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擊鼓鳴冤(2)
安瀾緩了片刻,才抿抿唇問溫良遠,“大人說的,可是真的?”
溫良遠點了點頭,轉頭問大夫人,“大夫人也識得安老太太?”
大夫人這會兒也緩了過來,“自然識得,安老太太是我的乳娘。”
溫良遠溫和的笑笑,繼續問安瀾,“二夫人可否詳細描述一下你見安老太太時的情景?”
“安家于奴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嫁給了老爺之後,奴家總會挑些時候去拜會幹娘,想幫她老人家做些什麽。今日奴家也只是去送了些錢財,因幹娘不喜我,所以并沒有多留,待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啓程回府了。”
“可有人作證?”
“有的,”安瀾點點頭,“是小四和燕子陪我去的。”
“小四?”溫良遠被這個名字震了震,擡眼看了看小五,還沒等說話,只聽大夫人說:“溫大人既然來了胡府,定然不是無憑無據的。難不成覺得,是妹妹走了這一遭,把乳娘氣死了?”
安瀾閉了閉眼睛,看模樣還有些痛苦,“姐姐,休得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妹妹說了可不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說是吧,妹妹?”
安瀾徐徐開口,“那就請大人明察,奴家沒有做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承認。”
“妹妹沒做這傷天害理的事,自然是好。溫大人,既然這兒也沒我什麽事,我就先回房了,您慢慢審吧。一定要還我乳娘一個公道。”大夫人扶着椅子站起來往外走,立在身旁的丫鬟忙摻住她。
溫良遠心裏對大夫人的禮節和氣度腹诽了一下,面上笑着,拱拱手道:“大夫人慢走。”
大夫人走後,溫良遠又詢問了安瀾一些事情,這才起身要離開,安瀾跟着起身送他們,走到堂屋門口,安瀾開口問,“溫大人,不知安大哥可還好?”
溫良遠實話實說,“剛剛喪母,情緒十分激動。”
安瀾應了聲,面色有些蒼白地道謝,“多謝大人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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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良遠看着安瀾被人扶走的背影,轉頭看了看小五,小五在思考事情,溫良遠不敢打擾他,一行人沉默着往大門走,誰知剛邁出大門就被聞莺攔了下來,“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小四?”溫良遠正悶得慌,看見聞莺,高興地對着聞莺的肩膀就拍了下去,“你上次不告而別太不仗義了,剛才我聽着二夫人喊‘小四’,還琢磨着是不是你呢,走走走,咱們邊走邊說。”
聞莺吃痛地揉着自己的肩膀,跟着溫良遠往大門走,開門見山的說:“大人,剛剛你們的談話我在窗戶那兒都聽見了,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二夫人在這胡家挺不容易的,你別冤枉了她。”
溫良遠蠻不在意的擺擺手,“有小五在,我能冤枉誰啊?只是這案子,如今也沒什麽線索。二夫人去過之後,安老太太就猝死了,不得不懷疑她。”
聞莺攤攤手,“那也有可能是安老太太身體不好,一口氣沒上來呢?”
溫良遠一臉無奈,“據她兒子所說,安老太太身體健朗,家裏的吃食又都沒有毒,一籌莫展。哎……”
聞莺覺得溫良遠不管事,幹脆去找小五說,“不是二夫人害的人。”
小五看她一眼,“你有證據?”
“我是人證,今兒個清晨是我和燕子姐陪着二夫人去的巷子裏,二夫人把自己的燕窩省下來送過去,又偷偷放下了些銀子就被老太太趕出來了,連杯茶水都沒有喝。安老太太說了那麽難聽的話,她都沒有還口。之前她去了那麽多次,安老太太都沒被氣死,怎麽就今天出事了呢?你不覺得奇怪麽?”
