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五

齊斐小隊一共七人,包括副隊長司澤在內,隊伍裏共有四名隊員與齊斐相識多年,他們約于十二歲相識,見證了彼此從少年成長至青年的所有時光。

司澤敢大膽猜測那位蟲長官的異樣舉動背後別有深意,除了他那不太靠譜的男人的第六感外,還出自于某種同類的直覺。

此“同類”不是指司副隊實際上也是一名高等蟲族,而是指他先天就有些歪的性取向。

與直男們在青春期時俱是對美少女們懷揣懵懂情感不同,司澤在少年時期憧憬的對象是齊斐,他對齊斐懷有過朦胧情感,雖說這份情感最終被時間證實不過是混淆了憧憬與友誼的産物,但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影響着他,讓他對出現在齊斐身周的人事物十分敏銳。

昨晚與隊員們說話時,齊斐是背對着那部開啓了許久的電梯,站在他側對面的司澤剛好正對左樓二號電梯。司澤清楚看見那位名為言的蟲長官在直勾勾盯着齊斐,他從對方那目不轉睛的視線裏讀出了些不可言說的微妙意味。

彼時司澤心裏一驚,不由多看了言兩眼,誰料蟲長官一樣對目光極其敏銳,那原本落在齊斐身上的視線迅速移到了他這裏來。

目光接觸的那一剎那,司澤一凜,他感到自己像被言的目光蟄了一下。

完全不同于落在齊斐身上的柔和注目,蟲長官轉投向司澤的視線銳利非常,司澤甚至從中讀出了一點莫名其妙的敵意。

仔細想來,少年時期的他也是如此,會對其他與齊斐走得近的對象懷抱敵意——無論男女。

這位蟲長官或許對齊斐圖謀不軌——這原本是個只想一想都覺得荒誕的想法,然而司澤卻依憑着自己的過往經驗抓住了它,并直覺它說不定就是真相。

而無論這個想法究竟是不是真相,它都是司澤目前不好直接告知齊斐的事情。

“怎麽了?”

耳畔傳來當事人的問話聲,司澤意識到自己的走神,他迅速回過神,将思緒抽離憂慮: “沒什麽,你剛剛和我說話了嗎?”

站在司澤身旁的齊斐颔首,他方才正在詢問副隊還有兩名隊員的情況,見司澤半天不答話,只雙目放空的看着某處角落愣神,才又叫了對方一聲。

“他們倆說想去附近轉轉,會在名單公布前趕回來,這會應該快回來了。”司澤回憶了一番那兩名隊員去溜達前給自己打的報告,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懸浮屏,笑了笑,“第一次随機分組,不知道會被分去哪隊,我剛正在為未知的未來而擔憂呢。”

齊斐小隊雖是整隊直接授命參訓,但考慮到為期四周的聯合演練中将有多項分組對抗項目,為了盡可能維護隊伍組建的公平性,他們小隊與其餘參訓士兵一道,接受主控系統的随機重新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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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機編隊每早七點發布結果,這會已是六點五十,用于發布結果的中央顯示屏附近已聚集了不少士兵,他們都在等候着今日的分組名單。

齊斐順着司澤的視線看了看懸浮屏,懸浮屏已經亮起,一排空着的流程框顯示在屏幕上,只等系統用最終敲定的名單來将其填滿。

一旁忽然傳來了句壓着聲音的嘀咕:“和誰組成一隊都行,但我不想和那邊的空降小隊分在一組,那簡直是前途未蔔!”

齊斐朝話音方向一瞥,他們十米開外,一名戰士正看着他們這裏,剛剛說話的就是對方。

說話的戰士完全沒料到隔着這不算短的距離,又刻意壓低了聲音,竟然還能被自己議論的對象聽見,他在觸到齊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時渾身一僵。他正尋思着齊斐下一循環秒是不是就要走過來找自己的麻煩——他覺得這可能性極大,然而下一循環秒,齊斐便又轉回了視線。

僅僅只是朝自己這裏投來一眼,接着便又移開了目光,說話者在齊斐将視線挪走後卻有了種劫後餘生的放松感,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擡起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同伴:“他耳朵了也太靈了點吧?”

十米距離,放輕音量,周圍還有其他人各自說話的雜音,在這樣的環境裏能清晰分辨出一句小聲嘀咕,耳力務必過人。

一旁個頭更高些的同伴有些遲疑,“說不定只是巧合?”

