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禍不單行(1)

京城。

張宏順試探着開口問正在批折子的肖郓, “皇上,之前李将軍一事, 朝臣紛紛認為,您偏袒了柳相。”

肖郓批折子的手不停, “柳相是有功之臣, 朕自然偏袒。”

“是老奴多嘴。”張宏順說着要退下, 肖郓叫住他。

“你認為柳相為人如何?”

“老奴不敢妄加評論。”

“無妨, 你且說說。”

“老奴覺得……皇上, 這柳相的門生,怕是有些多啊。”

“下去吧。”肖郓頭也不擡。

“哎,”聞莺撞撞小五, 不解地問,“溫大人怎麽最近總躲着我啊?一看見我就跑。”

“不用理他, ”小五呷口茶,“他犯病呢。”

聞莺也沒太在意, 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最近怎麽一點兒事都沒有啊,我都長肉了。”

小五擡頭剛想說話, 孔大過來叫人,“師爺, 大人叫你過去一趟,說有批貨,有點兒奇怪。”

聞莺忙吐舌頭,“我剛剛就順口那麽一說……”

溫良遠這次扣下來的貨是批茶葉, 溫良遠這些天為了躲聞莺,往城門口跑的格外勤,動不動就要親自檢查。

這次的一箱茶葉,溫良遠開箱檢查的時候沒有任何問題,但不經意擡了擡箱子,覺得箱子格外沉,超出了尋常茶葉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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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是貢茶,貴重得很,自是不好在城門口将茶葉倒出來,檢查箱底,溫良遠索性把這批茶葉全部運到了庫房。

把茶葉都倒出來後,才發現箱底有個夾層,溫良遠震驚的看着夾層內浮現的不少兵器。

溫良遠命人把幾車茶葉都開箱查了查,發現這些箱子內都設有夾層,夾層內藏的不僅有大量兵器,還有些混夾着糧草。

溫良遠這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吓得滿頭都是汗,趕緊找小五商量對策。

小五不讓聞莺跟着,聞莺也覺得溫良遠最近犯病犯得厲害,貨出問題在青山縣最是尋常不過,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大事,就自己玩去了。

小五看了眼茶葉裏夾着的糧草和兵器,問:“這批茶葉是運到哪裏去?”

溫良遠愁眉苦臉,有些為難地說:“運到京城,是……是柳丞相家大少爺的貨。”

“柳埕?”

溫良遠點點頭,“運貨的人說這就是幾箱茶葉,是從雲南那邊一路送過來的,是貢茶。裝箱的時候就是茶葉,一直也沒開過箱。”

“先扣着吧。”小五眉目凝重,“不要上報,也別聲張。”

“能行嗎?”溫良遠有些害怕,“這……私運糧草北北,可是掉頭的大罪啊。我若是知情不報,怕不是會被當做同夥……”

小五嫌棄地瞧了他一眼,走了。

今日,青山縣一家酒樓新開張,有很多免費的糕點可以品嘗。

聞莺興沖沖的拉着小五去湊熱鬧。

小五很是懷疑她當初在柳家是如何過的,柳權連糕點都不給她吃?

還是不能讓她同溫良遠多待,越來越喜歡占小便宜了。

小五嘆着氣搖搖頭。

聞莺塞了很多糕點,還往小五嘴裏塞,小五擺擺手拒絕了。

湊完熱鬧兩人又逛了逛集市,聞莺歡天喜地的吃着串糖葫蘆,看小五抱着一堆花裏胡哨的小東西,心情格外好。

聞莺指着路邊的糖人,“我想要一個。”

小五倒很是震驚,“你還能吃得下嗎?”

聞莺摸了摸肚子,覺得确實飽了,委屈地撇撇嘴,“那還是下一次吧。”

兩人剛走到縣衙門口,沿路駛來一輛馬車。

聞莺看見馬車的一剎那,第一反應覺得有些熟悉,等反應過來後,眼睛倏地瞪大,拖着小五就要跑,還沒來得及拽動小五,馬車已在縣衙門口停下,從上面下來一個錦袍公子。

錦袍公子初來青山縣,四處看了看,才邁上臺階,問守門的衙役,“鄙人柳埕,可否勞小哥引見一下溫大人?”

聞莺見來不及跑了,直往小五身後縮。

聞莺心裏清楚自己大哥的品性,大哥做生意向來細致小心,此番來了青山縣,定是茶葉出了問題,被溫良遠那個糊塗蛋扣下了。

大哥也是,出門在外永遠自稱柳埕,若是報一下爹爹的名字,很多事都會容易不少。

聞莺嘆口氣,貓在小五後面,想一點一點往外挪。

誰知門口的衙役見了小五,大聲喊道:“師爺,這位公子要見大人。”

柳埕回過頭,看了眼小五,眼神探究的掃了掃小五身後,聞莺吓得忙把臉捂上。

小五見柳埕看過來,沖他點頭致意了一下。

柳埕也禮貌的沖小五回了個禮,皺着眉,眼神犀利的打量着走過來。

聞莺見柳埕過來了,撒腿就要跑,柳埕小時候練過幾天功夫,一個縱身就躍到了聞莺面前。

聞莺見躲不過去,只好擡起頭幹笑着打招呼,“呵呵呵,大哥,好巧啊……”

然後舉着手裏的糖葫蘆,“大哥,你要不要吃?”

