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死之地六合莊

“說吧！要本尊怎麽懲罰你！幹脆，現在就把你吃掉算了！”

阿玖細細碎碎咬着封雪的脖頸，微微仰起頭靠近她耳邊呼氣，滿意地看到她臉上滿是紅潮。

這個瘋丫頭總是這麽莽撞，知不知道大半夜來這麽一出，他的心險些要吓得停止跳動了？！想他塗山氏阿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麽牽腸挂肚過！

臭丫頭，到底給他下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蠱！可惡，越想越生氣……果然還是把她吃掉算了，省得整天為她七上八下的，自己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了！

阿玖的手指滑過封雪的鎖骨，眼中透出充滿掠奪性的目光。

“阿玖，你……”封雪睜大眼睛，臉色微變，試着掙紮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大火燃燒過後的焦糊味道，夾雜着阿玖身上清冽的冷香，絲絲縷縷的鑽入鼻息間，讓人有種昏昏然的沖動之感。

“……就是這裏！博雅！”安倍晴明清冷略顯焦急的聲音響起，緊跟着陰陽寮以及源博雅帶領的人馬，晚一步來到大火的源頭道成寺。

“回頭再跟你慢慢算賬！”回眸瞥了衆人一眼，阿玖攔腰抱起被他用法術困住的封雪，一頭絲緞般的黑發随着飛躍的動作，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風急速掠過耳邊，景物也飛快地後退着，封雪忍不住眨了眨眼，長而濃的睫毛如蟬翼般，微微顫動了兩下。

“我說……你是在擔心我嗎？”

夜幕依舊深沉濃郁，耳邊柔柔響起的話語，卻像羽毛輕拂過心尖。阿玖心中浮出淡淡的漣漪，不由深吸一口氣，加大力道抱緊懷中的少女，距離之近幾乎能碰觸到她的耳垂。

“既然知道——以後就別再讓我擔心了，知道嗎？”阿玖的目光清晰地倒映在封雪眼中，眼眸之中閃動着溫柔包容的水滴，這一瞬，仿佛連周遭的空氣與時間都凝固，強而有力霸道卻溫暖的懷抱，讓封雪在半夜的涼風中忽然心頭滾燙，眼角濕潤。

她與阿玖只是萍水相逢，中間還鬧過許多不愉快，她一直想要逃跑，可是……為什麽，他要對她這麽好？

“還有，離那個半妖狐貍遠點兒！”微微低下頭，阿玖盯着封雪，緊抿唇瓣，語氣別扭，憤憤然道，“再敢勾三搭四的，本大爺一口吞了你！”

這麽煞風景的一句話，直接讓封雪從煽情的戲碼中跳出來，眼角狠狠抽搐了一陣子，張了張口，最後咧了咧嘴，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作聲。

為了這個二貨心動，她剛才絕對是抽風了！

*****

封雪穿越到平安京之前，正值暑假，最炎熱的幾個月都和阿玖一起，雖然中途逃跑數回失敗數回，最後終于成功逃離大江山進入平安京，甚至還和男神住到了同一個屋檐下，可是兜兜轉轉許多時間，最後阿玖還是死皮賴臉住進了封雪的新家，與陰陽寮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安倍晴明，成了鄰居。

平安時代的貴族一日兩餐，像是安倍晴明、源博雅這類需要上朝的，大部分都是下朝之後回到家中用餐，不過自從封雪住進土禦門開始，安倍家的食譜、菜單與用餐時間，無一例外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封雪此人有着嚴重的起床氣，從前住在晴明家的時候，都是溫柔如母親的天一，每日用靈力提前喚她起床。一日三餐，變着花樣給晴明和博雅做飯、補身子，兩人的體重雖然沒有明顯發生變化，但是臉色絕對紅潤有光澤，路上逢人都會被問一句，“家中可是有喜事？”

雖說是為了不被人誤會，晴明與博雅才略微透露，他們只是被封雪“養”得太好，但是……“來自唐國的修仙弟子，封雪，源右近衛中将（博雅）認的義妹，居然還有一手好廚藝。”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那些被晴明強制鎮壓的平安貴公子，一個個又蠢蠢欲動起來。

這個崇拜外來文化的時代，貴族們附庸風雅時都會互相攀比漢學知識，更何況是一位容貌昳麗、氣質典雅、廚藝不凡的女子，雖然是修仙弟子入世修行，但是……沒人規定不能還俗不是？

于是，艱難地在封雪家中占據一席之地的阿玖，好不容易打發了“習慣”上門蹭飯的二人組，很快又被源源不斷送來的情詩、禮物等等，淹沒了。

有開門見山主動出擊型：“此身猶如撲火蛾，一心情戀燃烈焰。”附贈一個代表身份的小信物，與暗示封雪今夜來相會的花枝。

對于這類人，阿玖的做法是：東西全部燒成灰，裝到箱子裏送回去。半夜讓吊死鬼常駐那人家中，纏綿一月有餘，此人自然不敢再上門騷擾阿雪。

有比較含蓄表達愛意的：“花香飄蕩逐春風，引得黃莺早日來。”另外邀請封雪出門采風，一同暢游山水間，吟詩作對。

對于這類人，阿玖通常是當着封雪的面，将其貶損得一文不值！

“把你比喻成吃蟲子的鳥類，你說你覺得自己像鳥類嗎？”阿玖一把将信死死壓在桌面上，身體微微向前傾去，眯起眼睛表情兇惡地問封雪，“還有，本大爺決定了！今晚要喝你之前說過的那什麽鹧鸪湯！！！”

