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标記

林泉回到家的時候趙歲安正在腌龍利魚,醬汁沾了一手都是,所以他看見林泉那張蒼白得有些異常的臉,也沒能馬上伸手過去查看。

“怎麽了?臉色很難看啊。”林泉一進廚房趙歲安就問他,“你抽煙啦?”

林泉沒回答,而是看了看料理臺上的各式食材,然後自動自發地走到水槽前洗了手,有些漫不經心地回答說:“盡是煩心事呗——我來幫你抽蝦線吧。”

趙歲安也沒有馬上回答。跟林泉相處的這陣子讓他大概也摸清這個人的脾性了,游刃有餘的時候喜歡假裝說自己累,真累的時候喜歡強撐,而當他連說都不願意說的時候,那就是出事了。

就像現在這樣。趙歲安回憶了一下,林泉處理問題的能力很強,能以很快的速度看透問題的本質,一般的麻煩他都不怎麽放在眼裏。讓他覺得非常棘手、棘手到需要避而不談悶在心裏一個人仔細想的,趙歲安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跟喬納森家有關的那件事。

雖然說是“知道”,趙歲安也只是知道有這麽一件事而已,具體發生了什麽他一無所知。這讓趙歲安有些不爽,他一向做掌控者做慣了,一旦有什麽勢力範圍內的東西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就會讓他十分煩躁。而林泉毫無疑問就是他勢力範圍內的東西。可要命的是,這人雖然名義上和他結了婚,但真要說是他趙歲安的人,怎麽想都有點名不副實——林泉身上還帶着不知道什麽人的永久标記。一想到這個,趙歲安就更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一大堆“待辦事項”積在那兒。

“我說,”他對正在抽蝦線的林泉開口道,“你要是累了的話,先去歇會兒吧,我這也不做幾個菜,咱倆晚上就吃完,不剩。”

林泉的背影看上去确實有些疲憊,平直得像條直線的肩膀這時看來也微微有些塌。聽到趙歲安的聲音,林泉轉過臉來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沒事兒,兩個人幹活快點兒,我現在也不會盤子碗了。”說完向他眨了眨眼睛,又轉回臉去繼續收拾蝦了。

趙歲安有些呆。跟林泉處久了就能發現,這人也不是到哪兒都一副專業優雅一絲不茍的精英樣兒,他在家裏經常犯迷糊,犯起蠢來就像小孩子一樣。有天早上林泉睡昏頭了,穿着睡衣就跑去沖澡,可把趙歲安給樂壞了。耍賴的時候更是多得不勝枚舉,還偏偏一堆大道理。趙歲安讓林泉疊被子,林泉一臉不解地反問:“為什麽要疊被子?被子不就是用來睡亂的嗎?疊起來幹嘛?家裏又不來客人,疊那麽整齊也沒人看啊。”趙歲安居然還覺得無法反駁。

可是一開始趙歲安并沒有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明明一向喜歡成熟不麻煩的女人,卻會為林泉這種時而迷糊、時而耍賴的樣子而動容。他看着林泉專心收拾蝦的側臉,林泉的側臉非常迷人,上翹的鼻尖和下巴靈動巧致,緊抿的薄唇給人以幹淨而脆弱的感覺,而那側臉上柔和下來的線條,則是在其它空間裏都看不見的,只有在家、在趙歲安面前才能見到的樣子。

在別人面前永遠是游刃有餘的強勢Omega,在趙歲安面前卻是這副有些笨拙但又十分認真地抽着蝦線的樣子。趙歲安感覺心裏軟軟的,一瞬間他甚至覺得他們之間的一大堆“待辦事項”放在那兒就放在那兒吧,解不解決都無所謂了。

他今晚做的菜都是林泉愛吃的。林泉最近似乎有點不對勁,雖然笑得更多了,話卻比以前少了,原來用來說話的時間現在大部分都用來發呆,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加上他的信息素現在依然不太穩定,雖然變化的幅度很小,小到可能林泉自己都沒感覺到,但晚上和林泉待在一起、睡在一起,趙歲安自己的信息素是會對林泉的信息素變化産生感應的。一般來說被永久标記了的Omega,體內的信息素都會比較穩定,只會對标記了自己的Alpha釋放信息素。但這個“一般來說”顯然不适用在林泉身上,那天信息素的暴走頗有點來勢洶洶的意思,而且林泉的不對勁也就是從那天開始的。趙歲安不得不猜測林泉的身體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而這個問題可能和他體內那讓他諱莫如深的永久标記有關。

