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生育
在那之後林泉整個人都有點不好。真要說哪裏不好吧,他也說不上來。胃部的沉重也感覺不出來了,也沒有什麽頭暈、心悸的症狀了,更沒有信息素洩漏的跡象。可是身體裏面好像多出了個東西,沒事幹就上蹿下跳的,也不知道為什麽非要瞎蹦噠,搞得林泉很是莫名其妙。晚上跟趙歲安睡的時候他頭一次難以入眠了,枕邊人睡得很沉,林泉腦子倒是越來越清醒,幹脆趁着冷靜,把這陣子發生的事情都在腦子裏整理了一遍。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其實都不是從天而降、無跡可循的,他對趙歲安的好感形容起來有點像是倒啤酒的時候出現的那些泡沫,明明倒進杯中的是澄黃的液體,不知道為什麽那些雪白的泡沫就在杯中越積越多、越積越厚,最終滿溢出來,讓人無法忽視。這和林泉以前所有的戀情、所有的好感都不一樣,他這個人在談感情的時候從來都相信第一眼的眼緣,對一個人的好感往往在初見時就會烙下。可他和趙歲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很顯然雙方都沒有考慮過彼此的可能性,開始時別說好感了,惡感都很明顯。這樣的兩個人在層層交織之後居然能發展成這樣,林泉自己都不得不感慨人生的奇妙。
真是奇妙…………趙歲安的呼吸聲均勻地擦過林泉的耳邊。林泉背對着趙歲安,雖然看不見他,但整個身子的感官都浸在趙歲安的氣息、體溫裏,熱得有一點點發燙。他活了這麽大,還從來沒有對誰的氣息、體溫這麽熟悉過,竟然就這麽在不知不覺中這樣習慣趙歲安這個人了。林泉有些恍惚地閉上了眼睛,伸手悄悄摸上了頸側的腺體。皮下的動脈還在不斷跳動着,一時間林泉有些分不清那血液是本來就應該這樣激昂的在血管中流動,還是被趙歲安給自己的咬痕所鼓動、蠱惑了,才流動得如此洶湧。
這樣恍恍惚惚、半夢半醒的狀态持續了大半夜,導致林泉第二天白天又開始精神萎靡不振了。坐在車上的時候趙歲安見他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兒,一開始還忍着,後來實在忍不住了,在林泉對着車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發呆的時候湊到他耳邊,用很輕很輕的聲音悄悄問他:“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呢?”
林泉一開始被他噴過來的熱氣吓了一跳,頸子都縮起來,後來才意識到他問了什麽,轉過臉來看到趙歲安那雙眼睛裏又有點認真又有點開心的色澤,頓時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扭過頭去不看他:“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趙歲安嘻嘻笑道:“你就是不好意思了呗。你前天晚上親了我一口,昨天晚上纏着我讓我标記你,這種事兒你以前都沒幹過吧?”
林泉這人向來是做過的事就大膽地認,但不好意思是絕對不認的。他最近一看見趙歲安笑得開花的臉就想蹂|躏打擊,于是翻了個白眼,逗他說:“有什麽沒幹過的,你以為我親別人親少了嗎?标記那是沒辦法的事,我以前談的都是Omega小女朋友,O之間又不能互相标記,不然我标記過的O都能組個足球隊出來了。”
趙歲安果然一聽就急了,可是又沒辦法拿以前的林泉怎麽辦,就只有伸出爪子掐住林泉的臉,惡狠狠地對他說:“你膽子不小啊。以前的事算我大發慈悲不跟你計較了,以後你要是再敢親別人、标記別人……”趙歲安驀地低下頭來,在昨天咬過的林泉頸側的腺體上又咬了一口,林泉猝不及防被襲擊了一下,頓時“嘶”出聲來。
趙歲安一擊得手,倒是沒有真的想把人折騰得怎麽樣的意思,只伸出舌頭在剛才被自己咬紅了的齒印子上舔|弄着,含糊不清道:“到時候我要你好看的啊。”
林泉被他舔得全身發軟。那濕熱的吐息不斷醺暈着他敏感的皮膚,讓他所有的感官都像是一下子被扔進了酒壇裏一樣。要不是昨天剛加了那道臨時标記,他現在大概又要信息素暴走了。他癱在趙歲安的桎梏裏,無力地推着那結實的胸口,聲音都是虛飄飄的氣聲:“幹嘛呢……前面還有人啊。”
