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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栀的體重不夠, 采集的幹細胞數量不足。顏栀被帶走時,顏星還沒能從移植倉出來, 後面還有許多關卡等着他, 但好在一切都有希望。
顏星出倉那天,吳元也将這個好消息帶給顏栀, 同時告訴她:“陸老爺子請了最好的律師幫你辯護,一定會争取到最好的結果。”
“陸老爺子?”顏栀疑惑。
“顏星的爺爺。”吳元也提醒她。
顏栀怔楞, 随後搞清楚其間的人物關系, 輕笑一聲:“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無辜,人生如戲, 戲如人生。”她說着, 看向吳元也, “你呢, 你什麽打算?”
吳元也對上她的視線,反問:“還恨他嗎?”
顏栀搖了搖頭:“不恨了,在刀子紮進他脖子的那一刻, 不管是浮于表面的還是藏在內心深處的,都沒有了。”
吳元也哦了一聲,想了想,半晌才開口:“我沒辦法保證什麽, 如果等你重獲自由的那天我還單身, 我們……”
顏栀看着他,目光柔軟。
“吳元也,你知道你身上最讓人安心的是什麽嗎?”
“什麽?”
“坦誠。”
吳元也張了張嘴, 自嘲一笑。
顏栀說:“那就随緣吧。”
吳元也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僵硬地點點頭:“诶,好。”默了默,“對了,陸老爺子會把顏星接去洛杉矶照顧。”
顏栀神色微僵,過了會兒才露出一絲笑意:“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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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元也說:“陳嘉樹雖然還沒醒,但也沒死。所以,一切都有希望,很快你就能和顏星團聚。”
“我知道了,謝謝你。”
**
寧城公安正式公布“查夏一墜海”事件的調查報告後,蘇眠身上最後的重擔總算卸下,網友們的評論也日漸和善。
當然,關于她當初揭露校園暴力,依然有部分寧城一中的校友對此頗有微詞,認為她的行為是把母校推到風口浪尖,給母校蒙羞。
但,蘇眠已經不在乎這些評論。
經歷過網上的起起伏伏之後,她更加堅定地相信,她不需要關注無關緊要的人對她的評價,因為跟她一起生活的人不是這些網友。
陳嘉樹受傷後的第二天,陸斯晚就把林慕言那份“大禮”送到了經偵部門,可惜陳嘉樹躺在醫院,而查慧恩直接失聯。
不過,這都是經偵的工作了,蘇眠不再去主動打聽這方面的信息。
陸斯晚跟心理醫生聊了兩次之後,終于在一個夜晚問蘇眠:“你說我在陳嘉樹的事上,到底有沒有私心?”
他聲音比往常低沉,聽得蘇眠心裏也一陣陣發沉。
兩人正并肩站在陽臺上,蘇眠轉身拍拍他肩膀:“你只是做你該做的事而已,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陸斯晚眼中的凝重逐漸散去,也許有人會覺得他公報私仇、鑽營奪權,用與陸老爺子二十幾年的親情賭陳嘉樹那點僅有的血緣。
但,只要蘇眠覺得他沒有,那就沒有。
蘇眠笑看着他,眼珠子一轉,開始瘋狂暗示:“你記不記得這個月有個很重要的日子?”
陸斯晚:“雙十一?”
蘇眠:……
“你今晚睡沙發吧!”
她氣咻咻地往客廳走,陸斯晚笑着跟上去拽她:“開玩笑的,十一月二十二號,你的生日,對不對?”
蘇眠被他一拉,意思意思地哼了兩聲,态度也軟了下來。
她對陸斯晚說:“這是我們在一起後,我第一次過生日,所以……”她伸出食指,戳戳他胸膛,“你看着辦。”
過了這個生日,她就正式進入二十五歲了,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但不管是家庭還是事業,都應該有明确的規劃了。
陸斯晚握住她的手指:“我懷疑你在暗示些什麽。”
蘇眠:“暗示什麽?我才沒有!”她說着,想了想又道,“為了防止你送我平平無奇的禮物,我先送你一樣東西。”
她說完,噠噠噠噠跑去卧室,從抽屜裏找出她買了好幾個月,但一直沒有送出去的戒指。
陸斯晚看着她手上的對戒,按了按太陽穴:“戒指該由男士準備。”
蘇眠握住他的左手,将男款對戒往他中指上套:“這是情侶戒指,求婚戒指才由男士準備。”她說完,看向陸斯晚,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唉,又給你提示了。”
十一月二十二號這天,蘇眠和宋婉儀在甜甜時光工作室做蛋糕。
前幾天訂制的手提袋今天剛剛送到,宋婉儀一邊和蘇眠拆包裹,一邊問她:“手提袋不是還有很多嗎,幹嘛又進一批,你幾個月沒開張,錢多啊?”