“你昨天怎麽突然回去看你媽了?”餐桌上趙歲安問林泉。林泉正把一片切得薄薄的、炒得打卷兒的腰花塞進嘴裏,聽到趙歲安的問話,他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嚼了一會兒。

“她身體不太好,”林泉喝了口湯,“下午還打電話給我了。”

趙歲安沒再說什麽,但心裏異樣的感覺卻越積越深。他直覺地感到林泉有所隐瞞,本來他對林泉昨晚的去向是沒什麽懷疑的,男人嘛,如果真的瞞着伴侶夜不歸宿,那麽多半也就是那檔子事。可是林泉的狀态絕對不是在外面有人的樣子,不僅完全沒有偷腥之後的餍足,看上去還備受壓力。真要說起來,這副重壓之下還諱莫如深的樣子,倒是比較像被人威脅了什麽。

被人威脅了?趙歲安心裏一動,拿筷子的手頓時懸在盤子上方停定住了。林泉順着他的筷子尖兒看向他的臉,那一臉呆然的表情讓林泉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于是就伸出自己的筷子敲了敲趙歲安的。

“嘿,想什麽呢?”

趙歲安回過神來,發現林泉正一臉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看,于是趕忙收回筷子扒了幾口飯,含糊不清地說:“沒什麽,走神兒了。”

林泉白了他一眼,那樣子像是在嘲他傻。沒還沒等趙歲安作出反應,林泉就夾了一筷子蝦杵到趙歲安嘴邊,碰了碰他的嘴唇說:“來張嘴,補補腦子。”

趙歲安被他擠兌了一句,郁悶地張開嘴把蝦咬進嘴裏。林泉笑眯眯地問他:“怎麽樣?好不好吃?”

趙歲安不依道:“菜都是我做的,該是我問你好不好吃吧?你是以什麽立場來問我的?”

“這蝦可不一樣,這是我喂給你的。而且蝦都是我抽的蝦線,我當然有立場咯。”

“那你怎麽不說菜還都是我買的呢?這蝦也是我買的。”

“只要不是你生的,都算是我的。”林泉大言不慚道。

趙歲安氣得又扒了幾口白飯,用惡狠狠的眼神命令林泉再給他夾塊龍利魚。

林泉眉眼彎彎,從善如流地喂進他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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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歲安洗完澡剛出來,就注意到林泉躲到陽臺去打電話了。他看了眼窗外,突然澆下的雨被高層氣流卷得橫沖直撞,林泉也剛洗過澡,趙歲安怕他被雨澆濕了,就去叫他進來。

還沒走到陽臺就聽到林泉用壓得很低的聲音對着電話那頭問:“不明出賬确定是從我爸那兒走的?”

林泉的聲音很可怕,趙歲安一聽就皺起眉頭,定在了原地不再動彈。林泉向那邊命令道:“繼續查。如果查出跟梅山科學院有關,第一時間告訴我。小心不要打草驚蛇,也要幫我注意一下喬納森家,看看他們跟科學院之間有沒有什麽貓膩。”

然後林泉挂斷了電話,轉過身準備進屋,那一臉陰沉的表情就這麽分毫不留地撞進了趙歲安眼裏。

林泉看着堵在門口的趙歲安,皺了皺眉:“你這習慣要改,我沒有被人偷聽的嗜好。”

趙歲安沒解釋自己的行為,也沒搭理林泉的嘲諷,而是單刀直入地問:“出什麽事了你不能告訴我?別用沒事來搪塞我,你最近一直都不對勁,我沒問不代表我沒感覺。咱倆現在是夫妻,你有什麽事不能跟我商量的?”

聞言,林泉用一種相當難以理解的眼神看了看趙歲安,然後笑了。

“我說,你是不是忘了咱倆為什麽結婚了?經濟聯姻是什麽意思你不會不知道吧?你代表你背後的企業和利益,我代表我背後的企業和利益,我們是在合作,彼此有隐瞞是正常的,沒有哪個公司對合作方是毫無保留的。而你說的那種,那是因為戀愛而結婚的夫妻,不是我們。”

趙歲安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他不是不記得他們的婚姻是什麽情況,只是他覺得不管是經濟聯姻也好還是什麽也好,既然他們處得來,那又為什麽非要拘泥于經濟聯姻是什麽形式呢?為什麽不能像普通夫妻一樣相處呢?