柳埕一見聞莺,連找溫良遠的事情也顧不得了,掂着聞莺的衣領就往馬車上拎,“柳聞莺你真是太胡鬧了!你知道爹都擔心成什麽樣了嗎!給我回家去,非收拾你不可,把你的腿打折算了,看你還敢往外跑。”

聞莺沖小五使了幾個求助的眼神,小五把手裏的東西交給門口的衙役,走過來伸出手臂扼住柳埕的胳膊,把聞莺解救下來,“兄臺有話不妨好好說。”

聞莺往小五身後縮了縮,轉移話題,“大哥,你不是來找溫大人的麽?”

柳埕這才想起正事,拱了拱手對小五道,“不知這位兄臺……”

小五溫和的笑笑,“在下青山縣衙師爺,這就帶柳公子去見溫大人。”

聞莺笑呵呵的對柳埕指指裏面,“大哥你快去吧。”

柳埕才不傻,拽着聞莺的袖子,“你和我一起,待我把事情辦完就跟我回家,你休要再糊弄我,我才不會松開你。”

聞莺從柳埕手裏把袖子抽出來,把柳埕拉到一邊,小聲地同他商量,“大哥,我在這裏女扮男裝,你別把我的身份說出去了,我也是要面子的不是……”

“虧你還知道不把身份說出去,你還要面子?”柳埕氣得拿手指點在聞莺頭上,“你跑這衙門裏幹什麽?你看你剛剛,跟一個男人那麽親密,讓爹知道了還不氣死!”

聞莺信口胡謅,“衙門裏都是男人,我現在也是男人,我如果不和他們在一塊兒才會顯得不正常的。哥,你這次來找溫大人,是出什麽大事了嗎?”

柳埕向來嬌慣妹妹,聞莺自小又是比聞月愛撒嬌,所以柳埕待她更親密些,只是拍拍聞莺的肩膀說:“沒什麽大事,我先去見溫大人。你要是再敢跑了……”

聞莺打斷他,把他推進大門,“好了好了,我保證不亂跑,你快去辦正事吧。我也想大哥了,待會兒還想同大哥說說話呢,這麽久了,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可難受了。”

“你說說你……”柳埕看妹妹眼眶紅了,又心疼起來,“我先去辦事,你等等大哥。”

等小五和柳埕走遠了,聞莺才長舒一口氣,心裏保佑着小五不知道自家大哥的身份,後來琢磨了一下,反正知道也無所謂,她姓什麽,不過就是一個身份而已。

小五的家世應當也不錯,她爹不會不願意吧……

可萬一是從商的……看他素日裏花錢大手大腳,想來定是家纏萬貫。

柳權向來看不起從商的,這可如何是好呢?

聞莺心裏這麽想着,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唬住了,吓得愣在了後花園的小路上。

她到底在想什麽啊……

聞莺知道自己黏小五,也知道和他在一起高興,所以就總是想和他在一起。

自從謝微雨成了親,聞莺覺得更加有恃無恐,便更愛黏他了,就像小時候黏大哥一樣——可這樣,是喜歡嗎?

大哥要娶大嫂的時候,她沒有不開心。

謝微雨一出現,她就覺得不高興。

反正就是想和他在一塊兒,那應該就是喜歡了吧,好像還特別喜歡。

想起來他就會很高興。

聞莺這才意識過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想起過皇上和柳聞月了,似乎那些,在經歷了這麽多之後,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甚至有些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機會,見識過世間百态,走入過尋常人家,也感受過生離死別。

然後尋到了他。

似乎比桃花樹下皇上同她許下約定時,還要快樂百倍。

就是不知道小五是怎麽想的,每次都是她去找他,會不會太不矜持了?

可是他也沒拒絕過和自己出去啊,他會不會不喜歡主動的姑娘呢?

聞莺心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就像回到了那一年的春天,她滿懷期待的躲在一顆桃花樹下,連自己會不會見到那個人都不确定,可還是高興。

溫良遠按着小五的意思,将兵器和糧草從夾層取出,并沒有說茶葉箱裏藏着這些東西,只是說查錯了。

柳埕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拱手笑道,“溫大人,這批茶葉是貢茶,趕着制好往宮裏送,迫不得已才來拜訪,既然茶葉無事,那在下便把茶葉運走了。”

“這是自然。”

待把柳埕送出門後,溫良遠才問小五,“看樣子不像是裝的,是不是有人想嫁禍柳埕?這招兵買馬可是重罪,被查出來,是要滅九族的。”

“柳埕是個生意人,看來是柳相惹上麻煩了。”

“咱們将那些東西取出來,柳相便應該沒事了吧?”

“不好說,能放一次,便能放第二次。”

“不會又有人覺得我多管閑事,要來殺我吧?”溫良遠心有戚戚,“我不想管的,是你要管的。你送個暗衛給我吧,好麽?”

溫良遠眨巴着一雙淚眼。

小五只喝茶,不理他。

“咱們就這樣把貨放行,萬一又有人把東西塞進去……”溫良遠越想越害怕,“萬一柳相出了事,皇上查到我知情不報可如何是好!”

“靜觀其變吧,看樣子,京裏又要起風了。”

小五說着擡頭看了看京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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