蘇眠笑道:“之前那批暫時不用了。”
說了跟沒說一樣,宋婉儀搖了搖頭,吭哧吭哧地拆開手上的包裹。
裏面的手提紙袋露出一角。
宋婉儀從開口的包裹中抽出一個來看,除了一面甜甜時光的logo沒變外,紙袋另一面印上了兩句話——捐獻造血幹細胞,點亮生命的希望。
這兩句話下面,是關于捐獻造血幹細胞的簡單科普。
宋婉儀看着手中的紙袋,半晌沒說出話。
蘇眠在她跟前打了個響指,成功喚回她的注意力:“怎麽了?”
宋婉儀搖搖頭,眼圈還有點紅:“沒什麽,就是突然想顏栀了,我們什麽時候去看看她吧。還有顏星,他在美國還好嗎?”
蘇眠把手提紙袋放到櫃臺後:“顏星挺好的。”
宋婉儀手裏拿着一個紙袋,忍不住又低頭看。
紙袋有好幾摞,蘇眠一趟一趟地搬,邊搬邊跟她說:“上星期我跟陸斯晚都去中華骨髓庫登記了造血幹細胞信息,後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力所能及做一點這方面的宣傳,所以就想了這麽個辦法。”
宋婉儀想到些什麽,激動地跳起來:“那我去把寧城地鐵線所有的廣告位都包下來,做這個宣傳吧,你覺得怎麽樣?”
蘇眠:……
她怎麽沒想到這個更直接的辦法?
“那我去包所有地下通道的廣告位?”
“行啊!”
宋婉儀是個行動派,說幹就幹。幫蘇眠把這幾摞手提袋整理好後,就開始聯系人做事。
結果打了幾個電話,宋婉儀告訴蘇眠:“我朋友說我們倆的想法很好,政府部門有意向推進公益廣告宣傳,不用我們自己幹了。”
這樣就更好了。
蘇眠點點頭,想起以前看到過的一句話——我們極大可能無法成為偉大的人,但我們可以懷着偉大的愛去做細微的事。
傍晚時分,陸斯晚來接蘇眠一起吃飯。
陸斯晚今晚包下了一整層西餐廳,定了大馬士革的玫瑰,準備了小提琴樂隊,還穿上了不久前剛剛從意大利定制的黑色西裝三件套,西裝口袋裏還有一枚鴿子蛋。
可惜交通高峰,他的車堵在了通往瑞金路的十字路口。
蘇眠一邊準備關電關門,一邊跟他通電話:“我出來找你吧,你過那個十字路口之後,找路邊停靠一下,我馬上過去。”
陸斯晚道:“不用,再等30秒的紅燈我就能過這個路口,你在店裏等我。”
可惜蘇眠已經關好了門,她轉身朝陸斯晚來的方向走,開玩笑:“那我們就在路上偶遇吧。”
說完,她挂斷了電話。
瑞金路上倒是交通順暢,路過前面的十字路口,就能迎面遇上陸斯晚。
蘇眠站在路口等綠燈,忽然聽見右邊傳來跑車拉風的引擎。正想着是誰這麽高調,不等她扭頭去看,四周忽地傳來路人此起彼伏的尖叫。
蘇眠下意識看過去,只見一輛紅色保時捷從右邊路口直直地朝她沖來。敞篷玻璃後面,是查慧恩陰冷的臉。
蘇眠還來不及想什麽,身體已經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驚呼一聲,朝旁邊躲去。誰知腳下一絆,整個人摔倒在地。
有好心路人拼命拽她,可慌亂之下,蘇眠竟站不起來。
眼看着保時捷就要沖過路口撞上她,蘇眠将路人往旁邊一推,随即本能地抱住腦袋,準備迎接這場人為的車禍。
卻不想,耳邊傳來砰的一聲,是車輛相撞的聲音。
在路人的尖叫與讨論聲中,蘇眠雙手離開腦袋,緩緩地扭頭看去。
只見那輛紅色保時捷在離人行道兩三米處,被一輛黑色賓利攔腰撞停。紅色保時捷側邊凹陷,黑色賓利車頭頂着保時捷,車頭變了形。
蘇眠隐隐想到些什麽,她踉跄着從地上爬起來,可剛邁開腿,就重新跌倒在地。
她雙腿發軟。
蘇眠捏了兩下自己不争氣的雙腿,在路人攙扶中重新站起來。
她往黑色賓利走去,渾身的骨頭都僵硬得在咯咯作響。走到賓利駕駛座,好在門還能打開。
她用力拉開門,安全氣囊已經完全彈開,陸斯晚被擠在駕駛座和安全氣囊之間,閉着眼,滿臉是血。
蘇眠眼前一黑,但她告訴自己,不要暈,不能暈過去。
有人探了陸斯晚鼻息:“還活着還活着!”