“我們現在跟戀愛結婚的夫妻有什麽不一樣?”趙歲安沉着臉質問道,“我們住在一起睡在一起,我做飯你洗碗,戀愛結婚的夫妻不也就這麽過日子嗎?”

林泉的眼神在趙歲安說話間顯得越來越複雜難明,那雙明亮的眼睛裏湧動出一種讓趙歲安揪心的隐忍。但林泉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他仰起臉看着趙歲安,用一種奇異的、輕如蝴蝶振翅的語調問:“那你為什麽不标記我?”

趙歲安愣住了。

“戀愛結婚的夫妻也好,聯姻的夫妻也好,只要是AO之間的婚姻,沒有不永久标記的。”林泉站在陽臺上,外面現在已經是風雨交加,他穿着單衣的身子在沒有燈光的陽臺上透出森森鬼氣,那雙薄唇依然在光影交織中一張一合。

“所以你為什麽不标記我?”

一時間趙歲安覺得自己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們是聯姻的夫妻?因為林泉從開始就對他有所隐瞞?因為林泉的體內還留有別人的永久标記?種種因素交織在一起,構成的其實不是趙歲安不标記林泉的原因,而是一直讓趙歲安耿耿于懷的、他們之間的那一大堆“待辦事項”。

他們之間從來不是沒有隔閡、沒有遮擋,趙歲安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場婚姻對于自己、對于林泉來說很可能只是雙方背後的家庭和利益所角力的陰謀。但趙歲安從接受這場婚姻開始,就決定了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一層層剝開林泉和他背後的秘密,然而行至此局他卻發現自己半吊子般地被卡在一個不尴不尬的位置,他沒有再去剖析林泉,也不想再去剖析,他抗拒着用理性的算計去對待自己的這個聯姻對象,而是覺得他們之間的問題應該用感情解決。

因為卡住他的就是感情,所以化解也應該用感情。他們之間現在僵持在一個看似和諧的氣氛當中,不是因為這是他們盡力維持的假象,而是因為這是讓他們沉溺其中的伊甸園。這一點趙歲安相信林泉也是一樣的感覺。

這種沒有根據的篤定讓他突然想要賭一把。

“如果我說,我要标記你呢?”趙歲安啞着嗓子問。站在陽臺裏的人眉梢一跳,眼中的隐忍更加幽深。

“為什麽要标記我?”

趙歲安有些飄忽地笑了。“我不标記你,你問我為什麽不;我要标記你,你又問我為什麽要。林泉,你是真難伺候啊。”

這話似乎将林泉無法反應過來地釘在了原地,那被陽臺外的雨水浸濕了的身子驀地蔓延出了一種酸澀的苦楚感。趙歲安看着他無言的樣子覺得有些心疼,伸手想先把他拉進屋裏,卻被林泉閃躲避開。

“我也覺得我挺難伺候的。”那雙一向明亮的眼睛現在顯得有些晦暗,蒼白的面容浮現出一絲嘲諷。“不過我這個人一向睚眦必報。你覺得我難伺候,我也不會那麽容易讓你舒坦。現在我讓你标記我,你敢嗎?”

他已經不想再僵持下去了。趙歲安想。林泉一腳踏進屋裏,裹挾進冷風陣陣、綿雨似針。那透着森森鬼氣的身子一步就貼近了趙歲安的身前,仰臉問他:“你想不想标記我我都不在乎,為什麽标記我我也不過問,我就問你現在做不做?”

林泉的信息素本來就不太穩定,而就在他站到趙歲安身前的那一瞬間,那不穩定的Omega信息素瞬間沖破了趙歲安曾經種下的臨時标記,在整個空間內暴漲開來。趙歲安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Omega、這樣的Omega信息素,林泉幾乎是将他的信息素當做武器,狠狠地向趙歲安攻擊過來。

趙歲安幾乎是用盡了一切理智才克制住自己被喚起的Alpha信息素。他一把扣住林泉的肩膀,感受到手掌之下這人的體溫忽而冰冷、忽而滾燙。

“你想幹嘛?”他低吼道,“你會受傷的你不知道嗎!”