“有人怎麽了,”趙歲安滿不在乎地耍橫,“咱倆本來就是兩口子,這車還是我的車呢。再說了,昨天在海邊他們該不該看到的都已經看到了,這算什麽。”說完又在林泉的腺體上吮了一口。
林泉渾身一顫,只能手腳虛軟地任趙歲安抱着玩兒。他擡起濕漉漉的目光看向副駕駛上的簡潔,簡潔面對着擋風玻璃,坐得跟木樁似的動都不動一下。林泉當然知道她肯定已經注意到後面倆人在幹嘛了,昨天晚上在海邊趙歲安直接原地給了他臨時标記那一陣,他們帶來的人都在海邊散步消食,雖然林泉和趙歲安也沒幹什麽真的有礙社會文明建設的事兒,但倆人纏在一起的樣子肯定大家都看到了,現在再去考慮別人的目光,确實沒什麽必要。趙歲安抱人的架勢就跟林泉小時候抱抱枕似的,手腳都要架上來。林泉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沉死了。”
趙歲安咧嘴一笑,那張俊美的臉上像是鍍了層金光,在林泉眼裏看上去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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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都是回京之後第二天才回公司的,簡潔倒是一到京城就急急忙忙跑回公司去了,林泉越來越覺得這姑娘有向比自己級別更高的工作狂發展的傾向了。等林泉回公司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出差一陣子回來之後公司都沒這麽忙;簡潔跟着他出去了幾天,公司上下幾乎是一陣雞飛狗跳,一堆事兒都積壓着沒法處理,下面人全都哭嚎着“林總可以出差,簡姐不能離開”。林泉樂不可支,幾乎現場就要敲定簡潔是自己這個執行總裁的繼任者。簡潔木着一張臉,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地駁回道:“全公司上下除了林總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我的作用是給老板打下手的,你不在的時候我給你處理你夠不到的事兒,所以咱倆要是一塊兒不在,公司就得亂套。”
“那你這次還答應跟我出差?”
“就亂這麽幾天,我收拾得回來。”簡潔說得十分豪邁,“也該讓林總更深刻地認識到我的重要性了。”
林泉眯起眼睛看着她:“你又想漲工資了?”
簡潔理所當然地揚起頭:“我新買了輛車,要還車貸。”
林泉為之氣結。他心想簡潔和趙歲安不光長得有點像,連喜歡車這一點都十分相似,莫非二人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弟?他被自己的想法給雷了一下,随即把簡潔打發去給喬納森集團送審批下來的材料。
每年的這個時間都是繁忙的時期,今年因為林氏在去年年關進行了幾項結構調整,現在這陣子立刻變得比前幾年還要忙。林泉馬不停蹄地忙了小半個月之後,有一天突然接到了梅山科學院打來的電話。
打他電話的當然是鄭教授,林泉一接起來就聽到鄭教授語氣嚴厲地呵斥他:“為什麽不來複查!”
林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鄭教授說的是上次去拿掉受精卵的事。他驚訝道:“還要來複查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半個月之後就要來複查嗎?現在都什麽時候了!”
林泉完全沒印象了。當時他确實因為終于拿掉了這個累贅而一身輕松,現在想想那時候鄭教授說了什麽他真的記不起來了。他連忙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了,鄭教授要求他越快來複查越好,林泉幹脆立刻開車就走了。
到了科學院,林泉最先幹的事兒是給趙歲安打了個電話,跟他說晚上不回家了。這段時間兩個人都忙,經常不回家吃飯,但林泉聽鄭教授這架勢,檢查的時間肯定不會短,而且梅山科學院地處城郊,離他們住的公寓距離非常遠,林泉今天晚上打算的不是不回家吃飯,而是不回家睡了。
這還是結婚以來林泉第一次晚上夜不歸宿。趙歲安的反應不出預料的不可置信,他驚叫道:“你晚上要幹嘛啊?”
