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三人
宋正站了一會兒,在心裏思索了一下去談飛雨家借住的可能性,随即又想到她家中兩個男子,而自己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就想住到人家裏,想來肯定是不方便的,便立刻否決了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
她宋正好歹也是個京官,就這樣對人家說自己沒地方住了,說出去簡直要笑掉大牙。
要不先去客棧将就一下?
想着她伸手想要摸一下自己身上有沒有錢,結果猛地反應過來她出門是從來不帶錢的,現在回去拿肯定是不現實了,她肯定連宋家的大門都進不去了。
難道,要去求汪複那個混蛋嗎。一想到汪複那張欠揍的嘴臉,她潛意識地抗拒,再加上汪複已經成親是有夫郎的人了,他一個外人住到一對小夫妻家,怎麽說也不方便吧。
過幾天,可以去申請朝廷給官員發的房子,但是現在,難道她只能流落街頭了嗎。
再看了幾眼談飛雨家的大門口,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正準備要走的時候,就發現裏面的門打開了,談飛雨和宋正對上了視線,兩人均從對方的眼裏看出了意外。
“宋大人,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坐。”
宋正有些尴尬的擺手,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的情況,看到她手中拎着的壺,便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裏?”
談飛雨将手中的壺拎起來示意了一下:“家裏沒有醬油了,出去打點。”
“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宋正有些不好意思。
“好啊,宋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想跟我說?天都快黑了,還勞煩你親自來找我,肯定是什麽大事吧。”
宋正沉吟了一下:“……對我來說是個大事,但對你來說不是什麽大事。”
“大人不妨盡管說,有什麽能夠幫得上忙的,我一定義不容辭。”
宋正想了想自己也幫過她不少,才克服了不好意思開口的心裏:“我這裏……還真的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是什麽?”談飛雨十分鄭重地看向她。
“能……先讓我在你家借住一段時間嗎,我被趕出家門了,身上一文錢也沒有,現在暫時沒有住的地方,不過不是很久,等可以上朝了,我就去找上面去申請一個小院子。”
“嗨,原來就是這點小事,大人盡管住,想住到什麽時候都可以,我家有空房間,不過需要布置一番,今天晚上的話,可能就要麻煩大人和我擠一張床了,若是大人不習慣和別人睡一起,那我可以讓哥哥和爹爹睡一張,我去睡哥哥的床,給你騰出位置來。”
宋正哪裏好意思麻煩談家哥哥,趕忙道:“不用麻煩的,我和你擠一張床就好。”
關于宋正離家的具體原因,談飛雨雖然也有幾分好奇,但是既然對方沒有細說,她也就沒有冒昧地開口問。
當宋正跟着回去,看到談铮的時候,感到有幾分難為情。
談飛雨笑着介紹道:“咱們家恩人宋大人,因為一些原因,之後會在咱們家住一段時間,宋大人,我哥哥和爹爹你也認識了,我就給你介紹了,你盡管将這裏當做自己的家,有什麽要求盡管提,不必拘謹。”
看到他們并沒有不歡迎的意思,宋正才暗暗松了一口氣:“謝謝談小姐了,談家哥哥,還有伯父,打擾你們了。”
談铮連緊張又熱情地道:“怎會,歡迎你還來不及,快、快請坐。”
談爹爹也去忙着準備飯菜了。
談飛雨為她泡了一杯茶,兩人對坐随意聊了幾句,過一會兒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是謝永來了,”談飛雨說完才想起宋正不怎麽認識謝永,便在出去開門之前介紹了一句:“她是我的好友,今日是邀請她來我家吃飯的。”
等談飛雨領着人進來,宋正已經站了起來。
謝永看到她家還有人其她客人的時候愣了一下。
互相打了招呼,客套了一番。
三人圍坐一起,談飛雨起頭說了些話,但平常能言善辯的謝永卻格外沉默,談飛雨看了她好幾眼,不過礙于旁邊有宋大人在,便想着等會兒席間找個空缺去問一問。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談飛雨也沒有什麽架子,該幫忙的也會搭一把手,其她兩人看見也想幫忙,不過被談铮給阻止了:“你們都是貴客,怎麽好意思要你們動手,快坐着吧。”
說完又拿了一壺酒,分別給她們三個人滿上。
酒過三巡,談飛雨舉着被子站起來,說道:“這次,多虧了謝永姐姐和宋大人的幫忙,我才得以逃離了一場皮肉之苦,同時也幫助了我家避免了一場災難,你們兩個,都是我談家的恩人,以後若是你們有什麽需要的,只要喊一聲,我絕不推辭,來,我敬你們一杯。”
宋正也舉着被子站了起來,旁邊的謝永卻捏緊了酒杯,低着頭似乎悶悶不樂的樣子。
“謝永姐姐?”