“但是,只有她有動機。”
“……”聞莺被堵得啞口無言,停了片刻又說,“你信我,你查二夫人只會冤枉好人,換個方向查才能盡早破案。我與二夫人相處了有些時日了,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能感覺出來。就像我相信你是個好人一樣,你就信我一次吧。”
聞莺那天剛離了縣衙就來了胡府,其他院子裏的人嫌她身板小,于是她就被丢到了二夫人的院子裏,她被當成男丁,做些粗活,與這二夫人也說不到幾句話,二夫人心眼好,見她瘦弱,給她安排的都是最輕松的活。
聞莺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幫安瀾,大概是覺得她與自己的娘親有些像吧,都是副清清冷冷的性子,但笑起來的時候卻讓人覺得心軟了一下,胡雲開娶了四個太太,唯獨對二夫人最好,或許就是因為她笑起來的樣子格外好看吧。
所謂千金搏一笑。
但爹似乎就從來不奢求娘會笑。
曾經周幽王為搏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為世人不齒。可是如果你真的有一個捧在心尖上的人、她的笑可以成為你的全部,或許你就會同情甚至懂得那個皇帝,他只是想普通地愛一個人,卻因為是個皇帝,所以注定是個昏君。
聞莺有時候幹着活,看到胡雲開對二夫人的樣子,第一次對曾經的被辜負有點釋懷。
因為那個人是個明君,他永遠不會拿她的笑來押整個江山。而她想要一個能把她當做所有的人,他必然做不到,因為他是皇帝,他是天下人的。
那段被辜負的錯過或許是上天對她的垂憐。
小五一開始并沒有回答她,随着溫良遠往前走,聞莺就也跟着,走了一小段路後,小五突然回過身對聞莺說:“不是所有對你好的人都是好人。”
聞莺笑笑,“我出門在外,咱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是誰,我對你、對所有人來說都沒有利用價值,對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好,說明這個人心不壞,只要心不壞,那一切都有轉寰的餘地,不是麽?”
小五沉默了片刻,回身繼續往前走,聞莺追上去問,“你已經定了二夫人的罪,是不是?”
溫良遠好心的插進來,“小四啊,說定罪就太嚴重了。只是這目前就她一個有動機的嫌疑人,她去過安家,然後安老太太就死了,她和安老太太還不和……”
聞莺剛才偷聽了,所以也知道,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二夫人,聞莺絞盡腦汁,到了縣衙也想不出來還有別的可能,只好說,“或許安老太太真的只是突然犯病了呢?她畢竟年紀也大了。”
小五淡淡的看她一眼,“一切都還不明朗,如若當成犯病草草結案,安嘉越不滿,定還會上告的。”
聞莺懊惱的嘆口氣,“你們現在都把二夫人當成兇手,不管我說出什麽可能,你們還是覺得二夫人是兇手。你們應該換個角度想,如果二夫人不是兇手,那麽真正的兇手到底是誰?若是你們實在找不到除了二夫人以外的人,你再斷定她就是兇手也不遲啊。”
小五托着腮看她,聞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把視線轉開,不自在地說:“你看我幹嘛,我又不是兇手。”
剛好走到了縣衙大門前,溫良遠插話,“小四,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吧?”
“不了,我還要回去澆花。”聞莺被小五的眼神看的毛毛的,低下頭轉身就跑。
溫良遠瞪小五,“哼,你又把小四吓跑了。小四之前不告而別,肯定也是你吓的!”
小五看他一眼,轉身進了縣衙。
溫良遠跟在他身後,說:“依我看,這事真有蹊跷,一般來說,怎麽可能會聽兩句話就把人氣死呢。而且我覺得,小四說的有道理,胡家二夫人看上去溫文爾雅,不像是會氣人的主兒,倒是那位大夫人有可能把人氣死。”
小五沒理他,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進了縣衙徑自回住處了。留下溫良遠在他身後嚷嚷,小五隐約聽得,溫良遠似乎抱怨的罵了幾句,步子沒停,輕笑了一下搖頭走遠。
胡雲開在出事的第二天就匆匆趕了回來,先是安慰了安瀾一番,而後就去了縣衙登門拜訪溫良遠,回來時也是一臉憂心忡忡。
安瀾小心的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塵,胡雲開順手将她攬進懷裏,輕輕拍着,“沒事,瀾兒,溫大人那邊只是懷疑,尚未定案。小四和燕子因着都是你身邊的人,溫大人覺得他們說的話不能全信,但我信不是你。”
安瀾順從的垂垂眼,只是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安老太太的疑死,全部嫌疑紛紛指向二夫人安瀾,讓胡府的氣氛莫名變得低沉,胡雲開推掉了一些生意,一直留在家裏陪着安瀾。
大夫人周映橋還好,其他幾房的太太見了安瀾,總要饒舌。連帶着奴才們也跟着饒舌,見了安瀾院子裏的下人,難免要吵幾句。
時日稍長一些,連安瀾自己身邊的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異樣,幹活也力不從心起來。燕子忠心護主,少不了與人争執。聞莺這才意識到,流言有多麽可怕,可怕到甚至會毀了一個人。
但安瀾卻一點也不在意,對那些難聽的流言充耳不聞。也不知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掩飾的太好了。
好在,案子毫無進展,雖嫌疑指向安瀾,但并無實證。這邊又有胡雲開壓着,溫良遠尋不到證據,自然也不好随意來胡家提人。
安嘉越認定了自己的娘親是被人害死,不肯撤訴。溫良遠愁得直掉頭發,只好把這案子先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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