林泉撒了個謊:“我回家看看我媽。”
他當然不可能告訴趙歲安自己去了科學院複查,而且他撒的這個謊被拆穿的可能性極小。一來林泉和趙歲安和對方的家長走得都不近,無論是生意上還是關系上,他們的聯姻在婚後生活中相處對象都暫時只有對方;二來趙歲安本來就擔心自己對林泉是不是不夠尊重,林泉敢肯定趙歲安不會采用去林泉爸媽那兒打探的方法去求證事情的真實性的。
趙歲安不滿地抱怨了幾句,也就随他去了。林泉在心裏對趙歲安抱歉了一聲,嘴上哄着他說明天一定回來吃飯,然後結束了通話。
鄭教授對林泉這種對自己不負責任的态度顯然很是不爽,但也拿他沒辦法,只有帶林泉去做準備工作。林泉還問他為什麽要做複查,還有什麽不确定的項目需要觀察的。鄭教授用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着他,冷聲道:“像你這種狀況,就算不做流産也應該過來複查的,世界上這麽放任自由的Omega大概就你林泉一個了。”
林泉被教訓得一言不發。他知道鄭教授說的是自己曾經被喬納森家暗算,導致生育功能障礙的狀況。鄭教授說得沒錯,自己确實沒重視這件事,他對有沒有孩子本來就沒所謂,當然也就不可能重視。現在雖然跟一個Alpha結了婚,但他們之間也只是經濟聯姻,本來林泉對于這段關系的概念就是他們遲早要離婚的,所以和趙歲安之間有沒有孩子,并不在他的重視範圍之內,倒不如說他反而覺得現在這樣生育功能障礙着還挺好,不然要是他們有了孩子,将來離婚的時候會煩上加煩。
可現在不一樣了。林泉在做體檢項目的時候腦子裏一直在盤算着這個念頭:和趙歲安之間真的會說離就離嗎?他真的不想要一個趙歲安的孩子嗎?現在對于這段關系、對于趙歲安這個人,林泉都不再抱着以前那樣無所謂的态度了,以前對他來說是束縛的生孩子,現在再去想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也會成為他和趙歲安之間的紐帶,是兩個人親密關系的證明。林泉其實挺驚訝于自己的心态居然能轉變得這麽快的,雖然他身為Omega,但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為誰生孩子;現在喜歡上了一個Alpha,大概是這感情激發出了他身體裏的Omega本能,讓他理解了那些甘為人母的人心裏的想法,也理解了為什麽很多人說孩子是兩個人之間愛情的結晶。
愛情…………嗎………………
可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林泉知道的卻只有自己的心情。
檢查項目全部結束之後,林泉問了問鄭教授現在自己的狀況。鄭教授銳利的眼神從鏡片下望了望林泉,然後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着的一份資料。
“具體結果還要等報告出來以後才能知道,”鄭教授推了推眼鏡,“不過現在看來你的指标還是和正常狀态下有些差別,你應該也有點感覺吧?最近是不是會有一些信息素不太穩定,或者抵抗力下降的狀況?”
林泉想起之前信息素暴走的時候,還有在華南區的那次明顯的暈車,心裏恍然大悟。他點頭對鄭教授說:“确實。我還在想是什麽原因呢。”
鄭教授狠狠瞪了他一眼,厲聲教訓:“知道身體狀況不對還不檢查!檢查不會,打電話問問我也不會嗎!”
“最近比較忙,有些事情懈怠了…………”林泉越說越小聲,最後在鄭教授嚴厲的目光下噤若寒蟬。鄭教授深深吸了口氣,看樣子像是正在壓制着快要爆發的怒火,林泉覺得要是鄭教授手裏再多幾個自己這樣的對象,估計真要被氣出個好歹來。他認識鄭教授已經很多年了,這位嚴肅的學者多年下來已經像是林泉的一位師長或者父兄一樣。自打進入青春期以來,林泉醫療健康方面所有事項都由梅山科學院負責,這是因為梅山科學院本來就是軍方背景下的一所科學院,而林氏制藥和梅山科學院的關系也已經持續很久了,否則像林泉這種情況,哪有資格連抑制個發情期都來麻煩科學院。
“抵抗力和身體激素的異常有受到藥物影響的關系,要過陣子才會好。”鄭教授硬邦邦地說,“這段時間多注意飲食和休息!身體是自己的,不要等到有病了才來馬後炮!”