交警和120也很快趕到。
陸斯晚被擡上救護車時,蘇眠也跟了上去。此時此刻,她的整個世界都在坍塌的邊緣試探,可是,她不斷地用意志力支撐着,支撐着她的世界不要坍塌。
至少,在陸斯晚情況穩定之前。
醫生快速地說了好多話,蘇眠睜大眼睛聽,可就是聽不進去。她不明白,真的聽不明白。
“醫生,能不能告訴我,他會不會死。”
“沒有生命危險。”
聽到這幾個字,蘇眠驟然松了一口氣。
意識開始回攏,醫生後面說的話,她也聽進去一些。
醫生說:“頭上的傷問題不大,就是右腿的傷比較嚴重,需要立刻手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蘇眠瘋狂地點頭。
沒事,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就沒事。只要他活着,她會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好起來。
她剛才已經想好了,如果他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一定會親手拔掉查慧恩的氧氣管,看着查慧恩呼吸衰竭死去。
下了救護車,一路跟着醫生護士狂奔到急救室。陸斯晚被送進去後,護士攔住蘇眠,讓她簽手術協議。
蘇眠拿過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抖到連字都寫不了。
不行,一定要冷靜,她還要照顧陸斯晚。
蘇眠咬了咬下唇,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才勉強在協議上簽完字。筆還給護士的那一剎那,一滴水落在協議書上,模糊了右下角日期的尾數。
蘇眠一摸臉,才發現臉上濕漉漉的全是眼淚。
十一月底的寧城天黑得很早,等待的過程中,宋婉儀得到消息趕過來。
蘇眠坐在手術室外,看到宋婉儀的那一刻,累積的情緒終于得到釋放。她一把抱住宋婉儀,想放聲大哭,可卻怎麽都出不了聲,只能嗚咽流淚。
宋婉儀來的路上已經把事情弄清楚,一邊安慰蘇眠,一邊罵查慧恩賤人,自己要坐牢了還想着報複蘇眠。
兩人一個哭一個罵,宋婉儀罵了一會兒,罵不動了,就抱着蘇眠一起坐在手術室外等。
手術室的燈熄滅時,天已經蒙蒙亮。
宋婉儀熬了一夜,正靠在蘇眠肩上打瞌睡。蘇眠卻忽地站起來,等待陸斯晚從手術室出來。
宋婉儀腦袋落空,頓時驚醒。
等陸斯晚被推往病房,兩人一起跟了上去。
病房裏,宋婉儀拍拍蘇眠肩膀:“熬一晚上了,你去休息會兒。他麻藥還沒退,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了。”
蘇眠卻搖着頭:“我就在他床邊趴會兒。”
宋婉儀嘆了口氣:“我去買早點,你要吃什麽?”說完一頓,“瞧我還問你要吃什麽,真是傻了。我随便給你買了啊?”