說完後便覺得這話自己也不太信,兩人面面相觑,達成還是閉嘴等結果為好,不要再随意讨論他人的共識。

這兩名戰士雖然對空降隊伍不滿,覺得齊斐一行必定是靠關系進來的關系戶,但他們也沒想過要去當面譴責齊斐等人一番,私下裏悄悄吐槽幾句便已經是他們會做的極限。

背後悄悄議論某人,卻疑似被對方抓到了現行,并且還是被其中最不好招惹的對象抓現行。兩名戰士均談不上有背景可言,他們被齊斐的“反派專業戶”臉震懾,一時都有些戚戚焉。

十循環分後,七點整到來,系統準時發布了分組名單,懸浮屏上原本空置着的流程框上逐一顯現出名字。

齊斐很快在懸浮屏上找到了自己。

今日的訓練項目是戶外實戰模拟,禁止動用機甲等武裝配備,發放給戰士們的是一套戶外作戰基礎用具,這是一項以熱身為主要目的的适應性訓練,幫助參訓士兵們盡快熟悉本次聯合演練的訓練基礎流程。

考慮到兩族整體作戰水平有懸殊差異,今日這番适應性訓練由兩族分開舉辦,高等蟲族與人類各自使用半天的訓練場,上午為蟲族的戶外實戰模拟,全體人類參訓士兵前往觀看臺觀看,下午則是人類部隊的戶外實戰模拟,蟲族戰士們将前往觀看臺。

拿到分組名單後,衆人便與自己新鮮出爐的臨時隊友一同前去觀看臺報道,以組為單位落座,在觀看蟲族的戶外實戰練習前,還能熟悉一番自己下午的隊友。

齊斐看了看與自己名字同框的另外兩個姓名,那兩個名字均十分陌生,他一時無法将它們與具體的對象對上號。

不過這并不要緊。

主控系統已預先智能分析出了随機小隊內隊員互不相識的情況,它為各随機小隊編了號,這個號碼會在随機編隊完成後,浮現于每名參訓士兵的生命扣上,而生命扣被佩戴在每名士兵的作戰服外,統一戴在胸膛左側位置,戰士們可依循生命扣上顯示的數字去主動找尋自己的隊友,也可以開啓其上的“集合”功能,讓生命扣對同編號生命扣發出呼應,讓隊友主動順着坐标定位來找尋他。

此時大廳內人員衆多,不少已經找到隊友的士兵又已開始朝觀看臺出發,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依靠肉眼去辨別每人身上的生命扣數字不是個好選擇。齊斐開啓了“集合”功能,向他的臨時隊友們發出呼喚,不多時,生命扣便為他鏈接到了他的隊友。

齊斐所在的臨時小隊編號是七,通過指示隊友位置的懸浮小屏,能看清另外兩位“七”正呆站在一處。

少數服從多數,齊斐定位到隊友後立即動身朝他們走過去,他的坐标光點在與另外兩個“七”靠的極近時,他才發現這兩位臨時隊友看起來竟有些眼熟。

十循環分前才悄悄嘀咕過不想與空降小隊的戰士神情尴尬,他身旁是自己神情同樣尴尬的同伴。

他們生命扣上的數字一筆不多一筆不少,正好是七。

不想與空降小隊一組的原因說來非常簡單,無非是認為這些空降的公子少爺兵能力不行,擔憂對方成為組內的拖累。且這些家境優渥的大少爺既是為了刷資歷而來,那麽成績必定不能太難看,沒有誰願意自己辛辛苦苦,到頭來卻是要給他人做嫁衣,甚至踏踏實實博來的功勳最終都不一定屬于自己。

眼下,這兩名戰士的擔憂還要再多一層,他們擔心一看就不好招惹的齊斐會在下午的訓練裏耍詐,不惜全隊一起積分墊底,也要整治他們倆一番。

假如貢多星的四季環境模拟能再智能化一些,人性化一些,能及時發覺到星球角落這一處的冤情,它大約就會在這八月天裏飄起雪花,為“齊娥”伸一下這驚天大冤。

齊斐不是兩名隊友肚子內的蛔蟲,他猜不到他們完整的想法,但憑靠着他自幼被誤解到大的經歷,基本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被他人腦補對于齊斐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他并不介意兩名隊友頗有些防備的态度與刻意保持的距離。

作為一名參訓士兵,盡管參訓緣由莫名而倉促,但依照安排完成訓練菜單是受訓戰士的基本使命。

齊斐齊同志只希望能好好完成下午的模拟訓練,他抱着這樣的想法在觀看臺上穩穩坐下,準備觀摩高等蟲族的戶外實戰訓練,而就在他所坐的座位下方,一點細微的光芒忽的輕輕一閃,一個不過米粒大小的微型監聽器被安置在那裏,它在感應到椅座上方出現承重跡象後,靜悄悄運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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