林泉連忙點頭。想到自己這段時間的飲食和休息,林泉猶豫了一下,又問了一句:“那……我的生育能力有恢複嗎?”
鄭教授用有些奇異的目光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摘下了眼鏡。
“我注意到你又被另外一個Alpha臨時标記了?”
林泉遲疑了一下。這個遲疑并不是什麽愚蠢的腦回路造成的,他也并不是羞于将自己的身體狀況向鄭教授和盤托出,只是當身體狀況和感情狀況牽扯到了一起時,林泉卻開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最終還是無視了自己這種毫無必要的不好意思,對鄭教授點了點頭:“我結婚了,被我的Alpha标記了。”
“結婚之前都不來檢查一下嗎?以你的身體狀況你都想不到要來檢查?”
林泉無話可說。他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本來就沒把這樁婚姻放在心上,結婚的時候也是被趕鴨子上架的。
“既然你跟Alpha結婚了,那有些東西我必須要跟你強調一下。”鄭教授的表情本來就很嚴肅,現在看上去竟然更加嚴肅了幾分。“一名Omega一旦被一名Alpha進行了永久标記,原則上該Omega就無法再被其它Alpha進行永久标記了,所以一般來說,被永久标記了的Omega也就只會生育标記自己的這個Alpha的後代,AO之間結婚生子之後也很少有離婚的情況發生,這主要就是為了保護Omega的權益。”
“但這并不意味着這名Omega就一定不能再被其它Alpha标記了。臨時标記你也經歷過了,即使是被永久标記過的Omega,只要O本人排斥體內的永久标記,并且該Omega的身體有足夠的力量反抗體內永久标記的桎梏作用,那麽這名Omega仍然有向其他Alpha釋放信息素的能力,當然,有這樣力量的Omega本身數量就很少了。”鄭教授看了看林泉,眼神顯然是篤定了林泉就是具有這樣力量的Omega。
“除此之外,如果被永久标記過的Omega排斥體內的永久标記,并且接受其他Alpha對自己進行永久标記,其他的Alpha也能對該Omega進行永久标記。只不過這個過程會極其痛苦,理解起來,比較像是用第二名Alpha在體內成的結去搗毀前一名Alpha的标記,再将精|液注入到子宮內,燒掉前一名Alpha留下的信息素。根據反饋,這種程度的痛苦和已經成型的胎兒被強行打掉的痛苦感覺上比較相似。”
林泉聽得頭皮發麻。他是想過要不要讓趙歲安給自己進行永久标記,以毀掉以前喬恩賜在體內留下的标記,而且他還差點把這樣的想法付諸現實。就在新婚之夜的那個房間裏,如果當時不是趙歲安及時剎車,可能那樣的痛苦林泉就已經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感受過了。
“你和你這位Alpha丈夫相處得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我希望你們在進行永久标記的時候,想清楚了再行動,行動之前也最好咨詢一下我。”
林泉腦袋發脹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那……我再被标記了之後,還會懷上孩子嗎?”
“這個要根據你的生育能力,還有你和你那位Alpha之間的匹配度來判斷,我也沒辦法給你答複。”鄭教授盯着林泉的臉,“怎麽?你想生孩子了嗎?”
林泉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想了一會兒之後才露出了一個苦笑:“以前肚子裏那個,我怎麽都不想留着它,就像肚子裏長了個可怕的腫瘤一樣。現在嘛……我剛才還在想,要是真懷了,那就生吧,也沒什麽不好的。不過現在已經不知道懷不懷得了了。”
不想要的東西、不想要的人,總是躲都躲不了。喬恩賜和喬碎玉現在仍然在林氏的大樓裏晃來晃去,林泉現在一想到這兩個人,就無比後悔戀愛時因為想要和喬碎玉離得近一些而把喬納森辦事處安排在林氏大樓裏的決定。
而想要的東西、想要的人…………林泉換了衣服,在科學院安排的休息室裏睡了下來。想着自己那可悲的生育能力,林泉就不由得想到家裏的趙歲安。他已經很久沒跟趙歲安分開睡了,身邊沒了那足以将人包裹起來的強烈氣息和令人溫暖綿軟的熱度,林泉覺得今晚大概不那麽容易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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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