蘇眠完全沒注意她在說什麽。
宋婉儀又嘆了口氣,揉着肩膀走出去。
過了會兒,一名護士進來,将陸斯晚的原本的衣物交給蘇眠,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枚鴿子蛋。
“這個蠻貴重的,我剛剛單獨收着了。”護士說着,露出點同情的神色,“你別太難過,車速那麽快,要不是車子夠結實,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已經是最幸運的結果了。”
蘇眠接過鴿子蛋,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陸斯晚要來接她過生日,然後會跟她求婚。
雖然她早就猜到了流程,可求婚這種事,不管猜沒猜到,她都覺得很驚喜。
可是現在就莫名其妙變成了這樣。
蘇眠将戒指握在手心,眼淚再一次不争氣地湧了出來。
護士哎了一聲,安慰了她幾句。等宋婉儀提着早餐盒回來,這才說了一句:“你朋友來了,我先出去了啊,有事叫我。”
宋婉儀又是嘆氣又是心疼:“你說陸斯晚醒來要是看到你哭成這樣,他得心疼成什麽樣?他去撞查慧恩,不就是為了救你?你說說你,陸斯晚拿命救你,你就這麽糟蹋?”
她把蘇眠扶到椅子上。
蘇眠哭得抽抽:“我忍不住,我、我光是想到他拿命救我,我就、就……”
宋婉儀:“就什麽就,已經這樣了。而且我問過醫生了,陸斯晚這情況,就是複健時間長點,瘸不了。”
蘇眠說:“我不怕他瘸,他要是瘸了,我照顧他一輩子。”
宋婉儀一噎,正奇怪怎麽自己也突然想跟着蘇眠哭了,忽然床上傳來陸斯晚微弱的聲音:“別哭……”
兩人齊齊扭頭,陸斯晚頭上纏着繃帶,眼皮子無力地睜着,目光渙散地看着蘇眠。
蘇眠跑到床邊,想抱他又怕弄疼他,最後只好捏着床單,吸吸鼻子:“好,我不哭,我得照顧你。”
宋婉儀:……
得,她說半天還不如陸斯晚說兩個字。
見色忘友!見異思遷!
過了會兒,蘇眠又想到些什麽,從口袋裏掏出護士交給她的鴿子蛋,舉到陸斯晚眼前。
“陸斯晚,等你好了我們就結婚!”
陸斯晚想笑可身體狀态不允許,他眸光流動,許久,才低低地說:“蘇眠,求婚的事留給我好嗎?”
蘇眠用力地點頭。
陸斯晚凝視着她,緩緩開口:“蘇眠,嫁給我。”
蘇眠眼眶一熱,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可這次是因為高興。
她其實想象過無數次陸斯晚求婚的場景,西洋樂、大餐、鮮花和禮服,然後陸斯晚在無數人的祝福中,單膝下跪,光是這樣想一想,她就覺得自己幸福得要死掉。
可是現在,沒有鮮花也沒有大餐和音樂,只有靜悄悄的病房,和正拿着手機錄像,一臉吃瓜的宋婉儀。
陸斯晚也沒有單膝下跪,他甚至還滿腦袋繃帶,因為剛做完手術,整個人都沒辦法動。
可蘇眠還是覺得好幸福。
原來,只要是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會感覺到幸福。
蘇眠直接把鴿子蛋套在了自己右手無名指上。
“好看嗎?”她晃了晃右手,問陸斯晚。
“好看。”陸斯晚說,“可是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把戒指戴在你手上的機會?”
蘇眠想了想:“等你康複,我們重新來一次。”
**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越來越冷。蘇眠沒想到今年的元旦居然會在醫院裏度過。
不過,有陸斯晚在,不管在哪裏,都是一個團團圓圓的新年。
元旦假期之後,陸斯晚已經可以拄着拐走幾步。
查慧恩沒他傷得重,元旦一過,就實現了醫院和警局的無縫交接。
到二月下旬,陸斯晚終于扔掉拐杖順利出院。
今年是閏年,蘇眠一翻日歷,喲了一聲:“你四年一次的生日就要到了,為了祝賀你大難不死劫後餘生,熱烈慶祝一下?”
上次她的生日因為查慧恩,鬧得兵荒馬亂,沒過好。陸斯晚之前又一直住院,兩人也沒怎麽安穩過,這會兒聽到蘇眠說要慶祝生日,陸斯晚便提議:“順便把你的生日一起補上。”
“這生日還有能補的?”
“怎麽不能?”陸斯晚看向她,“忘了高中那次怎麽幫你補過生日了?”