“我……這次并沒有幫到你什麽,幫你的人都是宋大人,我……只是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城裏跑了一圈而已。”
兩人相處多年,談飛雨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了,進去的時候,就是知道你會好好照顧我父兄,所以我才能夠淡然冷靜的面對牢獄之災,這都要感謝你,況且,我知道,你一定也想了很多辦法幫忙了,你對我的恩情,恐怕這輩子我都報答不完,這次也是,以前也是,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有什麽心結,有什麽困難,我們姐妹一起,總會度過的。”
謝永抿着唇點了點頭,站起來三人一起幹了一杯。
因為明日休沐,不用上早朝,她們喝酒便沒有點節制。
最後都喝得半醉了,吃晚飯後三人便一起移步到院子裏,對月暢飲。
喝高之後,幾人的話匣子就打開了。
宋正看着月亮,醉意朦胧道:“我真羨慕你們,雖然你們不是親姐妹,但是感情卻比親姐妹還好。”
談飛雨因為酒的作用,臉已經有些泛紅了,聞言她又喝了一口,笑了笑道:“你別看我們現在這樣,以前我們的關系可是差到了極點,那時我最怕見她,她也最恨見到我了。”
“那可不是,”謝永歪着腦袋搖了搖自己手裏的酒壺,“一個看我家有錢就來巴結我家的窮光蛋,我娘還特別喜歡她,甚至超過了喜歡我,都這樣了,我不讨厭她讨厭誰,整天擺出個好學生的樣子,煩死了,我當然天天想辦法逼她滾。”
宋正十分意外:“竟還有這樣的過去?一點也看不出來,難道你們的感情是打出來的?我也有一個親姐姐,不過我們一年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就更不談什麽感情了。”
“還真不是打出來的,不過你和你姐,怎麽會連話都說不上幾句,關系很差嗎?”談飛雨問。
謝永也好奇地看向宋正。
宋正因為醉意,有些遲緩地說:“也……不算關系差,該怎麽說呢,我的家就是這樣的,除了那層血緣關系之外,可以說是完全沒有關系,家族的一切,全靠利益來維系。”
謝永感嘆道:“難怪你們宋家能夠屹立幾百年不倒,果然是個很厲害的家族啊。”
“是啊……是很厲害,不過我不喜歡,太冰冷了,還小的時候看不透,想知道父母到底是重視我,還是重視我的成績,于是有一次考試我故意考砸了,結果連打罵都沒有,我直接被送去了鄉下的老宅書院……對了,我們宋家所有的孩子,無論嫡庶,旁系還是支系,在十歲以前都是一起啓蒙的,十歲後,天賦好的就可以留下來,差的就送到鄉下的書院,競争過了所有人才能回來,
競争不過,就只能永遠留在偏遠的鄉下,那次我故意裝很差,在那裏呆了整整一年才終于認識到,這個家族的真面目。”
在旁邊窗戶下做手工活的談铮一直有在關注她們的談話,聽完宋大人的話,她感嘆了一句:“原來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大家小姐也會有這麽多的苦楚。”
說完這話他一回頭,便看到宋正側頭看他,目光閃閃的,對他展露了開心的笑容。
旁邊的談飛雨和謝永一起感嘆宋家的厲害,然後互相懷緬過去沒人管的小門小戶生活。
和宋正對上視線的談铮呼吸一窒,十分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東西,随後又假裝淡然地扭回頭,表面上看起來還在井然有序動着手,實際上動作已經變得笨拙不堪了,和爹爹聊天也變得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
之後宋正有好幾次無意間看向他,他卻一次也沒有再回過頭。
察覺到自己舉動有些怪異的宋正又重新回到了話題:“我一直都在說我的事情,你們卻在旁邊聽着,一點也不公平,你們也來說說,後來,你們的關系是怎麽變好的?”
“後來啊……”謝永背靠着談飛雨,看着天上的依稀能夠看到玉樹的月亮,像是忽然想起了傷心事,狠狠地灌了一口,“我家遭了難,父母離逝,我連買薄棺的錢都沒有,為了安葬他們,只好四處去求人,那些平日裏巴結的人,到了那時候卻鳥獸群散,後來是我一向看不起的飛雨,她想辦法給我籌了錢,才勉強葬了我娘親和爹爹。”
談飛雨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那時候的自己真是無用到了極點,後來我就發誓,絕對絕對,不能再這麽無能下去,我也賺了很多錢了,可是到了京城,飛雨出事後,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當年,我覺得自己好沒用……”說着說着就哭了。
談飛雨心中觸動,拍着她的後背,不斷的對她說:“你已經很優秀,做的很好了,只是京城的水太深,咱們這些小魚小蝦注定無法像之前那樣如魚得水,遇到困難也是正常的。”
宋正也醉醺醺走到她面前:“謝永,飛雨又沒有出事,你不必如此難過,心态放寬些,人只要生在世界上,就會遇到困難,你也是,我也是,飛雨也是,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心結。”
三人又是喝酒,又是談心,又是哭和權威,鬧了一陣,疲乏了之後,三人一個扶着一個,竟也搖搖晃晃地自己去去房間躺床上了。
談铮給她們脫了鞋子,又去打了熱水給她們擦臉,給他們蓋好被子後,他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自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端着盆低着頭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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