林泉的薄唇諷刺地彎了起來:“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我說過我沒有虐待人的興趣!我不想讓你受傷,更不想讓你因為我受傷!你能不能先告訴我出了什麽事,再說标記的事!”

林泉的目光忽明忽暗,他僵在原地,眼中的掙紮仿佛要将他整個人吞噬。那雪白整齊的牙齒咬住嘴唇,力道大到讓趙歲安覺得那嘴唇就快要出血了。

怎麽能這樣呢?趙歲安心中的怒氣、怨氣,不管是什麽樣的氣,忽然之間就這麽消散了個一幹二淨。他想這林泉怎麽能把他趙歲安逼成這樣呢?明明說過不能對他做任何一點點過分的事,他怎麽就能在林泉的步步相逼之下差點忘記自己曾經暗自立過的規矩呢?

那暴漲的Omega信息素依然沒有被林泉收回去,趙歲安在這樣濃郁的誘惑下依然能保持理性的思考,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了不起了。他大大地嘆了口氣,伸手抱住了林泉忽冷忽熱的身子,親了親他被咬住的嘴唇。

“好了好了,”他溫聲哄道,“你不想說就不說,還不行嗎?”寬闊的胸口和有力的手臂把林泉有些濕冷的身子整個兒裹了起來,“趕緊把信息素收回去。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說釋放信息素就能釋放出來,你倒是厲害。”

林泉的身子有些顫抖。他的臉埋在趙歲安胸口,一言不發,信息素依然在不斷蔓延着。過了一會兒他突然伸出手環抱住趙歲安的腰背,從那寬闊的胸口擡起頭看着他。

“不收。”他輕輕說,嘴唇幾乎貼着趙歲安的下巴。

“我也收不回去。你的臨時标記已經沒了,我沒辦法收回去。”

趙歲安愕然。他看着林泉的眼中閃出的異乎尋常狂熱的光亮,腦子裏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泉是鐵了心想讓自己标記他。

趙歲安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充滿了甜美的信息素的味道。他突然間也不想克制自己了,抱着林泉的手臂驟然收緊,幾乎勒得林泉腰背生疼。

“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他的聲音如同被火焰炙烤般熱烈,“但是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永久标記過誰。你要是被我标記了,就一輩子都是我的人了,沒辦法反悔。”他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一雙眼睛深深盯着林泉,“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一輩子不能反悔了。”

林泉的眼睛濕濕的,帶着毫不掩飾的迫切和期待:“不反悔,”他親了親趙歲安剛剛剃過胡子的下巴,“我是你的人。”

從趙歲安的喉間溢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喘。他一把将林泉放倒在床上,狠狠壓了上去,嘴唇毫不留情地蹂|躏起林泉的薄唇。舌尖相觸的一瞬間兩個人都不再壓抑身體中的饑|渴,撕扯對方衣物的動作暴力而原始,丢掉了一切優雅和掩飾、僵持和和諧。當趙歲安深埋在林泉體內、器官脹大成結的那一瞬間林泉如同被閃電劈中的靈物一般猛地弓起赤|裸的身子,極端的痛苦讓他連叫喊的力量都被奪走。趙歲安的釋放持續了多久,林泉就被這巨大的痛苦折磨了多久,他渾身冷汗,淚水瘋狂地湧出,趙歲安始終抱着他的身子安撫着,想要減輕他的痛苦,哪怕一點點也好。

最終結束的時候,林泉已經痛暈了過去。趙歲安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搓好熱毛巾給他擦洗了身子,再蓋上被子讓他好好睡一覺。可是去浴室搓毛巾的時候趙歲安突然發現了異常。

那條擦洗過林泉腿間秘處的潔白毛巾,現在沾上了斑斑血跡。

趙歲安扔掉毛巾就沖進了卧室,掀開林泉身上的被子,分開他的雙腿查看哪裏出了血。他進入的時候動作明明很小心,并沒有弄傷林泉,那血是從哪兒來的?

他馬上就發現了。那些血液是從林泉的身體內部流出來了,而且并沒有停止的跡象。

作者有話要說:

衆所周知,畢竟是ABO,LJJ還是有挺大限制的(你們懂的,我删掉了什麽)。這章當然還有個完整版,我在想是放在wb上還是放在cp上,還是幹脆不寫了_(:3 」∠)_

有興趣的話給我點兒意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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