蘇眠被他說得一愣,随後想起當年往事,彎着嘴角看向車窗外。
為了慶祝陸斯晚順利出院,吳元也在千禧彙擺了一桌,也沒叫什麽人,除了陸斯晚蘇眠和他自己,就剩下一個宋婉儀。
陸斯晚吩咐司機先去千禧彙。
兩人進了包廂,吳元也跟宋婉儀已經到了。四人坐到一起,碰了個“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杯。
蘇眠想起顏栀,問吳元也:“顏栀什麽時候能出來?”
吳元也勾着嘴角,神色輕松:“明年六月份。”
蘇眠觑他表情,倒也沒再追問跟顏栀怎麽打算。
宋婉儀今天難得話少,一頓飯都忙着低頭回信息,嘴角邊甚至還浮着一個迷之笑容。
蘇眠看她兩眼,忍不住湊過去打趣:“談戀愛啦?”
誰知宋婉儀把手機往胸前一藏,臉頰一紅:“什麽談戀愛,就是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随便聊聊呢!”
蘇眠問她:“見過面了?”
宋婉儀噘着嘴,唔了一聲:“一起看了個電影,他還挺斯文的。”
蘇眠拍拍她肩膀:“加油哦!”
宋婉儀哼哼唧唧:“什麽加油,我才沒說我喜歡他!”
蘇眠不再逗這個口嫌體直的姑娘,轉頭看向門外。
陸斯晚剛剛接了個工作上的電話,到現在還沒進來。
吳元也也順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朝蘇眠勾勾手指,一副“我有秘密要跟你分享”的表情。
蘇眠湊過去。
吳元也壓低聲音問她:“你知道陸斯晚最讓我震驚的是什麽嗎?”
蘇眠好奇:“什麽?”
吳元也說:“純情。”
蘇眠:“?”
吳元也又朝外看了一眼,見陸斯晚還沒回來,接着說:“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陸斯晚是我洩的密啊。”
蘇眠小雞啄米般點頭。
吳元也做了個附耳過來的手勢,然後攏着嘴,在蘇眠耳邊說:“當年高中散夥飯,我不是陪陸斯晚去外面醒酒,就八卦問他對你什麽感覺,你猜他說什麽?”
蘇眠臉上的笑容漸漸沉下去。
當年她聽到陸斯晚說的那句話,是紮在她心中隐秘的刺。十八歲的她,因為那句話時常徹夜難眠,陷入黑暗;二十五歲的她,學會了把這跟刺藏起來,因為對現在的她而言,當年陸斯晚的那句話似乎已經不那麽重要。
吳元也沒察覺她的表情變化,顧自說了下去:“他跟我說,蘇眠長得不好看,跟她在一起別人會笑話我。可她就是另一個我,只要她在,全世界消失都沒關系。所以,別人和她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吳元也說完,啧啧啧幾聲。
說實話,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這麽段酸溜溜的話記得一字不差,大概是因為從這句話開始,他對陸斯晚的感情境界有了極大的改觀,好像陸斯晚這人在感情這塊跟他不太一樣。
吳元也光顧着自己感慨,完全沒注意到蘇眠聽完他的話後,先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随後臉上還閃過“怎麽會這樣”“是我傻嗎”之類的複雜表情。
陸斯晚終于打完電話回來。
蘇眠坐到他旁邊,感覺掌心都在發燙,她好像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當初的誤會,當年的錯過,現在再回首,似乎又成了另一番光景。
好在,他們兜兜轉轉還在一起,并且是以更好的自己在一起。
陸斯晚發現她情緒變化,好奇問她:“怎麽了?”
蘇眠搖了搖頭,又忍不住側眸看他。
陸斯晚被她瞧得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麽錯,一時有些食不下咽。
蘇眠嘆了口氣,沒頭沒腦地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以後你說話可別再大喘氣了啊。”
“什麽?”陸斯晚不解地看着她。
蘇眠對上他目光,忽地一笑:“沒什麽,逗你呢。”
**
轉眼到了二月二十八日,蘇眠還是沒想好怎麽慶祝陸斯晚四年一度的生日。
倒是陸斯晚出了個主意:“不然就回老地方?”
老地方?是她想的那個老地方嗎?
