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天快亮的時候，卡倫都會在祈禱室與艾美爾相見。

大部分情況下他們只是依偎在一起，艾美爾會靠在卡倫的肩膀上，她總是光裸的雙腳搭在他的腿側，或者他把它們握在手心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冷的皮膚。他們很少說話，就像是卡倫還在圖書館裏那樣，他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要麽思考問題，要麽閱讀帶過來的書籍或者筆記。

偶爾她會擡起頭來說點什麽，然後送他一個吻，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淺淺笑着，她的嘴唇貼在他的臉頰上，她的手指與自己的手指糾纏，她的溫度與氣息環繞着他。

卡倫時常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如果不是做夢，他又怎麽能把艾美爾攬在懷裏？他不應該這麽做，哪怕是自己再想也不能。

每晚躺在床上回想起這些時，愧疚與絕望都會在卡倫的心中燃燒。他以自己的身份為豪，可是他喜歡她……他愛着她。他每晚都告訴自己說，他應該停下來，哪怕是出于保護她。這很容易，只要他不再去祈禱室，只要他不給她回應。她會失望，或許會難過，但長痛不如短痛，卡倫非常明白，他無法給艾美爾未來，他希望這個姑娘能夠獲得自己的幸福。

而對于一個法師來說，遠離聖殿騎士才有可能獲得幸福。這太卑劣了不是嗎。因為自己的私|欲而違背了自己的職責，而拖累了她。卡倫痛恨這樣的自己。

但是他無法拒絕她，夜晚結束，太陽升起，卡倫控制不住自己從床上爬起來——一想到在祈禱室等待自己的艾美爾可能因為自己的失約而失望，可能會因為自己的拒絕而流露出難過的神情，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穿上衣服赴約。而且他想和她在一起，他想把她攬在懷裏，每當卡倫這麽做的時候他都覺得非常的滿足。

造物主啊，他寧可這是個夢境。

“卡倫？”

艾美爾的聲音把他從煎熬中拉回了現實，她，美麗的學徒露出夾雜着好奇的擔憂神情：“今天心事重重的，是出了什麽事嗎？”

“……沒有。”

她的面龐近在咫尺，淺綠色的眼睛裏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在艾美爾這樣的注視下，卡倫只得甩開自己的糾結，勉強扯起一個笑容：“沒什麽事。”

他不能用這種事煩惱她。

可是艾美爾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她輕輕擡起手，指尖碰到卡倫的臉頰：“我想為你做點什麽，卡倫。每個姑娘都應該為自己的愛人做點什麽。”

她說他是她的愛人。

“可是我甚至無法在有人的時候牽起你的手。”她的聲音依然是那麽的輕柔，在卡倫的印象裏艾美爾從來沒有大聲說過話，“讓我為你分擔煩惱，好嗎？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的事情。”

她說他是她的……愛人。

卡倫嘆了口氣。

“我常常在想，為什麽是我？”他往艾美爾手掌的方向微微靠了靠，卡倫的手覆蓋住艾美爾的手，他看着她：“你這麽……”

“嗯？”

你這麽的美麗，法環裏多少男性會用目光追随着你。我何德何能換來你的垂青呢？可是卡倫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他從來不是一個善于用語言恭維女性的人。

“我以為我一直是……單、單相思。”他松開艾美爾的手，尴尬地側了側頭，“聖殿騎士時常會談談，談起你，你和喬萬也很要好……嗯，為什麽會是我？”

他又犯了結巴的毛病，卡倫鼓起全身的勇氣才把這個問題說完。他很懷疑自己上句不接下句的表達能不能讓艾美爾明白。

而幸運的是，艾美爾聽明白了。

她笑了起來。

“你很羨慕喬萬嗎？”

“是……不！造物主的呼吸啊。”肯定的回答下意識脫口而出時，卡倫才意識到自己是了什麽，那一刻他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我我我我只是，呃——”

卡倫的話被她快樂的笑聲打斷了。艾美爾笑得很開心，笑到雙肩都忍不住跟着顫動的地步，她很少會用這麽直接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至少讓她高興了不是嗎。卡倫羞赧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頸，決定還是把反駁的話收回肚子裏。

“卡倫，你真是太可愛了。”

“有、有嗎。”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雙眼中還蕩漾着愉悅的色彩：“別羨慕喬萬，十個他加起來也不及半個你。”

說這話時，艾美爾的眼睛不曾離開他半分。卡倫覺得自己從臉到耳後根都變得滾燙滾燙，她眨了眨眼：“為什麽不能是你？你總是……總是躲着我，又怎麽會知道我是怎麽……看你的。”

卡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着她的面龐緩緩貼近，感覺到她的嘴唇貼到自己的嘴唇上，她柔軟的手臂環住了自己的脖頸。他能感覺到她還在笑，來自胸膛的顫動傳遞到自己這裏來，卡倫突然忘記自己之前為什麽要擔憂未來……至少現在，他顧不得擔憂未來。

一吻過後，卡倫把艾美爾抱進懷裏，他把臉頰埋進她的頭發裏。

他多想讓全法環、全賽達斯大陸、全世界的人都聽見艾美爾剛才說的話。

可是不行……他們只能隐瞞下去。

而且隐瞞的很好。

拉芙蘭把塞拉偷出來的畫像還給了卡倫。毫不誇張的說，她從來沒看到審判庭的指揮官露出這麽……一言難盡的表情——準确地來說不是卡倫的表情一言難盡，而是拉芙蘭實在是找不到形容詞來描述。

至少有一點拉芙蘭可以确定，卡倫和費雷登英雄的關系非同尋常。

可是沒人知道這件事，這太奇怪了。作為一個拯救了整個大陸的英雄，卻沒有人知道她曾經有一個戀人。

“這不奇怪，她是個法師……和聖殿騎士有|染，這件事在當時很嚴重。”當她把這個疑問抛給蕾莉亞娜時，審判庭的間諜大師沉吟片刻後說道，“你是個達利什精靈，會有疑問也很正常。”

的确，就算拉芙蘭部落是個對人類社會比較友好的部落，艾蕾娜·拉芙蘭，審判庭的判官仍舊是在蔥郁的森林裏長大的。法環中的法師，法師與聖殿騎士，法環的反叛這些事情她從來沒體會過，拉芙蘭很難對此産生認同感。

“看起來你對這件事很好奇，判官。”蕾莉亞娜端詳拉芙蘭片刻，又笑着說道。

“呃。”拉芙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所以說她有時候真是恨死了自己這份好奇心，“我只是想到費雷登的英雄阻止瘟潮時還很年輕。”

而一個年輕的姑娘，卻能将這份愛情隐忍到無人知曉的地步。

蕾莉亞娜明白她的意思，稍稍收起了笑容：“是的，她隐瞞得很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然而在她帶着我們重返法環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卡倫這麽一個人。”

拉芙蘭看到蕾莉亞娜稍微撇過了頭，陷入了對往日的沉思：“她對我說過她有喜歡的人，然而我從來沒想過那個人會是一個聖殿騎士……直到我們剛好撞上卡蘭哈德法環叛亂。”

“叛亂？”拉芙蘭擰起了眉頭。

費雷登的英雄是個法師，而卡倫曾經是個聖殿騎士。法師叛亂，這對于這個愛情故事來說可不是一個好的沖突。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