，不如就此停住。我回去了。”她說完，轉身離去。

車行了幾十裏路，終于是停住了。

紅衣少年尋了個老人帶路。

面對着廢墟，衆人瞠目結舌。

帶路的老頭更是撓頭：“怎麽回事？昨晚篾匠趙還請我喝了一杯呢。”

紅衣少年掏出銀兩，打發老人離開了。

站在廢墟上，中年男子盯着趙梵的臉，若有所思。

“你很像我一位朋友。”中年男子臉上的寒冰融化了，露出了些溫暖。

“世上相貌酷似的人多如在地上奔跑的螞蟻。”

“你真榮幸，竟能和他相似。跟我走吧。我定會讓你不枉此生。”

趙梵沉默不語。

“你接近我，不是這個目的嗎？”中年人漫不經心的說道。

一陣風吹來，掀動他們的衣衫。

“你不怕我是刺客？”趙梵的話語淡然。

“憑你，也妄想殺我？殺掉你，像吹滅蠟燭。”中年人藏不住傲慢，接着又蕭索的說：“人活着，難免會冒很多風險。”

夜裏電閃雷鳴，整個天地都仿佛被搖晃得七散八亂了，很有世界末日的意思。

我憑着動物的本能，遠離窗臺。

我怕她會被恐懼淹沒，剛開門，就見她穿着睡衣站在房門前。

她像是被驚吓到的小動物，惶恐不安從身體中的最深處彌漫出來。

我忙把她拉了進來，擁在懷中。

電閃雷鳴徹底撕破了白天的虛僞和矜持，引誘我倆敞開心扉，做最深透的了解。那夜，我倆像是瘋狂的野獸，

世間只有兩只野獸，僅僅如此。

閃電像是能量不足，回去充電了；鳴雷那個老家夥的胳膊酸麻，回去修養了。我倆也力竭了。她躺在我的懷裏，我躺在床上。

“昨夜的閃電鳴雷好吓人啊。從小到大，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狂暴猛烈。”她心有餘悸。

“今年的夏季真是邪乎！讓人驚吓不斷。”我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語。

“多虧了這個夏季，我才能和你在一起；多虧了昨夜的閃電鳴雷，你我才會如此親密。”

“唉！這個倒黴的夏天，讓我的小說寫了那麽一丁點兒，讓我沒讀幾本書。”

“後悔遇見我了？”

“嗯。遇見了你，我像那個用假翅膀擁抱太陽的蠢蛋，最終墜落大海，消失不見。”

“你恨我？”

“恨你！恨你讓我深深愛上了你，就像鳥兒愛自己的翅膀。”我說完，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我情願你恨我。不然，你會和愚蠢為伴，在異鄉飄蕩，像秋後的葉子，失去了存立的根本，孤苦無依，最終化成了泥土。”她滿含深情的說道，像是詠誦情詩。

“才讀了幾天書，就成了個女詩人。”我笑她道。

“你敢笑我。”她捶打着我。

“我大哥和大嫂半個月後就要結婚了。”

“在婚禮上，新娘通常會化濃妝。”

“在中考時，我見一個女生，妝濃得像戴上了一厘米厚的面具，只露出兩個黑洞。她對我嫣然一笑，掉下了幾塊粉，露出了老底，黃白交加。

古人中，蕭繹的妻子徐昭佩化半面妝。兩人感情破裂後，相互攻擊。由于蕭繹是個獨眼，徐妃就化半面妝，意思是對方是個獨眼，只需要看半張臉就足夠了。最有名的素顏莫過于虢國夫人，她素面見玄宗的故事最有名。她與唐玄宗是情人關系。很多人追捧唐玄宗與楊玉環的愛情，根本就是捧臭腳。大周後卧病時，李煜趁着月色與小姨子偷情。帝王的愛情向來如此！”

“你的呢？”

“我愛上一個人時，盡想着她的好，千金不易。但是，當我對這個女人失去愛情，就會毫不猶豫離開。”

“當你對我失去愛情，就會毫無猶豫離開。對吧？”

“是。”

“平日裏你甜言蜜語騙我，原來沒良心。”她淚如雨下。

我擁她入懷，安慰了幾句。

“好。你保證對我不離不棄。咱倆拉鈎。”她伸出小拇指，一臉認真。

“戰國時，諸侯歃血為盟，互派人質，都免不了互相背叛。何況只是拉鈎為誓？！幼稚！”我藏起了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