先是成功挑起封雪的厭惡感，然後用食物迅速轉移話題，阿玖覺得他對付這些莺莺燕燕、狂蜂浪蝶的男人們，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還有經常在封雪出門時來個“巧遇”，甚至還有人策劃“英雄救美”的戲碼，不過封雪沒有打算來一段平安之戀，身邊還有個“男人去死去死團”的阿玖，對于自己領地裏的獵物占有欲極強，所以封雪依舊過着沒事和阿玖鬥鬥嘴、搶菜吃，經常與晴明和博雅組隊刷怪的美好日子。

直到……某次封雪外出收妖遇到意外。

*****

地理位置是距離平安京周邊的小鎮，出城往東一直走，度過清水河，然後向西走二十裏，就能看到一座被廢棄、禁止出入的城鎮——*莊。

由于天皇臨時安排任務，晴明與博雅沒有同行，一起的只有甩不掉的阿玖。

*莊是關押囚犯以及處決人的地方，鎮上居民大多都是看守人及其家眷。朝堂變動，一夕之間從重臣到被流放他鄉，那些無處可去淪落為盜賊的人，被捕之後都會關在這裏，嚴加看管。

平安時代天皇易人是經常的事，有時候因權勢紛争，蒙冤入獄的臣子妻女也不在少數。不知從何時起，*莊成為常人口中的禁.地。沒有人在乎那裏的人是死是活，包括這一任的天皇提起*莊，都是一臉的厭惡與滿不在乎。

那些含冤而死的大多是女子，女子死後陰氣與怨靈不散，久而久之，*莊上方黑雲密布，終年見不到一絲陽光，草木作物無法生長，就連看守也上書外調，朝廷無法，只得放棄*莊，從此這裏便成為一處死地。

無人知曉那裏是否還有活人，偶爾被提及也都一臉諱莫如深，關上門在家撒豆“避忌”，擔心會因此而沾染上晦氣。

封雪會前往*莊純屬巧合，對于這種怨氣極重的極陰之地，哪怕是日夜勤加修煉，也難保不會遇上什麽危險。

可是成為陰陽寮的挂名弟子，與安倍晴明探讨陰陽道，當得知最近許多人無故失蹤，甚至還有一位是京中的貴族大臣，所有人的共同點都是曾在*莊附近夜宿過，在晴明與博雅被外派解決任務的情況下，封雪作為陰陽寮修為最高的人，當仁不讓接下前去一探究竟的任務。

*****

時至夏末，天空晴朗，風和日麗。微風輕拂，草木飄香，令人心曠神怡。雖無夏日百花繁盛蓮葉碧天，卻自有一番季節更疊時序自然的美感。

封雪離開平安京之後，就召喚出自己的坐騎，一只取名為“小白”的白虎，雄赳赳氣昂昂的趕路。

阿玖是享受慣了的人，最不耐煩風餐露宿，除了停下來歇息的時候，其他時間都化作小胖貓，窩在封雪懷裏呼呼大睡。

幸虧有清姬幫忙打打下手，一路上陪封雪聊聊天，時間倒也打發的很快。

小白的腳程并不慢，路上休憩過幾次，當天傍晚就到了*莊附近。封雪沒有貿然進村，而是在附近的農家借住，順便打聽了一下*莊的消息。

“哎呀，說起來前幾日那位大人，可真是賞賜了不少東西，可惜……他不肯聽俺的話，非要去鬼莊，說比什麽膽子大小。俺跟俺媳婦兒說的口水都幹了，他終于答應不過去……誰知道……”

封雪不着痕跡地灌醉主人家，果然那漢子與娘們兩壺酒下肚，立刻臉通紅地将什麽話都吐露了。

聽農家說，*莊是往播磨國的必經之地，從前沒鬧出鬼莊之事時，還是個不錯的補給之地。後來*莊成了死地，來這裏補給的人雖然少了，但是只要不進入*莊，一般而言是不會出什麽事的，所以在這裏中途休息，夜宿一晚恢複體力的，也并非一個兩個。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開始有人陸續失蹤。

有人說是半夜聽到古怪的歌聲，有人說好像看到美豔的女子，有人因為好奇想去看個究竟，結果再也沒有回過來。

失蹤的那位小野寺大人，和之前失去行蹤的行人，似乎并沒有主動要去鬼莊，但是一夜過後，他們的馬匹和行李全封不動，人卻離奇失蹤了……

“聽起來像是海妖，可是這裏是陸地，而且……”這裏又不是古希臘神話。封雪單手托着下巴，右手在紙上塗塗畫畫，桌案上的燭火輕輕搖曳，映襯着她皺成一團的臉龐。

不曾發現失蹤人的屍體，僅憑百姓誇大其詞的言論，很難判斷究竟是妖怪作祟還是……有人在故意裝神弄鬼！如果真的是故意吓唬人還好，萬一真的是妖怪作祟……那種連高僧都不敢前去超度的死之地，到底會藏着怎樣可怕兇殘的妖怪呢？！

“大人，時辰不早了，您該休息了。”清姬掌燈移着蓮步走來，溫婉一笑，望着封雪柔柔勸道，“即使擔心鬼莊一事，也不能急于這一時，您的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唔？……居然都這麽晚了。”掩嘴打了個哈欠，封雪坐直身子，拍了拍臉頰，吹滅桌角燃盡的蠟燭，接過清姬手中的燈微笑道，“謝謝你了，清姬。”

“大人不必言謝，沒有大人舍命相救，便沒有今日的清姬。”盈盈一笑，清姬欠了欠身，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房間之中。

封雪捶了捶酸痛的腰肢，哈欠連天地回到房中，一腳踢開睡死的阿玖，直直栽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