蘇眠挑挑眉,看向陸斯晚。
陸斯晚點頭,一臉你沒猜錯的表情。
這樣也挺好,簡單,但是有意義。
二月二十九日中午,陸斯晚與蘇眠驅車前往寧城一中。
兩人照例在當年那家面館各點了一碗面。
蘇眠自今年元旦之後,就開始改變飲食習慣,嘗試讓自己稍微長點肉。因此,今天她倒也沒像上回那樣,辜負桌上這碗牛肉面。
吃過面條後,兩人牽着手,順着巷子,往寧城一中的後門走。
今天恰逢周六,又是陰天,遠遠看去,整個校區都霧蒙蒙的。
學校裏除了周末寄宿的零星同學外,沒什麽人。
陸斯晚牽着蘇眠來到當初高中教室外的那個天臺。
天臺上一切如舊,二月底雖沒到春天,但風已經不似寒冬臘月那樣刮人。蘇眠扶着圍牆而站,望向遠處綿延群山,只覺得心境開闊。
陸斯晚忽然在旁邊叫了她一聲:“蘇眠。”
蘇眠聞聲,扭頭看他。
陸斯晚在她的目光中退了一步,随即單膝跪地,牽過她的手。
他擡頭對上她混雜着震驚和喜悅的目光,鄭重開口:“蘇眠,嫁給我。”
原來,這就是他們當初約好的“重來一次”嗎?
可還是沒有鮮花沒有音樂,但這次他如她所願,單膝跪下了。在這個當初第一次産生交集的地方,他鄭重地向她求婚。
蘇眠耳朵熱了起來,雙眼濕漉漉的。她想矜持一點,可腦袋卻完全不聽她的,小雞啄米般點頭:“好,我答應!”
陸斯晚臉上溢滿笑容,他垂眸,目光落在蘇眠左腕上。
她今天沒戴腕飾,左腕上那道粉色的疤突兀地存在着。
蘇眠注意到他的目光,下意識地縮了縮手。雖說兩人如今已經足夠親密,可陸斯晚始終記得當時在車庫,他觸到蘇眠腕上的疤痕時,蘇眠那一臉抗拒的神情,所以,即使再親密,他都不敢過多注意這道疤。
但今天不一樣,從今天開始,他們将正式全然地屬于彼此。
蘇眠還在試圖縮回手,神情也尴尬起來:“是不是很醜?”
這道疤在這個位置,其中的曲折早已不需要言語解釋。
陸斯晚心間滿是憐惜,他看了蘇眠一眼,又将目光放回這道疤上:“一點都不醜。”
他說着,低下頭,輕輕的吻落在上面。
随即,蘇眠聽到他輕柔的聲音。
“你好啊,我是蘇眠的老公陸斯晚。”
蘇眠忽然喉間一哽,從剛才就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在這時猝不及防地掉落。
她擡手捂住雙唇,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聲。
陸斯晚站起身,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深深地看着她。
蘇眠一開始在感動地哭,很快又在他的目光裏害羞地笑。明明兩人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了,可她面對他時,那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卻歷久彌新。
蘇眠還記得當年在天臺上,第一眼見到陸斯晚的樣子。他雙手撐着矮牆跳過來,披着漫天雲彩走到她面前
——既然這麽難過,為什麽要假裝不介意?
陸斯晚也記得當初在天臺上的第一次搭讪,她被同學嘲笑,明明介意得要死,明明難過得要死,卻偏要假裝笑對人生。他當時想,原來這世上不止他一個人守着一顆不為人知的卑微靈魂。
一晃這麽多年,她治好了當年的卑微,他也無需再小心翼翼守護自己的秘密。但,當年的所有感動與惺惺相惜,仍在他們心間纏繞,纏繞于今後的每一個點滴之中。
太陽從濃密的雲層裏,勉強露了一下臉。
陸斯晚在淺淡而細碎的陽光中,吻住了蘇眠。
蘇眠抱住他的腰,細細回吻。
遠處山丘綿延,不知何時所始,何時所終。
——陸斯晚,老實說,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從……很久很久以前。
——你會喜歡到什麽時候?
——不是喜歡。
——嗯?
——是愛。
——哦,那你會愛我到什麽時候?
青山不老,為你白頭。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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