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灰意冷(1)

這日,聞莺和燕子陪着安瀾去給大夫人送東西,路上遇見了四夫人,四夫人看着比聞莺還要小些,大抵也是剛及笄沒多久,卻打扮得異常豔麗,經過身邊的時候,聞莺被四夫人身上的香味嗆得只想掩住口鼻。

四夫人走過來不客氣的揭開燕子手上的盅蠱,“喲,姐姐這是炖了什麽,這麽香。”

安瀾客客氣氣的回答,“大夫人身子不舒服,說想吃我炖的雞湯。”

四夫人把蓋子合上,“姐姐真是賢惠,不過姐姐這麽一說妹妹倒是想起來,姐姐之前是在周家做下人的,伺候大夫人這事,可比我和三姐姐上手多了。不過這雞湯,姐姐還是放下就來吧,別介再一言不合,氣着了大夫人。”

燕子氣得站出來要和四夫人吵,安瀾攔住她,笑笑說:“妹妹這是在咒大夫人不成,就算大夫人被我氣死了,也輪不到妹妹來當這胡家的主。”

四夫人沒想到安瀾會還嘴,氣得不行,安瀾不再理她,招呼了聞莺和燕子繼續走。

大夫人的院子裏,胡雲開剛好也在。

安瀾行了禮坐下,聞莺端過雞湯遞給大夫人,大夫人看着似乎是真的病了,膝蓋上蓋着條毯子怏怏的蜷在榻上,接過雞湯聞了聞香氣說:“真是想念這個味道。”

安瀾客氣的回了一句,規矩的坐在座位上,察覺到胡雲開的視線,擡起頭眼帶笑意的和他對視一下。

大夫人雞湯喝到一半,手開始發抖,一不留神将湯碗啐到了地上,顫抖的指向安瀾,撫着胸口,語氣已然不穩,“安瀾妹妹,你這是要害死我麽……”

胡雲開急了,站起身來過去看,大夫人已經癱軟在榻上,捂着肚子,嘴角有血溢出,胡雲開情急之下只好把手指探進大夫人嘴裏,壓住她的舌頭開始催吐。然後火急火燎的招呼丫鬟去請大夫。

好在大夫人雞湯喝的并不多,又吐出來一大部分。大夫過來瞧了瞧,只說雞湯裏被人下了砒*霜,然後開了藥吩咐丫鬟過去煎,又讓胡雲開拿清水催吐,折騰了好半天才算是緩了過來。

安瀾已經臉色鐵青,燕子也被吓得夠嗆,聞莺安慰安瀾,“二夫人,你別擔心了,毒又不是你下的。”

安瀾只是苦笑着搖頭,“一開始我就不該嫁進這胡家來,搭進去了自己的一輩子,也成全不了他的一輩子。”

聞莺納悶,“二夫人,你這是說誰呢?”

“沒有誰,”安瀾臉上的笑意更加蒼白,“一個我不該去成全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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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脫離危險、恢複意識後,便遣人瞞着胡雲開,把安瀾告上了衙門。胡雲開知道後大發雷霆,此事本為家事,可大可小。但大夫人這麽一鬧,家事被捅上公堂,難堪不說,胡雲開更擔心安瀾。

案子很快就開始審理。

大夫人周映橋言辭确鑿,安瀾要害她性命。胡雲開鐵青着臉坐在下面,周映橋連家醜不得外揚也顧不得了,抹着眼淚對胡雲開說:“老爺,妾身在生死邊緣走了這麽一遭,斷不能再留想要害妾身性命的人在身邊。您不為妾身做主就算了,難道妾身自個的命自個都管不了麽!”

胡雲開臉色很差,安瀾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安然跪着,胡雲開看着,心情更差,“現在一切都還不清楚,你何苦非要置瀾兒于死地。”

安嘉越作為安瀾的親信也來了,看了看安瀾,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映橋,不免神色有些複雜。

很快升堂。

那碗雞湯是安瀾在自己院子的小廚房親自炖的,炖好之後便由聞莺和燕子陪着端了過去,因着聞莺和燕子是她自己的下人,不得作證。又有衙役在安瀾卧房內搜到了砒*霜。

四夫人出面作證,說那日在路上正巧碰見安瀾去給大夫人送雞湯,把安瀾說來氣她的話原封不動複述了一遍。然後抹着眼淚說,“姐姐為何這般狠心,老爺那麽寵愛你,你已經當了胡家半邊的家,又何苦非要害大夫人。”

一時之間,所有證據、動機全部指向安瀾。

安嘉越聽完陳述,眼神有些擔憂的掠過周映橋,怕被人發現似的又很快移開,看着安瀾痛心的說:“瀾妹,你怎可做出這般事情?”

安瀾一直都神态自若的跪在地上,聽到安嘉越的這句話後,神情才有些微起伏,苦笑着擡頭看了安嘉越一眼,說:“安大哥你懷疑我?”

周映橋冷哼一聲,“這件事情板上釘釘,還用得着懷疑?想你我自幼相識,本就情同姐妹。你對我都能下得這般狠手,怕是乳娘也是被你害死的!”

安嘉越被周映橋這句話震得後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安瀾,“瀾妹,你那日當真與娘吵起來了?她說話向來圖一時嘴快,娘歲數也大了,你怎麽就能與她吵起來呢?”

安瀾苦笑,“安大哥,這十幾年的兄妹情分還能讓你這麽看我,那安瀾無話可說。”

“肅靜!”溫良遠一拍驚堂木,“安瀾,你可認罪?”

安瀾仰起頭閉上眼睛,眼眶紅紅的,“無所謂了,我認罪。”

溫良遠沒想到安瀾會認罪,有些訝異,轉頭看了看小五,小五站在他身後,眼神卻瞅向臺下——聞莺擠在門外看熱鬧的人群中,原本正被人推推搡搡,聽見安瀾認罪後,整個人都愣住了,被身後的人不小心往前一推,跌坐在地上,燕子沒忍住,扯住聞莺的袖子大哭起來。聞莺其實也想哭。

安瀾順從的被衙役帶走了,由始至終垂着眼,沒看任何人,沒有看安嘉越,也沒有看胡雲開。

胡雲開更是沒想到安瀾會認罪,生氣的一拂袖子走了。

燕子哭了一會兒,才朦胧着瞅見站在溫良遠旁邊的小五,揪住聞莺的衣服說:“小四,你看臺上那位公子,你不是識得他嗎?你去跟他求求情,讓他幫幫二夫人吧。”

聞莺只能安慰地拍了拍她。

若是二夫人沒有認罪,那麽一切都好辦。可是如今,安瀾已經認了罪,若想翻案,除非能查出真兇。

胡家有四位夫人,大夫人周映橋;二夫人安瀾;三夫人是個普通農家的姑娘,嘴巴雖然刻薄了一點,但也沒那個膽子真的害人;至于四夫人,她更是有賊心沒賊膽的一個人,害死了周映橋,對她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那是有誰,要害死周映橋又要嫁禍給安瀾呢?

聞莺蹲在院子裏,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聞莺正苦着臉,聽的樹上有聲響,正想擡頭看,一個人落到了自己面前。

月光灑在綢緞的衣服上,入眼來便是種涼涼的感覺,偏巧那個人還抿着唇,看的聞莺心裏一陣發寒。

聞莺站起來抖抖衣服問他,“你來幹嘛?”

小五擺弄着手上的一支玉簫,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你不想救二夫人了?”

“你也相信不是她?”

“只是覺得事有蹊跷。”

聞莺正愁沒人幫忙,心裏琢磨着若是實在不行就回家去求她爹,小五這時候找上門來了,聞莺就當看見救命稻草似的,拼死拼活也要把這根稻草拽住。于是急忙對他陳述那天的事情。

“那天,大夫人路過我們院子,二夫人正在炖雞湯。大夫人就說想念這個味道,所以第二天二夫人就多做了些送了過去,誰知就出事了。後來我回廚房拿剩餘的雞湯給老爺養的幾條獵犬試了試,根本沒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二夫人,所以才在雞湯裏下了毒。可是那日,二夫人把雞湯盛好後便送了過去,一路上只有四夫人碰過湯碗,但四夫人那個人,是個紙老虎,平時看着厲害,可絕對不敢下毒害人,我實在想不出是誰下的毒。”

小五認真聽着,聽完發問:“你就沒懷疑過大夫人?”

聞莺有些為難的搖搖頭,“我懷疑過,可是後來我聽大夫說,那□□的量是致命的,若不是老爺及時催了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若是大夫人想借下毒害二夫人,怕是不會下這麽多的量,萬一弄巧成拙把自己害死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小五點點頭,了解完了案情,起身要走,聞莺看着他手上的那支玉簫,屁颠颠的問:“你會吹簫啊?”

小五謙遜的答,“會一點。”

“能不能吹給我聽?”聞莺滿懷期待的仰頭看着他。

對上聞莺的視線,小五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頭,“真想聽?”

聞莺猛的點頭,小五上前一步扣住聞莺的肩膀,把聞莺束在懷裏,腳尖輕觸地面躍上樹枝,而後借力彈起躍上牆頭。

聞莺看着四周掠過的夜色,低頭看了看地面,又仰頭看了看天空,小五正專心的施展輕功,聞莺只覺得耳邊呼呼而過陣陣風聲,有些冷的往後縮了縮,正巧縮進小五懷裏,男人的溫暖氣息包裹着她,剛才只顧着興奮了,聞莺這時才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又僵直了身子,小五扣住她胳膊的手用力了些,沉聲警告她,“別亂動。”

聞莺老老實實地繃直後背,手指有些緊張的抓着小五衣服的一角。

躍出了牆頭,小五輕盈的落在地面,聞莺從他懷裏出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後退了一步,小五沒什麽反應,徑直往前走,聞莺只得小跑着跟上。

最後兩人到了郊外的一處空地,青山縣有處護城河,繞着整個青山,此時郊外處,護城河的一處分支蜿蜒的流着,映着天上一輪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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